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上的第二服装教室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这我进去之前就知道了,假使那家伙真的一如往常坐在教室里的某个位置上,还一脸淡漠的样子,我现在也不晓得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吧。所以从某方面来说,其实我松了一口气。
但就算是那样好了,我还是希望她可以出现在这。
我点明日南隐藏在不合理行动后的真实意图。
也就是讲出那家伙之所以指导我进行「人生攻略」的理由。
之后日南就没有再跟我联络,也没有过来这边。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左右。
时间来到二月中旬。失去寄托信念的对象,我感觉自己连手指都在发冷,但我还是选择相信她,这份自顾自的期待令我内心纠结不已。明明知道再怎么等都等不到她,我却还在做垂死的挣扎,跑到这个地方来。如果去教室那边,应该能见到日南,可是待在那的她不是我想对谈的那个她。
但这样一点都不奇怪,算是很正常的结果吧。
日南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友崎文也这个角色。如今我发现真相,她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继续求证。
──叮咚──锵咚──
隔着操场,新校舍就在对面,我听见那边传来上课预备钟的钟响。旧校舍这边的广播系统已经故障了,疑似有点接触不良,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杂音,有时觉得就快找回原本的轮廓,却在下一秒变回之前那种破碎音,荼毒我的耳朵。这听来刺耳的声响让人想起老旧收音机,那声音给人怀念的感觉,有时又令人不安,巧妙呼应我现在的心境。
这几天以来已经听过好几次了,那声响不带任何情感,在宣告等待时间已然结束。
「……还是没来啊。」
我发出一声叹息,原本还把书包放在那家伙平常坐的座位上,像是要帮她占位子,这下我又把书包拿起。独自走上先前已走过无数次的走廊。
***
在走廊上走着走着,我随手打开跟日南的LINE通讯画面。
『明天早上我会在第二服装教室等你。』
『明天我也会去。』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像以往那样过去,你想来就来吧。』
这些都是我单方面发给日南的讯息。
她都没有回讯,只留下已读不回的标示。
人家都没有回覆了,还像这样一天到晚发讯息过去,我知道看在一般人眼中会觉得很恶心。
但我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
日南葵只是在利用我的人生。
原以为我跟她之间起码会出现一点牵绊,如今那些或许都是空谈。
但我还是一直紧巴着她不放,其中的缘由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用言语形容。
那是出于依赖,出于同情──或者另有其他原因?
我想要弄清楚。
足轻先生曾经指出我的错处。
说我太独善其身,不愿意去关心他人,也不愿外人介入太多。
做选择就要负起责任,举凡将这些推给其他人承担,或是反过来背负某个人的人生──一旦关系演变至此,我都会出于本能拒绝,专门从事个人竞赛的玩家才会有这样的本能,那早已在内心深处生根。
说老实话,我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携手同行。
可是就在之前的某一刻,我却想超越这样的个人主义范畴。
针对某个特殊领域,我萌生了越界的想法。
背后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想弄明白。
除此之外,有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先前得知日南都在拿自己的人生和我的人生进行「论证」。
当下我──只觉得悲伤不已。
***
一进到教室里头,我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某个方向。
「那这样小樱到底喜欢谁呀~?」
日南正跟深实实和小玉玉她们那群人有说有笑,现在正好在捉弄跟她们属于同一个群体的柏崎同学。
「葵都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
「谁叫你给人机会转移呀!」
那是没什么防备的笑容,说话的方式不大有隔阂。
这表示她很信赖对方,而且跟其他人比起来,她在态度上还表现得更为亲近一些。
说穿了──这都是为了迷惑他人,好让自己在人生中圆滑处事的精密安排。
做到这么彻底才像日南葵,所以身为玩家的我很尊敬她。但事实上,与其说这是为了圆滑处事,倒不如说她正在做的事情更为残酷。
「葵好奸诈喔~」
这不是欺骗,也不是谄媚。
而是在利用他人,来一一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才是日南葵真正的面貌。
柏崎同学是真的笑得很开心,显然她很信赖日南,能够和日南在对等的立场上聊天,甚至还为此感到优越。
这个女孩子很完美,但是又有点少根筋,因此人们才会敬爱她,大家都很喜欢她。
能够跟这样的女孩子待在同一个群体里,这点令人开心,对自己来说是很有价值的。
身上披着精心粉饰的外壳,去刺激人们想要被承认、寻找归属感的渴望,彻底支配这个世界。那是日南葵一手打造出来的样貌──「日南葵」应有的样貌。
因此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日南葵和柏崎同学在聊天,她们的心灵也没有相通。
大概是察觉我正在看她们,深实实注意到我,还跟我对看。她用力挥手并朝我走过来,对我露出笑容。
「早安──!军师今天也很慢呢!」
这几日以来,深实实来找我的次数变多了。因为她知道不久前我为菊池同学的事意志消沉?或者发现我最近的样子怪怪的,还是说──单纯只是太闲?虽然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答案,但她那么做都让我有得救的感觉。
「喔、喔喔,有吗?」
就像这样,我装出平常会有的样子并做出回应,接着深实实就在我面前稍微压低音量,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了,友崎。有件事情想确认一下……」
那句话就只有我能听见,这让我不由得绷紧神经。不久之前,我还打算循序渐进跟大家疏离,最先察觉事态有异的人就是深实实。
那这次她也──看来好像不是那样。
「我们在说大家要一起交换巧克力的事情……风香那边没问题吗?」
「巧克力是……喔喔。」
才刚回问到一半,我马上意会过来。
「没问题……我已经约好放学后要跟菊池同学见面。」
「啊,那就好!」
对。今天是二月十四日,也就是情人节。
「碰到这种日子,军师你就算号称自己忘了也不奇怪。」
「少、少啰嗦。我有在进步啦。」
「啊哈哈,也是啦!」
自从我跟菊池同学开始交往后,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情人节,已经约好放学后单独见面。是说一个礼拜前我都还不记得这档事,这我要好好反省。
「都已经在交往了……这不能忘啊。」
我说这话,同时也是在画出界线,来规范自己所要承担的范围。
我跟菊池同学的关系还没进展到跳脱个人范畴,足以开始为彼此承担责任。但不一定事事都要做到满,或是划分干净,也许我们能够在这之间的模糊地带找到一个平衡点。
虽然某些事做起来可能也算是流于形式,但我们为了培养关系,决定找时间待在一起。我个人的价值观是偏向各过各的,造下这样的「业」,菊池同学还是选择尊重。
「嗯……也对。」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弱角了,深实实话说到一半略为停顿,那停顿代表什么,我大概能猜到几分。
即便如此,我手上能够承载的负担还是有限。既然不能负起更多责任,我就不该进一步介入。
「了解──!那你要好好期待喔!期待我给的『义理巧克力』!」
「……哈哈哈。好,我会期待的。」
伴随夸张的动作,深实实说了些危险的话,我选择客套回应。其中并没有夹带谎言成分,也并非不忠于自我。
只是我已经决定了,要珍惜在我心中分量更重的人。
「嗯……敬请期待。」
深实实也做出跟我一样的客套回应。
既然这个人已经落到我的手掌心外,我就只能在足以负起责任的范围内与之交谈。
这几个月来,我对这点已经有了深切的体悟。
──不料这时。
「深实实~!你怎么啦──?」
来人对我们用开朗又自然的语气说话,她正是日南葵。
日南一脸不满,在看我和深实实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容。我们两个远离人群单独说话,拿出这样的态度应对实属正常。
只不过。
「呵、呵、呵~!才不告诉你!」
「什么嘛──?既然这样……」
那经过重重粉饰的虚假表情足以让人心情沉到沼底,虚假到不行,它正扭曲地动着。
「──友崎同学,你来说吧!」
从她口中脱口而出的一番话,不带半点真心、诚意,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那正是日南此刻的写照,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呼唤「我的名字」。
她根据她那灰暗的理论跟人做些无意义的互动,这让我的心变得冰冷不已。
***
这天到了午休时间。
我人在学校餐厅,正跟平常那群朋友一起厮混,和他们一起交换巧克力。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总共有八个,内侧那边有一张大桌子,中村、水泽、竹井还有我围着桌子坐,女生阵营则有日南、泉、深实实和小玉玉,都是平常那些熟面孔。大家都已经吃完午餐了,接下来似乎要开始交换巧克力。
日南就坐在我的斜右前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扮演平常那个完美女主角。如今日南葵「这个人」就坐在那。
「你们这些臭小子,都给我收下──!」
有人边发巧克力边吼叫,那大喊的样子就像抢到标的物的土匪一样,这人自然就是深实实,我随波逐流收下一个透明的袋子,隔着透明袋子能够看见形状像星星的巧克力。巧克力上有白色跟红色混杂而成的大理石花纹,模样像是外观粗糙的海星,但说老实话,根本看不出原本想做的是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这真的是亲手做的。
话说世人是不是都叫它友谊巧克力呀?不只是男生,深实实连女生都送。这就是所谓的多样性吗?
「啊啊?这什么鬼?」
有个男人在这时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开口,这男人样貌上魄力与杀气兼具,相对的一点亲和力都没有,他就是中村。可是深实实完全没有将那股压迫感放在眼里,嘴里说着「呵、呵、呵,你小子看不出来啊?」还装出在摸下巴胡子的动作,笑得一脸得意。
没看懂的似乎不只我跟中村,日南也不解地看着那样东西。
「……这是海星?」
「才不是──!」
深实实笑得很开心,但日南猜这种东西还会猜错,这就有点罕见了。而且她跟我一样都想成某种东西,那就更稀奇了。不晓得她是故意猜错,还是真的看不出来,这点无从判断,总之那对日南来说肯定都是小事吧。
就在此时,小玉玉笑咪咪地望着那个巧克力。
「谢谢!这是那个吧?就是那个土偶──」
当她将这话不经意脱口而出,深实实立刻开心回应。
「猜对了!不愧是我的小玉!」
「这、这是那个……?」
我用疑惑的语气接话。她说的那个土偶,应该是大家一起佩戴的谜样挂饰吧。头、手跟脚加起来确实有五样凸出物,在这些部位上的数量是一致没错。
只不过,我朝周围看了看,意外发现水泽跟泉都看出那巧克力是在模仿土偶挂饰,泉还说「要弄出条纹很困难呢~」出面缓和气氛。用来展现其温柔的反射神经实在太敏锐了。
「来,我的是这个!」
接着泉也顺势送大家巧克力。上头画着疑似猫咪角色的小袋子交到大家手中,一拿到那样东西,竹井就兴高采烈地打开。
「喔喔──!看起来超好吃的耶──!」
我看看竹井手上拿的东西,发现那是很像湿式蛋糕的黑巧克力。
「我这次试做法式古典巧克力蛋糕!」
原来如此,这个好像叫做「法式古典巧克力蛋糕」。除了学会新的基础知识,我还从泉手中接过巧克力蛋糕,说了一句「谢谢」以示感激。
紧接着日南也说「那我也来送一下~」面带笑容取出纸袋。
「我想说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只见她拿出来的东西有着美丽外包装,那八成是产自国外的巧克力。一看到那个外包装,泉眼里就明显绽放光芒。
「啊──!听说这个很好吃!我之前就想吃吃看了──!」
她变得很兴奋,迫不及待接过。大家都是亲手做的,就只有日南不是亲手制作,这点令人感到意外,是因为重视效率不想浪费时间才会那样吧?或许日南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说不定。
「我喜欢吃这个!」
就连小玉玉都给予肯定。不愧是西点面包店的千金,看来她有吃过。是说,她都说要开始认真帮忙家业了,想必对这种公认的美味巧克力很熟悉。
可是日南选择颇有名气的市售巧克力来当礼物,这件事情看在我眼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这次并没有发生接下来要说的情形,但日南应该早就猜到这么做有可能会跟其他人重复,她却容许这样的可能性存在。
姑且不管那些,日南将巧克力一一分给大家。
「来,这是友崎同学的!」
在那之后就不来第二服装教室,而且还一直拒绝和我对谈,这样的日南来到这后,以她平常会用的称呼叫我。我先前点明日南做事并非出自真心,还暴露她的企图,我们两人的战友关系已经持续半年以上,却因此出现巨大的裂痕,然而她却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她叫我名字时显得云淡风轻,像是要避免这一举动给人有任何遐想。
我看不出日南在送巧克力的时候,当下是怎样的心情。
「……啊。」
从对方手中递过来的巧克力,我正打算接下,可是那瞬间却没有抓好,导致巧克力掉在桌子上。东西没有成功交到我手中,巧克力无力地在桌子上「啪哒」一声倒下。
「抱、抱歉。」
一面道歉,我打算伸手将巧克力捡起来,日南也在那时伸手过来,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
那指尖非常冰冷,就好像没有血液在流通的机械一样。可是这样的指尖一直到指甲全都很端正美丽,让这个人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完美。这样的矛盾令我本能感到诡异。
先把巧克力捡起来的人是日南。
「还好吗?有没有摔破?」
「……没事。」
日南边说话边把巧克力交到我手中,我不知究竟该用怎样的声色来回应,于是双眼变得不敢直视她,选择用乏味的字眼回应。
她为什么对LINE讯息视若无睹,连第二服装教室都不来了?假如我现在突然说这些,情况又会变得如何?
或许是失落感令我感到悲伤吧,我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奇怪想法,但那些想像只维持短短一刹那,之后就不想了。
因为我并不打算否决她的生存方式,不仅如此,在面对人生这场游戏时,她这位玩家是很值得尊敬的。
因此只要是日南想要的,并为此实现的结果,我都会予以尊重。
「到我了,锵──!」
思考到一半,已经学会装可爱的小玉玉用那欢快明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把我拉离那个黑暗的地方。这时日南早就已经没在看我,而是改看其他地方,再也没有跟我对望。
「咦──!?小玉你的巧克力看起来超豪华耶!?」
「呵呵呵,我们家可是在开西点店。这当然是我亲手做的。」
「也就是说,送这个巧克力是在向我示爱!」
这对我来说是初次体验的热闹情人节──从某方面来说,在我之前经历过的情人节里,这也是最孤单的一次。
***
后来到了放学时间。
我跟菊池同学一起放学回家,现在来到离菊池同学家最近的车站北朝霞,我们人在车站附近的公园里,一起坐在长板凳上。
「这、这个给你!」
在这发生的事情自然用不着多说,又是来送巧克力的。菊池同学给我一个蓝色的袋子。
「谢、谢谢。」
跟中午的巧克力交换大会不同,这次赠送的巧克力已经确定是「本命巧克力」,害我心绪浮动,陷入绝妙的羞耻境地。
相较于「其他人」,我跟菊池同学之间的心灵距离更短,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为我带来温暖,掩去失去重要之物的孤独感。
如今回想起来,每当我失去一些东西,总是会从菊池同学那获得救赎。
「这是我……很努力做的……」
当菊池同学这话一出口,我突然有所惊觉。
「啊……」
「你、你怎么了?」
对。甚至连回顾以往的人生都免了,那算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女孩子送本命巧克力给我。」
「!?」
这让菊池同学顿时用力缩住身子,还抬头仰望我。我已经决定要跟菊池同学建立彼此信赖的关系,对方会缩着身体是因为我太恶心──这样的想法我已经不会再有了。已经懂她的反应肯定是在害羞。因为我已经变强了。
「我、我也一样!」
紧接着菊池同学用双手将那包巧克力按到我胸前。
(插图008)
「亲手制作……送某人本命巧克力,这些都是我人生中的初体验……!」
「!?」
这次换我被菊池同学的话弄到很害羞,出现跟她一样的反应。但我这个时候若是也缩着身体抬头看菊池同学──说这种话可不是在自嘲,那么做一定会让人难以接受,于是我逼自己只到脸红就打住。正确说来,就算不想让脸变得那么烫,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呃──听到这种话很开心……也不晓得这样说对不对……」
「我、我会……觉得很开心,可以把第一次做的本命巧克力送给文也同学……」
「这、这样啊。」
那句话意义深远,让我的脸变得更热了。
该怎么说呢,用我的话来讲会想吐槽「你们两个干脆到死都这样好了」,虽然做出会让人想吐槽的行为,但我又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大家就原谅我吧。以前我会看着在世上蔓延的情侣们默默诅咒,现在遭到报应了。
「……可以打开吗?」
「嗯。」
那一小包白色的礼物用水蓝色缎带绑着。说到情人节,往往会想到红色、粉红色或爱心,去选择水蓝色这种冷色系的颜色,实在很有菊池同学的风格。让我觉得这就是专属于我的归宿,不由得感到开心。
「喔喔!……看起来好好吃。」
里面放的巧克力撒了很多像是白色粉末的东西,一看就很像菊池同学会做的款式。那一包东西只有巴掌大,里面放了五个圆形的巧克力,一想到这是专门为我花时间做的,我就觉得这些巧克力和这段时光变得更加惹人怜爱。
「我现在可以吃吗?」
「嗯、嗯嗯。」
被我这么一问,不知为何菊池同学换上不安的表情,微微地点点头。她那样的表情令我不解地歪头──
「那个……我不确定做得好不好吃,觉得很不安……」
看到菊池同学说这种话,我心里想着「既然这样──」并将巧克力一口吃下。
「哇哇!?」
菊池同学当下很惊讶,我在她旁边慢慢品尝巧克力。
我用牙齿咬了口质感偏软的巧克力,带有一点苦味的酱料从里面跑出来,跟外侧的香甜滋味互相调和。撒在外面的粉末好像是细砂糖,跟内侧酱料的苦味和可可香气混合在一起,挑逗我的鼻腔和舌头。
「这个好好吃……」
「谢、谢谢夸奖……」
我这个人不太会说客套话,那是我如假包换的真心话。是说知道这个东西是菊池同学送的,我当下就已经认定东西很美味了,她其实用不着担心。就算口感跟干面包一样硬,我敢说我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接着我将那颗巧克力吞下,把袋子上的绳带重新绑好,束起开口。
「谢谢,剩的晚点再慢慢享用。」
为了展现我有多开心,现在是不是该当场全部吃完啊……?那个念头瞬间从脑海中闪过,但我又不是超级大胃王,现在一口气吃掉五个未免太可怕,我好歹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于是就把书包打开,将菊池同学做的巧克力收好,收完迅速起身。
再说那又不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只是为了讨对方欢心就去做──这会变成是在交际应酬。
「我送你到家门前吧。」
「好、好的!」
当我一站起来,这才看出菊池同学的视线对着斜下方。
我的书包就在视线前方,那让我不解地歪头。刚才打开的时候,里面是不是刚好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想到这边,我心里突然有谱了。
「啊──抱歉,你是不是会介意?……在看其他人送的巧克力吧。」
对。在我的书包里,满满都是大家午休时间送的巧克力。
开始跟人交往才明白一些事情,菊池同学若是看到我跟班上其他同学关系不错──主要是异性,她似乎就会感到不安,而且程度上还超乎我预期。可是菊池同学说过好几次了,若我要去追寻更宽广的世界,她不希望成为阻碍,菊池同学常常在选择之间左右为难,这情形我已经目睹无数次。
「对、对不起……」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就心情面而言,她肯定是想承认自己会感到不安,然而为了追逐所谓的理想,菊池同学会想要否认吧。这之中存在难以解决的矛盾,但我们两人的关系正在向前迈进,对于这样的事情很快就能释怀。
「抱歉,唔──虽然都已经收了,但我应该更加注意,尽量不要让你看见。」
会说出这种话,代表我仍想贯彻个人主义,但却愿意在这之中寻找妥协之道。
只见菊池同学犹豫了一下,之后抬头看我并开口说了些话。
「不用了……没关系的。」
她说完就低下头,安静地站到我身边。
「!」
就在那个时候,我的手掌心碰到一样柔软的东西。我们双方手与手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够感受彼此的体温,连二月那冰凉的空气都没有介入的余地。
「能够这么做的,只有我对吧……?」
再一次,就像是用言语对我施魔法。
「……是啊。就只有菊池同学能这么做。」
我也跟着点点头,并回握那只手。
并非我的处境起了任何变化,只是换了不同的角度看待,让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这是菊池同学教我的──同时也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教导,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收获。
若是要让双方的关系或存在变得特别起来,这个魔法是不可或缺的吧。
因为光只是这么做,我的心──甚至是菊池同学的心,都会变得如此满足。
「……唔。」
然而此时有些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就是今天日南露出的表情,还有那冰冷的指尖。
那家伙在利用自己的人生,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而且那样还不满足,还把我这个人当成游戏角色来用,接上游戏手把操控。
她甚至还想证明那一套理论能够重复用在其他人身上。
可是──那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戴着冰冷又厚重的假面具,以圆融处世为名理出一套又一套的理论,不停验证下去。
这代表那家伙心中的空虚、某种空缺──
就算利用自己或利用我来做验证,依然无法被填补。
她在班上已经得到想要的地位,人人都尊敬她,对她很有好感。
而且还改造我的外表、说话方式,以及跟人相处的手法,一切都经她改写。
──更因此让我交到菊池同学这个理想的女朋友,她是真的能够理解我的人。
假如这样,日南的心还是无法满足。
那她究竟要继续追寻到什么地步,才足以印证她心中的「正确性」?
「……友崎同学,你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
就这样,虽然我们两个彼此之间都怀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手却还是牢牢地牵在一起,我俩开始迈步走向菊池同学的家。
***
「在那之后……你们还好吗?」
此刻我们正准备通过经常走的那座桥,菊池同学却放缓脚步,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那之后是指──?」
她话里的意思,我已经猜到一半了,但我还是害怕直接用言语点明,这才反射性拿那句话原封不动回问对方。
「就是……我在想你跟日南同学之间……应该没什么吧……」
她曾经从我这边听说过只字片语,还拿艾尔希雅来创作故事,具备相应的洞察力。单凭这些,菊池同学曾试图找出驱使日南行动的核心所在。
虽然这给了我重大提示,让我得以察觉真相,但同时也形同从深底挖掘出一些东西,那将会引发无可挽回的后果。
「……这──」
因此我当下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曾经当着日南的面揭露那家伙行动上的真正意图,她的意图从某方面来说堪称怪诞,但换个角度来看又显得很迫切,感觉她都快走投无路了。
就像「纯混血与冰淇淋」里的无血少女艾尔希雅那样,为了自我肯定,一直在追求某种显而易见的价值。
渴望找到一些东西,来证明自身存在是有意义的,是那份孤独导致心中出现纠结。
「就像菊池同学说的那样。」
我想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日南她──就是艾尔希雅。」
只需要这句话,菊池同学就能明白一切吧。至于她不能理解的部分,那就算是日南葵这个人的私人问题,不一定非得将一切都弄得明白透彻。我是那么想的。
「……这样啊。」
这时菊池同学垂下眼眸,咬住唇瓣。
「那么日南同学她……还会继续作战下去……」
「作战……嗯,说得也是。」
拿这句话来形容日南,莫名有种贴切感。
她口中的话都不是出自真心,说起跟其他人的关系,也只是把他人当成道具看待。
双方明明就没有心灵相通,却让对方单方面产生误解,以为他们是心灵契合的。
这只会让她被无可救药的孤独感包围,但她还是只顾着验证正确性,更把那当成心灵支柱。
这不叫作战,又该叫什么?
「她今天……还是一直在作战。」
我们两人都看过相同的故事,知道艾尔希雅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所不知道的飞翔方式』。
『纯混血与冰淇淋』。
出现在这两个故事里的艾尔希雅,虽然家世背景和生长环境各不相同,但她们一样都找不到真心想做的事情,只知道去获取世人认为有价值的东西,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艾尔希雅很优秀,既聪明又美丽。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喜好是什么,没有中心思想,再加上没有血液,无法用来确知自己的种族或定义自身存在,她为此感到苦恼,不断挣扎、奋战。
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
「那个……文也同学。」
「……嗯?」
除此之外,我跟菊池同学还共享另一则故事。
「日南同学她──还会继续指导文也同学进行人生攻略吗?」
没错。
那个故事就是「我跟日南葵的人生攻略」。
「……不晓得。」
面对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日南在一切行动上都别有用心。可是她教会我攻略人生的方法,曾经持续做这种事做了一段期间,乍看之下那对日南一点好处都没有。菊池同学将其中的矛盾点出,当成问题问我,那让我进一步思考并将发觉的真相告知日南。答案也经过印证。
在那之后我都不曾跟「日南」真正对谈过。
「或许这样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咦?」
听到我那么说,菊池同学脸色大变。
「为、为什么……那对文也同学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一段关系吗?」
「……原本是那样没错。」
「对不起,都怪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不,不是因为你。」
菊池同学显得很自责,我打断她的话。但这不只是为了安抚菊池同学。
「反正总有一天还是得去确认真假。」
其实我也希望那样。
因为我一直抱持疑问。
「如果想要让这段关系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我必须深入探究。」
照理说我这个人应该是很独善其身的。
但唯独对日南会想跨越界线,超脱个人范畴。
想必那用不着菊池同学言明,在我心中一直都有这份情感摆荡。
「文也同学,你很希望……改变日南同学的世界吧。」
这话说得有些落寞。我曾经在第二服装教室将那些想法告知菊池同学。
我心中还存在一堵墙,到现在依然无法跟菊池同学一起跨越。希望未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有所进展,让我们为彼此负责,现在才在为那个目标努力而已。
不过菊池同学已经知道了,日南在我心中的定位不是这样。
「……嗯……可是。」
被菊池同学用那率真的眼神质问,我再次回想日南真正的意图。
接着想起这几天来跟日南的对话。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那么做……」
在我心中,开始对某件事感到迷惘。
「……你是说──」
那迷惘变得越来越深。
「我已经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她了……日南也不否认。还说我应该很生气吧,表情变得有点悲伤,之后就从那边离开了。」
那件事情是发生在两个礼拜以前,当时那冰冷又落寞的声音,我彷佛现在还能听见。
「我发LINE讯息给她也没收到回应,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日南和我对应的方式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于这点,或许我其实是感到悲伤的。
「她现在是在拒绝我。」
我说话的语气可能有点重。但那反映出心中的真实感受。
「原来是……这样啊。」
菊池同学一直用那双湿润的眼眸望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暑假发生过的事情。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日南也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是菊池同学的一番话让我鼓起勇气,这才跑去找日南。
「抱歉,我又说软弱的话了……我会花点时间想想看,试着寻找答案。」
不能再让她帮忙背负,更何况她这次还是我的女朋友。我决定自行处理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
菊池同学看上去显得很寂寞,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不管文也同学要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嗯……谢谢。」
我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伸手握住菊池同学的手。
日南葵对我来说很特别,这点我无法否认。
可是当成女孩子喜欢,眼下已经是我的女朋友,想跟她一起度过许多时光的人其实是菊池同学。
如今我们彼此都已经认清这点了,此时却突然冒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
「日南的生日?」
隔天放学后。
成员还是之前巧克力交换大会上的那几个,只是少了日南,如今七个人齐聚一堂,我听见深实实带来意外的消息。
「没错没错!我们要来庆祝一下──!」
「来庆祝吧!」
深实实跟竹井都向上高举拳头,大家也都一股脑地点头。下个月三月十九日似乎是日南的生日,大家正兴致勃勃讨论庆生的事情。话说当事人今天被叫去学生会,我们才会趁机讨论。
「原来日南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啊?」
「对啊,原来文也你不知道喔,有点意外──」
「说什么意外……」
水泽说这句话似乎别有用意,害我顿时出现狼狈反应。
基本上我跟日南都没聊过生日的事情,就算我们知道彼此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好了,了不起也只是当天在学校做个形式上的庆祝,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传些私人讯息祝贺吧。
「呃──」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于是决定老老实实招了。
「我不晓得,日南应该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生日……」
这话一出,泉立刻惊讶地睁大眼睛。
「咦──!我还以为葵她已经替班上所有同学庆生过了!」
「不,她哪是那种人……不过我这句话套用在日南身上好像不适用……」
「啊哈哈。就是啊!」
没有替班上的某个同学庆生过──日南葵光是没做这件事都令人感到诧异。虽然以一般大众的常识来看,这样好像不太寻常,但不知情的人看了八成只会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勤快」,再不然就酸她「为了讨人欢心还真会筹谋」。
如果得知这些举动全都是为了「验证」,不晓得大家会如何看待之前跟她一起相处的那段时光。
「于是本人七海深奈实就有一件事情想做啦!」
「有事情想做?」
当我复述完她的话,深实实接着用雀跃的语气宣告。
「其实就是──想要办惊喜庆生宴!」
「喔……」
惊喜庆生宴。这个字眼实在太过「阳光」,害我当下有点发昏,同时又觉得这句话似乎能够创造某种可能性,我的本能是这么告诉我的。
这个时候有人两眼放光,她就是泉。
「这个主意超棒的!既然这样!我也有一个提议!」
「提议?」
在深实实回问后,她接着说──
「大家要不要一起去旅行,在外面住!?」
「喔喔!」
「听起来超棒的啊!?」
不只是深实实,遇到乐子必定全盘参与的竹井还跟着大喊。外宿、汉堡、甲虫,竹井这种生物听到那些字眼马上就会有反应,想要收买他实在太简单了。
可是属于现实主义者的水泽却面有难色。
「你们的心情我懂……但剩下不到一年就要大考了吧?我们还有时间做这种事?」
「呜,这么说好像也对……」这话让泉却步了。
现在已经来到二年级的第三学期。不管是班上同学还是老师,大家都开始在为考试做准备。
「就是因为之后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上次暑假才当做纪念,大家一起跑去外面住宿。」
被人这么一说,泉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可是几秒钟之后,她又慢慢抬起脸庞。
「可是……我都还没找机会向大家报恩。」
「报恩?」
听到水泽那么问,泉点点头。
「暑假期间跟大家一起外宿,当时不是很开心吗?可是比起那个,大家为了我们两个帮忙规划,那更让我开心……」
这些话蕴含真挚的心意,完全没有在夸大其词,让气氛开始变得温暖起来。在她身旁的中村看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微微地点点头。
「那个时候的我们总是受大家帮助!害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事情,让人更开心……」
「这个嘛,你都那么说了……」
这些话充满感情,就连水泽听了都变得不是那么笃定了。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也算是「在操控氛围」,泉能够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办到,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吧。待人处事不是经过层层计算,而是用真性情和真心话来打动他人,像这样的「角色」处世之道,跟那家伙根本像是正反两面。
话说没有参加那次集体外宿的小玉玉也在这边,不过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女人果然是硬汉。
此时──
「好吧──也好。去一天两天还可以。」
眼睛都没有在看其他人,中村用强烈的语气如此断言。
「在我们之中,所有人都受那家伙关照不是吗?」
明明只是在说自己的意见,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像在说「大家都没意见吧?」好强。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也都没异议。
「哈哈哈。好像真的是那样喔──」
水泽说这话像是在举白旗投降,但他好像也有点乐见其成。
「嗯,我也那么想。」
之前小玉玉的话都不多,但在这样的场合中总会率先发言,明确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真的很像她会做的。
于是大家就此达成共识,然而深实实却说出令人意外的话。
「没错!──还有啊。总觉得最近葵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想借这次机会帮她打打气!」
「咦?」
她这话让我听了好惊讶。
不仅如此。
「啊,我也那么觉得!她感觉有点疲惫。葵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对啊,不过那家伙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啦。」
只见泉和水泽都在点头,接连对深实实的话表示认同。
「……你们说日南没什么精神?」
我不由得提出疑问。会有这种反应,不是我没发现日南最近元气缺缺的关系。
反而该这么说,这阵子日南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有点怪怪的,就连我都那么觉得。没发现深实实的巧克力是那个怪土偶,而且没有亲手制作巧克力,直接拿市售的巧克力过来。若是用不同的角度来解读,就连我都会说日南确实怪怪的。
但那是因为我跟日南之间发生过那种事情,我对日南的看法已经改变了,才会对这件事过分解读,我原本以为只是这样。
原来其他人也发现了。
「军师你都没注意到啊!?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做事情变得虎头蛇尾……」
「嗯,我懂。就好比是之前那阵子……」
就像这样,大家陆陆续续说起日南的表现。里头甚至包含我想都没想过的片段,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大家发现日南变得跟平常不太一样,那恐怕不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
我想那八九不离十正是藏在假面具底下的真实姿态。
「每次碰到这种事情,那家伙都不太愿意找我们商量。」
「其实她可以多多依赖我们啊!?」
怎么会这样呢──看到这样的情景,我莫名觉得耀眼。
「如果我们想要做些事情来回报葵,只能找生日下手了吧!」
这下就连深实实都一个劲地点头。
「那这样好了!我们大家一起去挑选礼物吧?」
当泉用兴奋的语气接话,水泽脸上的表情顿时跟着明亮起来,点点头开口道:
「不错喔。可是大家一起去就只买一个礼物,感觉好像满空虚的。」
这帮人陆陆续续分享一些点子,都是要让日南开心用的。
「但每个人送一个好像太多。」
「不然准备三个好了?」
见中村那么说,小玉玉马上有反应。这两个人之前都不对盘,如今却为了相同的目的讨论起来。因为他们都在关怀日南,想要替她加油打气。
就在此时,深实实开口了,头顶上彷佛有颗发光的电灯泡出现。
「那这样好了!我们分成三个队伍,分头准备生日惊喜怎么样!?」
「啊,那样好像不错喔。感觉可以变成分组竞赛之类的。」
水泽马上就听出玄机了,他点点头。
「分组竞赛!?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啊!?」
分组竞赛、咖喱面包、免费吃特大碗,习性上会对这类言词自动起反应的竹井也在那嚷嚷。
「感觉很棒耶!到时看哪个队伍让葵特别开心,他们就赢了对吧!?」
就连泉都兴高采烈地附和,话里不带任何算计。
紧接着,水泽笑着回应「我懂了」,并将大伙的意见浓缩成一句话。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讨日南葵欢心的竞赛。」
「喔喔──!」
大家都为这句话燃起斗志。
看他们那样,我在一旁发愣。
他们让我不由得心想「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知道日南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知道她只会利用和他人之间的关系来证明自己,我开始对这样的她抱持疑惑,除了感到怪异,同时也觉得寂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罢手,我一直在想这些。
但眼下大家在想的只有一件事──「该如何讨日南欢心」。
就只有这个。
「……哈哈。」
当下我笑了,不知不觉间,我受到现场的氛围感染。
「还真的……是那样。」
当我回过神,我发现自己早已点头如捣蒜。
氛围会成为当下界定善恶的基准,日南葵曾经这么说过。
以此类推,也许我现在只是在随波逐流罢了──不过。
「我们来办吧。为了让日南开心……来办场庆生宴。」
就当是最后推大家一把,我对他们这么说。我的声音和表情都显得莫名用力,以至于大家看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有点怪怪的。
于是我决定使用跟日南学来的技能,活用表情和声色。
「我想办庆生宴。为了让她开心。」
我充满自信,语气很坚定。
他们不知道日南真正的意图,而且是日南的朋友,会去想要怎么讨日南欢心,从某方面来说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正因他们怀着如此纯粹的好意。对真相一无所知,行事上才显得鲁莽又憨直。
但为了日南好,也许这是不可或缺的。
那些一直被我遗忘。
「你怎么了?文也。」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奇怪了吧,或者是水泽的直觉太过敏锐,他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对我说话。这让我转头看他──
「……我这个人,自以为有在为日南着想,但也许根本算不上。」
水泽听完「哦──」了一声并挑起眉毛,还笑了一下,彷佛能看透我真正的心思。
「人啊,一旦面对真正重要的东西,往往都会失去冷静。」
水泽用这句话轻描淡写带过,他那表情看起来很有男人味,一方面也让人觉得可恨。但不晓得为什么,跟以往好像有点不同,这番话闻得出火药味。
我想做的其中一件事情就是──教日南葵体验人生乐趣。
既然如此,与其去探究日南假面具底下的那一面,试图揭露。
还不如──先认真起来寻找,找出能让目前的她感到开心的事物。
或许那能帮助我找到线索,化解心中的迷惘。
「那好──!我们接下来要想办法让葵露出笑容!」
看到深实实说完还向上举起拳头,我们也学她,在场七个人都将手握成拳头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