第二天。周一的放学后。
我们进入了学生会办公室。
「拜托了!把招牌给我!」
很有气势地打开门后,深实实用响亮的声音发出宣战。住手,别要求多余的东西。
「深实实前辈,怎么了吗?」
面对突然的闯入者,看起来像是学生会成员的学生们变得嘈杂了起来。学生会办公室里有五名学生和一名老师,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这边。
「哼哼哼,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
她对亲切上前搭话的下级生为对象也说着意义不明的事,让对方感到困惑。就算这样她也有很高的声望,平日的积累很重要呢。
然后我的话,在周围注意集中到深实实身上的时候,观察着学生会室的状态。有新的任务来首先要观察。是已经习惯了的师傅的教诲。
学生们对着桌子围在一起玩着像是桌游一样的东西,另一边看起来像是在笔记本电脑上处理事务,但其实是在玩着类似ChatBot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认真进行学生会活动的人在。
虽然不知道这是日南之前还在的时候就这样,还是不在了之后才这样的,但恐怕是后者吧。塑造氛围的核心没有了,给人一种缺氧似的印象。
「那个,助一臂之力是指……?」一名学生询问道,
「当然,是来帮这个学生会啊!」
一部分学生发出“哦哦!”的声音活跃了起来。确实呢,在学生会选举上和日南竞争,虽然作为结果是输了但依然留下相当强烈印象的深实实,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作为填补日南空缺的人来说,应该没有更合适的了吧。
「那个……其实现在,正遇到些困难」
「深实实前辈的话,是不是会有什么办法呢……?」
学生会室里的人一个个开始表露出赞同的样子。这里要是遇上什么麻烦的话nanashi就要努力一下了,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不过看起来好像没问题。
「啊,稍微,等一下等一下」
打断这个走向的,是学生会顾问的村松老师。四十岁左右体型匀称的男性教师,记得他好像是有担任特进班的主任什么的。从拉紧的嘴唇中能感受到坚固意志般的东西,作为交涉对象来说看起来是个强敌。
「怎么了吗村松老师!」
深实实开朗地说道,村松老师的粗眉毛动了动,向深实实走近了一步。
「你确实是要帮忙吗。但我也不能让和学生会无关的人加入啊」
因为是规则,这层厚厚的墙壁。算是作为担任教师不能让步的底线吧。我思考着要怎么摆脱这个局面,同时也观望着深实实的反应。
「但是老师,我在学生会竞选上落选的时候,如果不是会长也行的话要不要加入学生会,有这么对我说过吧?」
「是啊,虽然好像是说过……」松村先生扭着头。「但是七海,你拒绝了没错吧?」
「是的!」
你拒绝了啊。这样不行吧。果然伴随歪理的交涉是我的任务吗,我思考着这样那样的花言巧语的说法时,
「那个时候,老师也这么说了没错吧!『要是改主意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啊。确实是这样说过吧……」
村松老师的表情有些僵硬。最后,深实实带着得意的表情说。
「——我现在,改主意了!」
「不是不是,我说你啊……」
我看着村松先生的那个样子,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那个……」
然后,我带着像是共犯似的语气,这么说道。
「如果是事先邀请的话,我认为就不能算作是只对七海同学特别关照」
恐怕村松老师在意的,并不是深实实加入学生会这件事本身。不如说关于深实实的加入,从学生会的状况来看的话,甚至是很欢迎的吧。
只是,如果允许的话情况就会变成让原本不是学生会成员的人擅自中途加入。处在管理现场的立场上不能让“例外”发生,他应该是这样的判断吧。
反过来说,说不定能让这个停滞下来的学生会再次运作起来,在这层意义上不如说,其实利害关系一致的可能性很高。
像是要提供借口,提议把点和点连成线一样,我这么对老师说道。
「老师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才说了『随时都可以过来』,给七海同学留下了进入学生会的路不是吗,我是这么想的……」
「呣……确实,像这样理解的话也……嗯」
把借口连接到终点以后,能看到村松老师绷紧的嘴唇放松了下来。然后这时,深实实使出了终结的一击。
「拜托了!!还请!!多指教!!」
终结的一击。也就是诚意和音量。响亮的声音能让说服力提高十倍。
最后村松老师挑起了两边的眉毛,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照现在这样的话我觉得连活动能不能办成都奇怪呢……」
然后,他像是征询意见一样环顾了教室。那里甚至有种因为意想不到的王牌登场而活跃起来的气氛。
「嗯,看来大家也不反对,能来协助的话作为学生会来说也是帮大忙了呢」
「非常感谢!」
我和深实实一起对老师表示感谢,然后深实实高声宣言。
「就是这样诸位!在下是被任命为代理学生会长的七海深奈实,还请多指教!」
「总觉得你擅自自认了重大使命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友崎是~?」
深实实哈哈边笑了边用手肘顶了顶我的侧腹附近。
对很有干劲地这么说道的深实实,我叹了口气。但最后,我回想起曾经的愉快时光,露出了笑容。
「——就是,Brain吧」
「完全正确!」
拼砰拼砰。深实实发出效果音开心地笑了,感受不到不久之前的那种顾虑。
「那么,请多指教了呢!」
深实实这么说着把手伸向上方。
「好的好的,请多指教」
虽然回应很随便,但其实我也稍微感到有些愉快。因为其实,在进行那场游戏的期间,我发自内心感到快乐。
——啪卿。
组成共犯关系的声音,欢快地回响在学生会室内。
***
「那么Brain,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哈哈哈,果然还是老样子没计划呢」
那天的回家路上。我们边走边进行着作战会议。
「当然啦!所以才需要有Brain你在啊!」
话虽这么说,要考虑的事并不是很复杂。
拜托深实实向学生会成员了解现状后,看来学生会主要依赖日南的人脉做出了要找的嘉宾候补名单,按顺序进行联络。但是,进行到中途日南就不在了,而目前邀请过的人全部都拒绝了,就是这样。
嗯嗯,也就是说。
「什么进展都没有」
「不如说没有要接手的事很清爽呢!」
深实实哈哈笑着,我也笑着回应。
「这样的话……会变成要邀请谁的问题呢,你有什么能想得到的人吗?」
「唔~~~。尽可能是名人,没错吧?」
「大概是的……按照听说的内容来看的话」
不如说我对那个活动完全没有兴趣呢。没有进行人生攻略时学校生活的记忆全都同样作为“什么都没发生的一天”统合到一起遗忘,实质上只有一天的记忆。也就是说没有浪费存储空间。很羡慕吧。
「我妈妈在美容类型的公司工作,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的熟人……但这种活动邀请模特的话,感觉有点不对呢」
「嗯,虽然也不是说不可以……但算不算呢」
确实也没有完全正确的感觉。还有就是,感觉会需要很多钱。
「反过来Brain你有没有认识谁!有名的熟人!」
「不,我的话——」我正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了。「啊」
说起来我最近,也踏入了大人的世界。开始会和一直以来不熟悉的世界的人聊天。
然后其中的一个人,感觉是个特别合适的人材。
「哦哦!看来是有这样的人呢!」
我点头,思考了现实性后的结果是——其实算还不坏的提议呢,我这么觉得。
因为那个职业大概会受高中生欢迎,而且那个人应该也习惯了在人前说话,最重要的是也很容易由我来拜托。
「说不定有。至于详细内容——是我个人也想要听他聊聊的人」
***
第二天的午休。
「是这样啊……在学生会」
「嗯。然后,我觉得这样的话还是应该和菊池同学报告一下」
「好……谢谢」
我在好久没来过的图书馆里,把对深实实说过的话告诉了菊池同学。
关于小遥的事交换的想法,然后是关于帮助学生会的事情。
「不过,我有些感兴趣」
菊池同学把手中拿着的天文学的书放到桌上后说。
「自己作为范本的人如果变得不幸的话……吗」
「……嗯?」
产生反应的是那点吗,我这么想到。菊池同学触及的,不是关于学生会的事情,而是之前和深实实的对话。是触动到心弦了吗,菊池同学重复了那句话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垂下目光,最后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那个……所以,进路研究会那边……没问题吗?」
「啊,嗯。其实关于那个,已经有眉目了」
对切换的话题点头,菊池同学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是这样吗?是嘉宾没错吧?」
「嗯。我想试着拜托,最近线下聚会认识的人。所以下次,想去看比赛并试着和他商量看看……」
「比赛……原来如此」
我想邀请谁,想必她已经察觉到了吧。但与此同时,也能明白菊池同学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个……在那里……。……不,果然还是没事了」
是想要说些什么吗,最后像是在犹豫似的,菊池同学没有说下去。
「那个啊,菊池同学」
所以我,自己主动这么说道。
「希望你也能一起去那个比赛」
「诶……」菊池同学瞪大了眼睛。「但,但是我和学生会也没有关系……」
「我其实也没有关系哦?和学生会」
毕竟是临时代理学生会长的,她的Brain啊。
「但是……」
「我不希望,让你担心」
菊池同学,突然微微开口。
菊池同学刚才想说的话——肯定是想知道那场比赛雷娜是不是也会去吧。还有就是,对我和深实实两个人单独去感到担心也说不定。
那么我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同时为了体谅作为女友的菊池同学。就要认真思考,在同时兼顾许多事情的同时,继续向前进。
这一定是,面对人生的战斗方式。
***
几天后的周日。
我与菊池同学和深实实一起,来到了市内的活动会场。
「哦哦~!是在这种地方举办的呢!」
「很宽阔呢……」
深实实和菊池同学环顾四周,各自说着感想。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池袋的电子竞技馆,内部装潢以黑白为基调,其中设置着乍一看差不多有八十台的游戏用电脑和显示器。虽然不是全都会用上,但如果租借的话这个空间好像也能配套使用。正面是直播用的舞台,设置着特别巨大的复合显示器。
这里要进行的,是有志者举办的AttaFami大赛。
「我也是第一次来。总觉得,要比想象当中还帅呢」
「嗯嗯!内部装潢也很漂亮!」
因为深实实也点着头,觉得帅不仅是会选择带着龙的针线盒子的宅男品味,而是确实很时髦。顺便一提菊池同学就像是被压倒吞没了似的,看来也不是谁都觉得帅的。
今天的大赛和在大型连休之类的时候进行的赛事相比虽然规模要更小,但也是备齐了在YouTube上进行直播的环境,差不多是介于小到中规模的感觉。
然后我和深实实一起到这里来是为了——
「哟,nanashi君」
这时候走来的是目标的职业玩家。
「啊,足轻先生。辛苦了」
我想要拜托来当进路研究会嘉宾的,正是足轻先生。
以职业来说有着新兴的职业玩家这个头衔,应该能引起高中生的兴趣,因为自己有在直播和视频里说话,在舞台上的交流能力这点上也不会有问题的吧。而且如果要像去年的演歌歌手一样准备实际技能展示环节的话,只要用投影仪之类的来展示玩游戏的样子就能很容易炒热气氛。
也就是,特别合适。
「抱歉呢,特地让你们来一趟」
足轻先生,瞥了一眼菊池同学和深实实。
「你的女朋友之前也见过呢,然后……这位是nanashi君的同级生吗?」
「诶?啊,是的!」
深实实虽然一瞬间因为nanashi这个听不惯的词语而感到困惑,但立刻就理解并点了点头。真是厉害的反应能力。
「初次见面。我是AttaFami玩家的足轻。……话说这个,向女高中生介绍名字还挺羞耻的呢」
「初次见面!我是叫做nanashi的男性的同级生,叫做深实实!」
「深,深实实……?」
足轻先生对用网名介绍自己虽然感到有些羞耻,但以深实实为对象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她属于特别特殊的类型。
在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足轻先生来回看着深实实和我,像是陷入了思考。
「不过……nanashi君,你还真是……」
他用冷静但有些傻眼的声音说道。这是那个吗,你不仅把女朋友带来,这次还和别的女人同时……有被这么看待的可能性。
「不是的。我们在进行学生会的运营,主要由深实实和我负责」
我说着像是借口似的话,足轻先生停顿了一拍后。
「哈哈哈,没关系的。就是,小心不要被炎上了啊」
「所以说,不是那么回事啦!」
我们进行着这种网络味道浓厚的对话,理解跟不上的深实实和菊池同学困惑地歪过了头去。太好了呢。
「话说,比起这种事!」
「啊啊,有事情要商量是吗?」
「是的。我想在开始前就先把事情处理好——」
正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时,「足轻先生!」运营人员带着有些焦急的声音喊道。
「开场的解说能拜托你吗!?」
「啊啊,行啊。……抱歉nanashi君,能稍等一会儿吗?」
「啊,好的」
然后足轻先生走向了直播用的解说席。
「人气……很高呢」
「是啊,毕竟是人气职业玩家,兼视频投稿者呢……」
我看着坐在舞台边的实况解说席上,调整着耳机的足轻先生。他和在近处的看起来年纪比我还要略小一点的男孩子,一边看着这里一边在说着些什么,是工作人员吗。
「那,就边看边等吧」
「嗯,就这样吧」
「好,好的!」
深实实和菊池同学,和我一起坐在观众席上。视线朝向了实况解说席。
说着专业知识,偶尔夹带着幽默感炒热气氛。毕竟足轻先生是平时也会上传娱乐类视频的那类职业玩家,如果使人感到愉快是职业玩家的工作的话,这份能力也一定是一把武器吧。
「……文也君,也想要变得像那样是吗?」
「是啊。职业玩家」
开始解说这场大赛的出场选手的足轻先生。表情和声音要比刚才还更开朗,就算在这个距离也能明白。……我看着那个样子心不在焉地想到。
那我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职业玩家呢。
***
「Brain,你在干什么?」
深实实开口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手机的我搭话。
「给女人发简讯!?劈腿吗!?搭讪吗!?」
「不,不是的。别说像是水泽会说的话啊」
我,坦荡地让她看了手机画面。
「啊……」
「我在和小遥联系」
在去茧都市后的回家路上发去关心的消息过了一周。结果还是没有收到小遥的回信。即使这样,为了让调整好心情的时候方便联络,我还是会偶尔给她发消息。
「在给姐姐的学生会帮忙」
「……这样啊」
今天正是要继续因为日南不在而停滞的学生会业务,而来邀请嘉宾。我想告诉因为憧憬日南甚至成为了学生会长的小遥这件事。
「完美学生会长日南的故事,可是要由我们来继续下去呢」
「啊哈哈!说的是呢!」
像这样三个人为了学生会的工作而来到这里,也有着帮助学生会以外的理由。……那就是守护小遥所相信事物的,这个重要理由。
「毕竟还是,中学生呢。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也告诉我吧!」
不过度涉入,但也不是毫不关心,舒适的距离感。深实实像这样摆出随时都能参与进来的姿态,说出适当的话。我现在,把这个状况当借口而沉溺于其中了吗。
「……哦,谢谢」
「啊嘞?文也君」
听到了像是挠着脖子似的,带有些鼻音的声音。
「好久不见。你也来了啊?」
「哦哦!?……雷娜」
「!?」
听到我叫出的名字,菊池同学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
走到眼前来的是,雷娜。
一如既往露出身体曲线的衣服下面,今天穿着的是带衣领的像衬衫一样的衣服,虚假的清秀和色情同在。头上戴的是叫做发圈吗,就是哥特风的发饰,酝酿出好像是在魅惑宅男的黑暗地雷系的氛围。和这个场合最不想见到的人碰上了。
能感到菊池同学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
「Brain,熟人吗……?」
「嗯,姑且是……」
「诶……」
明明还几乎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认识,就让深实实也露出了超级严峻的表情。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女性的敌人了吧。我也这么想。
「文,文也君……」
菊池同学叫了我的名字。
毕竟从菊池同学的角度来看的话她是我们会吵架的最大原因,明显是警戒度SSS级的重点注意对象。雷娜带着像是混合了某种莓子和香草的甘甜气味,慢慢走到我旁边。这个香味之前闻到过好几次,唤醒了许多记忆。
「啊?文也君你被叫文也君了」
「!」
雷娜带着像是挑衅而且小看别人似的轻松态度,看着菊池同学。
「诶什么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么说着的同时,雷娜很顺畅地挽住了我的手臂。那份柔软一瞬间顺着手臂传了过来,
「所以说,这种事——」
我立刻甩开了——这个时候。
「请住手!」
像是涌出的水一般清澈的声音,少见地带着些沉淀物。
清楚表明意思的是,菊池同学。
「诶,为什么是你来说啊?」
「因,因为……」
菊池同学站了起来,肯定是在瞪着雷娜。
「因为我,我是,文也君的女朋友!」
像是在主张自己的阵地一般,拼死忍着泪眼。但是雷娜像是毫不在意似的,直直地注视着菊池同学。面对几乎可以说是在评定一样的视线,菊池同学像是被压倒了似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啊。是这样啊。我有听说过哦」
她微笑着,弯腰对上视线。
「很可爱呢」
露出像蛇一样的笑容说道。总觉得那句话,比起作为自己的威胁来说还真可爱,听起来更像是对妹妹或者宠物,带着余裕朝这种对自己造不成伤害的东西所说的“可爱”。
是察觉到像是在小看人一样的视线了吗,还是说,有什么忍无可忍的地方吗。菊池同学像是要鼓舞自己似的咬住嘴唇,向雷娜踏出了一步。
「那,那个!!」
菊池同学虽然略微低着头但还是拼命看着雷娜的脸。她面颊发红,姑且能看出是在紧张和使劲。另一边雷娜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嘴角上扬充满余裕,总觉得这种地方有点像日南呢。
「我,有想对你说的事情!!」
她少见地额头上渗出了汗,拼命地让声音显得粗暴。即使这样也完全不慌乱的雷娜,果然很难对付。
「嗯?是什么?」
「对文,文也君……」
「嗯,对文也君?」
然后菊池同学,红透着脸瞪着雷娜。
「请不要再对文也君说些色情的事情了!」
「……什么?」
雷娜歪过头,我和深实实的时间被冻结了。
***
回来的足轻先生,正在忍着笑。
「咳咳……真的是,很厉害呢nanashi的女朋友。我在那边的座位上也听到了呢」
「对,对不起……!」
「虽然没有传到直播里……咳咳咳」
少见地从心底觉得好笑的足轻先生,红透着脸不停低头道歉的菊池同学。我和深实实只能苦笑着看着这两人。雷娜有些愉快地接下了菊池同学的一身大喝,充满余裕地说「是个很棒的女朋友呢」,然后就轻飘飘地走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nanashi君,今天的插曲,能在直播里说——」
「绝·对,不行!」
看到我的反应足轻先生又大笑了起来。好了这个人是那个吧,看到别人困扰或羞耻就会笑得停不下来的那类人呢。
「咳咳」
这时,深实实用感觉像是隐藏了台词的干咳来吸引了注意。
「那么,差不多,让我们聊工作的事情吧!」
「哦哦,说的是呢。是叫进路研究会来着?」
「是的!所以拜托你了Brain!」
「喂」
详细说明的业务全扔给了我。总觉得被用来做这些事比起Brain更像是负责杂务的一样呢?
总之——我进行了说明。
「……也就是说,如果能把演讲的任务交给足轻先生的话,我们是这么想的……」
「嗯嗯原来如此,确实,是经常会有的演讲邀请呢」
「啊,果然偶尔会有这样的工作吗?」
「嗯。也有作为职业玩家的,我说起来也有在普通工作呢。偶尔也会在那边做像是演讲的工作」
这时深实实发出了哦哦!的声音。
「既然这样的话已经很习惯了呢!不愧是足轻先生!Brain信赖的男人!」
深实实像是完全习惯了似的这么说道。就算是在几乎没有熟人的这个场合深实实也能像平时一样发挥真是厉害呢。足轻先生嗯……地被压了过去。
「然后是关于条件那方面……平时这种事,会出多少出场费……」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不太方便说的问题后,足轻先生露出成年人的表情说,
「嗯,说的是呢。其实,虽然有个大概的行情……但要从今后以职业为目标的后辈那里收钱,就算是工作我也不太忍心呢」
「不,但也不能让你白干……」
「所以,既然这样的话,nanashi君」
足轻先生突然,像是有什么企图似的说道。
「代替出场费,能让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拜,拜托我事情……?」
足轻先生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呢,一直想着要让AttaFami的竞技场面更加活跃呢」
那个眼神里,带着沉稳的热情。
「但是,如果只是不停地和很强的人战斗,不管怎么样都会变腻。高手层级也每次都是差不多的面孔,虽然也会有一直感受到乐趣的人在,但轻度层群体并不会这样」
足轻先生,像是在流畅地发表企划一样。
「所以,我想要刮起一阵新风」
好像,能开始明白他说的内容了呢。
「所以nanashi君。——你能在这个大赛上出场吗?」
「果,果然。……嗯,只是这样的话」
「哦哦!能看到Brain的战斗了呢」
深实实眼神闪耀着这么说后,足轻先生的视线和声音,朝向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然后——是叫,深实实小姐对吗」
「诶,我?」
他像是有什么诡计似的看着被趁虚而入的深实实。这个人到底打算说什么呢。这孩子只是个代理学生会长啊。
「从最开始听到你打招呼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想了呢。深实实小姐的声音,特别通透,很适合直播呢」
「……诶?」
「发音也很好,说话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很舒服。AttaFami的竞技场面上女性活动者很少呢,我觉得那也是一个课题」
「那,那就是说……!」
深实实打着哆嗦。确实大概扫视一下会场,男女比例差不多是9:1……不如说,男人多到甚至超过这个级别。
「就是这么回事。我希望能,稍微借用一下你的力量」
「稍,稍等一下,但我也没有玩过AttaFami……!」
「毫懂,你听过吗?」
足轻先生接下深实实的话,像是要抓住对话节奏似的继续着说明。感觉到了大人的对话技能。
「一毫米都不懂的人……是带有这个意思的网络用语,对某个类型不了解的人,彻底展现自己不懂的地方,将其作为娱乐的一种文化」
深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我是知道,但要是不了解以前的网络文化的话应该不太会知道吧。
「那里面呢,有个叫做毫懂实况的类型」
这时我已经完全把握足轻先生想要说的事情了。
「总之简单来说就是,让对这个游戏完全不了解的人来进行比赛实况,通过莫名其妙的地方逗人发笑,像是那样的类型呢」
这时候深实实也,像是掌握了足轻先生想说的事情了。
「深实实小姐,能不能就在一场比赛里,随性由着自己的想法,来畅谈一番呢?」
足轻先生突然将头转向放着直播器材的实况解说麦克风。
「和我一起坐在那里」
「…………诶诶诶诶诶!?」
***
「那么接下来的比赛作为实验企划,如果让不怎么了解AttaFami的女高中生进行实况的话会怎么样?想要进行这样的尝试,我是解说的足轻」
「请,请多指教!?」
深实实,被交代了不得了的工作。
「虽然觉得最开始可能会完全搞不懂,但还请多担待。那么,深实实小姐,来打个招呼」
「打招呼!?那,那个,我是这次负责实况的,深实实……这样可以吗!?」
「没关系的。深实实小姐是有名的AttaFami高中生玩家nanashi君的同级生,今天是为了学校的进路研究会来着?的演讲来拜托我,才来到这里的对吧」
「是,是的呢!然后,被告知接受演讲的条件就是要做这个!」
「哈哈哈,别暴露背后的隐情啦。那么深实实小姐,是AttaFami的外行人。大家还请多指教。啊,顺便一提并不会露脸,在这点上很抱歉」
深实实为了接手日南的完美学生会长的故事,正经历着特别不得了的情况。代理学生会长还真是辛苦呢。我只是Brain真是太好了呢。
「不是请多指教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这样才有趣啊。总之就这一场比赛,加油吧」
「好,好的!?但是,要怎么加油!?」
「那么下场比赛是8强。和在线下比赛第一次出场的线上霸者,nanashi君对阵的,是使用Jake的Kevin选手。深实实小姐怎么看?」
「诶!?那个」
深实实一瞬间感到迷惑,然后像是豁出去了似的。
「希望nanashi选手能加油呢!因为是朋友!」
「感谢掺入很多私情的意见」
因为足轻先生冷静的吐槽,许多人当场笑了出来。自由的深实实和冷静的足轻先生之间的组合,说不定意外有默契呢。
然后,对。深实实进行实况的不是别的,正是我的比赛。该怎么说呢,有着主场感但不知道算是轻松还是紧张。
就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比赛开始了。我操作着Jack,向对手使出冲刺攻击。
「哇!拳头打到了肚子上!看起来很痛!」
「虽然只是受到了伤害……但如果要说很痛的话说不定确实是呢……」
「绝对很痛的哦!刚才完全承受着体重!」
深实实说着特别朴素的感想,会场里又响起了笑声。
我持续集中着精神击倒了对手一个回合后,
「那么,首先是nanashi君赢下一个会合呢」
「那个,足轻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是什么?」
「这个……是叫Jack和Jake吗?」
「嗯」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战斗吗?」
「诶……那就是很普通的,因为是比赛啊」
足轻先生像是有些困扰似的回答道,深实实很有活力地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nanashi选手和Kevin选手战斗的理由没错吧!?这两个角色没有什么恩怨吗!?」
「那个……应该没有吧……」
「诶!?没有吗!?这样不行啊!没有理由的战斗只会徒增悲伤!」
「嗯,没想到会在一场比赛里谈到哲学般的话题让我吓了一跳呢」
会场又热闹了起来。顺便一提能从设置在远处的显示器上瞥见的评论栏里,也不停出现了像是“草”或者“wwwwww”之类善意的内容。这是什么啊,现实里的交流强者在网络上也很强的吗。
然后,比赛继续进行——
「哦Brain!!没事吧!?」
「……Brain?」
「啊,搞错了!」
「Brain!!这样的话小风香会——!」
「小风香?」
「啊……」
嗯,没错的。我进行着比赛的同时,完全体会到了。
「不是主场的感觉。特别容易……分心」
不过就算这样这场比赛和对手之间多少有着实力差距,没有遇上危险赢得胜利真是太好了。不,真的好吗?
***
几十分钟后。
「文也君,辛苦了」
「嗯,谢谢」
「然后七海同学……真的是,辛苦了……!!」
「谢谢……!」
「受到的慰劳比我还热烈吗?」
菊池同学来迎接了结束比赛和实况的我和深实实。
「真的是两位都辛苦了。抱歉啊深实实小姐,那之后也让你奉陪了一会儿」
「不!总觉得,做着做着就开始习惯了!」
「我可是不断地受害呢?」
不过本来nanashi的形象就是在不断改变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顺便一提关于深实实的实况不仅在会场的反响很高,在直播上也很受欢迎的样子,深实实离开实况席的时候甚至响起了伤心的声音。这个人到底是在哪儿发挥着才能啊。
「话说,虽然应该不是多大规模的大赛,频道订阅人数也情势很不错地增加了,运营也很高兴呢」
「哼哼哼,看来世界注意到了我的魅力呢」
深实实抚摸着想象中的下巴胡须带着得意的表情说道。不过确实如足轻先生说的那样说话的气势很足声音也很通透,说不定真的很适合直播呢。啊嘞?莫非我现在,在直播能力这层意义上输给了深实实?
「那么。nanashi君怎么样?第一次的比赛」
「那……」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复道。
「总觉得有很多,留下遗憾的地方呢……」
那个胜率第一名的nanashi终于第一次在大赛上出道了!?在这次的大会上多少算成为了话题。
我和深实实的实况一起在获胜之后的下一场比赛——也就是4强上输了。
考虑到是小中规模的大赛也有希望名次能再高一点的想法在。但是,在第一次的线下大会上得到前四名,绝对不算是个很差的数字吧。
「你看,我不是认真想要以职业玩家为目标的吗」
足轻先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算说不习惯线下,我会觉得有没进行过对战策略的角色,或者觉得意识不够。希望能得到再好一点的结果……冠军,至少亚军,之类的」
虽然不是不觉得自己很傲慢,但好歹是线上一直维持着第一名的顶级玩家。虽然我说着至少希望得到亚军,但如果实际得到亚军的话应该会因为不是冠军而感到不甘心。
「结果,吗」
重复着我的话,足轻先生交叉手臂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nanashi君,说不定想得太严肃了呢」
足轻先生这么说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能稍微等我一下吗?」
然后就这样朝着在离我们远一点的地方观望着我们的一个参赛者走去了
「希玛阿吉君,来,现在的话能说上话哦」
「啊,好,好的!可以吗!?」
是中学生吗,他把年龄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的男孩子带了过来。那孩子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站在我们面前,往这边——话说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主要是在看着我。
「那个……这位是?」
我询问后,被叫做希玛阿吉君的少年,畏畏缩缩地出声说道。
「那个……你是nanashi先生,没错吧……?」
「是,是的!那个……?」
我像是在了解情况一样看向足轻先生后,
「他呢。经常会来看比赛和我打招呼,好像一直都在网上关注nanashi君」
「诶……」
「那,那个!我,有看nanashi先生的对战,最开始只是在线上玩……最近,我也开始在大赛上出场……」
「是,是这样啊……」
我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用怎么样的距离感进行接触,只是含糊地附和着。也就是说是我的……粉丝,的意思吗?
「还完全,就算是在小型比赛上也是第一战或第二战就立刻输掉的级别……!但我希望有一天能和nanashi先生在比赛上战斗……!」
「谢,谢谢」
「那个……nanashi先生的Found和Jack的动作,我很喜欢……那个」
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正因为这样能感受到其中不带谎言,话语轻飘飘地在脑中回响。
该说是没有实感,还是不现实呢。
「所以今天,我把他叫来了。告诉他nanashi君会来」
足轻先生这么说后,希玛阿吉君点头。
「足轻先生告诉我,虽然没列在出赛者里,但大概会出场……」
「诶?」
我突然看向足轻先生。
「暴露了吗。对,反正来了的话会想让别人看看你战斗的样子的吧?」
「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是吗!?」
真是个会用计的人。足轻先生露出了有些扭曲的笑容。
「但是……对不起,我,只进了4强」
「完全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不如说,请别道歉!」
「诶」
我感到惊讶,希玛阿吉君带着像是打心底相信我似的坦率声音说道。
「因为,不使用连击一直进行极限程度的预判。nanashi先生的玩法果然是nanashi先生的感觉!」
他两眼闪闪发光。带着仿佛把我当成英雄或者别的什么的眼神看着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经历。
像是风吹入内心一般的感觉。
但是,是因为自己内心扭曲的固执吗。还是说好胜的部分呢。我还是,带着无法完全肯定自己的表情。
「真,真的吗……?但是你看……AttaFami圈子有着挺严厉的地方……我还以为会被说,线下就不管用了吗,之类的话……」
虽然我不是想说这种话,但下意识就说出了消极的话。
这是害羞还是谦虚,或者说是谦卑呢。
但是希玛阿吉君,像是完全不在意我的阴影的部分。
「没有这种事哦!你看!」
希玛阿吉操作了一下手机后,把画面朝向我。
那里写着对于我的玩法的评价。
『打法太漂亮了。这就是我们憧憬的AttaFami啊』
『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这样了,今后习惯线下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啊?』
『又是帅哥AttaFami又强什么的,我太可悲了草』
『果然nanashi的玩法很华丽呢。我也试试看用Found吧』
罗列着的话对我表示了肯定。虽然果然有被说到脸的部分,但这样看起来反而很好笑。
「……这个」
「所以,我很期待下次的比赛!nanashi先生的话一定立刻就能应对线下的!」
「……嗯,谢谢」
这是什么啊。说是我的粉丝来向我搭话,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我这边被鼓励了啊。
「那么,我今后也会为你加油的!」
就这样希玛阿吉君带着像是因为和我说上话而很高兴的喜笑颜开的表情离开了。我因为这意外的情况感到吃惊。
「这样,你就也明白了吗?」
「……明白了?」
最后,足轻先生像是在告诫一般。
「——会吸引别人的,不仅仅是强大」
菊池同学和深实实也瞪大了眼睛听着。
「说到职业玩家,就不得不追求强大和结果,不然的话就不能成为有魅力的人,虽然说不定会被人这么想。当然强大这点确实是正义,不是的话也就没有说服力所以可以说是必须条件。——但是,并不仅仅是这样就够了」
确实我光是今天,也看到好几次。
像是种子呼声很高,也确实有实力,但在第一战就输了的人。
虽然初战就落入败者方的淘汰赛,但之后六连胜不停地赢了上去的人。
还有可能真的是觉得很可惜,在准决赛舞台上输掉,下意识差点把控制器扔到地上,在反省的人。
不只是强弱,各自都有着故事。
「吸引他人所必要的,比起强大,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故事」
伴随着自信的语气,想必是因为有实际体验吧。
「思考这样的事情,经过这样的努力,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这一连串的故事——也就是,那个人拥有的故事,会让观者狂热,献上敬意,奉上信仰。当然如果是职业的话,强大是大前提。但是呢」
足轻先生强有力的视线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人并不会将心托付给“只是强大的东西”」
最后足轻先生环视着会场。
「所谓的职业玩家。——自己本身,就会成为吸引别人的故事。这就是工作啊」
感觉话语传达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那个!」
这时做出反应的,是菊池同学。
「足轻先生……想要成为职业玩家的理由是什么?」
是因为直觉感受到能收获些什么吗。她带着认真的眼神问道。
「……理由?」
「是的……!那个,我现在,对出路感到迷惘……听了刚才的话,想要再多了解一点」
「啊,原来如此」
足轻先生对于一直以来话都不多的菊池同学上前询问感到少许惊讶,但最后还是像个大人一样露出微笑。
「这差不多就是,进路研究会的零次会呢?」
「啊哈哈,确实」
足轻先生看着禁不住笑了的我得意地扬起一边眉毛,慢慢开始说了起来。
「我呢,觉得所谓的理由。是会改变的」
「改变……?」
足轻先生对很感兴趣地附和道的菊池同学点头。
「我本来,觉得自己是个自我中心的人。自己能赢就好了,不会考虑输了的人的情况。不过,活在胜负的世界里的人,多少都会有这样的地方呢」
「啊哈哈。我也是这样」
我也表示同意。
「但是某个时候,我注意到了。知名度一点点增加,渐渐的,能称为粉丝的人也增加了。最开始觉得,这不像是自己,感觉像是别人的事情」
这些话逐渐将我吸引。
因为那也是,我就在刚才体验到的事情。
「像是因为憧憬足轻先生而开始玩AttaFami,看到足轻先生的玩法,开始用Lizard以成为职业玩家为目标。……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但还是会觉得开心。明明这么尖刻却会被那种事情感动,觉得自己很不像样」
「没有……这种事」
虽然菊池同学有些顾虑地说道,但足轻先生轻轻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呢,比如说下次比赛碰上很艰苦的状况,这下会输呢,从这里开始扳回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呢,这么想的时候。这种事逐渐靠经验能明白,就算再努力也没用了呢,虽然内心会开始屈服——」
足轻先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道。
「但脑子里,会浮现出来」
那一定是,在冷淡的自己内心发芽,预想之外的火焰吧。
「粉丝的脸,说的话。——相信我的感情」
如果不是一直站在谁的面前,不断给予别人梦想的人的话,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我现在也一定,有这样的感情在逐渐开始萌芽。
「确实人会,憧憬别人,把其当作目标就会变强。但是——」
足轻先生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嘟囔道。
「被别人憧憬,背负那些感情。这样也是会变强的」
「背负,感情……」
我重重地重复了那句话。
「所以如果……对前进的理由感到迷惘的话。
在前进之后找出答案。我觉得这样也是可以的」
***
「那么,今天谢谢了。进路研究会上也要多指教了呢」
「好的!非常感谢」
「我也会去玩玩看AttaFami~!」
「辛苦了……!」
我和深实实还有菊池同学向足轻先生道别后,坐上了崎京线。我先向小遥,发去了主题是成功决定进路研究会嘉宾的联络后,坐到了电车里的座位上。这样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吗。
「真的,今天真是成果丰厚的一天呢」
「……是啊」
我还沉浸在余韵里而心不在焉地说道,深实实像是在思考似的嘟起嘴。
「总觉得,足轻先生说的事情,和葵的事情有点像呢」
「……确实呢」
我带着实感点头,听我们说着的菊池同学,像是在补充似的说道。
「人会……成为被别人憧憬的存在,那点呢」
「对!」深实实伸手指向菊池同学。
回忆起来的,是足轻先生的话和——来向我搭话的粉丝的声音。
光辉会吸引他人,成为标记,像灯塔一样引导别人。
「如果用足轻先生的话来说的话。葵,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职业玩家了呢」
深实实的话,让我不禁大吃一惊。
自己本身,就会成为吸引别人的故事。如果说这就是职业玩家的话。
日南葵的存在,对于小遥来说。或者就像深实实一样,对于憧憬那份光辉的人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两人是日南的粉丝,也可以这么说吧。
日南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身处被我当作目标的地方了。
「确实那家伙是……职业玩家,呢」
是什么游戏的职业玩家。这种事,早就摆明了。
是,所谓人生的游戏。
「……日南她。在失去之前是以什么为目标前进的呢」
我想象着那个填补空洞的某物这么说道。
「被那家伙当作范本的东西……对于日南葵来说的,太阳」
在4强的结果下结束的大赛。虽然我并不满足,但说是我粉丝的男孩子的话,还有网络上肯定的评论,对让我觉得不满的结果,赋予了新的意义。结果,事后被得到了肯定。
没能达成的结果,因为事后的话被肯定。
那十分温柔,舒适。也许,会远离“胜利”也说不定。
那里有着,能找出日南所失去的某物的提示。
因为那个——和积累原因后得到结果的日南的做法,完全相反。
『——我觉得她是,失去了神明的女孩子』
菊池同学的话,浮现在脑中。
「给予日南的结果意义的话……如果是对于日南来说的太阳,神明的话……」
那一定是从,小遥说的“稍微有点奇怪的家”那里得到的东西。那是太阳,神明,理由。
如果在某一刻——支离破碎地损坏了的话。
朦胧不清但逐渐抓住的轮廓,感觉还缺少一点点什么确定性的东西。
——这个时候。
我的手机,传来了通知的震动。
「!」
「……文也君?」
注意到我的样子的菊池同学,向我搭话。但我紧盯着文章。
上面收到的是,小遥发来的简讯。
「抱歉,两位」
发来的消息,一定是能把我们继续编织的,快要损坏的完美女主角的故事给拉回来的东西——
『关于学生会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我,有想和友崎先生说的事情』
「我,现在有个不得不去的地方」
——感觉那同时,也连接着在她成为完美之前的过去。
***
几十分钟后。
「久等了」
我正在日南家附近的公园。
坐在长凳上等我的小遥的表情略微有些空虚,但有种像是做好了觉悟的氛围。
「友崎先生。对不起,我一直,没能回信」
「不不。没关系」
我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并露出了微笑。
「想说的话是?」
然后小遥,吸了口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后,
「是风香姐姐,说过的事情……」
「……嗯」
「那个……变得支离破碎的」
支离破碎地损坏了。没有全部重复菊池同学说过的话,应该是因为说出口就会刺痛些什么。
「那个……的意思是」
我回答后,小遥开始继续说了下去。
「我,最开始……觉得会不会是某个人」
「某个人……」
那一定是我也知道的事情。
小遥缓缓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那个……可以过来一下吗?」
「过来是指?」
小遥迈着很小的步子开始走了起来。
「就在……这附近」
***
我们来到的是,离公园很近,没什么特别的道路一角。
但是那里有一个,吸引视线的东西。
其中的一根电线杆旁边,放着漂亮的红色白色和紫色的花。
「……这里,是」
小遥的样子,我所知的过去,眼前的景色。
我内心几乎已经,到达接近确信的级别,将这些联系到了一起。
「……另一个姐姐……发生事故的,现场……吗?」
小遥稍微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我。
「那件事,你也知道呢。……是从葵姐姐那里听说的吗?」
「……嗯」
我老实点头。
「……这样啊」
是为什么呢。小遥虽然眼角浮出了眼泪——但却像是安心了似的笑了。
「……太好了」
那个表情就像是在疼爱着某个微小的存在一般。
「太好了,是指……?」
我被不可思议的违和感吞没而询问道,小遥柔弱地笑着回答。
「我……和葵姐姐,一次都没有谈过这件事……」
她这么说着的同时,眼睛下面的肌肉,像是痉挛了一样颤抖了一下。
「因为就算我想说,她也会露出痛苦的表情,完全不是能谈话的样子……」
眼泪一颗颗流了下来,但同时她笑了。
「能谈到渚姐姐的人……现在,在身边就有呢,我这么想!」
「!」
我没能说出些什么。小遥在憧憬日南的同时,一定怀抱着我想象不到的孤独吧。
「我呢。听到风香姐姐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觉得是指事故的事。所以回忆了起来,感到难受,让你们看到了那个样子」
小遥,将视线移向孤单地摆放在那里的三色鲜花。
「但是……我觉得可能并不是」
「那是说……」
失去妹妹的事故,支离破碎的形容,日南葵的剧变。
那些事看起来十分简单地连成了一条线。
但是,确实略微有些违和感。
「损坏的大概……并不是指什么人」
突然起了风。
即使在鲜花里也是最引人注目的,紫色的花瓣,飞向了空中。
「损坏的——是,所有一切」
她带着像是在回首过去似的阴沉眼神说道。
虽然已经好几次觉得小遥的脸有着日南的影子。
小遥现在的眼神,和那家伙放弃了一切,染上黑暗的眼神很像。
「你说所有一起,莫非是……」
小遥所说的损坏的东西的真实身份,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但是——我觉得我恐怕至少理解了其本质上的结构。
「是指……小遥家相信的故事吗?」
小遥像是在回味着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后说,
「……你知道,多少事情?」
「不,刚才说的事情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故事是什么,为什么日南会相信。这些事情我全部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不过……我觉得能理解」
「为什么……」
那大概是因为我在这几周里,一直在思考关于日南的事情。
亲眼看到了许多关于“相信的理由”的故事。
将自身作为相信的理由所需的责任,我也多少了解了一点。
——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是因为」
回想起来我一直,对那个视而不见。
不,说不定我是理解的。但我想要认为在真正意义上并不是这样。
「你姐姐她……」
嘴很沉重。
「日南,葵她——」
我一定是,不想把那个说出口。
「因为日南葵她,是个弱角啊」
第一次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因为是道破内心一般的话,我尽可能露出温柔的笑容。
将我的世界点缀上色彩的魔法使,竟然是个弱角什么的,我不想相信。
曾经是LV1的我,交到了朋友,交到了女友,我想要尊敬,将我一直培养到能够认真面对他人的那个等级的那家伙。
所以我,现在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面对那家伙的弱小。
「所以我大概,得到了吧」
因为我真正体验过,所以能将它转化成语言。
原本觉得是错误的人生,因为在AttaFami上成为日本第一的这个结果而拥有了意义。
觉得不满足的结果,因为支持我的人所说的话而带上了色彩。
我原本以为是渣作的游戏——魔法使将其变成了神作。
我无数次,从那个魔法中得到了理由。
「——从重要的人那里,得到了能够相信自己的理由」
清楚听到了屏住呼吸的声音。
面前感受到的沉默,肯定了我的推测。
最后小遥无法靠表面张力支撑住的某物,像是溢出了一般。
「……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家庭」
她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被说没关系。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全部都会得到肯定」
小遥的眼睛里,又开始一点点浮现出眼泪。
「就是这么闪闪发光的家庭。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能保持积极……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必要」
那乍一听并没有什么,可能只是积极的家长的一个小故事。
但是。
「——这样啊」
我理解了。
因为那个,符合我所知的日南葵的一个本质。
「一定,是完全相反的吧」
所有行为,必须要有理由。
如果那就是日南葵的本质的话。
「我知道的你姐姐。是自己积累理由,然后得出结果的」
我注意到了,只此一个单纯明快的结构浮上了表面。
「她应该只相信——自己事先积累的努力」
我想要那么认为。
日南葵这个自我努力的怪物内侧,有着无尽的黑暗。
我想要这么想。
能解决那个的,只有能和她平等地相互理解,最强玩家的nanashi。
我,想要相信。
日南葵是比任何人都特别,强大——闪耀的存在。
「但是,一开始并不是那样的呢」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那家伙最初的动机很渺小,很孩子气——
——难以置信般地需要依附他人且弱小。
「她曾只相信——之后肯定自己的,别人的话语」
说着的同时,这些话所指向的过于弱小的身影让我受到了冲击。
那个魔法一定是,温暖,温柔,舒适。
能成为比任何事物都强大的,相信的理由。
但那同时,就像在胎内般一样不温不火。
如果只依附于那个的话一定——
现实的速度,抛下话语前进的瞬间,总有一天会到来。
「嗯。……所以,因为失去一切的反作用——」
小遥正要往下说,这个时候。
「喂,你——!」
特别熟悉的声音,而且,我一直希望能听到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干脆爽快,充满了自信。
但是现在,是很疲惫的声音。
「你找遥有什么——……事」
我转向声音来源,在那里的是。
「……日南」
是许久没见的日南葵的身影。
「……姐,姐」
小遥,茫然地看着日南。
「遥……」
缺少光泽的头发,穿旧的衣服。不修边幅向下的嘴角,和完美女主角相去甚远。感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的氛围——想起来是我在暑假,和日南诀别之后。就和那时镜子里的男人很像。
日南,软弱地移下视线后,咬紧了嘴唇。
「……抱歉了呢」
像是被罪恶感压垮似的表情和音色。
「让你看到了不像样子的地方……抱歉了呢」
憧憬着自己的小遥。甚至说过想要变得像姐姐一样的小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向本人传达过,但日南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种想法。丢脸,难堪。可能想现在立刻,就逃出去吧。
但是——只有小遥现在,在看着不同的地方。
「姐姐,那个呢!」
拼命,带着绝对要把想法告诉她的竭尽全力的眼神。
「我,我呢。向往姐姐,想变得像姐姐那样……!」
编织出的话语,带着真正的热情。
「最近,我也是,成为了,学生会长哦……!?」
「!」
她像是在撒娇一样,对最希望能褒奖自己的人,报告了付出最多努力做到的事情。
「我,不像姐姐那样聪明,特别特别努力地进行选举活动,拜托了很多人。然后终于,当上了。想着必须要变得像姐姐那样,只靠这样努力过来了」
她的声音不稳定地摇曳着,摇摇晃晃地向日南走近,拼命地传达着话语。
「而且,而且啊?姐姐现在偶然,因为碰巧身体不舒服,而不能再接着做的会长的工作,友崎先生他们,会全部接手去做的哦……?」
「诶……」
像是困惑似的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惊讶。
「所以啊,没关系的哦……?」
小遥继续说下去的话,让日南的表情,逐渐崩溃。
「姐姐就算,再变回姐姐,也没关系的……!」
一步,又一步。她带着不稳定的步伐,接近着日南。
「所以,姐姐……」
指尖,触碰到了卸下面具的日南的脸颊。
「再和我……。和我说很多话吧……?我想再听更多,姐姐帅气的故事……!」
话语中蕴含热情和重量,让我理解了。
「不然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对于小遥来说的日南葵,并不是虚伪的光辉。
是无可替代散发光辉的——真正的太阳。
「小遥」
「友崎……先生」
听到我的声音,小遥抬起了低下的头。
「接下来,能交给我吗?」
「但是……」
我对着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我的小遥,露出了笑容。
「没问题」
我知道,人生很复杂,并没有什么能说是“绝对”的事情。
但是。
「——绝对,没问题的」
就和在AttaFami上一样,我只有在那上面——才有着自信。
「我就和小遥一样,最喜欢你的姐姐了」
***
「……原来,是你呢」
像是傻眼了似的,日南说道。
「最近,还想着她出门的情况意外增多了……哈啊」
即是——最近,小遥什么都没有对家人说就离开家的情况增多,觉得是不是被卷进什么事件里去了,对此感到担心。毕竟是可以用社交网络之类轻松联系到成年人的这个世道,无故外出确实是会在意的吧。
「附近邻里也有在传呢。……在我家前面有个可疑男子,埋伏了一个小时以上」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几个月,我是不是实在太像个可疑人物了啊?要是全部被抓到的话可能会直接行刑吧。日南叹了口气,但我就算是看到这样的叹气,也感到很高兴。
「……你为什么,在做这种事」
日南也知道答案的吧,提问的语气感觉没什么自信。
毕竟最先做出奇怪的事情的,是这家伙才对。
「因为,没法和你取得联系」
「就算这样……擅自和家人接触,不算违规吗?」
突然移开的视线,一定是因为罪恶感。
「说的是啊。但是……你知道的吧?」
我看着日南虚弱的脸,愉快地笑道。
果然我在这家伙面前的时候,不论如何都会说些多余的话呢。
「nanashi,可是扭曲规则的男人啊」
现在我毫无疑问,违反了好些规则。
对方没有所求的话,就不能踏入无法负责的范围。
不能只靠自己擅自的愿望和自负,去强制他人的存在方式。
——不能伤害,重要的人
扭曲这些人生当中理所当然的规则,用言语进行碰撞。
「……说的是呢」
眯细的眼睛很不坚定,像是在看着没有颜色的景色。
「和我,完全相反」
明确保持距离的日南的表情,染上了孤独的神色。
「我是个,没有规则,就没办法呼吸的生物」
变得赤裸裸的话,没有用强大来伪装的温度。
我对这点感到寂寞的同时,也感到特别高兴。
「……是的呢」
我对此表示了肯定。
「你一直都是……依存着规则呢」
——伤害日南葵。
因为我就是带着这个打算,才踏入了这里。
「你知道些什——」
「我知道哦」
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我在这一个月,一直都在想着你的事。也从小遥那里听说了很多,思考,重新思考了一次又一次,才抵达了这里」
『——在某处,那些全部』
『被破坏,变得支离破碎』
我一定是因为,通过取材的形式而知道了她妹妹的事情,从日南那里直接听说了那件事,才被固定观念束缚,没能抵达那里。
「损坏,并不是指妹妹的事——」
所谓的损坏,代表着另一个妹妹的死亡,我那么以为。
但是,听大家说了关于“相信的理由”的看法。
刚才,又听到小遥所说的话以后,终于连上了。
「——那是指,你的太阳吧」
我看到日南轻轻咬住了嘴唇。
损坏的,并不是哪个人。
——而是,理由。
「你一直,只相信一件事吧」
那一定就和,齿轮遭到了不可逆的损坏,是相同的。
「对于结果全都在事后加上意义,通过用能让世界闪耀般的积极话语」
我将手伸入,不想被触碰的地方,其更深处。
就像硬是从喉咙里将内脏拉出来似的,我将其全部转变为语言。
「但如果那个损坏了的话,自己就没办法对每天加上意义。不管做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都只会留下空洞的结果」
原因和结果。结果和意义。
那看起来很相似,顺序是,诞生出的东西也是。但全都是不同的。
「所以才会那样。……你,把所有事情都当成是当事人自己的责任并以此来解决」
日南葵的,过剩的自我责任论。
最开始甚至说出我是败家犬在乱叫的那个态度,充满着任何人听了都会被伤害到的荆棘。阴角是自己的责任,败家犬,不够努力。明显很极端,最开始只是觉得,日南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成功,将这份成功体验也用在别人身上,只是有着这种自我启发式的感受性。
但是,并不是。
日南葵,其实真正的——
「如果对于结果自己要负所有责任的话。那么就能认为得到手中的结果,全部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得到的价值」
「!」
积累下来的空洞。
事后加上意义的空虚。
全部损坏的时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抵达的,一定只有那里。
「你对于能不能成为现充,游戏的输赢,擅不擅长学习和运动。就连运气好坏这种被认为是先天的部分也全部,认为原因在自己身上——」
这一定是,日南个人主义的去向。
过度的自我责任论的本质。
「——所以,你觉得得到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手中的」
说着的同时,推测转变为了确信。
也就是说——是个忠实于目标的玩家。
日南甚至有些近乎疯狂地贯彻着那点。所以她才会得到那种异常的成长吧。其中一定伴随着所谓“空洞”的巨大牺牲。
「这样的话,不管是田径,考试,还是人际关系,顺利的话那些结果就全都会成为“自己的价值”。不是意外或者环境之类的外部因素,越是将其当作自己的责任就越是在自己的努力上加上杠杆,这样就能将孕育出的结果转化成自己的自信」
就像是,从结果上寻求着救赎一般。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日南葵就不会得到满足」
默默听着的日南,用带有敌意,但有些焦躁的视线看向我。
「那到底,有什么不对的……!?自己对自己负责。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也一样。不会向谁寻求帮助,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我的,只属于我的人生,没有任何被人指责的道——」
「有的呢」
我肯定地说道。
我想起的,是在被所爱角色包围的那个夕阳下说过的事。
「你,有说过吧。不知道妹妹死去的理由。明明有结果,却一直不知道原因和理由」
「……那又,怎么样」
「没办法去问本人,所以已经,一生都没办法知道了。所以,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后悔才好」
我注意到了。
其中一定,有着日南葵的“谎言”。
「——其实,并不是那样吧?」
「!」
产生动摇,扭曲得左右不对称的表情。没有继续下去的反驳。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恐怕并没有错吧。
「其实在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对。是很单纯的事。
「如果认为得到手中的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手中的话——」
就能认为只要负起责任的话,自己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得来的。
这样的话就连空洞的自己,也能让价值以惊人的气势流入。
但如果反过来挥舞那把刃的话——
那是可以将内心的一切一刀破坏的双刃剑。
「——那就是说也可以认为失去的东西也全部,都是因为自己的错吧」
这是赎罪吗。
反过来说的话,是可以感到后悔的救赎吗。
还是说,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吗。我不知道。
但是。
「所以你。作为个人竞技的玩家——」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
——对于日南葵来说的宿业。
「想把妹妹的事情,也全部当成是自己的责任」
日南就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但是啊,日南。你听我说」
我要,传达自己的心情。
「你失去的东西,绝对不是因为你的错。你得到手中的东西,也未必是你自己的功劳。既有运气,也有偶然。这个世界有很多,只靠自己的话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觉得这是,明显的事实。
「如果这个世界是游戏的话,也会有随机变数。就算是神作,如果一直抽到奇迹般糟糕的随机数值的话,也会有努力得不到结果的情况。你能不能像这样,将背负着的东西一点点卸下呢?」
确实就像日南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个游戏也说不定。
但是,正因为是游戏——才没办法从运气的要素里逃离。
「你既不空洞,也没有必要让内心被填满。日南只要是日南,就可以了」
我将那个时候没能迈出的脚,向日南那边踏出了一步。
「所以,把成功和失败的责任,也全部一点点交给别人……不试着再轻松一点地,走走看吗?」
那个谁——根本不用说出来。
「我想要知道。你一个人,背负着的东西」
并非是为了共同战斗的拳头。
我向日南笔直伸出的,是可以握住并共同走向同一个地方的手。
「我——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你」
短暂的寂静。
除了是恩人以外,为什么会为这家伙想到这个份上,然后为什么想要和她产生联系,结果我还是不明白。
但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这家伙对我来说——是在真正意义上,特别的存在。
有经过几十秒吗。最后日南像是放弃了似的呼出一口气后,微微开口了。
「……我,呢」
「诶。你要告诉我吗?」
我像是缺根筋似的说道。
日南有点不高兴地,像是不吐不快似的将视线对着我。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
「不,对不起,抱歉!刚才的不算,告诉我吧!」
日南,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组织起了语句。
❀❀❀
小学五年级的冬天。
日南葵,喜欢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从出生至今,葵的每天都充满着光辉,想要回想起不幸福的时光反而还比较难。
被最爱的母亲,和两个可爱的妹妹包围,每天吃着别人亲手制作的食物。虽然到车站要走一段距离但住在一个宽阔漂亮的家,被倾注了许多的爱。
最喜欢,爱着你,你只要这样就好。
谢谢能让我把你生下来。
母亲·阳子像是口头禅一样地对自己说着这些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甚至能让饲养着的鹦鹉都记住,葵不管听到多少次,都会像大脑沸腾了一般,心里感到情绪高涨。
硬是要挖掘出讨厌的记忆的话,也只会想到某天和学校里朋友吵架时候的事情,但因为有和那个联系在一起的幸福记忆,果然就和并不伤心是一样的。
冬天的客厅。
在因为担心嗓子的状态而放了三个加湿器的那个房间里,阳子抚摸着葵的头。
「没事的。葵,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可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在餐桌前阳子面对面看着葵,温柔地露出了微笑。
「嗯嗯。葵很善良呢」
像平时一样摸着头,阳子缓缓说道,
「和小美代子吵架,一定也只是为了今后起了类似争执的时候,所提前做的练习」
「!」
「所以,没关系」
哭丧着脸的葵,突然抬起了头。
「啊,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阳子,右侧大腿撞到了桌子。
「……好痛!」
「没,没事吗!?」
「嗯,没事没事!哈」
阳子这么说着穿上室内鞋,像是在保护撞到了的脚似的单腿站着,半跳着走向了厨房。那个样子就像是和葵差不多年龄的少女一样。
「这个呀,是从佐野小姐那里拿到的」
阳子带着慌乱的步伐来到了冰箱前面,打开门后取出了贴着金箔的长方形白色纸箱。
「咦,痛痛」
伴随一跳一跳的样子发出带有节奏感的声音。就是很开朗,像是在享受着世界一样。
这么痛的话,明明等不痛了再去取就好了。葵看着仍然比自己还要纯真的阳子感到傻眼,总觉得有种温馨的感觉,而露出了微笑。
「你看,这个」
打开放在桌上的纸箱,在里面的是。
「……起司蛋糕?」
打开的箱子里。在像是黄金一样闪闪发光的粗粒状起司点缀之下,能看到有着湿润质感的蛋糕胚。有着沉甸甸厚重感的海绵,像是在吃之前就能想象到浓厚的甜味。
阳子对葵露出了像是太阳般的笑容。
「发生像这种伤心事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是最好的」
「是,是这样吗……?」
葵有些惊讶地反问,阳子噗地用手掌夹住了她的双颊。
「——对!」
像是顺从对方一样拿起了叉子,被愉快笑着的阳子注视着。照她说的吃下起司蛋糕,入口的瞬间,像是渗了蜜似的甜味在冷落的心里扩散开。吃下一口后就像是在口中把悲伤溶解了一般。
「……,……好吃」
「对吧?」
「好吃……」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介意。但是,和温柔的话语一同,两人共有的味道,总觉得很温暖。声音松松垮垮不像样地软了下来。
阳子也一起大口吃着起司蛋糕,并露出了微笑。
「因为心累,就会比平时,感觉还要更甜呢?」
「……嗯」
「所以啊」
然后阳子,像是要肯定葵的一切似的。
「葵今天和小美代子吵架——是为了能吃上更美味的起司蛋糕!」
突然,有种内心被抱紧似的感情涌了上来。
「啊哈哈……」
刚开始虽然是半惊讶的感情,不知不觉就全部带上了喜悦的色彩。
「——说不定,是这样的!」
只要这么想的话,心里就会变轻松。
只要这么想的话,内心就能变得积极。
那仿佛,就像魔法一般。
「所以,就算下次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也没关系了吧?」
就像将所经历事情的点和点连在一起似的,制作出故事。
「……嗯!」
葵最喜欢——阳子就像是即兴讲故事的人一样说出的话。
在日南家里,有一个别人家里没有的房间。
葵只记得,那里好像放着写着重要话语的纵向长纸条。
「啊……」
某一次,葵看到了打开那个房间的门回到客厅的阳子。
母亲进入那个房间,在里面呆上十几分种这点,让葵感到厌恶。
那并不只是因为,和最爱的母亲在一起的时间会变少。
被母亲叫上一起进去过好几次,总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这一定也不是理由的本质。
——总觉得在做着那件事的时候的妈妈,只有在那个瞬间,变得不像是妈妈。
她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葵并不清楚那个房间的事情。
不——正确来讲,一定是回忆不起来。
因为她想要相信的幸福世界里,并不该有那间房间存在。
她想要相信的理想中的妈妈,不应该是那么世俗的。
所以葵将那个房间封入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决定不去接近它。
葵明白的,只有两点。
这件事一定,不能被班级里的大家知道。
这个地方,一定是妈妈能够保持强大温柔的真正理由。
就只有这些。
成为生活中产生裂痕契机的事件,发生在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小两岁的妹妹日南渚,在某天晚饭的餐桌上,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个妈妈。我有想和你商量的事情」
「商量?」
在摆放了三四道亲手制作的菜的餐桌上。
她说出了这样的事情。
「在班级里,有个被大家无视,被说坏话的人在。我很讨厌那样」
渚的话,让阳子皱起了眉头。
「我,想要帮助那个人……该怎么做才好呢?」
欢快的餐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霸凌问题,和解决的方法。
那一定,不存在正确答案吧。
如果要说漂亮话的话,说不定训斥加害者会是对的。但那对于解决所有问题没有任何保证,不如说也会有继续恶化或者伤害到自己的情况。在大人没有好好处理的情况下,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多极端的状态。
所以,不只是葵和遥,阳子也对回答感到困惑。
「我想要让大家注意些,可以吗?」
直率的正义感,和想要救助别人的尊贵意志。
作为小学四年级女孩子的主张来说过于正确,过于刚毅——正因为如此,才过于危险。
那同时也是,在阳子每天倾注的爱情下才能培养出来的,自我认同感所带来的强大。
最后阳子像是决定了一般,开了口。
「像这样,会想去帮助别人,妈妈觉得特别骄傲,这是很棒的事情」
「真的!?」
阳子微笑着点头。
「我一直都是,渚的同伴」
「妈妈……!」
「但是呢,渚」
她像是在责备似的,语气低沉了下来。
像是相信着看不见的某个东西,用坦率的声音说道。
「是世界选择了霸凌那个孩子不是吗?」
葵的眉毛突然动了一下。
阳子与想要选择和世界战斗的渚相比,一定并没有那么强大吧。
所以才朝着决定好的目标,把话一句句地串连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事件说不定,对那个孩子来说也是能得到些什么的机会」
像是镶嵌进决定好的碎片一般,编织着故事。
「就和葵一样,直到某天和好,和谁一起带着最好的心情吃着美味的东西,说不定是那样的试炼」
像是个演出着所希望结果的讲故事的人一样,制作出看起来很美好的理由,漂亮地装饰起来。就和阳子平时的诉说语气一样。
但是听着那些的葵,总觉得这个故事——和平时给人的印象有些不一样。
「所以我觉得,什么都不做,观望也是一个选择。妈妈……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呢」
最后混入了愿望的话,只是单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经受痛苦。听起来就像是家长的温柔。
但同时,也像是基于偏颇的思想和先入为主的观点的极端理论。
那个答案,肯定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了。
只是——不论如何,葵都不会忘了那天的事情吧。
因为那是葵出生后第一次——对母亲说的话感到违和感的日子。
然后过了几周。
渚来向阳子和葵,商量了最恐怖的事情。
因为保护在班级里遭到霸凌的学生,这次自己成为了目标。
「虽然还只是桌子被踢那种程度……但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呢」
「是……那样啊。渚,选了那边呢……」
阳子声音颤抖着这么说道,但像是在拼命思考着什么。
「嗯。不过,没关系的」
「没关系是指……?」
阳子反问后,渚露出了有力的笑容。
「因为,我呢?」
然后唰地用力抬起手指指向上方。
高尚地宣言道。
「因为我——像鬼一般正确!鬼正!」
她露出了太阳般的笑容,像是要定义自己似的。
那个是,从幼年开始姐妹三人就一直不知道玩了多少次的游戏里,以猪为模型的角色所说的口头禅。
「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话,一直正确地战斗到最后的话,就可以通关游戏,因为噗因就是这么说的嘛!」
葵感到目眩般地注视着,像是圣经一样引用其中的话,将其变成自己战斗理由的那份高洁。
虽然霸凌激化了,但并没有阻止的手段,渚受到的伤害逐渐变大。但对于担心她的三人,渚还是露出笑脸说了这样的话。
「但是呢。今天我也好好说了欺负别人的人。也和被欺负的人说了话哦」
她做出来的带有活力的表情里,明显混杂着焦躁和疲惫。
「我呀,会一直做自己觉得是正确的事情的。——鬼正!」
但是她的眼神深处有着确实的信念火焰在闪耀着。
深处一定有着三姐妹最喜欢的,又强又淘气的小猪角色。
「……对。很了不起呢。渚什么都没有做错。妈妈,绝对会当你的同伴的」
「嗯。……谢谢」
阳子每次都会说鼓励渚的话。
和温暖的话语一起,一定会表明自己是她的同伴。
「没关系。这一定是——为了让渚变得更强大而发生的试炼」
但最后一定会——肯定渚所处的状况。
某天。葵对准备着晚饭的阳子说。
「呐,妈妈」
阳子减小了加热煮着卷心菜的锅子的火势,转向葵。
「怎么了?葵」
「那个……」
——渚真的,这样下去就好吗?
这句话不只今天已经在脑中浮现了很多次,违和感与日俱增。
但是。
「」
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疑问说出来这件事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觉这是否定自己内心某个重要事物的行为一样。
感觉如果这么做的话,一直以来填满自己内心的某物就会全部消散似的。
所以葵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
这个时候浮现在葵脸上的,是对自己内心浮出的矛盾和疑问视而不见的,不诚实的笑。
「什么事都没有!」
将自己的话和疑问。当作不存在并予以否定后,葵的视线虚弱地转向了地面。
「……是吗?」
然后阳子用毫无夸耀的坦率声音说,
「那就好!」
她带着没有任何疑问,明朗但温度有些呆滞的笑容。
葵的胸中,又感受到了像是被荆棘刺到似的违和感。
不,回想起来说不定葵一直以来,已经体验过好几次这个违和感了。
妈妈,一直都会是我们的同伴。
妈妈,一直都会对我们说积极向前的话。
但是妈妈——不会做任何为了改变渚所处状况的具体行动。
葵很聪明。
所以从累积起来的违和感中,开始怀疑起了混入其中的根源。
葵很善良。
所以她认真思考渚所处的状况,该怎么做对渚才是最好的,她认真想过了。
但是——葵很弱小。
所以如果这个违和感是真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什么新的东西才好——所以没能做出任何的行动。
「呐,葵姐姐」
从事件发生开始过了几个月的时候。
渚开口的次数变少,茫然的情况增加了。而这个状态下的渚,带着没有焦点的眼神,对葵说。
「噗因说的,真的是正确的吗?」
渚动着摇摇晃晃看起来很沉重似的脑袋,用像是在爬一样的速度说道。
葵和渚都最喜欢那句话,从还不知道意思的时候开始,只是因为喜欢听起来的感觉这个理由就模仿了不知道多少次,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后,在对自己的人生选择感到迷茫的时候,总会想起这句话。这一定是因为,那是她们感到亲切并相信的故事。
「像鬼一般正确。——鬼正」
葵这么说的话,渚也会紧随其后说。
「只要自己正确活着的话,就能通关游戏」
说完后,渚像是累了似的笑了。
「呐,葵姐姐」
「嗯?」
渚突然失去了精神,让葵感受到了像雾一般消失不见的感觉。
「……只要正确活着的话,就能通关游戏,什么的」
最后渚,带着空虚的眼神,像是放弃了一般看向窗外。
「——噗因,看到现在的我,也能这么说吗?」
「……!」
葵受到了沉重的冲击。
因为葵凭感觉理解了,这是比任何事都恐怖的事情。
她知道去怀疑填满自己内心的积极情绪,将其说出口,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如果否定了构成自己的根源,如果舍弃掉肯定了自己所得结果的话语,自己的一切都会变得空洞。就是因为无法挥去这样的预感,她才什么都没做一直到了今天。
所以才对渚置身的残酷状况视而不见,一直活到了今天。
但现在,渚清楚地说出了口。
被逼迫到这个份上,处在边缘的现在,自己对其产生了怀疑。
葵明白了,渚所怀抱的东西到底有多绝望。
「那是……」
渚绝对没有做错。所以没关系。
葵,想要这么说。
噗因的话绝对会这么说的,伸出手指朝向渚说,鬼正。
她想要这么说,作为姐姐,温柔地抚摸渚的头。
但是。
「……」
一直相信着同一句话,真的是,正确的吗。
那个信念和希望真的,能拯救渚吗。
祈祷和愿望,真的能取回,葵最喜欢的曾经的渚的闪耀笑容吗。
模糊又抽象的话语,能改变渚所直面的霸凌这一具体现实吗。
——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葵姐姐」
和烟雾漂浮不定消失不见的气息一同,渚虚弱地笑了。
像是在对谁求助般的最后的表情,低着头的葵没能看到。
「说不定……正确地活着什么的,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吧」
仿佛是在诅咒世界的话,像湿淋淋的肉块贴到地面上似的,丑陋地落下。
几周后,
那一天,实在是过于突然。
病院的接待室。打开门走出来的阳子,来到了和遥并肩像是在祈祷着似的一起坐着的两人那里。那个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消沉又浑浊。
其实两人,在这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也说不定。
「妈妈……!」
「渚她……!?」
葵和遥像是在依赖着什么似的说道。
但是阳子的表情,仍然带着阴影。
「渚……已经,从这个世界启程离开了」
葵和遥,只能发出不能说是声音的声音。
家人的死。要将其当作实际感觉来接受,小学六年级和三年级的两人,还显得太过年幼。
「葵,遥……」
阳子像是要和两人处在同样的视线高度一样,慢慢蹲下,按顺序和两人对上了视线。阳子拼命忍住快要流下来的眼泪,但是,根本不可能忍住。哗啦哗啦,大滴泪珠不断地流了出来。
即使这样比起自己也要优先女儿们,阳子温柔地抚摸着两人的头。
慢慢地,慢慢地。像是要仔细确认体温一般。
被悲伤浸染的模糊轮廓,像是为了不让其消失一般,她不停地抚摸着。
那个举止,只能是出于爱。
就算什么都不说,两人觉得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柔。深沉的爱。
——但是。
阳子看着两人的眼睛,带着眼泪的同时,露出了像是鼓励般的微笑。
对两人说出的,那句话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葵,此时一定受到了黑暗的冲击——
漂亮组装起来的多彩积木,全部一夜变成了黑炭般的瞬间,一生都不会忘记吧。
「因为……世界选择了渚的死,这也是有意义的」
一瞬间,忘记了呼吸的方式。
阳子的话咣咣地回响在,葵彻底陷入黑暗的心里。
不断转变为空洞的诅咒般的话语变成好几重摇晃着鼓膜,诱发了眩晕。
「所以,就算是为了找出那个意义,我们也要前进」
充血的眼睛,僵硬的笑脸。阳子毫无疑问,对于渚的死,打心底感到悲伤。
但是,只有这句话——肯定了渚的死。
「妈妈……?」
带着绝望色彩的感情,从葵的口中,像血一般流出。
母亲说的话,其实她是想相信的。
对于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所说的话,她想像平时一样点头。
她希望能喜欢——从最喜欢的人口中说出的话。
但是,这个瞬间。
唯有这点,她做不到。
「呐……妈妈,这是骗人的对吧……?」
像是生锈走音的小提琴的琴弦一样,声音出现裂痕并颤抖着。
说不定阳子,是为了掩盖渚的死带来的悲伤。或者说为了鼓励两人,才会这么说的。至少,并非从心底接受了死亡这点,从被眼泪浸透的表情来看,立刻就能明白了。
阳子一定也很虚弱,才只能这么想。
所以,才把自己所有的存在,托付给了那个故事吧。
那个时候。葵明白了。
「渚会死,是没办法的事吗……?」
在这个家横行,肯定一切并享受幸福的价值观。
只是为了肯定不愿接受的现实,充满谎言的纸糊道具这点。
「这也是有意义什么的……你是认真的吗……!?呐……!!」
打心底相信的,最喜欢的,支撑着自己的一切——都是伪物这点。
「……葵」
带着急迫的怒气不停说着的葵让阳子感到惊讶。
但是那些话。绝对传达不到,阳子最中心的部分。
「那个啊……葵」
和微笑一同虚弱地挤出来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然而没有迷惘。
滚向了,事先决定的终点。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像这样,构成的啊……?」
她所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心里的神。
秒针在世界里刻下记号的声音,在葵和阳子之间发出了数回。
挂在接待室柱子上的大时钟,指向了夜里十点半。
「——!」
「葵!?」
母亲说出的所有话,都让她变得讨厌起来。
支配自己的所有话,都让她觉得肮脏。
等葵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出了病院。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觉得肮脏的,说不定并不是母亲。
真正肮脏,有着想要躲避般厌恶感的。
是附着在自己最中心的部分,松软地结成块的欺瞒。
回想起来我,一直都是这样。发生了什么讨厌的事情的话就模仿妈妈,为了下次能顺利而得到的试炼,这是应该放弃了的启示,这么强行解释,对惨状视而不见。每次都像妈妈对我做的那样,因为我知道这样做的话一切都能变轻松,顺利地,为了不伤害到任何人,不停罗列着借口。满足于最喜欢的人的价值观,放弃自己去思考,扭曲了眼中的世界。
但是这样,不可能改变得了眼前的现实。
我,直到失去了重要的妹妹为止,都没能注意到这种事——。
「我……!我!」
呼吸感到痛苦,变得急促。
我现在,因为渚的死被摆在了眼前,才能摆脱那些。
听到母亲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和平时一样,自己确实有想过——渚的死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样的话就能把一切当作食粮,继续前进。
这样的话就能尽早,即使是一秒也好,忘记这份悲伤。
我心里确实有着,想要变得轻松的自己。
然后,我会这么想。
是因为我内心正中央——附着着那个。
「……!——吧!」
对自己的内心,施加着不知多少次诅咒。
消失吧。
即使那会伤害到自身,让其痛苦地变形。
即使某一天会破坏自己的容器,让其变成绝对不会被填满的破铜烂铁,我觉得那样也没关系。
消失吧,消失吧。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从我心里,即使是早一秒也好,尽快消失。
这,并不是积极。
这,并不是温柔。
这绝对,不是正确的。
因为这只是——对真正的事情视而不见,想要变得轻松不是吗。
自己的一切都是由欺瞒组成的,葵在内心深处认识到了这点。
失去了标准,就只是,诅咒着相信着这个家的十几年。
但是,这已经是对于她来说的一切了。
任由蛮力将其剥落的葵,就只剩下了空洞的容器。
「唔……噢……!哈……!」
她朝着道路边上的水沟,呕吐出了唾液。
如果能和这份呕吐感一起吐到身体之外的话,那会有多么轻松呢。
但是她吐出的,只是粘稠地拉着丝的现实。她觉得这样的话自己内部错误的部分就没有得到任何的净化,这让她感到极度痛苦和肮脏。
如果要将人生重来的话,到底该从什么地方怎么样重来才好呢。
她思考着这点,立刻得到了答案。
因为我一定是在出生以后,就在错误的道路上,全力奔跑着了。
在黑暗,凄惨,肮脏的道路上,只是听从母亲的教诲,一直带着笑容奔跑着。
既然这样的话我今后——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呢?
该相信着什么前进才好呢?
「……我」
环顾着走习惯的大宫的街道。
在那里展开的景色,让她打心底觉得像个笨蛋似的可笑,并涌现出了笑意。
我以为我的世界,全都是五彩缤纷的。
我以为我的世界,全都闪耀着光辉。
但现在,在我眼前展开的世界,就像。……啊哈哈哈
黑白的——燃烧的原野一般。
「是吗……。我——」
日南葵在这个瞬间。
极度讨厌世界的一切。
「我,还真是恶心啊」
❀❀❀
日落之后,我们被黑夜笼罩。
说完了的日南依然带着左右不对称的扭曲笑容,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我。
「就只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
动着的嘴唇极度干燥,红色的裂口,闪着让人感到疼痛的光。
从散开的头发缝隙间能看到她憔悴的脸,日南葵明显是不完整的。
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个关于失去的故事前。
「——我心里的神明,已经死了」
神明。
这句话一定,几乎是原原本本的意思。
她在偏颇的环境里,坚信着一种价值观。
只需一句话就能肯定所有的结果,幸福地生活着。但是某天突然,发现那个根源完全是错的,世界将其呈现在眼前。
失去后突然裂开的空洞里,如果只漂浮着丑陋异物的话。
我虽然在道理上理解了,但应该无法真正感同身受吧。
即使这样,我也绝对不会放开,通过道理理解的这份感觉。
「所以我,已经没有能相信的东西了」
日南像是在叙述着事实一般说道。
「至少,使用那种错误生存方式的自己,我绝对相信不了」
这一定是,接近悲鸣的话。
「既然这样,除了将确实的“胜利”作为担保之外,还有什么?」
日南将其价值作为担保的东西,自始至终不是“自己”。
「如果,连那个都是错误的话……」
胜利,需要,价值,认可,依存。
这些一定——全部都是神明的替代。
「我——该相信什么才好?」
询问所相信的理由的根源,日南的话。
我感觉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个时候在大阪时被问到的话的意义了。
——「那在真正意义上,能说是正确的吗?」
日南说的“真正意义”。
询问相信理由,询问能够相信那个相信理由的理由,继续接着问更深的理由,一直追寻到根源的时候,那里到底有着什么。那里是否有着空洞以外的答案存在。谁能担保其中的正确性。
能够给予其理由的一定——就只有神明了。
我吸进一口气,在视野的正中央,看着日南。
为了这次绝对不看漏,第一次展现出真正软弱的日南。
为了能传达出,自己想传达的一切。
为了不再让,日南葵独自一人。
「那个答案,我知道」
我笔直地注视着日南的眼睛。
「我,作为nanashi,一直都相信着自己」
我回想着从独自一人开始,慢慢变得能够享受人生的过去。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是个阴角加非现充,一般看来就是个失败者。但是,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一直,相信着自己」
我强有力地说道。
「所以我,在相信自己这件事上,是比你等级还高的高手」
日南有些不快地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但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后,注视着我的脸。
「让我传授给你吧。这个游戏的必胜法」
把我简单明了的答案给说出来。
「理由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这是我,发自心底的真心话。
「就算空洞也毫无根据地用“自己就是自己”这句话像个傻瓜一样相信就可以了啊。就算不去想得很复杂,只要这样做就行了」
我带着自信,像是要肯定日南自身似的说道。
——然而。
日南带着反而更加悲伤的表情,看着这边。
「确实,我也觉得那是正论。……不愧是高手呢」
带着自嘲说出有点像是讽刺的话,缠绕着甚至能感受到落败感的气氛。
「要相信自己的话,就只有那个方法。因为没有真正的正确,“刻意消除根据,但是去相信”。在理论上是最正确的,没有矛盾存在」
「对吧?所以你,只要像我一样,相信自己的话——」
「不。但是,那样的话」
极度黑暗浑浊的眼睛,像是放弃了似的眯细了。
充斥着的是,像夜里覆盖湖面的薄冰一样,脆弱的笑容。
「——像我一样的弱角,是做不到的」
我想到,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就会在听到这个失败宣言后受到打击,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吧。
我希望日南葵,能保持强大。
那大概是憧憬,也是信赖。但同时,也是擅自的期待。
所以因为日南再次用这样的话定义自己而感到悲伤,导致大脑无法运转了吧。
——那和暑假,在北与野站分别时一样。
——那和在大阪的夜里,在星空下对话的时候一样。
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
现在的我,正在直视着。
希望能保持强大的日南葵。
在真正的意义上——是个弱角这件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呢」
现在的我,能够用话语来改变之后的事。
「因为我知道。你毫无疑问,是个弱角」
这种事,其它任何人都不这么觉得。
就算问小遥,就算问深实实。
就算水泽,或者说就算问菊池同学。
日南要比任何人都高洁,闪耀着光辉。
虽然说不定是孤独的——但却是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存在。都会这么回答吧。
但是,我不同。
我直视着日南的弱小。
然后我,觉得日南是特别的。
所以只有我,才能不负责任地踏入这份弱小的内侧。
「如果你觉得,相信不了自己的话」
为了让友崎文也——来背负日南葵的弱小。
日本最强玩家的nanashi,要对NO NAME说。
「那就相信我吧」
这就和,曾几何时也说过的单纯理论很类似。
但是,在有无觉悟去背负这点上,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相信你唯一没有赢过的,强角的友崎文也吧」
这是因为我相信了自己是强角,才能说出的理论。
因为直视了日南是个弱角这点,才能传达的话语。
「不管是理由,根据,还是像样的理论,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就算这样我也要肯定你」
然后——曾一直是一个人的我,正因为理解一个人的心情,才能传达出来的话语。
「——日南葵,是正确的」
我只是像个笨蛋一样地肯定。
因为其中既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
日南葵,甚至没有需要这么相信自己的必要。
因为那里有的只是所谓的我这么觉得,就和神明一样没有根据的自信而已。
日南呆呆地注视了我一会儿后,突然像是放松力气了似的笑了,
「相信nanashi,吗」
她像是傻眼了似的笑了。
「对。暑假的时候我也说过的吧?在这点上,我必定会赢过你啊」
「是呢,是这样的」
不过是为什么呢,日南略微有些寂寞地笑着。
「呐,友崎君。……不,nanashi」
「什么啊?」
日南迈出了一步,向公园外面走去。
「想和你两个人去个地方。……接下来能稍微陪我一会儿吗?」
那就像是展露了内心似的说法。
「哦。可以哦,不管去哪儿」
说不定我现在终于,能在真正意义上和日南葵说上话了。我想着这样的事,跟在了日南的后面。
***
然后我在日南的房间里,一个人无事可做地正坐着。这状况就和第一次到这家伙家里来的时候类似,所以我下意识地研究着从某处传来的来历不明的好闻气味的出处,一个人等待着日南回来。拥有吸收香气精油来填充气味的功能的石头,比那个时候要有所成长的我已经知道那个的存在。真面目,被我看穿了。
最后,和走上台阶的声音一起,一个人影回来了。那是带着像把日南就那么变年幼的氛围的女孩子——也就是。
「日南葵的妹妹……呢,这次真的是这样呢」
「友崎先生……!你和姐姐……?」
虽然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把卸妆的日南错当成了妹妹,但这次真的是小遥。这样的既视感也会存在吗?
「嗯。没关系。有好好地,说上话」
我温柔地回答后,又听到了走上台阶的脚步声。把视线移向那里后,小遥像是有些慌张似的急忙对我点头行礼。
「那个……那我先离开了!」
小遥离开后,日南回来了。
然后,她拿过来的是AttaFami用的控制器。
「不是不是。……这也就是说」
「当然。选择你喜欢的。来一局吧。——一对一」
日南这么说着,淡泊地开始准备起了AttaFami。
不过是为什么呢。
她的眼中,浮现出像是悲伤一样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候玩AttaFami呢」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问题倒是没有……」
我苦笑的同时,从日南拿来的控制器里选择了一个,连接上了主机。日南和一直以来的状态略微有些不同,感觉该说是平静吗,有种打磨过后变得敏锐的氛围。
显示器上,来到了选择角色的画面。
「那,我选这个」
我选择了不久前更换了的主要角色Jack。虽然不能用成为和这个家伙相遇契机的Found来战斗稍微有点寂寞,但最近已经变得比Found还要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就算是在没有针对角色拟定对策这个意义上,也是这边更有利吧。
「果然,不用Found了呢」
日南有些寂寞地说道,慢慢地移动着指针。
然后,日南将指针指向的角色是——。
「你,那个……」
「我最近,一直在练习。在家的时候,一直,像个笨蛋一样」
「不是,虽然我有听说……但你翘课是在干什么啊」
我苦笑的同时觉得略微有些高兴。一直在玩AttaFami,是真的呢。
「没办法的吧。你换了主要角色了啊。所以就算用Found,我也没办法用得更好」
她像是在淡泊地说明着事实一般。
「不过呢。……多亏了那个也有收获」
「收获?」
日南心不在焉地看着画面说道。
「你的游戏风格,华丽,即兴度高,然而却很强。是大家想象中的,像是追求AttaFami的理想似的样子。但是……」
日南,有些无趣似的。
「我,肯定只要有结果就好了」
AttaFami嗓音粗大的旁白,叫出了那个名字。
「……Boxman,吗」
让人感到傻眼一般,很有日南葵的风格,我这么想到。
Boxman。
这个角色是AttaFami后期追加的下载内容里的角色,与Found和Jack之类的乱斗型角色不同,能够通过从敌人处逃离积累素材强化自身,也就是所谓的待机型角色。
彻底待机,收集素材强化自身。对讨厌强化而攻过来的对手进行巧妙处理进而得到莫大的回报,就像是把冷酷无比写在上面似的角色,在一直以来的AttaFami常识里,略微有些跳脱。
「嗯,可以啊。这种临阵磨的枪能对我管用吗?」
「……嗯」
确实一直以来的日南虽然给人一种冷酷或者是不友好的印象,但现在的这家伙和这些都不一样,像是有种完全集中在游戏上的氛围。
「那,就用三先吧」
三先。也就是先赢得三局的那方获胜,即使在大赛上也是主流的形式。
「行啊,正合我意」
「……」
令人不自在的温度差还没有被填补,就这样开始了比试。
比试开始后几秒钟。日南没有进攻的迹象,只是在收集着素材。
「还真是小气的玩法呢?」
对于我的煽动,日南并不在意。
「所谓的进攻,就是要进行预判吧。那绝对会伴随风险。既然这样那种东西,只让对手背负就行了」
日南操作的Boxman贴着墙壁躲在另一侧,挖掘舞台收集着素材。伤害和时机之类的,虽然盘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在逐渐强化角色的意义上,确实地积累着细微的回报。
那仿佛就像,自己孤独地进行钻研,完美女主角一样。
「确实,只谈理论的话说不定是那样呢。……但是」
我的Jack切入。
「这种事,我可不管呢」
Jack华丽地越过Boxman搭建的墙壁,从空中发动了奇袭。空中横向移动速度和下落速度都很优秀的Jack,就算不能说对Boxman占优,也能说是五五开。日南虽然想用防御处理——
「天真」
从间隙着地后用小跳试探着转到后方,进一步用短距离的反复横跳钓出技能后使其露出破绽,再使出冲刺攻击。Boxman浮到了空中,进入抓落地的展开。
一旦浮空的话就很弱是Boxman的特征,特别是在素材很少的状态下,因为落地后不能使出方便技能的关系,容易成为一边倒的展开。缠人且确实地攻击那个破绽积累回报。这就是这个角色的基本对策。
最后,我淡泊地实践着这种基本的Boxman对策——。
第一回合以我的胜利告终。
以在我多变的攻击模式下,日南无法完全对应的形式。
我呼出一口气,放下控制器后转向日南。
「我说过了吧。临阵磨枪是不管用的。不过,为什么突然——」
这时候日南,在手机上输入了几个字,然后紧盯着手机。
「——三先,说好了的吧」
虽然确实是在比试前就说过,但毕竟是新角色轻易就输掉了一局,就算更焦躁一点也不奇怪。
「嗯,说得也是呢……」
下一局开始。
第二局。对决展开没有大的变化。进攻的是我,应对的是日南。但是,就算再使用刚才让她看到的进攻方式,也只会被预判到。我使出了一直没用过的进攻方式。
虽然我又赢了,但因为几次进攻被应对,比刚才赢得要更辛苦。
应该是被逼到绝境的日南并不焦躁,只是注视着在手机上记的笔记。那个表情冷静得甚至有些不自然,就像是完全不怕会输一样。
「呐,我下局取胜的话可就赢了……」
「……稍等一下」
日南就像是在考试前最后检查要背诵的科目似的。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盯着像是笔记的画面。
「……」
日南略微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开始嘟囔起了些什么,最后。
「……可以了,来吧」
「还真是,我行我素呢」
然后握住控制器后,我们再次开始了对战。
第三局。虽然她使出了奇怪的节奏,但我可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情绪崩溃的人。怎么说也是在网上经历了数百战,才成为排名第一的。
「……诶」
该说不愧是NO NAME吗,对于我已经使出过的进攻,日南已经能开始应对了。不过就算这样等看到再应对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也需要预判,以Boxman为对手的话因为在预判上失败时的反击而输的情况很多,所以要赢的话在预判上的胜率得超过百分之五十。因此我从至今使出过的好几种进攻模式里,为了不被猜到,而将进攻方式随机分散了开来。
但是。
「对这个要……这样」
竞争逐渐变得艰苦。预判能到百分之五十的话就会因为反击而输。
第三局——是日南胜利了。
一直进入最终计量条的第三局。最后我的击坠技如果能击中的话就是直接三先胜利了,真可惜。
这样一来就是二比一。我再赢一局,或者日南再赢两局的话就算胜利。变成这样的话就不能再大意了。
日南紧盯着手机的画面。
「这个错了……把这里修正……」
我不禁露出苦笑。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想赢啊。
「好了,下一局」
仍然处在日南的节奏下,开始了第四局。
「……」
有什么改变了吗,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就有点复杂。但明显,变得拘束了。
日南就只是冷静地,像是在处理知道的东西似的,应对着我的进攻。
「这个刚才看到过了……这个也是。啊啊,搞错了。不仔细看清的话」
「……!」
我自认为没有任何一个失误。不如说,甚至觉得手指升温状态变好了。但是,被率先击坠一次后,我注意到了违和感。
明显是,我的状况更糟。
对于日南的防守,不存在唯一解答的进攻方式。但是,预判对半开的话,会因为反击差距而输。所以不断预判的同时,关键时刻运用Jack的机动力突击对手的失误,有必要用预判之外的确实形式获得回报——但找不到对面的破绽。
我交织着各种各样的进攻模式,也加入了假动作,偶尔进行引诱。就算重复这些,不管哪种模式最终都会被应对,结果就是很难进攻。
「……原来如此呢」
也就是说这是,日南的游戏风格。
收集素材的行为,也就是在积累微小的回报。这乍一看像是在防守,但在“朝向胜利获取的回报”这层意义上,也能算是进攻。
「姑且,确认一下」
「?」
「时间结束的情况,是按照大赛规则判定胜负的对吧?」
「……!」
这个游戏在计量条被全部消减完之前经过了七分半钟的话,比赛就会结束。在游戏上计量条有差别的情况下多的那方会获胜,没有差别的情况下,就会进入互相只要攻击击中了一下就即刻死亡的即死模式,但如果是大赛规则的话并不会这样。
计量条如果相同的话,累积了更多伤害的那一方会获胜。
所以,不是消减对手全部的计量条,一旦处于对自己有利的状况就不断等待,以时间结束作为目标。也有这样的战斗方式。
也就是说——预想到时间结束的这个事实,会成为强迫我进攻的压力。
「……把那个也纳入视野里了呢。嗯,真有你的风格」
在实际大赛上用完七分半钟时间的情况还不到全体的一成,除了极少见的双方都使用没有进攻手段的Card以外,是个就算忽略不计也行的规则。
但是,日南,预料到了通过判定的胜利。
这是超过了低风险中回报,能说是“无风险·超低回报”的做法。直白地说这种玩法,如果在直播里用的话评论栏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吧。
但是——为了胜利的话,这是没有任何错误,正确的玩法。
「不,这和我是什么想法,没有关系」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游戏画面。
「我就只是,在积累正确的事情而已」
淡泊地用像是在处理事务似的玩法玩着游戏。那个样子有点黑暗,像是对手的情绪,美观,互相预判的乐趣,游戏概念之类的。这些东西完全不做考虑,只是为了胜利积累合理性,像是恶魔般的游戏风格。
——简而言之。
就像根本提不出任何意见般的像,日南葵。
「咕……」
最后,第四局分出了胜负。
最后被击坠的是,我的Jack。也就是,日南的胜利。
这下战绩就是二比二。赢了下一局的那方就是三先的胜者。
「……原来如此,啊」
像这样在三先的比赛上先赢下两局,再被取走两胜的展开。就算是看AttaFami的大赛也只是偶尔能看到的光景,基本上对后追上的那侧来说精神上会更有利。尽管情况上完全是五五开,但照着气势轻松赢下第三场,这种想象会变得浓厚。
但是我,既没有感到焦急,也没有大意。
「——呼」
因为我,本来就知道,这家伙真的很强这点。
毕竟NO NAME是,我最早认可的,AttaFami玩家。
「最终战,开始吧」
听到我说的话后,日南按下了开始键。
「就算不做笔记也,可以了吗?」
画面切替,Jack和Boxman降落到舞台上。
「嗯。可以了」
比赛开始,Jack抢先对Boxman发起了进攻。
——然而。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啊」
她将我的进攻,若无其事地应对过去了。
「诶……」
露出破绽的Jack被击向空中,像是被捉弄似的吃了一组特大连击。我一口气陷入了不利状况。
「你说,知道了……」
「对于你的进攻模式。要用Boxman怎么进行应对才好」
「别胡说了……才四局比赛就把我的……」
「能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然后日南又开始收集素材,持续强化角色。一如既往完全不进攻,只是注视着我的角色的动作。
「我是怎么在AttaFami上变强的,你忘了吗?」
那个视线只是冰冷地抓住了现实。
「我——对于你的玩法,要比你自己还更了解」
「……!」
这时我,确信了。
恐怕日南所说的,并不是谎话。
哪怕改变模式,也能击溃所有选项似的,她进行着确实的应对。
明明预判不管进行到哪个地步都没法从猜拳般的要素里逃离,但仿佛不存在攻击手段似的时间持续着。
该怎么样进攻的话才能顺利。那个解答,我完全看不到。
「……好啊,正合我意」
我的进攻模式,几乎全被看穿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为了打破这个局面,就只能展现至今没有用过的攻击形式。
用日南无法预料的手段。
为此所必要的,是压倒性的操作精细度和知识。并不是连击靠即兴衔接那类,而是平时在我不玩游戏时做的,对战法的考察。那是把和菊池同学相遇前,在前往移动教室的休息时间里做的那种脑内思考实验,在比赛中进行。
只要使出一般来说绝对不会使出的进攻模式就行了。
AttaFami有好几种小技巧和隐藏手法,也有好几种运用了那些的超高难度连击。但是,像是和难度相比回报不合算,在实战里成功使用出来根本不现实之类的原因,几乎都成为了观赏性玩法。
所以一直以来的nanashi,本来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行动的。
正因为这样,将合理追求到底的NO NAME是预想不到这些的。
让大脑加速。眼前Jack的动作,还有脑内Jack的动作。幸好日南的Boxman是待机类角色,我在进行想象训练的期间并不会有应付不过来的强烈攻势。
和顶级玩家对战的同时,第一次就成功使用没在实战中用过的连击。这种事,一定是任何AttaFami玩家都做不到的技术。
但是,我不同。
因为我是,nanashi。
我带着自信在空中反转向量,绝对性的距离管理,然后放出了最快二段跳后的枪炮。
「——嗯,果然」
日南的声音,像是预感到了结束一般,充满了寂寞。
「nanashi在这种时候——会自信满满地选择,操作上最难的选择项」
原本不可能被预料到的动作,仿佛正好将其看穿了似的,被接了下来。
「我呀,在这次休息的期间,一直在玩AttaFami,不断地看AttaFami的视频」
对着Jack着地时露出的破绽,Boxman潜入怀中。
「你的玩法,就是理想化的。很美。不会逃避地进攻,认真进行预判,然后赢得胜利。这种事,其它任何人都做不到」
近身状态。Boxman的初始连续技,打向Jack的心窝。
「nanashi的玩法很帅气,理想,耀眼。所以等我回过神来,就想要变得像你那样」
Boxman,只是不断地,用有力的动作使出同样的强力技能。
一次又一次,像是一成不变的,不断使用出来。
「但是呢。……这不适合,我去模仿」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仅仅是一直用强力技能,侵蚀着Jack。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赢得胜利」
我无法从连击中逃脱,积累着伤害。
「所以我闭门不出的期间,舍弃了光辉。舍弃了理想。只是集中在胜利上。这样做的话——」
Boxman的攻击,漂亮地击中了我的Jack。
「至少可以,获得胜利」
就这样结束的最终战。
「……」
画面上显示的是,无机质地感到高兴的Boxman,和膝盖着地,处于绝望的Jack。
「你刚才说过的吧」
日南无表情且淡泊地说道。
「“相信你唯一没有赢过的nanashi”……对吗」
日南冰冷地,但像是有些寂寞地说道。
「这下,就没有要相信你的理由了。所以,我相信自己的根据,也没有了」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AttaFami,是我必定能胜过日南葵的,唯一赛场。
「所以……我不得不对你,就一点道歉呢」
日南直接长按着游戏机的电源,电源啪地被切断了。
电视画面,被完全染黑。
「……什么啊,说要道歉」
只浮现出黑色画面的显示器里。
没有血色的黑暗,映照出存在于我和日南之间不清不楚的距离。
「在大宫见到你的时候。……从那里,从最开始。我就是错的」
然后日南,像是要倾泻出来似的。
像是被附着着的诅咒吞没了一般,她说道。
「人生——是款渣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