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来临,星期一我来到第二服装室。
「那么,习题处理得怎样?」
还是老样子,日南看上去一脸无所谓,让人无法想像她刚才才做完晨练,我准备开口简单地做个现况报告。
「嗯——这个嘛,我总算知道要塑造什么样的情境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让日南佩服地点点头。
「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进度就比想像中快呢。」
「是这样吗?」
是因为我去跟很多人打听消息,所以才进展得这么快?
「反正时间上还很充裕,你要朝什么方向走,我就先不过问了。期待你拿出成果。」
「啊,不问详细情形吗?」
「对。总之一开始应该让你自行尝试,从错误中学习。」
果然没错,这次的课题重点不在于日南如何指示,而是要自行思考并决定该如何行动,并将它付诸实行。
「反正就是要我自食其力前进就对了。」
「没错。」
简短断言后,日南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这次课题的大方向已经很明显了。
「原来如此,我懂了……顺便问一下,我这次找很多人商量对策。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此时日南扯出一抹笑容并点点头。
「那样才是这次课题的正确解答方式。这样的模式不是都会在游戏里出现吗?有关这次的课题,魔王并不好对付,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应付就要藉助他人力量,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看清这点可以说是其中一项课题。」
「也就是说,你反倒鼓励我这么做?」
「答对了。」
「……我知道了。」
回话时,我想起之前遇到深实实的问题,全仰赖小玉玉解决。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假如我想到某个作战计画,但却没有将它付诸实行的技能,这时只要藉助他人的力量就行了。
「不过,要是从拟定计画开始就全部交给别人做,那样就本末倒置了。不管碰到什么事,你都要自己挺身而出去面对游戏。要是把操纵杆交给某个人,那样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知道,当然明白。」
就这样,确认完课题的重点所在,我准备去拟定今后的战略方针。
* * *
结束晨间会议,我离开第二服装室。
接著我来到教室里,一进去马上发现一件事。
我来到水泽和竹井身边。
「中村他……今天也没来吗?」
这两人被我一问,其中水泽困扰地皱起眉头。
「好像是。发LINE给他也是这副德行。」
他边说边让我看智慧手机的萤幕,上头列出这段对话。
『你今天也不来上课吗?是因为佳子的关系?』
『稀有恶魔真的好硬喔——』
『把我当空气是吧。你又在打斗犬?』
『对啊。记得跟川村说我发烧。』
「喔、喔喔。」
还真是豪气。除了自己想说的话,其他都直接略过,硬是只讲要办的事。前阵子我跟中村一起去游乐中心玩过「斗犬」这个游戏。中村又在打那个啊。一下子玩AttaFam二下子玩「斗犬」还真忙。算了,从玩家的角度看,这是不错的倾向。
「你也看到了——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只能暂时随他去了。」
水泽用无奈的语气说著,竹井也跟著点点头。
「这种时候的修二真的很难搞~!」
「原、原来是这样……」
看到他们两人如此回应,我一面盘算该跟这个问题保持多少距离,一面问话。
这时水泽轻轻地「唔——嗯」一声。
「可是上次请假落在星期五,中间隔了星期六、日,今天又要请假,这次吵架也吵太久了吧。」
「啊,之前没有这样吗?」
这话令水泽颔首以对。
「依照以往的惯例大概休个一天就会来上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次还吵到六、日去,大概是史上最长的一次吧?」
「可能是喔~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不晓得……没关系,之后再问吧。但我想他八成不会说就是了。」
「那不就只能等啦!」
「应该是吧。总之在球技大赛之前一定要让他来上学,因为那家伙是超强战力。」
「喂!孝弘超现实的!」
「呵呵呵。」
两人三两下将话题轻松带过,又像平常那样闲聊起来。我听著听著不免觉得担心归担心,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诸如此类。我至今为止不曾体验过的世界正在眼前展开。
时间来到隔天。星期二上课前,在教室里——
「唔——嗯,刷新最长纪录了。」
这话水泽是皱著眉头说的。
从上礼拜开始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今天中村还是没来。来到这个地步,就连我都有点担心。
最近水泽、竹井跟我常混在一起,我们早上会聚在一起开会,比起昨天的更显得有些凝重。
「他未免也跷课跷太久了吧~」
竹井说话的语气就跟平常一样,但里头透著一丝担忧。除了对竹井有「担忧」这类情感感到惊愕,我不忘专心倾听他们的对话。
「他还发这样的LINE讯息过来。」
水泽边说边让我跟竹井看智慧手机的萤幕。
『总之这礼拜都说我发烧就对了。』
这段文字让我不禁哑口无言。
「照这样子看来,情况好像越来越不妙了?」
水泽点了点头。
「说的是啊——虽然单纯只是跷课罢了,但是很快就要考试。现在上课也开始针对大考授课,说真的从一开始就老是缺席,这样很吃亏。」
「……也是。」
我也这么认为。新的讲义跟书册都一起发下来,课堂上会讲解该如何运用这些资料以及今后方针,都不来上这些课虽不至于造成致命失误,但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真是的!修二到底在想什么~~~!」
似乎打心底感到困扰,竹井胡乱搔弄头发。
水泽见状嘴角有些上扬,眼底却充满认真的色彩。
「总之说真的,比起在那深思熟虑,修二更容易先付诸行动。」
他边用手指抓脖子边说这句,接著盘起手陷入沉思。
第一节课上完了。
接受数学的洗礼,头脑被搞到很疲劳,之后就迎来一段休息时间。
这时突然有人戳戳我左边的肩膀。
「唔喔!」
「反应好大!?」
仔细看发现我隔壁的泉正向后仰,皱著眉头看我。
「啊,抱、抱歉。」
最近已经很习惯跟人聊天,不仅如此,我自认还有能耐三不五时捉弄人或是对人吐槽,但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手,我果然还是来不及应付。害我显露原本身为弱角会有的调调。
「那个——有什么事?」
当我回问,泉稍微低垂著头,但仍斜眼盯著我看。
「其实也没什么……想谈修二的事。」
她的表情很认真,脸颊有点红红的。做出这种让男人心痒的楚楚可怜举动,真不愧是强角,好狡猾。不过我早就知道强角会在关键处显露可爱气息。因此我对这点无动于衷,并开口回话。
「喔、喔喔……我、我想想,要、要谈他请假的事?」
等到我真的出声才发现其实比预料中还要动摇些,但泉不愧是泉,一说要谈中村的事就心神不宁,我们两个彼此彼此、算是打平了。
「嗯,对。」泉说著微微地点点头。「刚才你有跟阿弘他们聊天,我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才让我想起泉都叫水泽「阿弘」,同时思考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个嘛,他确实只是单纯的跷课而已,可是说到最后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妙。」
「果然……是这样。」泉看似消沉地点头。「不晓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时我想起水泽曾经让我看过中村传的LINE。
「他有传过讯息,里面写『这星期要疯狂跷课』之类的。」
「是他本人传的?」
「嗯,是啊。」
「……这礼拜要疯狂跷课啊。那样实在很不妙呢?」
泉轻轻地「唔——嗯」一声。
「说得也是。大考就快到了,从一开始就没来上课好像满糟糕的。」
「啊——……那样确实也满糟的。」
泉用有点迷惘的语气说道,语尾让人有点在意。
「那个……『确实也』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这是因为——」
泉用食指抓抓鼻头,同时继续把话说下去。
「修二他家——其实之前好像就常常跟父母亲吵架。这次是从上礼拜开始,因此他们已经吵了将近一星期对吧?而且好像还要再吵一阵子?所以说,跷课不来上学也很糟糕……可是一般而言都会让人怀疑他跟父母亲相处起来没问题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喔喔。」
我不禁出声。对喔,我没想到这么远。
我当然知道泉是很体贴的人,可是看到她还会担心中村跟母亲的家族情感,让我对这点有了更深的体会。果然,她在想中村的事会特别投注感情。
「这点……确实也很重要呢。」
「是啊……」
看我表示同意,泉露出担忧的表情,轻咬著嘴唇开口。
「唉,要是修二至少能来上个学,我就能硬是找他问话。可是他跷课就没办法了……」
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她这样,我就试著跟泉提起昨天水泽他们聊过的话题。
「他应该……会在球技大赛之前过来上课吧。」
「唔——嗯……这就不知道了。可是希望他会来。难得有场比赛,我希望能够跟大家一起同乐。」
「说得也是……」
「嗯。」
只见泉立刻用认真的语气回应并点点头。
「刚才跟水泽他们聊天时,我们讲到中村在用脑之前可能会先冲动行事。」
「啊,这个我懂。」
泉看起来颇有同感,用手指轻轻指著我的脸。听到这句话,我不禁露出苦笑。
「中村平常果然就是那个样子呢……」
看在泉眼里也是那样啊。然而她连中村的这个部分都喜欢,恋爱中的女孩真有包容力,让人不免为之感叹。
「就是要连这点也包含在内才像修二嘛。我们从去年开始就同班,已经习惯了。」
泉说话时好像乐在其中,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看泉这样——
「总觉得……你们好像夫妻。」
我不经意说出这句话,只见泉满脸通红。如何、大家看到了吗?刚才我说那句话捉弄人说得很顺吧。但刚才那个不是为了捉弄人才说的,而是我说出心里话偶然导致那种结果罢了。就好像转手把要出招刚好使出升龙拳。但总而言之还是出了,就结果而言是成功的。
* * *
这天上到第六节课的时候。
我们即将迎接今天最后一节课,也就是漫长的班会。
「那么,我们在上星期的班会上已经选出队长,今天就来针对球技大赛决定一些事项吧。」
川村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想比的项目」,一面跟大家如此宣布。
少了中村的会议就此展开。
「跟去年一样,每个学年分男女各决定一种比赛项目,跟同学年的其他班级对战。去年比过的项目好像是……足球、篮球、躲避球、排球、垒球。但除此之外,只要场地能够配合,还是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选择比赛项目。因此,首先就让队长带领大家讨论……竹井、平林。」
老师说完就分别朝他们两人看去并且跟他们招手,要他们到前面来。
「好耶——我们一定要选足球啊!?」
竹井在班上同学的窃笑声中精神抖擞地上前,平林则躲在他后方安安静静地出列。平林同学感觉起来果然不习惯做这种事。这种时候只能交给竹井了。虽然不是很可靠,但你要拉她一把。
「先说一下,在队长集会上不一定能拿到大家最想比的项目,大家就表决选出三种项目吧。毕竟根据传闻,竹井猜拳好像很容易输。」
「等等!怎么连老师都说这种话!?」
就这样,班上再次扬起一片笑声。我试著观察平林同学,紧张的她不至于满脸笑容,但还是露出开心的表情。很好就是这样,竹井。
对了,这时我有偷偷观察绀野绘里香,她也在笑。也对,队长都选出来了,她再也不需要咄咄逼人了吧。像这样面带笑容虽然还是满潮的,但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辣妹。平常的表情跟态度未免也太可怕。
话说回来,要我们选想要比的项目啊。我的课题是让绀野绘里香拿出干劲。为了达成这点,在比赛项目的选择上似乎很重要。要是第一志愿决定选绀野绘里香讨厌的球类比赛,套用在让人努力的CP值上,「成本」相对就提高了。
「……对了,泉。」
我压低音量,跟和我有共同目的的伙伴泉搭话。
「嗯?」
泉听了也小声回应我。
「刚才那些比赛项目,选哪个才有可能让绀野拿出干劲?」
「啊——……」泉犹豫了一会儿。「应该是垒球吧?」
「哦,是这样啊。」
说真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大概每个都不喜欢」这种答案,像这样得到一个浅显易懂的答覆,还真是好消息。
「嗯……像躲避球、排球、足球或篮球这类会被球打到脸和身体的比赛,绘里香好像都不喜欢。」
「啊,理由原来是这个啊……」是超消极的消去法。「她还有其他喜欢的运动吗?」
「这个嘛……她运动神经不错,但感觉起来好像不是很喜欢运动。」
「这样啊……」
「嗯。所以若是想尽量提升绘里香的干劲,只能选垒球了。」
「我想也是。」
当我点完头,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替自己加油打气。「既然要做就得全力以赴」,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有这种气魄,以玩家的角度来看并不讨厌。不愧是我的徒弟,我也要加油。虽然在女生的志愿项目上出不了什么力就是了。
「好——那接下来这二十分钟……到两点三十五分吧。由队长带领大家讨论,若能讨论出一个共识那就再好不过。要是没办法决定,我们就根据大家想比的项目进行多数决投票表决。那就先从男生这边开始,现在可以开始讨论了。」
「男生选足球应该可以吧!?」
当老师将司仪的权利转给队长,竹井就开始跟全班喊话。该怎么说,与其说是现充的强项,倒不如说是竹井个人厉害的地方。
不过男生这边,当竹井自告奋勇要当队长的时候,他就放话要选足球了,根本用不著讨论,班上的志愿项目早就已经决定了吧。
——原以为是这样。
「不,选篮球比较好吧!」
有人跟竹井唱反调,是之前也有跟我一起聊过天的橘。我主观认为他是篮球社的,也许被我猜中了。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意见分歧。嗯,我必须仔细观察并找出原因,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咦咦——!?不会吧——竟然不是选足球!?」
别说是主导全场了,竹井单纯是以「竹井」的身分做出惊讶反应。完全不打算做好司仪的工作,真不愧是竹井。
「啊,那我比较想选垒球。」
有人放出第二箭,是跟橘那一挂男生常混在一起的人,名字叫什么来著——好像叫清水谷。留个和尚头、体格壮硕,这样看来应该是棒球社的。总觉得我从这阵子开始就超有看人的眼光。
「垒球其实也满有趣的啦!」
像这样表达意见也不是站在主事者立场统整各方意见,竹井单纯只是说出感想罢了。不错喔,就跟平常一样呢竹井。我觉得你一点都不适合担任司仪喔,竹井。
话说原来如此,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还以为竹井事前放话说「绝对要选足球!」,再加上处于班上金字塔顶端的中村是足球社人马,基于这样的权力关系,大概会顺顺利利决定要比足球,但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到这边,我发现一件事。
对喔,中村不在。
仔细想想刚才那两个人说要选篮球跟垒球,他们说起来都属于男生那边擅长运动的小集团。虽然是现充团体,地位却不像中村集团那么高、立于顶点。小团体内的人数多是多,在班上的权力却没有中村集团大。
换句话说,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中村在场,那些中间阶层的人就会顺从中村之意,但负责支配氛围的中村不在这里,所以他们就从集团分化成个人,开始表达自己的意思,让意见出现分歧。朝这个方向想似乎就说得通了。而且属于这个阶层的人很多,处理起来不容易。原来如此,中村的影响力果然很大。
「我们班有很多篮球社的人,应该很有胜算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
「可是棒球社成员也很多啊——」
「好啦两边都有人。」
而在那个运动类小团体里,大家的意见也各不相同。感觉不像强行主张要别人接受,更像是在顾虑彼此的反应,再来进行意见磋商,跟平常中村那种甚至可以说是在威逼他人的自我主张相比,大家的行事风格都比较客气。在这个团体里恐怕没有像中村那样明显的核心人物。因此才没有属于整个团体的大方针。
没办法统整大家的意见似乎让竹井感到焦急,他看起来很困扰、脸上表情显得不知所措,并朝大家开口询问。
「那这下该怎么办?现在就是从足球、篮球或垒球中选吧——?」
「靠投票表决就好啦?」
这位同学的意见让竹井也点点头说「有道理!」。
于是讨论时间都还没用完,我们最后变成用投票表决,竹井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足球」、「篮球」、「垒球」,开始让大家表决。
「那从男生先来!有人想选足球吗~!?」
竹井说话的时候将手高高举起,可是包含水泽在内,其他举手的男生总共只有三票。顺带一提,我也没举。虽然我不擅长运动,但为了尽量打得开心点,我打算选篮球。这是因为说到不擅长运动的人,跟一般人相比,更不擅长用脚或棍棒控制球。会这样考量都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抱歉竹井。还有中村。
只见竹井失望地说著「真的假的……」,然后在「足球」这段文字旁边用数字写上大大的「4」。接下来要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这种时候通常都会用「正」字来数,这种超有竹井风的计算方式让我差点笑出来。好险好险。
之后我们继续计算篮球跟垒球的票数,结果篮球得到九票,垒球得到六票,本班男生部分的球技大赛志愿项目顺序已定。没想到足球变成第三名。关键在于中村没来导致中间选民的票数分散,也就是较不显眼的同学大多把票投给篮球吧。在班上较不显眼的同学之所以会集中把票投给篮球,与其说大多数人的想法跟我一样,倒不如说大家认为以出场人数来看,自己要参赛的机率可能比较低。直到去年之前我一直都有那种经验,所以很清楚。
「可恶——算了没办法!那照顺序排列就是篮球、垒球、足球!」
如此这般,这位司仪主持的讨论会直到最后都参杂私情,大概花五分多钟就结束了,司仪这个任务自然而然交棒给平林同学。
「那、那个——接下来,女生这边的志愿顺序也要表决一下。」
跟刚才相比,教室里变得比较安静一点。或许只是先前竹井一直用大嗓门说话造成落差,才让人有那种感觉也说不定,然而大家若是觉得场面变得比较安静,气氛就会慢慢冷掉。我悄悄斜眼观察周遭的人,感觉大家的表情好像变僵硬了。看在我眼里会变成这样或许只是主观意识作祟。
但我好奇在这种状态下,绀野绘里香会做出什么举动,所以就朝那边张望,结果看到那一幕——原本用来支撑脸颊的手慢慢放到胸前交叠,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不爽。喔喔,这种肢体语言还真是好懂。光是看到她出现这种举动,在附近的人就会有点退却吧。
「……唔哇。」
这时在我隔壁的泉发出轻叫。
「……是因为绀野绘里香?」
当我小声问完,泉便睁著那对亮晶晶的圆眼睛,轻轻地猛点头。看起来好像小狗。不过说真的,行为上做得那么明显,大家都会发现吧……想到这边,我突然灵光一闪。
搞不好这也是绀野绘里香用来支配气氛的一种伎俩。
不只用言语表示,还透过看人的方式、姿势、举动等各种方法表达意思,藉著不言而喻的压迫感支配现场氛围。这么说来,日南最先开始教我的也是表情和姿势。
就是这个样子,由于绀野绘里香发挥她的支配力,班上同学就会觉得很难对彼此大方表示意见,但现场氛围并没有完全处于停滞的状态。
「有——我想选篮球!有葵跟我在肯定能打赢!」
有人边说边精神抖擞地举手,是深实实。
对此,日南也苦笑著回应。
「这个嘛,我大概只能出赛半场。」
「咦!?……啊,对喔!你还要当学生会会长!」
「就是这样——但我个人也比较想选篮球~」
班上氛围因为开朗的声音而活跃起来。
就这样,将绀野绘里香的意思踢到一旁,其他思维开始活泼地作用。简单讲就是,在男生的权力构造面由中村集团一党独大,女生这边则是绀野集团和日南集团两大政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班上的势力图还真多元。
「篮球……是吧。其他人有别的意见吗?」
就算平林同学朝大家问话,也没有人特别站出来反对。这下糟了。照这样下去就不能选垒球了。
我朝泉那边偷看,泉看起来似乎也很焦急,在深实实、日南和平林同学之间看来看去。最后目光终于放到我身上,我为了推她一把,一直小幅度点头。糟糕,被
泉传染了。泉也朝我猛点头。
紧接著,在几秒钟的犹豫之后——
「我想比排球。」
这时小玉玉直直地举著手发话。怪了?泉举到一半的手移向头,用手梳理头发。不对,现在不是在那掩饰的时候。虽然我懂她的心情。
「要选排球是吧。怎么办,哪个要排第一顺位?还是说,其他人有别的意见?」
没有像竹井那样立刻投票表决,平林同学想要按照老师的意思先讨论再决定。真了不起。
话说回来像这种时候,小玉玉还真是临危不乱。也对,一方面是因为她跟日南和深实实这两边的关系都很好吧,但是其中一个领头羊绀野集团因为女王心情不好都不敢吭声,另外一组领头羊日南集团则希望比篮球,竟然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举手并发表意见。我觉得一般人可没这种能耐。
如此这般,照目前的走向来看暂时是由篮球或垒球一对一角逐第一志愿,此时泉一脸迷惘地偷看我。也是啦,一般来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吧。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另外主张新的,应该要花费不少心力。我不是不懂。看在周遭人眼里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自己亲自上场做了才知道累,这种感觉我懂。
不过,要让绀野绘里香提起干劲,重点果然还是得从环境开始整治。为了让大家好好享受球技大赛、为了帮助平林同学,果然还是得让两大女子龙头都拿出干劲,这样肯定比较好办事。所以说,我朝偷看我的泉摆出双手握拳姿势,再次鼓励她。泉看了又像小狗般微微点头好几次,接著彷佛下定决心似的,转头面向前方——
「……我个人——应该会选垒球吧。」
她稍微将手举起,同时小声主张。干得好,泉!
「那个——要选垒球是吧。嗯——大家会选这些,是各自有什么理由吗?啊,选篮球的七海已经说过了。」
虽然感到困惑,但平林同学还是贯彻老师的方针——「要先讨论再决定」。
「那么夏林同学,你有什么理由吗?」
被人这么一问,小玉玉稍微想了一下。
「我想想……因为我想比这个。」
小玉玉这句话说得太过直接,现场顿时沉默了一下。
「不对啦,未免太没料了!?」
这时马上有人半开玩笑地吐槽。仔细看发现深实实正从座位上朝小玉玉那状似滑稽地伸手。这让班上笑声四起。
喔喔原来如此,为了让一群人发笑可以这么做,在第一时间朝说话有点奇怪的人吐槽。我一边学习这项技能,一边记她的姿势,以防某天换我要用这招。我的脑袋疯狂空转。嗯,就算记起来还是难以实践。
话说回来刚才的深实实还真厉害。能够让整个群体发笑是其中一个厉害的点——但曾几何时我曾经听说过那件事,就是小玉玉无法扭曲自我,深实实保护这样的她,让她融入群体。刚才那一段互动似乎就在体现这点。假如刚才深实实什么都没做,尴尬的气氛很可能会持续下去。
「那么——接下来换泉同学……」
讨论会大概就以这种感觉进行,途中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道不悦的声音。
「——我说。大家意见不一样,投票表决就好啦。」
这句话是女王说的,语气里满满是对司仪的责备。
「啊,那、那个。话是这么说、没错……」
绀野绘里香话里充满敌意与尖锐的魄力,平林同学听了瞬间步调大乱,话说得断断续续,目光飘向老师和班上的同学,想跟他们求救。
发现那道目光,在一旁静观会议发展的川村老师开口了。
「……绀野,你先别这么说。我个人认为突然就用投票表决的方式决定不太好。我只是想试试看,看你们透过开会讨论能不能获得共识。罢了,那从这里开始就由我来问吧。嗯——首先是……」
川村老师如此说道,同时像要袒护平林同学,不著痕迹转移司仪权利,要让讨论会继续下去。看起来属于冷艳型,又是精明能干的女人,感觉好帅气。平林同学似乎松了一口气。后来老师问泉有什么理由,她则说出不至于得罪大家的动机。我偷偷观察绀野绘里香的反应,发现她跟刚才没两样,看起来一脸无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还翘著二郎腿。
告知理由的泉坐回椅子上。我朝那边看去,目光刚好跟泉对上。
「……绘里香好可怕。」
「是啊……」
我悄悄跟泉做个确认,之后有一阵子都在观望会议发展。
在那之后,大家有进行讨论并投票表决。结果是篮球六票、垒球五票、排球两票。篮球变成第一顺位。嗯。垒球没有变成大家最想比的项目。天底下果然没这么好的事。
对了,看样子绀野绘里香不管是哪个项目都不打算举手,但她被老师盯上了,对这点似乎还是有留意一下,就投一票给垒球。也就是说泉的预测正确无误。不愧是很会看场合的女人。
讨论会结束后,休息时间到来。
泉疲惫不堪地趴在桌子上。
「……辛苦了。」
我就近看她做出那些小小的努力,所以就出声慰劳,这让泉稍微抬起脸庞,露出充满破绽的傻笑。
「谢啦。」
「喔、喔喔。」
这个守备太过薄弱又毫无防备的表情让我不禁看到入迷,同时迅速将目光移开,试图保持内心平稳,并思考今后的事。
「话说绀野真是守备坚强……我不觉得她会拿出干劲。」
「啊哈哈,说得也是。」
彷佛对人敞开心胸一般,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拜托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会害我也一不小心把心交出去。不对,对我来说又没损失。
「不过,大家选篮球也好,选垒球或排球也罢,照目前的样子看来,要成功不容易呢。」
「嗯~也是。把绘里香算在内,让全班一起同乐,这个目标还是只能放弃了。唔——嗯,可是平林同学看起来很辛苦……」
泉边说边「唉」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需要想一些作战计画……」
当我说完,泉一脸错愕地看向这边。
「作战计画啊……也是啦。有什么好点子吗?」
「唔、唔——嗯……」所谓的作战计画,就是要找能对付弱点的道具。「我……想一下。」
「嗯,OK——」
泉用手指做出OK的符号,嘴里如此回应。
话说回来,要拟作战计画啊。
得想出一个能引燃绀野绘里香干劲的策略。「不在球技大赛上努力就会被人看扁」,要让她这么想,得找到有这种效果的陷阱才行。或者找出绀野的其他「欲望」。
然而之后我跟泉打听绀野绘里香的各种情报,也没什么特别的新发现,还是想不到任何计策。唔——嗯,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找到眉目。
* * *
这天放学后我跟人开会——不,确实是来开会没错。
但这次的「会议」不像平常那样,去第二服装室举行。
在教室后方靠窗处,中村集团总是在那边闲聊。
放学后,水泽、竹井和我正在闲聊,平常没有加入的泉和日南加入对话,我们开始自然而然针对中村的事开会。今天老师他们去参加校外研讨会,所有的社团活动似乎全都停摆了。
议题当然是「继续把中村丢著不管好吗?」。
「……话虽这么说,我们能做的事实在有限。」
当水泽跟聚集在此的大家这么说,日南便面带苦笑地开口。
「也对,修二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这样很难办呢。」
「就是说啊。」泉也表示赞同。
这时水泽皱起眉头。
「既然这样……我们基本上就什么都不该做了。」
这样的主张一出,泉便困惑地开口。
「咦?为什么?要是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不是应该出力帮忙吗?」
听泉这么说,竹井也跟著点点头。
「优铃说得很有道理啊——要是修二遇到麻烦,我们一定要帮他!」
「嗯——可是。」这次换日南带著有点客气的笑容开口。「那是他们家的问题,修二好像也不希望外人介入……」
「重点就在这里。」
水泽也认同她的看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懂他们想要帮助中村的心情,可是班上同学对于家族间的纷争究竟能介入多深?其中还有这个非常微妙的问题。
日南也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跟著点点头。
「嗯。若是他不希望我们介入,我们却强行干涉,那就是我们一厢情愿了……」
紧接在后的是一阵沉默。
刚才日南说的这些,是以矫情女主角的立场发言,还是讲究合理性的NO NAME所想,我不得而知。可是隐约感觉得到,那应该是她的真心话。因为这就是日南说过的「权利与责任」问题。
「在自己能够负责的范围内才会拥有相应权利。」
换句话说,假如我们这次擅自介入中村的个人问题,单方面采取某种行动,到时引发不好的结果——这个责任将没人能担得起。此外,若是无法负责,我们就不该擅自插手。
我个人也觉得用这种态度面对问题才是正确做法。
这个时候,泉总算开口。
「这样啊……」
照那句话听来,她好像接受了,可是话里又带著些许迷惘。
「好吧——既然孝弘跟葵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那样吧~!」
竹井似乎信赖他们两人的判断,但果然还是有点不确定成分在里头。
「所以说,我们会尽量倾听,但短时间内还是先等待比较好,我是这么想啦。」
日南在那开导泉和竹井。
「嗯……说得也是。」
泉明显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但还是缓缓地颔首。果然,就算事情是这样,泉还是想帮忙吧。这对她来说应该是她「想做的事」,看在日南眼里却是不正确的态度,因此她一方面戴著完美女主角的假面具,把角收起来,一方面又要制止泉吧。静静的,两者之间产生落差。
日南有个绝对方针,那就是只能持续选择合理的行动。虽然极端,这种行动方针却将日南推上各种层面的顶尖地位,所以像泉刚才那样毫无根据地「想做什么事」,基于这点展现的不合理行为才遭到制止吧。
不过,这时有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
——我跟日南不一样。
我的根本行动方针只有一个。
为了让自己快乐玩「人生」这场游戏,「找到想做的事」是大前提。
对,既然这样。
现在我该做的——就不是学日南选择合理手段。
我选择采取的行动单纯就是目前自己「想做的事」。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若要面对自己的人生,我不该先去想合不合理,而是先去思考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要先把它找出来。
「……」
有鉴于此,我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模糊情感,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它们找出来。
这个时候,我应该把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找到方向。找到想做的事。
我在自己心中稍微摸索一阵子、仿徨了一会儿,看到眼前的徒弟露出消沉表情——接著我做出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跟日南所说的「合理性」相去甚远。
我觉得必须要在此贯彻它。
此外,要达成这点的必要条件恐怕是「操纵现场气氛」。
我在自己心中暗自策划,慎重组装字句,接著朝大家开口。
「我也觉得现在不该贸然介入中村的个人问题。」
对。照理说这种时候应该采取的行动就是等待。要等中村主动找我们商量、找我们帮忙,那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合理方式,我也这么想。
「正因」如此,我才要继续把话说下去。
「——不过。」
「……不过?」
有人回问我,像要催促我继续把话说完,那个人不是泉,而是日南。
我整理自己的思绪,为了让它们化为现实,我开始讲述。
「的确,对方又没要求,我们却擅自展开行动,要来解决问题,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为了以防他某天过来跟我们求助,我们大可预先做些准备,到时才能帮他解决。」
「……预先做准备。」
这时日南小声重复我的话,语气上听起来不是很能认同。
「咦,在说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泉似乎看到小小的希望,她为此双眼发光,向我询问细节。
我则开口向泉和日南解释自己的想法。
「若是中村没有主动要求……那像是硬把他拖出来,或是去找中村的母亲说些话,要他们和好,我想应该不能做这类具体行动。不过,在情况不会恶化的范围内,我们可以试著了解目前的状况,若伸出援手需要一些必需品,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弄到手,只进行这类『用来帮助他的准备』,我认为是可行的。不是要付诸实行,而是为了因应中村主动来拜托我们的那天。」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他本人没有要求,我们也能做准备。
或许这些都是做白工。
对。我在这个时候找到「想做的事」,内容其实非常单纯。
「为了帮助中村,我想做些什么。」我尊重泉的这份心意。
这就是我刚才在心中摸索得出的结论,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懂了,原来有这招!也就是说可以预先做准备,等它在某天派上用场!」
「对,就是那样。」
泉睁著闪亮双眼回应,我则予以肯定。
然后我偷看日南一眼,又将目光拉回泉身上。
「既然发自内心想要帮忙,我认为就该全力以赴。」
这句话既是对著泉说的,同时也是稍微在挖苦日南。但我真的这么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是说啊!不愧是友崎,真明理!」
泉的声音里充满雀跃。
「嗯……这样啊,说得也是——」
日南说话时的表情有些模棱两可,但言语上并没有否认。好吧,事实上,我说的话并不是天马行空夸张到不行。不晓得中村会不会来拜托我们,也许最后努力都会白费也说不定,但我们只要全力以赴就行了。因此,她这个时候才找不到将那些论调全盘否认的「完美女主角日南葵特有理由」吧。
但我对于日南目前的想法清楚得很。
目前中村不愿意让我们介入。照他的性格看来,这点很难改变。
换句话说,在这个阶段做努力,或是预先做各种准备,到最后很有可能都沦为徒劳。做了这些努力要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这种可能性很低。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花时间努力或是做准备非常没有效率,而且报酬率很低,目前不该选择那么做。既然有时间做那种事情,应该把时间花在能够更确实做出成果的事情上。所以确定情况之前,我们应该先观望。
说得更白一点,假如中村选择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因为这个选择衍生的责任要由他自己承担,我们用不著特意出手帮忙。
差不多就是这样。
身为一个玩家,我懂日南的意思。应该说看法几乎一致。
但是与之相比,换言之,先将「想做的事情」摆在合理性前面,那样人生会过得更开心。这就是我的思考逻辑。
我以前曾经跟这家伙放话,说「让我教你该如何享受人生」,那句话就是在反应前面那些想法。就让我教教你吧,日南。虽然我不晓得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但目前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苛!
「总之大家先试著做做看吧!好不好!」
泉用澄澈的目光看著大家。恋爱中的女孩子单纯只想「帮助对方」,我想这大概是世上最难颠覆的「氛围」之一。虽然这次被我拿来利用,可是这样一来大家就会尊重泉「想做的事」,我认为这样就够了。这么做或许也能继承日南所谓的合理性。最重要的是设立这个目标,全是出自真心。
「好吧,既然文也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来试试看。」
这时水泽露出无奈的笑容,跳出来支持我和泉。
「嗯!就这么办——!」
泉顿时露出开朗的表情。
紧接著竹井也点点头说「我支持小臂~」。
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是日南葵也无法颠覆。
我扯扯嘴角露出笑容,转眼看向日南。接著日南只跟我四目相对一秒,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锐利目光。
「有道理!确实值得试试看!」
她摆出完美女主角该有的明亮表情,嘴里这么说。真是的,演技还是一样好。
心里明明在想「竟然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只不过,正因为是完美女主角,更不能说那种话,平常装乖在这种时候就得到报应了。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日南因我和泉「想做的事」,硬是接受非常不合理的论调。
「那我们就尽力试试看吧。」
水泽最后跳出来为大家的意见做总结。这下全体方针就此决定。
紧接著,日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嘴里说著「嗯——那么——」,边说边看著大家。
「首先我们应该做的大概就是——」
如此这般,她先跳出来主导。喔喔。我有点惊讶,不过这才像日南葵。就算自己不希望事情朝那个方向走,一旦方针决定,就会尽全力提升效率。在这之中对不合理的「意愿」也不设限。像这样马上能看开转变就是那家伙的强项。
顺带一提,假如之后日南质问我「为什么做出那种提议」,我打算回她「这样能累积一些经验,以后攻略绀野绘里香派上用场」。那样日南应该就不会太生气。懂得找藉口也是人生中一大重点。
* * *
我们开始以日南为中心讨论。
「总而言之,不知道修二那边状况怎么样就不知该如何下手。若是想确认一下,那我们就要巧妙跟修二套话,或是在情况不至于恶化的范围内跟修二母亲询问,大概是这样吧?」
当日南说完,水泽惊讶地转头看她。
「从他母亲那边问话,这未免太难了吧?要是我们特地去他家,到时事情就会闹大不是吗?」
然而日南只有「唔——嗯」一声,并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过……打个比方,目前在课堂上有发一些讲义,那些都堆在修二的桌子里对吧?」
「嗯?是有这回事。」
水泽一脸不解地颔首。
「还有,修二不是发过LINE,说他一个礼拜都不能上学吗?那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拿那个当藉口送讲义去修二家,像这类办法应该可行吧。他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来,最好去他家探望一下,大概照这种感觉走!」
「喔……也对,那样就能做得很自然。」
水泽半居下风地做出回应。
「那样一来,修二跟母亲吵架不可能待在家里,讲义送过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跟他妈小聊几句!若是能趁这个机会跟修二他妈巧妙问出他们两人的事,那样我们就能知道修二为什么会跟母亲吵架!大家一起去可能会引发骚动,那样不太妙,我们可以派一个人当代表。但是要套话好像满难的……话虽这么说,我有把握办成!」
日南边说边半开玩笑地举起一只手拗弯挤出肌肉。
她就这样侃侃而谈,但说话语气一点都不讨人厌,将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日南的手腕著实把我吓到。明明被我跟泉以「想做的事」为名行非合理之事波及,却在这非合理之中寻求合理性并冲锋陷阵,试图用最快的手段解决。
这么说来,我还没见识过这家伙认真解决问题的模样。她总是站在给我试炼的立场,没有向我提示属于她的解决方式。在这家伙的做法中,若有值得偷取的技能就尽量偷吧。毕竟「观察」也是课题的一环。
话说这样看下来真教人慑服,她迅速组合目前已知的资讯,轻松提出现在马上能付诸实行的方案,速度这么快,让人觉得真不愧是效率与生产性之鬼——日南葵。此外,就算执行这个方案后发现不可行,她恐怕还准备二号或三号备案,打算反覆尝试那些备案吧。
「有道理,那样或许能问出一些东西……那么葵,可以交给你去办吗?」
眼看水泽正打算再次统筹意见。
「这个工作——可以交给我吗?」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客气,可是从语气能听出说话者已下定某种决心——是泉说的。
「这个——……」
日南颇有顾虑、欲言又止。不晓得她现在在想什么。是在想要怎么拒绝泉的提议却不引起风波?还是怕没亲自出马会让成功率下降,在计算这其中的风险?然而日南都还来不及把话说完,泉又更进一步接话,想要说服对方。
「我想做。」
眼里蕴含的意志比刚才更强,那双眼看著日南。没有随波逐流,而是确实主张自己的意愿,这是我至今为止看泉表现得最强势的一次。也就是说,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泉会如此主张,是为中村著想,确实表达自己想为他做些什么。不过,思考逻辑上肯定不具合理性。「为了帮助中村,我想做些事情!」单纯只是这么想,然后将它直接表现出来罢了。我个人认为那股意志——对「想做的事」充满动力,意外地让人不敢小觑,但这点毫无根据。
换句话说那代表比起有效率地解决问题,还不如将自己「想做的事」摆在前面——也就是「极度欠缺合理性」。
这么做确实很不合理,日南当然会面有难色。
「嗯嗯——这个嘛~」
虽然用开朗的语气说,日南却没有马上做出结论。被人卷入不合理的漩涡中,她要想办法累积合理性,大概在思考要怎么用最短的时间摆脱这些不合理吧,这时又有第二个不合理的要求挡在日南面前。
不仅如此,尽管泉的主张一点道理都没有,会那样提议却是出自爱恋中村而产生的率真想法。身为完美女主角怎么能对这点视如敝屣,所以她难以拒绝。有鉴于此,想必日南现在非常困扰。这下开始出现一点有趣之处。果然,恋爱中的女孩「气场」特别强。
就这样,日南犹豫了一会儿,接著她开口。
「OK!那就交给优铃处理!」
如此这般,日南又被「不合理」淹没。毕竟她平常都在扮演完美女主角,被迫做出不合理的选择应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像这样要具体「解决问题」却做出不合理的选择,正好跟日南葵的行动模式背道而驰。
这时竹井半开玩笑地开口。
「优铃铃有办法达成任务~!?交给葵比较妥当吧!?」
真没想到会碰巧从竹井口中听到这么合理的话,这点让我惊讶了一下,不料泉竖起大拇指还眨眨眼睛。
「包在我身上!我最擅长看场面说话!」
泉说著就朝我看过来,还对我笑了一下。这、这个自虐哏是怎样,而且只对听过她烦恼的我发动。不过话说回来,她能够接受还把它当成搞笑题材,我觉得这样很棒。现在她也像这样,能确实说出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样看下来有种感触,总觉得最近这阵子,泉在短时间内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坚定主张自己的意愿。恋爱带来的经验值真是让人跌破眼镜。用不著跟人在等级提升上竞争,但我也不能再鬼混下去了。
「嗯,那就照这个方向去做吧。」水泽用这句话收场,会议到此结束。
「那我们就先去跟老师讲吧!」
在日南一声令下,作战计画开始启动。
* * *
在那之后,大约经过一小时。
我们获得老师许可,在水泽的带领下来到中村家,跟中村的母亲谈话的任务就交给泉,其他人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前面等。
自从我们来到便利商店,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左右。
「好像有点久……?」
当日南说完,竹井频频点头。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搞不好修二在家,他们就聊到忘我了。」水泽接了这句。
我们就这样胡乱推测、东聊西聊,之后又过了十分钟。看起来疲惫不堪的泉朝这边走来。
「喂~!你跑去做什么了,优铃铃~!?」
当竹井大力挥著手问完,泉将手举到跟胸部平高并轻轻挥动。
「我问到了……该说是修二他妈一直在跟我抱怨修二的事……」
她说话有气无力,笑起来也很无力。
「辛、辛苦了……」
看她那个样子,我不禁出声慰劳。
「嗯……谢谢你。」
泉边说边将双手放在日南的肩膀上,人朝她靠过去。接著日南就摸摸泉的头。
「好乖——优铃是乖孩子、乖孩子。」
「不对,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被人当成小孩子,泉出声抗议。日南则像在捉弄人,有点执拗地摸著泉的头。嗯,这样的组合让人大饱眼福,真不错。
紧接著泉突然从日南身边跳开,两手用力拍了一下。
「……话说!」
「要说吵架的理由?」
日南三两下就恢复正经表情,当她简短地问完,泉小幅度狂点头。
「我问到了,该说是对方擅自透露……」
泉说著面露苦笑。
「……原因是什么呢?」
日南摆出紧张等待的表情,一双眼盯著泉看。
下一刻,不知为何泉叹了一口气,皱著眉头这么说。
「他玩AttaFami玩太疯,禁止他在家里面玩导致两人大吵一架,听说是这样……」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
水泽和竹井吐出一个非常大的叹息。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比竹井更蠢的人……」
「等、等等,这样讲太过分了吧~!」
看他们两人这样,泉也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理由未免也太无聊了吧——可以看出她心里想的是这个。
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我有所感触。
在这个空间里,恐怕只有两个人能体会中村的感受。
我偷看日南,对方也跟我一样,视线落在我身上。接著我们就像在互相确认什么,先是朝彼此点点头,之后就不再看对方。果然是这样。
讲白一点,我跟日南一听到吵架的理由,当下感想当然是——
「居然禁止他玩AttaFami,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打心底这么认为,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 * *
我们换个地方,来到附近的家庭式餐厅。
「不、不管理由是什么,在这种时期一天到晚跷课就是不好……」
为了鼓舞士气一口气下滑的我们,水泽再次点出我们的目的。
「就、就是说啊。这样不是很好。虽然原因是那样,但他们毕竟还是吵架了……」
泉也像要让自己重新燃起干劲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说、说得也是~」
至于竹井,他整个人完全处于意志消沉状态。
「啊啊,总觉得这个问题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是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遭人禁止,那样肯定很难受!」
我跟日南的情绪和刚才相比,反倒变得有些激动了。
「你们两个是怎样……?」
大概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点,水泽用狐疑的眼光看我们,日南立刻转移话题。
「但事情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有很多办法了。」
「咦!?什么什么!?」
坐在日南隔壁的泉突然间跳起来朝日南贴过去,等她说出后续。
「我想修二的母亲大概认为玩AttaFami会变笨。」
「啊——……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说……友崎同学。」
这时日南突然叫我。
「咦?我吗?」
「嗯……友崎同学,你期末考大概考第几名?」
「咦,期末考……这个嘛,差不多四十名左右。」
正确说来是三十八名。这所学校里每个学年都有两百多人,我个人觉得排名落在那边还算不错。在这部分我不算太弱。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
「也就是说排名比修二还要前面对吧?」
当日南问完,水泽点点头。
「应该是吧。那家伙的成绩也不差,但大概落在中段吧。」
他一回完,日南便露出坏笑。
「然后呢……其实我最近也常试打AttaFami喔?」
「是这样啊?最近这个好像很流行。」
这让水泽苦笑。讲是讲最近,但NO NAME出现在连线对打上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不过以玩家的角度来看算是最近没错。
「嗯。也就是说,我跟友崎同学都有在玩AttaFami对吧?而且我们两个人成绩都不差。所以说。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修二的母亲——」
「……啊——」
这时水泽放松下来且面带笑容,我也听出日南想说什么。
日南继续开心地说下去。
「玩AttaFami头脑会变差,到时就能解开这个误会啦?」
该怎么说,听起来是有点白痴,但若能巧妙运用,有可能一口气解决问题。这两个人在玩AttaFami又很会读书喔——告知这件事确实是简单明瞭的做法。
水泽似乎有点傻眼,但他仍一脸认真地摩挲下巴。
「好吧,这招确实不赖……但是就我听说的来看,跟佳子说『全学年第一名也在玩』才够有说服力。」
「……也对。」
我点点头。虽然是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但像那种过分关心教育的妈妈类型,只要听到身边有可靠情报指出「班上有一些很聪明的人也在玩!」,感觉就会很容易买单。
再说玩AttaFami的若是只有我一个,排名就满微妙,推我出去也不是很可靠,但另一个人可是全学年第一名的「日南葵」。这样一来说服力就大大增加,甚至让人觉得玩AttaFami可以训练脑力。这简直就是靠努力硬闯,想要用这种方式正面突破,很像日南葵的作风。
水泽微微地点了好几下头。
「照这样看来,就让葵去跟修二的父母巧妙告知这件事,做法大概是这样吧……可是现在才提起第一学期的考试,好像有点怪怪的。话虽如此,如果是葵应该没问题吧?」
这一问让日南稍微表现出烦恼的样子,接著她开口了。在上一刻,有那么一瞬间,日南的嘴角好像上扬了,是我多心了吗?我开始有点紧张。
「唔——确实是那样没错……都已经来到第二学期了,聊第一学期的考试不是很自然……讲其他的可能会比较自然一点。」
「讲其他的?」
当水泽回问,日南先是「唔——嗯」地犹豫一下,接著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著我的眼睛说出这段话。
「后天有数学小考对吧?」
「咦?这个嘛……有是有。」
我回话的时候心中隐约有种不祥预感,在那之后日南露出邪恶的笑容。
「既然这样,等我们就像今天那样把讲义之类的东西整理整理,拿到修二家里……到时顺便把我跟友崎同学考九十分以上的答题卷一起带去!」
「咦、咦咦!?」
日南全力发挥的嗜虐性格让我被杀得措手不及。先等一下。要考九十分?
「我、我的数学不好……」
当我答完,日南嘴边还是带著笑容,但眼里却透著虐待狂特有的笑意。
「嗯。但这都是为了帮助修二,你会努力吧?」
「喔、喔喔……」
就是这个样子,刚才我把日南拖下水的时候曾用「为了中村」这个理由,这下它被拿来说服我,我也只能点头答应。完全被人反将一军。刚才做的事现在报应到我头上。
「请、请问!」
这时突然天外飞来一笔,看起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了,泉支支吾吾地出声。仔细看发现她怯怯地将手举到跟脸相同高度。日南也转头看她,眼睛眨了好几下。
「嗯?优铃?」
紧接在这之后,泉抬眼仰望日南、想在窥探什么,接著开口说话。
「我最近……也有在玩AttaFami。」
「喔——是这样啊?」
虽然有点困惑,但日南还是做出回应。泉听了大力点头。
「友崎说我还差一点就能当修二的练习对象,所以我自认打得很勤快!」
「唔、唔嗯?」
日南回应时稍微歪著头。照那语气听来似乎不太能理解。
后来泉的目光终于从有些迷惘转变成既坚定又直率,目不转睛地看著日南的眼睛。
「——所以后天的小考我也一起努力,那样可能更有效果。」
她说完就默默摆出认真的神情,等著日南回应。这又是泉「想做的事」。
这时日南偷看我。是想确认泉真的比较会打AttaFami了吗?搞不好日南觉得有我跟她就够了,用不著连泉都一起努力也说不定。若是她的努力会变得毫无意义,日南肯定不赞成做那种不合理的事吧。的确,若是有那个「日南葵」在,再加上我,其实说服力感觉已经足够了。而且是这家伙出马,应该能用言语巧妙说服。
换句话说以日南的思考逻辑来看,恐怕觉得这次用不著连泉都一起逞强努力。
既然如此,我就拿这句话堵日南。
「确实是那样,泉最近很努力练习AttaFami。我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所以我们一起执行作战计画应该会更好。」
日南依然看著我,眉头在剎那间紧皱了一下,接著马上又变得笑脸迎人。哼,日南应该也有什么想法,但泉心想「为了帮助喜欢的人,想要尽点心力」,我决定尊重这份心意,也就是尊重泉「想做的事」。因此,目前要暂时略过日南所谓的合理性。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对那种心情感同身受。
「……这样啊!」
日南「啪」地拍拍手,后面接了这句。那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开朗语气,但感觉比较接近这样——其实心里对我是这么看的「哦,你要出这招啊?」懒得跟我争辩就接受了。之后的反应令人害怕。
「那就让我们三个人在数学考试上拿到超过九十分!然后下次要把那个小考的讲义送过去时,我们顺便不著痕迹跟修二的母亲说这件事!差不多就是这样,可以吧?」
「嗯!」
「……应该没问题。」
泉跟我都表示同意,水泽跟竹井也说「这样可行——」,并轻轻地点头。日南看了露出笑容,嘴里说了声「很好!」明明就没有完全认同,这家伙却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那么接下来就要确认修二是否希望我们这么做对吧?」
「嗯,大概是吧。」
这次换水泽露出苦笑。
其实照目前的做法来看情况不至于太过恶化,但我们擅自去找他妈了解情况,未经中村许可就突然拿著小考考卷过去,然后发表演说「伯母,就算玩AttaFami头脑也不会变差喔!」要是中村听说这件事,八成会不爽。
那么就要先派某个人去说服中村才行——
「那么来想想说服修二的方法吧。该怎么说服他……」
「我可以试著说服看看。」
泉再次用充满决心的语气发话。
「这个嘛,嗯。那就交给你了!」
之前那些可能已经让日南学到教训了,这次毫不犹豫、立刻交棒给泉。泉总算练就透过非言语手段使日南折服的坚强意志。恋爱的力量比完美女主角更强大。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泉更适合做这个工作。因为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两情相悦了。
「可是~!修二不大想跟我们见面不是吗?」
当竹井说完,泉颇有自信地呵呵笑。
「这星期的周末,我已经跟他约好要见面了!修二应该不至于在前一刻爽约才对!」
她如此断言。这么说来,他们早就约好要在九月的第二个礼拜见面。可是之后泉马上又自信缺缺地开口。
「……我是这么想的。」
「不是吧,居然那么没自信?」
一方面是想逗大家笑,我努力用调侃的语气吐槽。就是像中村或水泽用过的「捉弄人」技能。当我这么做,水泽便咯咯笑。
「不,应该不至于临时爽约吧。」接著又像在开泉的玩笑,他补上一句「……应该不会。」
「喂!阿弘你要有点自信啊!」
泉的反应让大家笑出来。嗯,像这样放在一起作比较,让我有所体认,自己跟水泽在捉弄人的技术上还是有落差。我要加油。
这时将手撑在下巴上的日南朝泉看去。
「不过——小考时间是在后天,也就是星期四喔?不用在苦读之前跟修二确认一下?」
日南要说的是这个意思,若是没有获得中村许可,就算在这努力将数学考到九十分以上,或许也没办法拿来说服他妈——换句话说,我们努力可能会做白工。
但那不算什么。这个时候,泉的答案肯定只有一个。
「嗯。最后或许派不上任何用场,但能做的事情,我都想先做做看。」
「……这样啊。」
毕竟就算知道那些可能都会变成「白做工」,泉还是会将想要帮助中村的心晴摆在第一位吧。怎么样,日南?这就是以「想做的事」为主的生存之道。
就这样,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日南开始针对这次事件做总结。
「那接下来就看修二怎么想了!要是他被优铃说服,我们就照刚才的作战计画走,去说服他的妈妈,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假如行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啊!」
泉带著闪闪发光的笑容点头回应,作战会议到此结束。
* * *
那天夜里,我来到自己房间的桌子前。
除了读数学,我一面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日南解决问题的方式实在太过讲究逻辑,让我好惊讶。但让人印象更深刻的是这个——泉对于「想做的事情」非常直率。
泉想行动的理由,「想要帮助他」的那份心情,乍看之下好像只适用在泉身上,但事实上跟我至今看过的某些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一定不只适用在泉身上——
这个时候在我心里,菊池同学在咖啡厅说过的某句话、这次泉之所以会采取行动的理由开始互相接轨。
「……这么说来。」
我有一个小小的发现。
有别于「不想被人看扁」,这是另外一个线索,若是这个假说成立,可能会成为又一个用于攻略绀野绘里香的强大武器。
如此一来,我反倒该把思考重点放在这方面。
但这样恐怕还不够周全。刚才那些发现或许能用来对付绀野绘里香的另一个弱点,但威力却不够强大,不足以一击毙命。只是这点程度的弓箭罢了。
那我现在就要强化这把弓箭……还是说——
想著想著,夜也深了。
* * *
隔天放学后。
今天我们没有开平常放学后会开的会议,而是召开别的集会。
也就是——日南要教我跟泉数学的读书会。
「啊——对对,只要将它代入那里……是不是就有了?」
「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日南,连教学都做得这么好,马上就看出我在哪边卡关、是哪里不懂,立刻指出关键所在,让我解除疑惑。而且不是直接将答案告诉我,而是让我自行意会、自行解决,可以真的看懂,采行诱导式教学,让人印象深刻。感觉会成为不错的家庭教师。而且人又长得漂亮。
嗯,透过这么完美的教法,不管是谁,成绩都会扶摇直上——我个人是这么想的,但这里却有一人例外。
「那、那个……代入这个X?」
有人的脑袋都快冒烟了,那个人当然就是泉。
「嗯、嗯嗯。接下来,只要用刚才说的公式2就可以了……」
「用、用公式2啊!我看看……这、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那个,这是……」
「嗯……抱、抱歉。」
看样子好像比预料中更不顺,泉越来越泄气,最后甚至开口道歉。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接著日南看向那样的泉,说话时露出半开玩笑又调皮的笑容。
「优铃……亏你能考进我们这所高中?」
「你、你少烦了~!」
后来她们两个就开始偷笑,气氛缓和下来。
喔喔。这段互动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刚才那招有点厉害。
简单讲,刚才日南做的事如下,泉觉得自己跟不上日南的教学感到很抱歉,日南没有说「不要紧,没关系」来打圆场,反而出声调侃她跟不上进度的部分,用这种方式缓和气氛,属于高端技能。
不过说真的,这样更有「我不介意」的感觉。若是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态度,或是打圆场说「没关系!」这样反倒让人更介意,很容易使场面变得尴尬,刚才那么做反而能导出更棒的结果。对现在的我来说,那样的技能还太高段,我学不来。肯定要把语气跟表情都完美运用才能释出这种技巧,若是让我来做会好像落井下石一样,让对方受到更大的心灵创伤吧。
这时泉双手交握在头顶上,边伸懒腰边开口。
「我碰巧在北辰测验上取得好成绩,就以类免试入学的方式进来……而且志愿校只填这里。」
「啊,原来是这样?」
我在旁边听到这段对话,一些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出现了,埼玉县的谜样升学系统「类免试入学」。每年会定期举办好几次的「北辰测验」,县内的中学生会一起参加这场学力测验,只要在测验中取得好成绩,拿著这个成绩去接受高中会考,「几乎就能确定」会通过考试,是一种特殊的升学管道。
取出成绩比较好的两次进行平均,数值若超过规定的成绩值,几乎就能确定会上这所学校,大概是这个样子。顺便说一下,比起选填多项志愿,只填一样志愿的情况下,规定的成绩值标准线会下降,泉走狗屎运,透过两次成绩平均加单一志愿的合体技进入这所高中,八成是这样。这就是埼玉的黑暗面。
「嗯……可是,我慢慢搞懂了!不愧是葵老师!」
这让日南面有难色。
「嗯——可是我差不多该去参加社团活动了。优铃你不用去吗?」
「啊!对喔!差不多该过去了!」
泉边说边慌慌张张地打开书包,开始做准备。
「那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去自主学习吧?」
这句话说完,日南迅速将笔记本收好,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背到肩膀上。干这种事的手法依然那么漂亮。
「说、说得对……」
泉有点不安地盖上笔记本,将它收进书包里。
可是该怎么说,照刚才的情况看来,泉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要自食其力读书并考取九十分似乎不容易。恐怕日南觉得照这次的作战计画走,只要我跟她两个人都考到九十分就够了,认为泉没拿出成果也无所谓吧。因此她用不著做多余的努力。好吧,就解决问题而言,确实是那样没错。
不过,我认为现在最该避免的是这个——不能让泉「想做的事」落空,也就是没让泉考到预计要取得的分数。其实这种想法毫无根据,但我心里却没来由冒出那种直觉,产生那种情感。
——所以。
「我说——日南。」
「……嗯?什么事?」
在做出回应前,日南微妙地停顿一会儿,同时转头看我。也许她心中已经出现不祥的预感。那你就猜对了,NO NAME。
我想办法让自己不要露出奸笑,装出困惑的表情,试著做出这种提议。
「其实是这样的,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有把握,等社团活动结束,可以再稍微教一下吗?去家庭式餐厅之类的。」
「……这个嘛,可是我的社团活动会弄到很晚喔?」
日南说话时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打算在图书室读书,等你练完就可以过去找你。」
「啊,原来是这样?」
日南说话时露出不大能够接受的表情。不过,接下来才是我做此提议的根本用意。
我的目光落到泉身上。
「要是没把握,泉要不要一起来?」
此时泉双眼绽放光芒。
「若是葵没问题,可以一起过去学习就太好了!」
那双眼真的很好懂,眼里的光芒有够明显,可以看出她打心底觉得日南值得依靠。
既然泉都这么表示了,要拒绝她难如登天。昨天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
「……嗯,那就大家一起念书吧!」
满脸笑意的日南露出完美笑容,接受我们的提议。她八成在心里咒骂,但是没关系,这下泉要考到目标分数的可能性就提升了。
就这样,泉已进入闪亮亮状态,我借用她的力量再次成功说服日南,后来我在图书馆努力自习一阵子,再到我们放学回家途中会经过的某个家庭式餐厅集合,接受日南那超浅显易懂的教学,然后才回到家里。
好了,能做的事都做了,再来就等明天的考试到来。
话说回来,基于「自身意愿」采取的行动果然让人乐在其中,总觉得周遭景色看起来都变得特别耀眼。我想,这肯定不是我的错觉。
* * *
时间来到考试当天。要上数学课之前,有段休息时间。
泉紧张到浑身紧绷。
眼睛下方出现明显的熊猫眼,可能是想赶走睡意,她手里拿著罐装黑咖啡,一直小口小口地喝著。每喝一口都会皱起眉头,我看她其实没办法喝那个,只是买来尝试一下,喝个形式。
「呜……真、真的没问题吗……」
除了像只小狗般瑟瑟发抖,泉还重复观看从昨天开始就拿来学数学用的笔记。
「没问题啦!你都那么努力了!」
「对、对啊对啊,是说我也很不安……」
「我说友崎同学,这个时候应该要鼓励优铃吧?」
「咦?对喔,说、说得也是……嗯。不会有事的,泉。」
「不对先等一下,那样根本就没有说服力!」
「总之优铃,昨天有先讲大概会考哪些,最后把这些再看一看会比较好喔?」
「嗯!也、也对!」
「对、对喔!」
「这句话又不是对友崎同学说的……」
我跟泉虽然像这样说个没完,但还是重新复习那些笔记,最后休息时间终于结束。
一开始上课,数学老师马上就把考试卷发下来,我们开始考试。
我开始写下密密麻麻满是数字的答案。我比平常还要紧张一些,将考题一一解开。
跟之前那些小考相比,这次的难度好像比较高一点。可是日南已经教过我了,基本上我在很有自信的状态下将那些考题全都解开。
日南事先有帮我们猜题,其中有少数几题都猜到了。嗯。我的数学不是很好,但这次应该考得很不错。
考试时间结束。考试卷都被收回去,老师将那些大致确认一遍。
这段期间,我小声找泉说话。
「……考得怎样?」
当我问完,泉瘪著嘴点头如捣蒜。
「不是说完全没自信。嗯。但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这话说得好直接,现在是怎样。
「那……总之我们先等考卷发回来吧。」
「嗯,也对,嗯。」
「……好。」
是因为用了平常都没在用的脑袋,还是对考试结果感到不安?这点我不得而知,姑且不管整个人莫名僵硬的泉,我将注意力拉回课堂上。
不过……低空飞过也没关系,希望泉能达成目标。
* * *
时间来到隔天。
这下我无地自容了。
「恭喜你——优铃!不愧是我的学生!」
「谢谢!这次真的是多亏葵帮忙~~!」
泉过去抱住日南,日南则摸摸她的头当作夸奖。今天就连泉都没说「我不是小孩子!」拒绝被人这样对待,她就直接接受了。
数学考卷发回来之后,后面接了一段休息时间,包含水泽和竹井在内,我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在那确认其中三个人的考试成绩。我跟泉就坐在隔壁,在数学课上已经看过彼此的成绩。
而最重要的结果如下——
日南一百分。
泉九十分。
我八十五分。
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达到目标,这场作战计画就此落幕。还什么「就算低空飞过也没关系,希望泉能达成目标」。反倒是我只差一点点,跟目标擦身而过。
「小臂别在意!」
「文也……好吧,其实你考的分数也不差……」
「少、少啰嗦!都说我数学很烂了!」
我半是自暴自弃地吐槽,那四人听了哈哈大笑。喔,大家很买帐。是因为我反覆练习,所以技能的效果范围才慢慢提升吗?要是继续下去让范围扩张到整个班级,那可就变成强大的技能了。
这时日南有些雀跃地开口。
「可是这样一来,九十分以上的就有两个人,还有友崎同学……虽然没有达到目标,但分数还是不错,这样应该能够顺利说服!」
她会摆出那么高兴的表情,我觉得并不是因为要拿来说服别人的材料都齐备了,而是只有我一个人考低分,嗜虐的她为此感到开心。我确定只是因为这样,但还是向泉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只要跟中村告知这个作战计画就可以了。」
「嗯。就是这样!」
泉一副达成心愿、了无遗憾的样子,用充满开阔感的表情向我点头回应。
话说回来,她真的好厉害。原本数学烂成那样,只是因为想帮助人就努力做到这种地步。该怎么说,感觉这是泉特有的才能。是说我成绩考最烂还在那里瞎讲什么。
这时日南用力拍拍泉的背。
「那这个周末就拜托你说服修二了!优铃!」
「嗯!包在我身上!」
泉说完咚咚地拍拍胸脯,总觉得她脱胎换骨、好像变可靠了,泉在强角的路上彷佛又向上爬升一阶,还有刚才被她拍打的地方似乎有点摇晃。说真的,我到底在说什么。
* * *
新的一星期来临,现在是星期一。跟日南的会议也开得差不多了,我朝教室前进,包含日南在内,针对中村问题开会的成员早就出现在那,于教室后方靠窗处交谈。这个星期六泉去见中村,大家在问结果吧。
「小臂你未免太慢了吧~~!」
「喔、喔喔,抱歉。」
其实我早在之前就去第二服装室,是让日南先回教室才会变成这样……想到这边就觉得有点委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就老实道歉。
「我有跟修二确实传达了!说我虽然不在行但还是拚命读书考到九十分,结果他超傻眼,跟我说『你白痴喔』!九十分哪里白痴?」
「不,我想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我立刻发动吐槽,接著泉突然露出开朗的笑容。
「不过,他确实应允我们了。说随便我们!所以今天要去修二的家,大家一起讨论要怎么执行作战计画!」
「哦哦,是这样啊!」
「没错没错!」
原来中村的「随便我们」代表「应允」?现充的语言还真难懂,虽然这么想,我还是为这个好消息打心底感到开心。
而我看著一脸开心的泉,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件让人一直感到在意的事。
「对了……那约会也顺利吗?」
我直截了当地问了。
「那又不是约会!」
说这话的同时,泉满脸通红。她的弱点果然是恋爱话题。不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我也很在意这件事~!优铃铃,那部分到底发展得怎样!」
「不、不,这个嘛……」
泉正支吾其词——突然间,一只轮廓粗犷的手胡乱抓住那颗头。染成漂亮茶色的秀发被人弄得乱糟糟。
「嗨。」
仔细一看,抓住头的手正为中村所有。什么,是中村!?我下意识看了第二遍。就是他没错。
在大家的注视下,中村的手从泉头上挪开。至于竹井,不知为何他已经变得泪眼汪汪。
「……修二~~~!」
紧接著直接过去用两手猛摇他的肩膀,中村的脑袋随之胡乱摇晃。他的表情看起来超不爽,但中村还是乖乖接受这一切。
「……够了,再不住手小心我扁你——」
他边说边轻戳竹井。竹井嘴上说「好痛!」却仍挂著满脸笑容,看起来超开心。
是说这样啊。中村来上学了。
也就是说,日南用不著实行作战计画,就在这一刻问题已经解决了。
「嗨。大概一个礼拜没见了吧?」
水泽带著浅笑望向中村。
「我说你们几个,不过是跷课罢了,未免太夸张了吧。为了说服佳子努力读书,莫名其妙。」
中村说这话的时候胡乱搔著头。
「咦——这算什么~?大家是为了修二著想才那么努力耶~?」
这时日南半开玩笑地用手肘轻轻撞中村。日南果然是能自然而然调侃中村的少数人之一。我之前也为了课题捉弄过好几次,却没办法做得那么自然。
「是谢谢喔——话说你原本就考那么好吧。」
「咦——错了错了,我可是有另外付出努力教人呢?」
「好啦知道了。真是的,又没人拜托你们——」
中村一面感谢却不忘念个几句。那么做是有些道理,但你们可别乱来,是这个意思吗?我学到了。
而一旁的泉正害羞地偷看中村。
「……早安。」
那只对这个集团里的某个人说,细小的声音惹人怜爱、夹杂著一丝叹息,当事人红著脸抬眼看向中村,嘴里如此说道。
「……早。」
就连中村似乎也有点被电到,他有些害羞别开目光。你们两个只是道早安也能亲热成这样,沟通能力到底是有多强啊。不过,即便是那个迟钝的中村,他也发现泉这几天很努力吧。怪不得会害羞。
但中村很快就找回步调。
「我说你,未免也太鸡婆了吧,小考考九十分特地跑来说是怎样。」
他也对泉恶言相向。真是一点都不坦率。
「什么!?亏人家那么担心你,居然说这种话!?」
「你每次都在不及格边缘,为这种事努力也太奇怪。」
中村泼她冷水。可是,是我多心了吗?在那眼眸深处有著莫名温柔的光芒,一点都不像中村。
「这算什么好过分!?说来说去始作俑者都是修二吧!」
「是是。总之我之后不会跷课,你们用不著再做什么奇怪的事。」
接著,中村用手指弹泉的额头,一面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著。
「好痛!讨厌——!」
虽然泉出声抗议,中村却老早看向水泽,开始讲别的事情。中村背对泉,泉注视他的眼神有点像在生气,但又有种安心的感觉。
——看著这一幕,我发现一件事。
中村会像现在这样又回到学校,与其说是日南讲求逻辑的作战计画成功,倒不如说——
都是因为泉埋头努力的关系。她单纯只是想「帮助中村」,中村本人也感受到了。原因其实就出在这吧。
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让我非常开心。
过没多久,上课钟声响了。大家看起来似乎还想继续聊下去,但还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在老师到教室之前,还有一小段等待期。教室里有许多人正在交头接耳讲悄悄话,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对了……友崎」。
「……嗯?」
我转头一看,只见泉的表情有些呆愣,但是又带著些许热情,正盯著斜下方看。
「呢——怎么啦?」
泉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当我这么问,泉身上的热情又多了几分,放在桌子上握住自动笔的手用力握紧。
「那个——刚才我想到一件事。」
她似乎已经回神了,模样看起来很沉稳,语气听起来却像是打从心底感到雀跃,嘴里吐出这句话。
「想到一件事……是什么?」
经我回问,泉慢慢转头看我,目不转睛地望著我的眼,然后简短回应「跟你说——」。
她的目光非常坚定,最近泉似乎不容易随波逐流了,但现在的她感觉更加稳健——这使我想起菊池同学在大宫咖啡厅说过的话,「感觉比以前更率直、更积极」。
如今的泉就给人那种感觉。
「之前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不该帮平林同学。」
「嗯……是有这回事。」
我点点头。
「可是那样一来就跟照绘里香的话办事没两样。会随波逐流,变成让人讨厌的自己。」
虽然笨拙,泉还是将自己的心声一点一滴具体说出。
「嗯……你有提过。」
看到那个样子,我知道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我该做的事就只有倾听——也就是说,我要有弱角该有的样子,不去打岔,要把那些心声仔细听完。
「可是……我觉得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是指?」
这时泉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的手指。
「我想帮助修二……所以做了不少事情。」
「是啊。」
泉就像在确认内心的感触。
「自告奋勇说自己想全程参与,还努力学习数学,受到葵跟大家的帮忙……感觉自己有点傻,不计后果一股脑猛冲。觉得自己未免太拚了吧?」
像要掩饰那份害臊,最后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补充。
「嗯,说得对。你超乱来。」
我也不禁面带苦笑回应。
然后我开始回顾最近的泉。的确,能够理所当然地说服那个日南,简直就是拚到无法无天了。再加上她超努力学习数学。
「啊哈哈,我就说嘛。但我也有在反省就是了,觉得自己有点太失控……」
「哈哈哈……是这样啊?」
好吧,从某个角度来看,她似乎已经把合理性拋到脑后了。
「不过,我那么拚命……然后今天修二就回来了,这才让我明白。」
「……明白什么?」
被我回问,泉就像在审视自己的内心,目光落在胸前。
「虽然不用多做解释……但我是因为想帮助修二才那么做对吧?」
「……是啊。」
「不是因为别人要求我去做才有所行动吧?」
「嗯,没错。」
这时泉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觉得平林同学的事也一样,只要那么做就好了。」
「……只要那么做是指?」
在我反问之后,泉面向这边大力点头。
「虽然绘里香要我当队长,但我用不著在意那种事。我——我想帮助平林同学,所以才出手帮忙。这样就够了!」
这句话让我有些惊讶。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要照真实心意做对吧。」
泉再次大大地颔首。
「嗯,当下氛围怎样根本不重要。想帮就帮,这样不就得了。因为我就是想那么做!」
泉的语气和表情柔中带刚,就像柳树一样柔韧苍劲。
这时泉看向人在教室前方的平林同学。
「所以说,虽然为时已晚,但我还是要去说说看,看能不能改成让我当队长。要是她依然说自己想当,那就交给她做;可是毕竟是被绘里香强迫的,我想平林同学应该很难受。」
那句话充满决心,彷佛一切都已拨云见日。
「……这样啊,那么做或许是更好的办法。」
「就是啊。嗯……友崎谢谢你,听我说了许多!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声音虽小却很有朝气,泉巧妙运用这样的语调向我道谢。如太阳般闪耀且充满魅力的笑容将我照亮。
「不……那个——别客气。」
「嗯!啊。还有一件事。」她接著压低音量。「我们也要努力让绘里香提起干劲喔。」
她露出调皮的笑容,半开玩笑地竖起大拇指。
这个表情就跟向日葵一样开朗,但总觉得这样才像泉,里头充满光辉。
此时老师进到教室里,开始上课。我抓准最后这一段空档,朝泉点头回应。
「说得对!」
泉看了也露出微笑,接著就面向前方。
话说回来——原来是这样啊。
慢慢地,我点了好几次头。
班上同学推来推去,「想要其他人当队长」,泉处在这样的氛围下。
差点被班上女王直接点名、赶鸭子上架变成队长。
前提是泉自己并没有很想做这份工作,可以的话只想避免。
换句话说——若是她要接下这份工作,那她就等同牺牲自己去做不想做的工作。
然而泉还是想「帮助某个人」,「出于自身意志选择」。
这不是随波逐流,也不是受谁所逼。
而是出于坚定的意志,是这股力量让自己做出选择、决定付诸行动。
而泉靠自己的力量悟出这个道理。
看在旁人眼里,这样的改变根本称不上剧烈。
「帮助有困难的人」、「接下大家不想做的工作」,从这种角度来看反倒会觉得泉在做的事情——跟不久前的她没两样,是在开倒车。
可是这对现在的泉来说,那是她「主动想做的事情」。
所以泉再也不迷个,能抱持坚定的自信,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我发现这件事,因此对于靠自身力量掌握这点的泉优铃——
「哎呀……她真是一个强角。」
——对于这个人的强大之处不禁感佩,让我大大地颔首,嘴边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