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Introductory Chater 1~

SESSION 16距离演唱会还有5天

Piece of:春希

我和小木曾变得更加亲密,甚至还改口叫她雪菜。这个重大变化害我完全忘了某件事。

直到礼拜一早上,我在校门口遇上武也才回想起来。

「唷、春希,你很困嘛。昨晚有什么好事吗?」

「笨蛋,这怎么可能啊?」

事实上他多少猜中了。昨晚发生那样的大事,我亢奋到根本睡不着。

「开玩笑的啦。你也很努力啊,礼拜六就是正式演出了呢。」

「武也,你的眼睛也很红啊?」

「我也有认真处理自己的工作嘛,照这个进度明天就能完成了。」

「这么快啊?你好厉害喔……也太拼命了吧。」

「在冬马家听了你们的完美演奏后,我怎么好意思偷懒呢。我负责幕后工作的,不赶在礼拜四的排练前完成不行啊。」

武也笑着要我放心。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礼拜四要排练。

「……武也,你要不要当回吉他手啊?伴奏录完你就能参加联系了吧?」

武也听了我的提议,摇摇头对找说:

「我说过了,我不会站上舞台的。现在的轻音乐同好会是你建立的,所以你站上舞台就行了。我继续负责幕后,对演唱会绝对比较有益。」

「是吗……谢啦。」

「没什么啦。啊啊、我绝不是害怕『SOUND OF DESTINY』的独奏被笑喔?」

武也微笑调侃我。拜托你不要逼我想起这个现实好吗……。

「对了、春希。你今天没和冬马一起上学啊?」

这个意外的疑问,害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我什么时候和冬马一起上学了?」

「上礼拜三、四、五早上。你从车站到学校,始终保持在冬马身后三步之遥对吧?」

「被你看到了喔……」

可恶,竟然会被这家伙看到……嗯?

「安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包括雪菜小妹。所以啦,今天午餐给你请……」

「啊啊啊啊~~!」

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小心叫了出来。糟糕——我完全忘了柳原的事情。

怎么办,我还没有和雪菜提起选美的事情。

「喂、你在吵什么啊!是怎样啦,那件事被雪菜小妹知道了喔?」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真正麻烦的是……我头大了。」

我住在冬马家的事已经向雪菜道歉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柳原如果向校方打小报告,就算她没有确切的证据,情况也会变得很麻烦。

「喂、讲话不要没头没尾的,好好说明啊。」

「呃、其实——」我本想告诉他,我被柳原威胁了。「……算了,没什么事。」

武也讶异地问我怎么了。

我不能说出来,否则武也很可能会跑去怒骂柳原。

他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我不乐见问题恶化。

「怪人一个,练习要适可而止啊——啊、我要去找一年级的女孩子,掰啦。」

「喔、好。」

换上室内鞋,我目送武也前往一年级的区域,幸好他没有再追究下去。

我要如何解决柳原的问题呢……。

「早安,春希。」

「喔喔。」

我茫然地走上三楼,有人跑来向我打招呼。

「啊,啊啊,早安小木——」

「…………」

「这里有很多外人嘛。」

「…………」

「…………早、早安雪菜。」

「嗯、早安,你为什么说得这么小声呢?」

我会害羞啊。

「真拿你没办法。这次就原谅你吧,下次再叫错的话,我会逼你大声喊出来喔?」

天啊,这个人笑眯眯地说出很可怕的事情耶?

「请先给我一段时间习惯吧……」

「呵呵,再考虑罗……啊、预备铃响了。那午休时再见了,上课加油喔,春希。」

「啊啊、小木——曾雪菜也要加油喔!」

雪菜离去前,笑着说我勉强达到要求,真是有惊无险啊。

「……前途多难啊。」

「这是你自做自受吧?」

「哇啊啊啊!?」我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咦、冬、冬马?」

「她叫你春希啊。」

冬马揶揄地笑了。

「你、你听到了喔……」

「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下次你可别叫错了。」

「唔……」

「这是昨天那件事的补救措施吗?幸好不是什么困难的要求,也真有小木曾的风格。」

「……冬马,你也愿意叫她雪菜的话,我就不用这么害羞了。」

「我有义务帮你减轻负担吗?」

冬马无奈耸肩,并快步走向教室。

倘若冬马也直呼「雪菜」就好了,这比我称呼她「和纱」简单多了吧……不对、我百分之百不敢直呼冬马的名字啊。

「啊、你在练习指法吗?」

「咦?啊啊、不是,我的手指不自觉就……」

午休时间,我们来到学校餐厅。

雪菜指着我的手指,我才发现自己拿汤匙的手擅自动了起来。

「你这么在意演唱会的事情啊?那我送你一颗鸡肉丸子,作为努力的褒奖吧。」

「谢、系诶额……我在意的是吉他独奏啦。啊、对了对了,昨天的保温瓶我洗好带来了,放学后我再还给你。谢谢你啊,也请代我向你的母亲道谢。

「嗯,我知道了……其实昨天的事情,我没有向家人详细说明呢。」

雪菜略微苦笑,今天她的面前也摆着一个小便当。

四周同样有不少围观的视线,但雪菜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也保持平常心吃着自己的咖哩饭。

「对了、冬马同学到底在忙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本来打算邀请冬马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没想到午休铃响她就不见人影了,大概是在第二音乐室里吧。

姑且不提冬马在哪里,我好奇的是她今天上课时不晓得在干嘛。

冬马从早上一直在写笔记——偏偏她又没有在看黑板(冬马也不可能认真上课嘛),偶尔还一脸开怀地哼着小调。就各种意义来说,我从没有看过她那样。我问她在做什么,她只瞪了我一眼,叫我快点滚蛋。

「我是第一次看到冬马写笔记呢。」

「嗯——一定是轻音乐同好会的事情吧?会不会是在思考改良的方案?」

「雪菜,你也不认为她会专心上课啊?」

「咦?才、才没有这回事呢。啊、啊哈哈……接招i我再给你一个煎蛋卷。」

「呃、这个……」

我心怀感激地享用煎蛋卷。每次雪菜给我配菜,我就会感觉到周遭的杀意转强。

话说回来,冬马那家伙究竟在忙什么?

什么事情让她那么拼命啊?我问了她也不肯说,真令人在意啊。

我在意的另一个问题是……那家伙花了大把时间陪我们练习,她有没有好好睡觉呢?

「总之,大家都在专心准备演唱会呢。」

「是啊,对我们来说学园祭的活动只有演唱会嘛。至于雪菜还有选美比赛——」

我猛然想起,柳原的问题悬而未决。

「怎么了?」

「呃呃……」

我很犹豫是否该告诉雪菜,这和我隐瞒武也的原因不同。

我不想再让雪菜操心了。

退出峰城大附属小姐的选美,也许她根本不在意吧——

「啊——这不是北原学长吗?」

我惊讶地回过头来。

「柳……原。」

「我们真的很常碰面呢,也省下我找你的功夫了。」

四周的人都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唯独柳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她向我攀谈时,脸上挂着平常瞧不起人的笑容。

「关于昨天的事情啊……咦?」柳原用一种很做作的声音说。「我还在想北原学长和谁在一起呢,原来是和小木曾雪菜学姐吃饭啊。」

看到柳原前来,雪菜疑惑地歪着头。

「北原学长,你已经说服她了吧?」

「唔……」

「——我就知道。」

看我无言以对,柳原不屑地说道。

「北原学长也太优柔寡断了。你是那种思前想后,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的性格吧?」

我没办法反驳柳原。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昨天我说要给你时间说服……后来我又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改变作战方案。」

柳原露出了窃笑的表情。

「……呃呃、请问你是——」

听了我们的对话,满脸问号的雪菜提出了疑问。

「我跟你说喔,小木曾学姐。」柳原打断雪菜。「北原学长他啊,上礼拜四和一个黑发美女住在一起喔?两个人大半夜还去便利商店,学长真有女人缘呢~」

「你……!」

她冷不防地提起那件事,我一时惊慌失措——

「?啊、嗯,我知道啊。」

雪菜若无其事的反应,令柳原大感意外。

对吼,雪菜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在紧张什么呢。

「春希,你在大半夜出门是吗?怎么可以劳烦女孩子深夜外出呢?」

「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反省的。」

雪菜维持笑盈盈的表情和我交谈。

「为、为、为什么……」

柳原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样子这次轮到她惊慌失措了。

「他、他们买的是内衣喔——」

「?纯粹是没有准备,所以才要购买的对吧?」

我点头称是,一切就像雪菜说的一样,没有什么亏心事。

柳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请问你是哪位?是春希的朋友吗?你也认识冬马同学啊?」

「咦、啊……」

面对雪菜从容不迫的笑容,柳原急得方寸大乱。

柳原想利用礼拜四的事情来引起乐团内部的纷争吧?这种挑拨离间、意图再次破坏轻音乐同好会的作战……哼哼、很遗憾啊柳原,你的计划已经不管用了。

「哼……」

柳原瞪了我一眼。

我原以为她会乖乖认输。

「无所谓……你给我等着瞧,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语毕,柳原转身离去。

不服气是吗?

她是要怎么让我后悔啊……啊、糟了,她想告诉校方那件事!

「喂、你等等柳原——」

「唷、小朋。」

武也挡在正要离开的柳原面前。

「怎……怎样啦?」

「没有啊?我刚好来到这里,你们在讲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呢……我劝你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喔?」

武也贼笑道。

「我们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对吧?小朋。」

「你……!」

柳原愁眉苦脸地跑走了。

「唉呀呀、春希啊,你怎么会惹上她呢?」

「……抱歉,多谢了。」

武也真了不起,该说恶马自有恶人骑吗?

早知武也这么有本事,我今天早上应该老实告诉他的。

「不好意思,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啊?」

雪菜纯粹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啊、春希。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你要好好说明喔——咦、你和雪菜小妹两个人一起吃午饭?」

「呃、这个……」

幸好柳原的问题顺利解决了……接下来,我要怎么说明才好呢?

今天是礼拜一,轻音乐同好会无法使用第一音乐室。

放学后,我照样戴上耳机在第二音乐室的角落弹吉他,以免妨碍雪菜和冬马的练习。反正我只要加强独奏的部分,一个人待在角落练也没什么。……不过那段吉他独奏有够难,难到我都快哭出来了。冬马说她会指导我练成,我真的有办法完美演奏吗?

「学校里还有不少人呢,这个礼拜就是学园祭了。」

到了晚上八点,结束练习的轻音乐同好会成员一起走向车站。

「也对,这个礼拜……就要表演了呢。」

前面也说过,今天是礼拜一。学园祭在礼拜五、六、日三天举行,我们的演唱会是在礼拜六,因此得在礼拜四的放学后排练。

决战时刻就要到了。

「对了,E班的班级展示要做什么呢?」

「我们要做老掉牙的鬼屋啦。我是班长,本来应该帮忙准备的。这次我特地拜托大家,让我参加轻音乐同好会的练习。」

「是这样啊?幸好大家肯答应呢:」

自从加入轻音乐同好会,我也和班上的同学打好了交道。

不过,雪菜成为我们的乐团主唱后,最近大家常跟我说「你想练习没关系,但演唱会要让我们见识最棒的小木曾喔」,这代表他们很期待演肠会吧。他们这么有心我很高兴啦,压力也不小就是了。

「A班呢?」

「我们好像是要办咖啡厅……还取了一个『大正浪漫女仕咖啡』的怪名呢。」

「你们班的口味也太特别了吧……」

提案的肯定是男生。

「大家准许我不用帮忙准备,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每个人都很卖力缝制衣服喔,连依绪也很认真准备。啊、我们班的男生也要打扮成书生模样呢。」

「咦、男生也要?」

也太讲究了吧……说不定女生也有参与这个企划,想不到他们兴致这么高昂。

「当然女仕的工作是躲不掉的。对了对了,我排班的时间是在礼拜五的早上,你要记得来捧场喔?」

「思、我知道了,我会安排时间的。」

不、我要去,绝对要去。我也想看看雪菜会打扮成什么样子,我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罢了。

「不过,春希应该也蛮适合书生的打扮吧。干脆我们三个穿上A班的制服表演吧?」

「呃、这个不太好啦……你、你说是吧,冬马?」

走在我们一旁的冬马始终保持沉默,我试着向她攀谈。

「……啊啊……」

冬马只给了一个淡薄的回应。

「咦、我觉得还不错啊。我们一起穿女仕的衣服嘛,冬马同学。」

「……啊啊。」

「咦?冬马同学?」

「啊啊……」

我和雪菜对看了一眼。

冬马完全心不在焉啊……她是怎么了?

没多久,我们走到车站附近,雪菜也向我们道别了。

「呐、冬马。」

「啊啊。」

「——冬马!喂!」

「啊啊……嗯?」

冬马回过神来,她总算肯理会我了。

「……北原啊。怎样,有什么事吗?」

「呃呃、我问你喔,你不要紧吧?你从刚才一直在恍神耶。」

「我恍神?没有吧……咦、小木曾呢——她离开啦。」

「…………」

她是不是没睡好,身子太过疲劳了?

或者……她像昨天的雪菜一样,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冬马,你有烦恼的话可以告诉我啊?我会认真听你说的。」

我事先关怀冬马,也算求个心安。

「……那好,某个人的吉他技术要是更精进,就能减轻我的负担了。」

「呜、对不起……」

看来我的关怀对冬马来说是多余的。

「也罢,我说过会负责指导你学成。相对的,从今天开始我会更严格磨练你。」

「比、比现在还严格喔……」

冬马笑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冬马真的很累了。

她也不会乖乖听我的话去睡觉或休息吧。

那么我至少——

「……请多多指导鞭策了!」

我至少要努力练习,来回应冬马的好意。

这才是报答冬马苦心的唯一方法吧。

另外……顺便请冬马吃点超商的布丁或果冻吧。我这位爱吃甜食的师父,我很怕她饿昏头啊。

SESSION 17距离演唱会还有4天

Piece of:春希

之后冬马同样干劲十足,我的担心似乎真是多余的。

她彻底磨练我到深夜为止,我在凌晨四、五点昏睡过去,她还替我盖上了毛毯。

我睡到七点左右前往客厅,冬马已经在桌子前面写笔记了。看得出来她整晚没睡觉,但她坚持自己刚刚睡醒。

「你有闲功夫担心别人吗?」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礼拜二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冬马依旧一大早就在写笔记。

我有点担心她是否真的没问题——结果第三堂课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今天要小考,学园祭快到了,你们也别太散漫啊。」

性格认真严谨的英文老师,决定用成绩来反应大家的学习成效,每个同学都唉声叹气地进行阅读测验——没想到考试开始不到五分钟就发生了变故。

「……喂、冬马!你在干什么!」

老师的吼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望向隔壁的座位。

坐在隔壁额的冬马,是全班唯一没写考卷的人。

「谁准你在考试时干其他事情的!」

「…………」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的隔壁。

冬马的桌子上,还是摆着那一本笔记……喂、不会吧?

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考试的时候她会收敛一点。

「真受不了你,平常上课睡觉又不肯认真听课……难得看你保持清醒又给我搞这一套。……你连考试都不肯好好考就对了!」

寂静的教室中响起了愤怒的咆哮。

这个老师经常找冬马麻烦,类似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冬马根本懒得理会老师的指正,几乎所有的老师也放弃对她说教了——现在想想,也许他们是不想刺激冬马曜子的女儿吧?其中唯有这位身兼生活指导的英文老师,连续指正她超过半年以上。

「你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吗?再这样下去你会留级喔。」

这确实不妙啊,冬马。小考也得好好考才行啊——我在内心劝戒隔壁同学时,听到她说了一句很罕见的话。

「……不好意思。」

冬马小声地道歉了。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向别人道歉,她的内心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啊?

冬马竟然会老实道歉,英文老师一时也很意外,他讶异地劝冬马赶快写考卷。

紧接着——

「你的笔记我先没收。」

老师阖上冬马的笔记本,走回教师的讲桌。

「!」

当下,冬马气得怒目圆瞠。

「还我。」冬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糟了、冬马可能会和老师吵架——看到冬马的反应,我紧张得忐忑不安。

「……请……还给我。」

出人意料的是,冬马至今还保有自制心。

冬马动不动就无视或反呛老师,丝毫不懂得尊师重道,今天为何变得这么老实?

「唔……」连老师也对一反常态的冬马感到不解,他说:「你现在用不到这本笔记吧。」

「呃、这……」

「这东西先交给我保管,放学后再来职员室找我拿。」

「…………!」

「好了,其他同学也专心解题!考试还没结束喔!」

最后——冬马再也忍不下去了。

冬马晃着身子离开座位,宛如没有听到老师的指示,她的视线全集中在笔记本上。

「……还我。」

「嗯、冬马,你想干嘛。」

「——我叫你还我啊啊啊啊啊!」

冬马冲向讲桌,还发出了比老师更大的怒吼声。

「你、你做什么!?」

冬马的态度丕变,老师被吓得目瞪口呆。

「笨蛋、快住手,冬马……」

我慢了好几拍才站起来,试图阻止这位隔壁同学的失控之举。结果我太过紧张,跑到一半就跌倒了。

「呜、哇啊啊啊啊!?」

「北、北原,你是怎么了——喔喔。」

我的举动分散了老师的注意力,冬马趁机抢回她的笔记本。

「喂、冬马!谁准你——」

「这是我的!少管闲事、少碰我的东西!」

怒不可遏的冬马放声大吼,还将抢回来的笔记珍而重之地抱在胸口……。

「唔……」

冬马快步离开了教室。

E班的同学各个呆若木鸡,老师也是一脸困扰,搞不懂冬马是怎么一回事。

「呃、不好意思,老师。」

「啊啊、北原……你没事吧?」

「是、我没事。啊啊不对、我有事……我的脚有点扭到了,我去一趟保健室!」

我飞奔出教室,无暇理会老师的叫唤声。

随后——我忽然想到刚才冬马身上散发的气息。

冬马那种反应,简直和我第一次认识她时没有两样。很像一只充满敌意的野猫……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她那么激动了。

可是,和当初不同的是,这次她生气是有明确原因的。

「……那本笔记是什么啊?」

为何被没收而已……她就气成那样呢?

「呜哇……」

我知道冬马会来第二音乐室,事实上里面正响起非常激昂的钢琴演奏。

冬马大概是透过演奏发泄怒意吧。不过在优秀的技术加持下,琴声仍然保持着活泼的韵律和力道。

震慑人心的琴声当前,我也不敢多嘴。我听了冬马的演奏一段时间后,反倒是冬马先开口了。

「你来干什么,回去。」

指法不若先前激动的冬马,冲着我吼了一句。

「呃、不是啦……我刚才跌倒受伤,本来想去保健室的,走到一半又有点想听音乐。」

「这什么理由啊?从没迟到旷课的优等生学人家翘课?」

「是啊,所以让我待在这里吧。我只会乖乖听音乐,绝不打扰你。」

「不行,你回去……」冬马话还没讲完,又改口说。「……你也不会听我的话吧。」

「答对了,冬马你也越来越了解我了呢。」

「毕竟你是个一到别人家就会彻夜不归的家伙嘛。」

呜、她这样讲我还真没办法反驳……

「……呐。」一阵激烈的旋律过后。「那本笔记是什么啊?……有这么重要吗?」

我淡淡地寻问冬马。

「……不过是涂鸦罢了。」

冬马也淡淡地回应我。

我也改变了话题,不再多问。

「话说回来,冬马的钢琴果然很厉害呢。」

基于以往合奏的经验,她的钢琴我听过很多次了,每次听我都很佩服。

「这种东西任谁都会,纯粹是快弹而已,技巧也称不上高超。」

「听众认为厉害就够啦……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弹个正统的古典乐给我听吧。」

「凭什么要我干这种事啊……」

「拜托嘛,答应支持者的要求并不为过吧?」

「连票钱都没出的家伙,我才不会当他是支持者。」

「你还想跟我收钱喔!」

你不是已经很有钱了……。

「算了,我可没有堕落到要向你这种穷人拿钱的地步……想听可以,我有条件。」

「条件?」

「演唱会,成功的话你想听什么都没问题。」

冬马的脸上,流露从容优雅的笑意。

「当然,『SOUND OF DESTINY』的吉他独奏也要练好才行喔?」

「冬马……」

冬马的说词,听起来像在给我施加压力。

不过现在我很清楚,这是恢复平常心的冬马替我加油打气的方式。

「……我知道了,演唱会绝对要成功!就这么说定罗!」

冬马刻意耸肩,她叫我要好好加油,看了她的反应我也跟着笑了。

不久,下课铃声响起,休息时间过后——上课铃又响了。

「……喂、北原,第四堂课开始罗。」

「我知道啊。我的脚伤蛮严重的,下一堂课我也翘掉好了。」

「你根本没去保健室,哪里受伤了?整天翘课,小心被留级喔。」

「你没资格说我吧?我的成绩很优秀,不用操这个心啦。」

「哼……那你去教室拿吉他来练习吧。」

「啊、关于这件事呢——」这时,有人敲了第三首乐室的门。「喔、说人人到。」

冬马一脸讶异的表情,我径自走向门边。

「……暗号?」

「这里是那个女人的住所吗……」

门一打开,雪菜果然来了。

「小木曾,为什么连你也……」

「我跟老师说我头痛,想去保健室休息——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装病呢。」

雪菜开心地笑道。

「方才我利用下课时间传简讯给雪菜……这么有趣的事情我不敢瞒着她,不然后果会很恐怖。」

「那当然啊,你们不能再排挤我罗。」

「呃、哪有人不惜翘课做这种事的……小心你的大小姐形象穿帮喔?」

「没关系,大小姐形象在我心里已经功成身退了。现在我是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也是你们的伙伴,这么开心的事情我非参与不可。」

冬马不置可否,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对了对了,我去过E班罗,这个给你。」

我收下雪菜帮忙拿来的吉他,顺便向她道谢。

「……冬马,放学后去职员室道歉吧,我也会陪你去的。」

「我可没拜托你这么做。」

「算我拜托你总行了吧?这对你来说也许不重要,但那家伙是生活指导的教师,万一他用这个理由终止我们表演那就糟了。」

「……唔。」

「我也会陪你一起去的,放心吧。」

雪菜温言劝慰,活像一个照顾小孩的母亲。

「你们啊……」冬马叹了一口气。「和我这种人在一起,大家也会对你们有偏见的。」

「事到如今,你认为我们会在意这个吗?」

「就是啊。」

我和雪菜都笑了。

「事实正好相反,我和雪菜会改变大家对你的印象。」

「没错,说不定冬马同学也会成为大家心目中的优等生喔。」

「唉……我能不能毕业都是问题呢。」

「这也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让你毕业的。」

「学园祭结束后,大家来召开读书会吧。我的英文成绩比春希好喔,」

「……你们真是烦人呐。」

冬马的表情和她的语气同样厌倦,却又带有一种开心的感觉。

看到她的反应,我和雪菜相视而笑。

「好!既然我们三人都翘课了,那来练习吧!」

我举起吉他宣言,雪菜也拍手附和。

「真受不了你们两个爱翘课的。」

话虽如此,冬马并没有离开钢琴前面。

接好麦克风和吉他的扬声器,我们很自然地对看一眼。

「……请听我们轻音乐同好会带来的『WHITE ALBUM』!」

黑白琴键和金属琴弦的电子乐声,随着雪菜的即兴台词响彻音乐室内。

当然,我们后来被痛骂了一顿——然而这段时间,我们对学校和这个世界,不停地演奏跃动的旋律。

SESSION 18距离滨唱会还有3天

Piece of:和纱

礼拜三,上午七点四十五分。

「哈、哈哈哈……」

在自家地下室的和纱,发出了喜不自禁的欢笑声。

「完成了……我赶上了……哈、哈哈……」

和纱拿着笔记的双手在发抖,全身充斥着舒适的疲劳感和成就感。

「也许我真的是天才吧……?啊哈、啊哈哈哈……」

熬夜造成情绪亢奋,和纱开怀地自言自语。

「天才……不对、是努力的成果吧……我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拼命了……呵、呵呵……」

「嗯……嗯唔……」

「这首曲子,北原也能马上学会吧。我做得真不错……啊哈、哈哈。」

「嗯啊……冬马……?」

「啊、北原你醒了吗?已经快八点罗,你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和纱急忙捣住自己的嘴巴,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呼咦?……你、你是冬马……对吧?」

「废、废话,不然还有谁啊?」

和纱将笔记藏进柜子里,刻意装出冷淡的语气。

……可恶,情绪太兴奋了。

「不是、你的声音变得很像别人……感觉蛮可爱的说……呼啊啊!……」

他醒来伸了个懒腰,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和纱也松了一口气。

「早安、冬马……现在几点啊?」

「七点四十五分,你一直弹到六点半才休息。」

「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啊……难怪这么困……」

他揉揉困顿的双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快点准备吧,小心迟到喔。」

「嗯嗯……咦?你也还没有换衣服啊?」

他折起最近让他专用的毛毯,同时发现和纱身上的衣着没换。

和纱平时会在早上入浴,等洗好澡后再换上制服前往学校。

「已经没有时间洗澡了,你今天要直接去学校吗?」

「不。」和纱摇摇头。「我今天……想休息一天。」

「咦?」

「最近太忙了,我想趁今天好好睡觉。」

这句话——算真假参半吧。

「明天放学要排练对吧?我得先恢复体力才行。」

「啊、是这样啊……」

和纱这么说,他也不得不接受了。

没一会,他担心地问道。

「冬马,你真的不要紧吗?不要逞强喔?」

「哼、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困而已。」

「啊、是喔?……那个,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没有。」

「冬马……」

和纱不反对他的关心,但现阶段还不能据实以告。和纱忍住想马上带给他惊喜的冲动,决定稍微再等一阵子。

「……有事情需要帮忙我会告诉你的。总之你目前真的不用在意,今天我就会把事情处理好。」

没错,今晚便可如期完成。到时候——再让他大吃一惊吧。

「我现在要去睡了。等我睡醒会去洗澡吃饭,然后再睡到晚上的练习时间为止,你放心吧。」

「你真的要好好睡觉喔?」

「会啦,我也很困了。」

「是吗……那我知道了。」语毕,他点点头说。「我帮你向学校请假,有事情打电话联络我吧。啊、放学后的练习——」

「你和小木曾练吧,我不在你也要认真练习喔。」

「嗯、我知道。那你要好好休息喔?我在冰箱里放了甜食和便当,体力恢复了就到外面吃点东西吧……」

「……唉。」

果真是烦人的家伙。

「好了,你快出门吧……要迟到罗。」

和纱告知时间催促他,慌张的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充满阳光的地上世界。

「那好……」

和纱放开双手,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和纱才答应过他会好好睡觉,现在却必须食言了。尽管计划赶上了进度,然而今天已是礼拜三了,她不得不在今天完成最后的修正。

加油吧,和纱试着激励自己。

她打起精神,从柜子里拿出笔记本——就在这时候。

「……咦?」

她的视野歪斜扭曲了。

「唔……!?」

和纱双脚一软,手掌顺势撑在墙壁上。不过她的手掌也使不上力,整个人就靠在墙上滑落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

和纱无法理解自己的状态。……不对,她是不想理解。

她的手在发抖。

当然,不是成就感的兴奋所致。

「好冷……」

恶寒临身,和纱身体各部酸痛难当。

再加上头痛欲裂的症状。

她的全身发出了痛苦的哀号。

和纱不敢相信自己目前的状况……

「不会吧……我的身体、别开玩笑了……」

和纱亟欲在今晚之前完成工作。

她想带给那家伙惊喜。

不过,和纱的身体违背了她的意志,变得越来越不灵活。

「呜……呜咕……」

和纱环顾室内,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客厅没带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呼……呼……」

寂静的地下室,响起和纱剧烈的喘息。

和纱连站都站不稳了,她也无力爬上楼梯。

和纱勉力维系自己快要晕厥的意识,忍受着全身快要解体般的痛楚,在木制的地板上拼命匍匐前进。

最后——她终于爬到某样东西旁边。

那是刚折叠好的毛毯。

「啊……呜……」

和纱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毛毯抱在怀里。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

『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和纱想起了他的关怀。

「……北、原……」

和纱念着他的名字,尽力感受他残存的体温,就此失去了意识……

Piece of:春希

「唉……」

距离演唱会还有三天。

也许是「隔壁同学」不在的关系,今天我也提不起劲上课,几乎所有的课程都用来恢复体力了。换言之,每堂课我都在睡觉。我知道自己也没资格笑冬马了,但一想到冬马目前也在睡觉,我就莫名陷入了深沉的睡意中。有了这段休息时间,也排解了我今天只睡一个多小时的疲劳.

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多亏了上课睡饱的关系,放学后我练习得非常认真。在缺乏优秀指导者的状况下练习,练习的品质大概不如以往吧。不过我很努力练习吉他独奏,雪菜也专注发音练习;这样才不会被冬马说我们偷懒。

「剩下三天了,时间过得好快喔~」

回家的路上,雪菜吐着白色的气息叹道。

「是啊,明天要进行排练,后天就是学园祭第一天……」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有感而发。

「话说回来,冬马同学是不是很累啊,她不要紧吧?」

「今天早上她说会好好睡觉,我想不必太担心吧。」

只是,冬马再累也不会表现出来,我不清楚她究竟有多疲劳,这是我唯一在意的地方。

「今天早上啊……好好喔,我也想再去住冬马同学家呢。」

「雪菜的歌声很完美,没这个必要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喔?」

雪菜仰望着我说道。

「啊……不是、有你在我们也很开心啊?可是,太常外宿你家人也会担心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不过,很多事情……我蛮担心的。」

「咦、担心?担心我的吉他吗?啊、你是担心冬马吧?也对啦,她的状况很令人在意,但我相信她没问题的——」

雪菜盯着我,说我误会她的意思了。

「……春希,你一直在冬马家对吧?我是担心……你们会不会……擦枪走火之类的。毕竟你们从上礼拜……就、就住在一起嘛。」

「啥?」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懂雪菜在说什么。「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啊!?」

「是吗?冬马同学长得很漂亮啊——春希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呃、关于这个问题……」

「你是这么想的吧?」

雪菜的眼神透露出不容我说谎的意志……

「好啦,我承认就是了。……我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讨论的是那个冬马耶?」

「哇、你真的承认她是美女了……」

「是你要我承认的吧!?」

扯上这种话题,我是赢不了雪菜的……。

「唉、要是我也搭电车上学就好了,每次我都得一个人回家。」

雪菜遗憾地嘀咕道。

「…………」

雪菜的心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和冬马的练习早已不是秘密,然而无法参与我们的练习,她还是觉得很寂寞吧?

我不希望雪菜又误以为「自己是孤伶伶的」。

那么,我好歹——

「……雪菜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咦?」雪菜愣了一会。「咦、咦咦咦……旦个、不用啦,春希你又不顺路……」

「没关系,不会太远的。上次我去过你家了,这点距离没啥大不了。」

「距、距离也许不是问题。不过,春希你不是还要练习吗……」

雪菜困惑地婉拒了,我可不能在这里放弃。

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她也不想让我护送回家吧?可是,这么做能增加她和「伙伴」相处的时间,多少也可以带给她安心感吧?

我认为现在付予她这种安心厌是很重要的。

「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啊。」

好啦,我承认以前都是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

「呜~……」

「今天就好!我晚点去练习,冬马也能多睡一会,你就当作是给冬马休息时间吧。」

我也自觉这个借口太牵强,雪菜经过了一番犹豫和婉拒后。

「那么……就麻烦你了……」

雪菜总算肯首了。

她的脸颊在夜风吹拂下隐约泛红。

我用上稍嫌强硬的手段护送雪菜回家,回到家门前的雪菜害羞地向我道谢,脸上还挂着温柔的微笑。看样子护送的成效还不错,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和雪菜道别后前往车站,忽然想起这是我第三次走这条路线。

不论原因为何,我护送了那个小木曾雪菜回家,而且还被她感谢了呢。上个月的我绝对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吧?……严格讲起来,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才更令人难以置信。

我苦笑着搭上电车,先回家收拾替换衣物后,再搭电车前往岩津町。

我的师父(说不定)正饿着肚子等我回来,我到便利商店买了甜食和便当后,走过已经熟记在心的路线抵达冬马家——

「……咦?」

来到门前,我察觉了某种异样感。冬马应该在家,为什么她家中一片漆黑?

我按了门铃也没人应门。

冬马出门了吗?还是她睡得特别深沉?反正不管是哪一项……我都没办法进门啊。

「啊……」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推开玄关的门,并没有上锁。

不是特地为我打开的吧……不然房子里的电灯应该是亮着的。冬马连门都没关就去睡觉了吗?

她也太不小心了吧。

「喂、冬马~」

我在黑暗的玄关里呼喊冬马,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按下日光灯的电源,说了声「打扰了」就径自朝走廊内前进。

客厅也是一片漆黑,我打开电灯放下便利商店的塑胶袋。

我猜冬马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却又临时想起了那一本笔记的存在。

难不成,冬马醒来后一直待在地下室里?

「很有可能……」

我无奈地走向地下室——

岂料,有人在楼梯前晕倒了。

「……咦?」

我总算发现道一连串异样感的原因了。

「那么请多保重。」

「谢谢……」

前来看诊的女医师离开后,宽广的客厅变得悄然无声。客厅的中央铺了一席被褥,冬马神情痛苦地躺在里面。

一个小时前,我慌张地抱起在楼梯前晕倒的冬马,带她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我开启空调的暖气,再打电话拜托医师前来看诊后,考量到让她在这里休息比较方便取水,便从客房搬出被褥让她睡在客厅,顺便从冰箱拿出冰枕给她使用,还有拿小茶壶喂她喝水。

我擦拭她身上的汗水,犹豫是否该帮她换衣服时,门铃也正好响起——

「……唉。」

我真是个笨蛋。

自责的念头一直缠扰着我。

我明明知道冬马承受了多大的负担。

和她朝夕相伴的我,本该注意到她的状况才对。

然而我只会出一张嘴巴关心,脑子里却认为冬马是个超人。所以即便我稍有疑虑,也没有多做介入。我内心相信冬马一定没问题的……我把自己的这种想法强加在冬马身上。要不然,我今天也该早点回来的。

我实在太蠢了。

我应该要比任何人都了解,谁才是乐团中最努力的人。

「对不起,冬马……」

看着冬马气喘不止的倦容,我不断地向她道歉。平时她的肌肤如人偶般白晰精致,如今透出了鲜红血色。讽刺的是,这代表冬马不是超人或机器人——而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我观察着冬马的病况,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再替她换上冰枕和测量体温。

冬马的体温还是在三十八度以上。

不过,医生的退烧针也许起了作用吧,她的呼吸没有先前那么急促了。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对熟睡的冬马致歉。「唉、你比谁都清楚嘛,因为你总是骂我笨蛋啊。」

我在寂静的客厅里,对着无法言语的「隔壁同学」交谈。

「可是……可是、你也没好到哪去啊。」

语毕,我望着客厅的桌子。

上面放了某样东西。

「你就为了这东西,拼命累到病倒……这不像你会干的事啊。」

稍早,那样东西就掉在晕厥的冬马身旁。

累到没办法爬楼梯的冬马,直到晕厥都不肯放开那样东西。

「你未免……太傻了吧……」

那样东西——是冬马这个礼拜一直在书写的笔记。

我走近桌子拿起笔记,内心五味杂陈。

我已经知道这本笔记写了什么。

冬马为何如此拼命、为何笔记被没收会生那么大的气。

她这几天固执如斯的理由,我都知道了。

冬马,你太傻了。

不过——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

Piece of:和纱

好痛痛苦……。

和纱明白,她没时间再耗下去了……。

『……纱。』

咦……?

『和纱……』

……?是谁……?

『和纱,请你谅解。』

……咦!?

『我会给你信用卡,有什么需要你尽量用吧。至于你的生活起居,同样会由柴田女士帮忙打点,这你不必担心喔。』

和纱不敢相信……这个光景怎么再次上演了……

『钢琴你可以继续请樱井老师指导,想要找自己喜欢的老师指导也无所谓,你就去找想学的人来教你吧。』

…………。

『另外……高中升学你也不必担心。我已经特地拜托友人让你参加入学考,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别说了……

『再见罗,我们大概暂时没办法见面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说了……我不想听……

『和纱,请你谅解。现在带你一起走——』

别说了!

『——也是没有意义的。』

「~~~~!?」

和纱猛然惊醒,才发现这是一场梦。

「呼、呼……」

真是糟糕透顶的清醒方式。

和纱连忙摇摇头,想将这个梦境赶出脑海——

「呜……!」

不摇还好,一摇之下头痛欲裂,和纱不禁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是怎样……恶梦还没结束吗?

和纱环顾四周,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她察觉自己睡在客厅中央的被窝里,但她不记得自己在这种地方睡觉,而且身体感到非常燥热。摸不着头绪的和纱,决定先爬起来——

「她这里都没有预备的食材……嗯……啊、我找到一个土锅了……没错没错。」

「……咦?」

和纱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

「有一些咖喱包和罐头……嗯,我来的时候有买超商的便当……」

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是……。

「……北原?」

Piece of:春希

「普通的幕之内便当。是啊、两个都一样。」

『那好,你把米饭放到土锅里去煮吧,这样就会煮成稀饭了。』

「啊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晚上十点过后。

我站在冬马家的厨房,用手机和雪菜通电话。

『不过,我建议你去超商买调理包比较好喔?春希,你几乎没有料理经验吧?』

「嗯、是没错。」

『那还是听我的吧——啊、当然春希你亲手做的料理也很好喔,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只是今天用买的……』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出去……我不敢离开冬马身旁,她一次都还没有醒来啊。」

没错,冬马至今还在昏睡。

我想在她醒来之前准备晚餐,才会打电话给雪菜。

『……是吗,这么说也对……春希,我也去你那里吧?我可以带食物过去,搭计程车很快就到了啊。』

「呃、雪菜不用来没关系啦。」

起先,我将冬马病倒的消息告诉雪菜,雪菜自告奋勇说她也要来照顾冬马,我拒绝了她的提议。

『为什么?我比春希更懂得照顾病人喔?』

「这我相信,但你还是不能来。」

『为什么我不能去?春希……你又要排挤我了吗?』

「不是的,正好相反。冬马的健康固然重要,你的歌喉……对我们来说也同样宝贵。」

『啊……』

没错,目前轻音乐同好会不能少了雪菜的歌喉。

「我是吉他手,冬马是键盘手……乐器这种东西,一点伤风感冒或许还没什么影响。讲句难听点的,要临时替换也没问题。反正还有武也在,要全部用伴奏也不是办不到。」

不过。

「不过,唯独雪菜的歌喉是无可取代的。正因为有你的歌声,我才不想放弃演唱会……我无法想像其他主场站在舞台上的景况。」

『春希……』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雪菜的低语。

也许我的说法太做作了吧,我又做了一番补充。

「呃呃、况且『小木曾雪菜将在学园祭的演唱会担任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这个消息已经在学校传开了,临时走马换将会引起暴动的。」

『啊哈哈……没有这么严重吧。』

「有啦,班上的同学一直对我耳提面命呢。所以啦,看病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嗯……好吧,那我教你怎么煮稀饭。』

「啊啊、麻烦你了。」

这种分工方式最适合目前的轻音乐同好会。再者……这次的麻烦我也多少有责任。

『那么,你先往土锅里加入三杯水,等煮沸后再倒入米饭。其实用高汤会更美味的……冬马同学家没有柴鱼对吧?』

「没有耶……我只找到咖哩包,罐头也是烤鸡和沙丁鱼……喔、有一箱好像很贵的东西……这是什么?速食乌龙面?看起来很高级……没用化学调味料……食用期限也没问题。量还蛮多的,我吃这个好了……啊、我还有便当喔。」

『乌龙面?啊、里面有汤包吗?』

「有啊,有附液体汤包。」

『那你用汤包代替高汤吧。对了,不用全部加进去喔……』

几经指导,稀饭终于完成了。

「谢啦,雪菜。你帮了我好大的忙呢。」

『稀饭冷掉的话,等冬马同学醒来再温过一遍就行了。另外,有什么麻烦也欢迎你半夜打电话过来。……我好羡慕冬马同学喔,我也想吃春希煮的稀饭呢。』

「呃、这不算我做的吧……做法都是你告诉我的,想吃你随时可以自己煮啊?」

『既然随时都能煮,下次你要煮给我吃喔?答应我喔?』

「为什么?我是无所谓啦,你煮不是比较快吗?」

『不行,我就想吃你煮的,我很期待喔。』

「这没什么好期待的吧……也罢,我答应你就是了,多谢你啦。」

我向莫名坚持的雪菜道谢,结束了这场通话。

「……咦?」

我留意到冬马正要起身,看来她醒过来了。

「冬马!」

「…………」

「太好了,你没事吧!我正在煮稀饭,你吃得下吗……冬马?」

从地上起身的冬马,气冲冲地等着我。

「……你给我回去!」

「咦咦!?」

她为何要生气!?我做了什么吗!?

「真受不了你……竟然给病人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冬马念个没完,吃稀饭的动作倒是没停下来。她的气色还不太好,所幸加减有点食欲。

「你是病人,稍微忌口比较好啦。真的不好吃,我收掉就是了……」

「我又没有叫你收掉。」

冬马边吃边嫌,她说我煮得不好吃,纯粹是要补充营养才不得已吃下肚的。这家伙在嫌弃我的时候特别有精神。

「再说了,你有闲功夫煮饭吗?吉他独奏的练习呢?都练好了吗?」

「呃……还没有。」

「那快去练啊。去地下……不对、快回家练吧,你待在我家会被我传染的。」

「办不到。我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抛下生病的冬马回家啊。」

「你之前那么努力练习,要是感冒没办法上台表演,那才叫蠢吧。」

冬马眼神落寞地说。

「反正乐器能够替补。用事先录制的伴奏,让小木曾独自上台献唱也没问题。不过,这不是你重建轻音乐同好会的初衷吧?若不能站上舞台表演……一切就没意义了啊。」

原来——她听到我讲电话的内容了。

「所以……你回去吧。快点回去服用感冒药,好好在温暖的房间里练习,然后……你和小木曾……上台表演吧。」

「冬马……」

也许是发烧的关系,冬马的模样似乎比平时更为娇小脆弱。

冬马说得没有错,从我决定站上舞台的那一天起,演唱会的成功是我努力的唯一目标。

可是……

「我不回去。」

「北原,这样你所有的努力会……」

「这句话我奉还给你。我是很努力没错,但冬马的努力又岂能忽视呢?况且……事情会搞成这个地步,也是我害的。」

「啥?感冒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教你吉他的关系,少自以为是了。」

「你蜕错了。单纯陪我练习你一定能轻松胜任,根本不会累到病倒。然而,你会这么逞强……是这东西害的吧?」

说完,我将笔记放到桌上。

「唔……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拿来看了吗?变态。」

「抱歉,不过你也没经过我同意吧?」

「……这是社长提供给我的笑料罢了。」

没错,这也许很搞笑吧。

不过是一个丢脸又愚蠢的笑料,但冬马让这个东西不再只是一个笑料。她牺牲了自己的体力和睡眠时间,拼命实现我个人任性的无聊愿望。

「对不起,冬马……真的很对不起。」

「我说过了,你少自以为是了。我是想替演唱会增加一个余兴而已。和你……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既然和我没关系,那我擅自向你道歉也没什么吧?对不起,冬马。还有——谢谢你,害你这么逞强我很过意不去……可是我非常高兴。」

「北原……」

那个冬马和纱,教室和音乐室里的隔壁同学。

竟然为了我,一反常态地拼尽全力。

「你付出了这么多……我没办法丢下你不管。这次轮到我努力帮助你了,所以让我聊表心意吧。」

或许,这么做不足以报答冬马吧。

「拜托了。请你……准许我留在这里。」

「……唉。」冬马沉默了一会后,叹了一口气说。「随你便吧……再听你讲下去饭都变难吃了。」

「嗯、谢谢。」

话一说完,我不经意地笑了。我煮的稀饭不是原本就很难吃吗?当然,我并没有反问这么不解风情的问题。

洗完冬马用过的餐具,我拿药给冬马服用。

「……这药哪来的啊?」

「咦?啊啊、我拜托医生来替你看诊,她还帮你打了退烧针。」

「打针!?」冬马抖了一下。「……幸好我睡着了……」

这家伙怕打针啊,见识到她意外的一面了呢。

「对了……医生说我状况如何?」

「……好像不是流感病毒。」我犹豫是否该说实话,后来想想隐瞒也没意义,「可是……发烧两、三天是免不了的。」

「是吗。」

冬马默然垂首。

三天后,就是礼拜六……也是演唱会的日子。

「……好了,我的晚餐也解决了,你快点去练习吧。」

冬马叫我去练习,并没有提起演唱会的事。

「嗯,我会练习的,等你换好衣服睡着以后再说。」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这种事我知道……嗯?怪了……我今天早上是穿这件衣服吗?」

「啊、这个……」

「北、北原,难不成你……!」

冬马恶狠狠地瞪着我,她护住自己的胸口,红透的俏脸也变得更加通红。

「误会误会!是那位女医生帮你换的,我什么都没做!」

好在那位医生人不错,她看出我在烦恼冬马的更衣问题,看诊完后还顺便帮冬马换了一套衣服。

「然后,更衣室有替换的衣服……衣服是我去拿的……」

「……内衣裤也是你拿的吗!」

「情、情况紧急,我也逼不得已啊::你不用担心啦,我是连着衣服一起拿的,绝对没有碰到!而且我有遵守非礼勿视的原则喔!」

「真是够了,你是有多变态啊……」

我原以为冬马会很生气——但她看在情况紧急的份上,似乎原谅我了。

「那我去换衣服了……不准偷看喔?」

「是是。」

我随口回应冬马,看她踏着虚浮步伐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感觉好沉重。

冬马状况这么差,别说明天的排练了,礼拜六的正式演出也……。

「…………」

不管冬马说什么,我至少要陪伴她到睡着为止。

之后……再来好好练习吧,我要比之前更加努力练习。

也算回报这位不惜累到病倒的隔壁同学。

以及因应难以预料的变化。

不晓得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不过我得尽人事,才能抬头挺胸地告诉她,我确实努力过了。

我怀抱决心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静谧冰冷的黑夜。

礼拜四就快要到了。

SESSION 19距离演唱会还有2天

Piece of:和纱

好痛苦……。

『和纱……请你谅解。』

你要我谅解什么……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现在带你一起走——』

我受够了……

『也是没有——马…………冬……』

我不想听……咦?

『马……冬马——』

是谁……?不对……这个声音我知道……。

「冬马!」

「咦……啊……?」

和纱神识昏沉地张开双眼,看到他的脸孔就在一旁。

「你没事吧?」

「北原……?咦……啊、你、你在做什么!?」

和纱慌张起身,发现他蹲在自己身边。

「你、你干嘛偷看我睡觉……!」

「你误会了,先冷静下来!我来探视你的情况,看到你在呻吟才……」

「咦?」

「我忍不住叫了你的名字……把你吵醒真的很抱歉。」

和纱刚才听到的声音果然是他。

这家伙连在梦中都很烦人——和纱放宽心,也松了一口气。

「……你有练习吗?现在几点了……?」

「我稍事休息后一直都在练习,现在早上八点了。」

听他这样讲,和纱才发觉窗外明亮的光线。

「八点……北原,你不去上学吗……」

「我怎么可能去啊。啊、我得向学校请假喔……对了,我手机放在地下室里,你家电话借我一用。」

话一说完,他立刻打电话向学校请假。那个从来没迟到旷课的班长,轻易地放弃了他的坚持。和纱多少有些罪恶感,毕竟她昨天也请假了。

话说回来,一般人不会记得学校的电话号码吧?真不愧是班长。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也许……有好点了。」

「是吗?那来量体温吧。」

和纱收下体温计测量,温度是比昨晚低了一点,但没有降到三十八度以下。

「……很好,体温正常。」

「玩笑话就免了吧……体温没降呢。」

他轻叹了一口气。

和纱心想,不要露出这么哀伤的表情啊……

「想吃早饭吗?昨天的米饭还有剩,可以再拿来煮稀饭。你有食欲吗?」

「……嗯嗯。」

和纱换好衣服后,吃了昨晚也尝过的稀饭——其实他亲手煮的稀饭味道还不错。吃完早饭的和纱服用了药物,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好啦,你快躺进棉被里休息吧。我要回去练习了,你乖乖休息。」

「咦……」

和纱平静的心情……又被这一句话激起了涟漪。梦境的内容和现实交错,刺激到和纱的负面思绪。

他要去哪里?

他要丢下我不管吗?

「嗯?干嘛露出这种表情啊?啊啊、不用担心啦,在你睡着之前我会陪伴你的。」

他的言词和笑意并没有其他意思,可是和纱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透了,因此冲着他吼了一句「别胡说八道了!」。

「啊、不是,我没有揶揄你的意思啦……抱歉,我会闭嘴待在这里的。」

「…………」

总之,他暂时愿意陪在和纱的身旁。

问题是睡着以后呢?

和纱担心,万一自己又做恶梦呻吟,而且清醒后他不在身旁该怎么办?

焦虑的和纱做了一个决定——

「……喂、北原。弹独奏给我听……我要听你现在的进展如何。」

「咦?你、你在说什么,你要好好休息啊。」

「别婆婆妈妈了,快点弹给我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走吧。」

「不要无理取闹,你烧还没退啊……」

「废话少说!」

他想阻止和纱,和纱不但气得破口大骂,还逼他搀扶自己走到地下室。

和纱不惜用上蛮不讲理的手段,也不想一个人面对孤独……。

Piece of:春希

「……你还有很明显的失误。」

「啊啊、嗯……」

「呃呃……大概五个、明显的失误……」

「…………」

硬逼我练习独奏的冬马可能是高烧不退的原故,有时候会茫然发呆、重复说着相同的话语,显然不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

「总之,你这样还不行……技巧称不上纯熟。」

冬马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多加练习的……请你先回客厅去休息吧。」我很感谢她的关怀,然而我更担心她的健康啊。「来,我扶你回客厅。」

「……我不要,」

这位病号明明声音没什么元气,态度却听顽固的。

「号不要咧,你唷。」

「我要留在这里……这么差劲的吉他,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放心吧,我自己会好好练习的。你听话……」

「可是……可是就剩下两天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你要先养好身子啊。」

「我没心情休息了……因为,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教会你的,我答应过你了……所以我……」

「冬马……」

冬马也许是发烧才会变得如此固执,但这也透露出了她的真心话。

不晓得全校……不对、不晓得全世界有多少人知道,冬马和纱是这么重信守义的人。

当然,我也不能乖乖答应她的请求。

「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不过你还是得去休息。」

「为什么……你不想让演唱会成功吗?」

「想啊,可是你不去休息,我也没办法安心练习吉他。」

我以为动之以情,冬马就会老实去休息……

「那、我在这里睡觉……」

「啥?」

这句话不禁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耍我。然而她现在的状况又不可能开玩笑。

「我会在这里好好休息……这样你能放心练习了吧?」

「放心个头啊?吉他的声音这么大,你是要怎么休息啦?」

纵使我改接耳机,也掩饰不了吉他本体的声音,装上消音器又没办法练习。

「少抱怨了,这都是为了演唱会,你说过会听从我的指示吧?」

不是这种问题好不好?

「……北原,你放弃了吗?」

我还来不及问清这句话的意思,冬马又接着说道。

「我没有放弃。我会治好这种小感冒参加演唱会,你的吉他独奏我也绝对会教你学成。所以……所以我……」

这时冬马和我四目相望,她的眼中好像看到了另一种光景。说不定,她在想像正式演出当天的舞台景象吧。

「…………」

感受到冬马的热情,我选择妥协了——

「……你一定要乖乖躺着休息,如果难过或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嗯。」

明知这么做不对,我仍然将被褥搬到地下室。

也许我会被冬马传染吧……不过若能治好冬马的感冒,我也心甘情愿。

我们一同待在地下室里,冬马却始终不肯睡觉。

她一直躺在棉被里盯着我,并不是被吉他吵到睡不着。我拜托她好歹闭上眼睛,她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说:「我不会打扰你的,等我困了自然会乖乖睡觉,让我看一下吧……?」我也不好意思训斥她。

我们提早吃完午饭,冬马又开始注视我练习独奏。她没有教导我、也没有睡觉,就只是不停看着我。后来我专心练习吉他,也懒得再多说冬马什么。

今天是礼拜四,也是打扫业者来冬马家服务的日子,我完全忘了这件事情。不、就算我记得也同样会很讶异吧。

傍晚,我到客厅替换冬马的冰枕,正好碰到了一位慈眉善眼的中年妇女,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打扫业者。简单说就是陌生的欧巴桑,我们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这位太太说她中午就过来了,我和她闲聊一会后,回到地下室告诉冬马这件事,冬马也忘了今天那位太太会来。

「也对,今天是礼拜四嘛……反正刚好有一堆该洗的衣服。」

「你唷,那位太太哪是什么业者啊?她说,她是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好像叫柴田女士对吧?」

「差不多吧。」

差很多好不好,帮佣还贴切一点,冬马也真是太随便了。

「我提到你的事情,她很担心你喔?啊、她还说晚饭她会负责张罗。」

柴田女士的工作只有打扫环境,不过听我游说了冬马的情况后,她主动说要帮忙煮饭。感觉她的个性随和又喜欢照顾人。

「她会去买其他材料,煮一些稀饭以外的东西给你吃。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布丁……果冻……其他随意……」

又是甜食,我就知道。

我向柴田女士转达了冬马的意愿,这才发现排练的时间快到了。

昨天我有传简讯麻烦武也关照,照理说是没什么问题。

「对了……雪菜没有联络我呢。」

我想起了我们的乐团主唱。她是顾虑我要照顾病人,才没有打来的吧?

我回到地下室想传简讯给雪菜,却看到高烧不退的冬马在弹我的吉他,我连忙没收她手中的吉他。

冬马量过体温,温度还在三十八度以上。我念了她几句,叫她快点睡觉……完全忘了传简讯给雪菜。

——我甚至没注意到,这是天大的失策。

Piece of:雪菜

『您拨打的电话没有回应,可能是处于讯号不良的场所或……』

礼拜四早上。

在上课前的教室里,雪菜挂断了电话,内心暗自叫苦。

雪菜拨打的当然是春希的电话。

想必是昨晚和他通话太久,他的手机才会没电吧。

「那传简讯好了……」

雪菜决定先传个简讯,等他发现手机没电,自然会回传讯息吧。

不过……雪菜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他的联络。上午雪菜也打了冬马家的电话,同样没有任何人接听。

说不定和纱的症状一向没有好转吧。

雪菜替和纱与春希加油,她相信和纱一定会治好感冒。

她相信那两位伙伴,一直等到了放学后。

「是吗……冬马高烧不退啊。」

武也叹了一口气。

今天有演唱会的排练,雪菜和武也来到体育馆听其他乐团演奏,等待轻音乐同好会的排练时间到来。

「思,我刚才打电话,是冬马家的帮佣告诉我的。」

他的手机依旧打不通,不过雪菜打到冬马家的电话,有一位每周负责两次清扫工作的中年女性接听。

「有钱雇帮佣,不愧是冬马啊。一个人独居碰上感冒真的很难受呢……平常当然是轻松又快活啦。」

「可是,冬马同学本来似乎不喜欢独居呢。」

「是喔?真的假的,我们说的是那个孤癖的冬马耶?」

雪菜能理解武也的想法,但以雪菜对和纱的了解,她并不是真心渴望孤独的——不可讳言的,这纯粹是雪菜个人的主观看法。

「啊、那春希怎么檬了?j

「听说他一直在照顾冬马同学。那位帮佣也挺忙的,我不好意思打扰太久。」

「哼—……那家伙真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呢。」

「咦?」

「没事,我是说他怎么没发现手机没电啦。话说回来,冬马来得及康复吗?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已经不到四十八小时了。」

「没问题,冬马同学绝对会康复的。」

没错,雪菜是真心这么想的。

「冬马或许没问题,但春希呢?他在照顾冬马,意思是他没办法练习吧?那首『SOUND OF DESTINY』的吉他独奏……他真的会弹吗?」

「没问题……春希一定办得到!」

雪菜深信不已。他们是雪菜的伙伴,所以值得雪菜信赖。

「这个也不遑多让啊。竟然会有女孩子这么崇拜春希……人生太难预料了……」

「?你怎么了饭塚同学,瞧你从刚才起就怪怪的呢。」

「没事。也对啦,雪菜小妹都相信他们了,我也该抱持信心嘛。后天加油吧,我会在舞台旁边负责伴奏和替你们打气的。」

「多亏有饭塚同学录制贝斯和鼓声,真的很谢谢你,正式演出也麻烦你罗。」

「雪菜小妹……呜呜呜、你越温柔我就越恨春希啊。」

「咦?」

雪菜正感困惑,执行委员透过麦克风呼叫轻音乐同好会上场。

武也催促雪菜上台,雪菜站上了体育馆的舞台。

「啊、轮到小木曾排练了!」「叫其他人来啊,小木曾要唱歌了。」

一看到雪菜上台,底下好几个人兴奋大叫。

有人指着雪菜、也有人好奇地盯着雪菜,体育馆的入口还有人急忙呼朋引伴。这一刻,舞台上的雪菜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

与此同时,雪菜她——

「啧、排练而已吵个屁啊……咦、雪菜小妹,你怎么了吗?」

「咦?啊、没事……」

雪菜向武也摇摇头,内心却很清楚。

这里,就是自己后天要登台献唱的地方。

不是卡拉OK包厢、也不是屋顶上,更不是和纱的家里。自己必须在这种地方唱歌。

好宽广,原来从舞台上望去是这样的景色。

底下的观众其实寥寥无几,雪菜却很在意他们的视线。

「是说,后天这里会客满吧,真难想像到时候会有多热闹呢。」

武也的自言自语点醒了雪菜。

客满?这里会客满?

「啊、对了雪菜小妹,你待会有空吗?我准备了正式演出的服装,请你试穿一下。」

「……服装?」

武也的话语,听起来感觉好遥远。

「其实那是我租来的衣服啦。……上一个主唱要求很多,所以我找了不少店家,也租了很多适合你们两位美女的衣服,试穿看看好吗?」

「…………」

「今天是礼拜四,我们可以用第一音乐室。啊——我忘了叫依绪来帮忙了,那家伙有办法放下班上的准备工作吗……呃呃、雪菜小妹,你有在听吗?」

「咦?啊、对、对不起,我有在听……」

「怎么了吗?快要开唱了,你该不会紧张了吧?哈哈。」

「唔……!」

「雪菜……小妹?」

『好、开始演奏!』

雪菜没有听到执行委员的声音。

「雪菜小妹、雪菜小妹,你打算怎么办?」

「咦?什、什么事?」

「我是说排练啦,目前只有事先录制的伴奏,你要先练唱吗?」

「练唱……」

要在这种地方练唱?

「……雪菜小妹,你没事吧?」

「嗯、嗯……我没事、我没事的……我……我不是一个人……有伙伴陪着我、我……」

这句话不是说给武也听的,雪菜的语气很脆弱,她在拼命说服自己。

雪菜会努力至今,是她喜欢唱歌的原故。

有人需要她的歌声、称赞她的歌声,她才有办法站上舞台。

不过现在的状况压迫着雪菜,犹如在嘲弄她的决心。

『喂、你们快点开始啊?』

远处响起了某个人的声音。

开始?开始什么?唱歌?要开始唱歌吗?在这种地方唱?一个人?

——好可怕。

雪菜也受不了孤独了,她不懂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雪菜的内心满是恐惧,她不想待在这里,她好想逃跑、好想回家、好想有人拯救自己。

雪菜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和纱抱病在床,春希在照顾和纱的清晰影像。

不安在雪菜的心里持续扩大,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雪菜她,快被压力吞噬了——

「……啊、不好意思!今天我们的成员没到齐啦,帮我们直接确认进程就好!」

听到武也的呼喊声,雪菜猛然抬起头来。

「饭塚同学……」

「明天再试穿衣服吧,反正应该有其他教室能用。」

武也若无其事地微笑以对,黯然垂首的雪菜反而更加过意不去。

恐惧,这两个字道尽了雪菜现在的心境。

雪菜彻底领悟了——她一个人根本无法站上舞台,没有伙伴的支持,她是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春希……」

雪菜紧握口袋里的手机。

她好害怕、好害怕。

她相信春希只是没确认手机而已。

她相信春希只是没发现手机没电而已:

不过,万一不是这么回事呢?

谁能保证,他不是刻意关掉手机电源?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他答应过了,绝不会再让雪菜孤独。

尽管如此,雪菜还是担心——

——如果,我又被排挤了怎么办?

「……呜!」

雪菜摇摇头,抛开了这个最坏的打算。

要相信春希、要相信春希。

雪菜不断说服自己要相信他……

Piece of:春希

三十七点六度。

「好……」

吃先晚饭,冬马看着温度计握紧拳头。

「北原你看,就跟你说我痊愈了吧。」

「你的体温下降了没错,还不算痊愈啦。」

「你好龟毛喔……」

冬马不悦地瞄了我一眼。病情的确如她所说的好转了,但还不能大意。

「你好好休息吧,病好了记得向柴田女士道谢喔,人家一直很担心你呢。」

「嗯……我知道了。」

柴田女士做了鸡蛋清粥、软嫩煮豆、苹果泥等方便食用的菜色给冬马,她还特地帮我做了烤鸡排。也不知道她是否相信我和冬马只是普通朋友,总之她是个好人。

「她说,难得有机会帮你做饭,她也很高兴呢……就像以前那样。」

「唔……」

也正因为她是个好人,我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听说……她原本每天负责张罗你的三餐对吧?从以前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

「可是自从你独居以后,你和其他有关系的人断绝了来往,包括柴田女士、钢琴老师、乐器业者等等。」

「……那又怎样?」

「呃……对不起,要怎么过活是你的自由嘛。」

「…………」冬马沉默了一阵子。「……我要睡觉了。」

「是吗。」

冬马来到地下室始终没休息,我也没理由阻止她。

我静静地眺望冬马钻进被窝里。

「那晚安啦,吉他太吵的话告诉我一声。」

「嗯……」

「晚点我再帮你换冰枕,有事情就叫我吧,我睡着了可以把我打醒没关系。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喔,一定喔。」

「我知道了,你很唠叨耶……」

「你不老实告诉我,我会很困扰的。」

「哼~……那么……我老实说没问题吗?」

「嗯、有什么事吗?说来听听吧?」

我以为冬马是要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曾想放弃钢琴。」

「咦?」

冬马躺在枕头上,双眼直视着我说。

「我不想……再当那个人的女儿了。」

两年半前,钢琴家冬马曜子的活动据点迁移到了欧洲。

在音乐的发祥地活动是钢琴家梦寐以求的好事。做女儿的冬马自然不可能反对母亲的英明决断,她甚至对勇于闯荡世界的母亲感到骄傲。

可是,即将前往新天地的冬马曜子,并没有处分日本的房产。她这么做不是要留下一个归国时的居所,而是要让女儿继续住在这里。

换言之,她没打算带女儿一起去——这栋房子是留下女儿的措施。

「她很坦白地告诉我……就算带我一起去也没有意义。」

冬马说,母亲大概是认为她没才能吧。躺在枕头上的冬马,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我练了十年以上的钢琴,我也不讨厌钢琴和音乐。不过,我会持续这么久的时间……主要是有冬马曜子这个存在的关系。」

「…………」

「她是我最亲近的目标,也是最了解我钢琴的人。我也知道这种想法蛮丢脸的,但我一直认为冬马曜子是这样的存在。然而……对那个人来说,我却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当她对我说那句『没意义』的时候,我总算看清了。」

我无法想像冬马承受了多大的打击。

过去陪伴自己、激励自己的人物,就这么撒手离去的现实。

「当我看清以后,感觉我过去的人生、还有我做过的事情,一切都变得很可笑。」

我大概比一般人更了解这种心情。我失去了严厉可靠的父亲,连温柔开朗的母亲也变得比陌生人更疏离。家族散尽后,我费尽心力才得以守护自己的内心。而我之所以能撑过那段日子,我想是北原家走向破灭的时间较为漫长的原故。亲情沉入泥沼的缓冲时间,分散了我所有的伤痛。

不过,冬马是突然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某天醒来家庭骤变,年仅十五岁的冬马不晓得做何感想。

平时冬马完全懒得理人,偏偏她内心唯一特别的存在却伤她最深。

「因此,我想抛弃各种东西。音乐科也是……一开始基于习惯参加的比赛,我也马上放弃了。那些只把我当成冬马曜子女儿的老师和同学,我也变得很讨厌他们。后来我就很少去学校了,我在二年级期末才知道可以转普通科,其实读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好歹能混毕业就好。」

冬马刻意笑着对我说,她没想到转科后会遇到一个凡人的班长——可是她的眼神充斥着虚无。

「……也许,那个人抛下我的举动是为我着想吧,但实情如何谁也不知道。」

没错,实情谁也不知道。冬马都不知道了,我更不可能知道。我根本不认识冬马曜子这个人,也没和她交谈过。

然而——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所有的一切我都看不顺眼了,完完全全看不顺眼,就是这样而已。」

然而,有一件事是很肯定的。

那就是冬马受到了伤害,而且难过不已。

唯有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

「……冬马,我说你啊。」

所以我想告诉她。

「嗯?」

「你看起来很了不起,其实也非常普通嘛!」

「……啥?你这什么意思?」

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打破沉重的气息,冬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你想嘛,你的钢琴很厉害、母亲又是个名人,各方面都很了不起啊。不过说穿了,你的烦恼纯粹是母女吵架吧?很普通嘛。」

「你……北原。」

冬马的眼神隐约透露怒意——我趁她发怒前继续说道。

「所以啊,冬马……你就当作这是很普通的事情就好了。」

「……什么意思?」

「你觉得很痛苦的烦恼,在别人眼里是很普通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想比较轻松愉快啦……我过去也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啊……」

冬马也记得我的家庭问题。

「至少,我是需要冬马的。」

冬马听了这句话,稍微张大双眼。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喔。……你会在意母亲的想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我不希望你眼中只有母亲的想法。」

因为,冬马现在有我们这些伙伴。

「现在的冬马和纱,是轻音乐同好会不可或缺的人物,我们想和你一起办演唱会。这三个礼拜你过得不开心吗?我可是很开心喔,我很高兴你愿意陪我练习。」

「…………」

「人生在世,快乐度日总是好事嘛。因此,快点治好感冒……礼拜六尽情享受演唱会的乐趣吧,我很期待礼拜六到来喔。」

「北原……」

「不好吗?」

「……真受不了,你也太喜欢自说自话了吧。」

冬马的语气淡然——但表情好像有些开心,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现在说这个太晚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吧?」

「也是,毕竟你还莫名其妙叫我演奏萨克斯风呢。」

「我也很期待你的萨克斯风喔。现在你先好好休息吧,这样礼拜六我们才能好好享受演唱会啊。」

「……嗯。」

冬马躺在枕头上略微颔首。

「然后啊,等你退烧以后,要是还有一点时间……」

我先吸了一口气,并且告诉她。

「我们来练习笔记上的『那首曲子』吧……那是我们原创的曲子呢。」

「……那么,你快点练好吉他独奏吧。我的感冒绝对会痊愈的,剩下的问题就是你的演奏技巧。」

「嗯嗯,为了第三首曲子我会加油的,那首曲子感觉不错呢。」

「不是感觉不错,是确实很不错,我自己也很满意。」

冬马揶揄地说,可惜歌词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这家伙嘴巴坏了点,但果然是个好人。

「那……我要睡了,你尽量练习没关系。」

「嗯,晚安。」

「…………」

「嘿唷。」

确认冬马闭起眼睛后,我抱起了吉他。

我尽量调低音量,反复练习尚有失误的部分。

这段独奏我一定要练成。这样我才能告诉冬马,多亏她的指导我终于学会了。

另外,我可不想白白浪费那一首曲子。

「呐……」

「咦?怎么了?」

「演唱会结束后……你会和小木曾……交往吗……?」

「咦?」我弹奏着其他,听到冬马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冬马……?」

「…………」

「喂?」

「……呼……呼……」

「……晚安。」

我好想听她酣睡的鼻息。

所以,我稍微停止练习吉他。

等冬马醒来,日子大概又过一天了吧。

学园祭也快要到了。

我的指尖——

再次点拨「SOUND OF DESTINY」的吉他独奏——

SESSION 20距离演唱会还有1天

Piece of:雪菜

礼拜五,演唱会的前一天。

学园祭的第一天终于来临了。

早上八点,走廊下挤满忙着进行最后准备的学生。

『您拨打的电话没有回应,可能是处于讯号不良的场所或……』

「唉……」

这段语音,雪菜从昨天已经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他完全没有接电话……

雪菜在走廊的一隅,茫然地阖上手机。

昨天,雪菜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去冬马家探视的念头。雪菜几乎一夜未眠,直到现在还没有他的联络。

雪菜打电话到和纱家里和手机都没有人接,唯一打通的只有帮佣接听的那一次。

为什么他们不肯接电话呢?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啊。

万一到明天都没联络怎么办……雪菜不敢想像自己一个人在舞台上该如何是好。

「我好害怕那样……春希。」

雪菜是相信他们的,但内心依旧不安。

她强忍着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

「啊——你在这里啊,雪菜!」

「依绪……」

雪菜的好友跑到她面前叹了一口气。

「快去换衣服吧,我会帮你的。」

「咦?离营业还有一个小时啊……我想再等一下……」

「不行不行,时间拖得越晚会越赶喔,要趁有空的时候多做些事情。」

依绪催促着雪菜,表情看起来也很忙碌。

自从班上决定要办「大正浪漫女仕咖啡厅」后,这位好友在处理准备工作时特别积极,雪菜试着向她提出了怨言。

「而且,我拒绝过很多次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免除了你的准备工作,当然要麻烦你乖乖出点力啊。何况,我们是开咖啡厅的,雪菜要是不负责接客,三年A班会被全校唾弃的。教室外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呢……雪菜今天负责上午的班,这件事也被大家知道了。」

「……依绪你负责当女仕不就好了吗?」

「我不用啦,这种的又不适合我。」

所有女同学都有负责担任女仕的时间,唯独依绪被排到料理工作。不过雪菜很清楚,这位个性开朗活泼的好友,其实很受男生欢迎。

「……轻音乐同好会的事我听武也说了,我了解你很担心,只是太担心也不好啦。」

依绪拍拍雪菜的肩膀,要她今天干活来转换一下心情。

「嗯……」

雪菜对关心自己的好友露出了一个脆弱的微笑。

「我以前参加县大会,前一天也非常紧张呢。然而等正式上场比赛,集中注意力就不会在意其他事情了。」

「集中……可是依绪,我一个人实在……」

「雪菜一个人当然很辛苦。……不过你相信他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吧?」

没错。

依绪说得对,雪菜是有信心的。

和纱不可能输给病魔,三人绝对会一起参加演唱会,迎来欢笑的结局。

问题是——

「……为什么他们不肯和我联络,我一直在等待……一直相信他们……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为什么……」

雪菜不小心吐露的心声,小到只有依绪听得见。

「雪菜、你……」

「呜……」

雪菜握紧拳头,忍住泫然欲泣的心情。

「……走吧,雪菜。今天你负责担任女仕!要表现出昭和的复古风喔,我们的营业额就靠你了。」

「依绪……」

依绪开朗的欢笑声,稍微拯救了雪菜的心灵。

「……呵呵,应该是大正才对吧?」

「啊、对吼。那你来说一句『唉呀、这位学生,您今天也来光顾啦』。」

「有、有必要这么讲究吗……?」

「当然啊,那些排队的保证会喜极而泣喔?」

二人苦笑走回教室。

不消说,雪菜并没有忘记他的事情。

「…………拜托你了,春希。」

因此,依绪的低语,雪菜只能装作没听到。

Piece of:春希

早上八点十五分。

我在岩津町的月台上等电车时,发现大事不妙。

「手机……没电了。」

我最后使用手机,好像是寻问雪菜如何煮粥的时候吧。

这么说来,我将近一天半没有看手机了。这两天出了不少事情、我的心思也都放在练习上,不过这么久没看手机实在太疏忽了。

直到在校门口碰到武也,我才真正了解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春希!你昨天为什么关机啊?」

「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你都没发现吗?你就没想过要和我们联络吗?」

「对不起……我刚刚才发现,真的很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屁用啊,为什么你没和雪菜小妹联络!」

「武也……?」

我难得看到武也认真的表情。

「你唷……反正你一定是专心照顾冬马对吧?这点我是知道的。可是啊,雪菜小妹也很关心你,昨天排练的时候……」

「昨天排练……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根本无法排练——我是还无所谓,但雪菜小妹她……」

走向校舍的过程中,武也告诉我的实情令我一时语塞。

雪菜在舞台上发抖,怕得完全没办法唱歌。

「不会吧……雪菜她……」

「当时雪菜小妹脸色铁青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她终于发现,在众人面前表演和朋友之间练唱是两回事,整个人呆站在舞台上发抖。」

我本想告诉武也,这不过是场排练而已……。话还没说出口,我猛然惊觉雪菜是独自参加排练的,性格低调的雪菜被迫独自站上舞台。

我和冬马不在她身旁,内心不安又联络不到我们。

这对雪菜来说,无疑是孤立无援的状况。

「……我真蠢。」

「你现在才发现喔。……明天,你们没问题吧?先不提雪菜小妹怯场,冬马的感冒痊愈了吗?你学成『SOUND OF DESTINY』的吉他独奏了吗?」

「我会想办法的……雪菜和冬马的问题,我全部会处理好。」

毕竟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是吗?……也罢,我这个做社长的也只能静候佳音啦,拜托你加油啊。」

我点头答应武也。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绝对要实现一场成功的演唱会。

「对了,你刚才是怎么称呼雪菜小妹的?」

「咦?雪……小、小木曾啊……」

「鬼扯,我早就发现了啦,雪菜小妹都叫你『春希』了。」

「不、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武也懒得听我辩解,我也知道事情早晚会穿帮啦……唔唔。

「是怎样都无所谓啦,你称呼她『雪菜』的意义,和我称呼她『雪菜小妹』的意义不同吧?好好干啊。」

「……啊啊,我知道。」

武也大概是误会了,算了没差。

在雪菜眼中,我和冬马确实是特别的存在。

所以我——

「咦?」我继续迈步前进,武也对我说。「春希,你要去哪里啊?E班早就过了喔。」

「我没打算去自己的班级。」

「……班长讲这种话不好吧?」

「这次不要紧啦——咦、那是怎么回事啊?」

目的地附近的走廊,莫名挤满了人山人海。仔细一看,这些人似乎在排队……

「他们都是来A班的啊,大正浪漫女仕咖啡厅。」

「开店前就排成人龙啦,也太厉害了吧……这人潮是不是太夸张了?」

排队的可不只二、三十人。

「当然啊,雪菜小妹只有今天上午值班的情报外流了。」

「咦?意思是这些人……全都是来看雪菜的?」

「不然咧?我之前一直很想告诉你,你未免太小看雪菜小妹了吧?她可是峰城大附属小姐耶。」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雪菜。雪菜为人温柔、对唱歌充满热忱、个性开朗活泼、又很重视朋友,这一个月和她相处下来,我很清楚她是个多有魅力的女孩。

我只是没想到……连不了解她的人也会深受吸引。

「明天啊,轻音乐同好会表演的时候,体育馆绝对会客满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小木曾雪菜登台献唱啊……我们和冬马可没有这种魅力。大家是来看她表演的,你要知道她就是这么有名。」

「有名……」

听了武也的说法,也许我真的忘了雪菜的人气吧。

雪菜在我面前不以「峰城大附属小姐」的身份自居。她时常表现生气、悲伤、开朗、愉快等最真诚的情感,和我相处时她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普通女孩。

「所以春希啊,你也别只顾演唱会的事情,其他方面也多考量一下……春希?」

「……有名?……那又怎样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雪菜是我们的主唱,除此之外的头衔——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喂、喂,春希?」

峰城大附属小姐是其他人擅自替雪菜冠上的名号,他们只是在吹捧雪菜而已。

不过轻音乐同好会的主唱头衔不一样,这是雪菜自己期望的。

所以我绝对要实现雪菜的期望。

「春希啊……喂?」

看我坚定地迈步前进,武也讶异地叫了我一声。

「没有人可以妨碍轻音乐同好会,我也绝不让别人妨碍雪菜。」

「啥?你等等,你想要干什么啦?」

「这还用问吗?」

我带着困惑的武也,穿过排队的人龙。

同时,我也锁定了一位老师,想请他帮点小忙。

「当然是去伙伴的身边啊!」

Piece of:雪菜

雪菜换上和服及裤裙的女仕装扮后,帮忙依绪一起进行开店准备,内心的烦闷也缓解了一些。

不过,雪菜始终无法重舍开朗的心情。手机同样没有传来任何联络,走廊的人山人海令她想起了昨天不安的记忆。

一想到这里,雪菜觉得自己现在好可悲、好寂寞。

她想,如果冬马同学没有感冒,我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雪菜在心中描绘着毫无意义的想像。

也许自己会开心地进行准备工作,然后害羞换上这身衣服,露出腼腆的笑容吧?

不晓得自己会抱持什么样的心情,等待他前来光顾咖啡厅?

——我会安排时间的——

他的保证,雪菜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雪菜好希望他来。雪菜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打扮,和他害臊地相视而笑。

可是,这个期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春希……」

雪菜的轻唤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喂!你们在干什么!」

室外传来怒吼声,雪菜和班上的同学望向走廊下。

「你们会妨碍别人的准备工作啊!况且,你们做好自己班上的准备工作了吗?快点回去!」

看样子是老师在命令人潮解散。

雪菜听过这个声音,A班没给那个老师教过,她记得那是一位教英文的男老师。

「呼、得救了。走廊下人潮太多,连搬东西进来都很辛苦呢。」

依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太好了,依绪。」

「唉、反正开店以后一样会很忙啦。雪菜,先忘了其他事情,专心做好女仕的工作吧?OK?」

「嗯……默默你的关心,依绪。」

「啊哈哈,没什么好道谢的啦。好啦、各位,再十九分钟就要开店了,动作快一点!对了,雪菜。你的衣襟弄反了耶?」

「咦?啊、真的耶……我都没注意到。」

雪菜的集中力不足,连这点小事都搞错了。

雪菜到教室后方的更衣间宽衣解带,依绪不晓得在和谁说话,只听到她说:「你……咦?呃呃她在啊……不过现在……你先等一下……」

出了什么事呢?雪菜略感好奇,却又立刻想起了春希。

他又不会来,换成这种装扮有什么意义呢?意志消沉的雪菜,更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唉……」

雪菜又叹了一口气,就在她解开腰带拉开衣襟时。

外面的喧闹声离她越来越近,有人突然打开更衣间的门帘,出现在雪菜的面前。

「雪菜,昨天对不——」

「咦?」

「嗯……咦?」

他们四目相对,各自愣在原地。

是他来了,雪菜原以为不会出现的人物来了。

不过,雪菜没心情高兴。

因为,她正在脱身上的和服。

「——咦!——」

「哇、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

雪菜吓得叫不出声来,而且还开始惊慌失措。来者也终于了解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连忙离开更衣间。

「你这笨蛋,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听到依绪的怒骂声,雪菜确定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影。

「怎、怎、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事故,导致雪菜脑海里的各种情感交错。就各种意义来说,她的脑袋变成了

一片空白。

雪菜呆了半晌,更衣间外传来他的声音。

「对、对不起雪菜!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他拼了命向雪菜道歉。

「是我不对……不过,我实在很想快点见到你!」

「……!」

「雪菜,昨天真的很抱歉!」

昨天……意思是……

「昨天,我的手机没电了,不久前我才发现这件事。我要是早些和你联络,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啊……」

果然,只是手机没电……

「武也告诉我昨天的事了。对不起,都怪我没去参加排练、又没跟你联络。另外,我还害你孤立无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光听他歉疚的声音,雪菜就能想像他现在的表情。

「我一进到A班,就压抑不住想向你道歉的心情……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雪菜一直想见的人。

如今,就在外面拼命想着雪菜。只想着雪菜。

「…………」

整理好服装的雪菜,走出更衣间后发现了一件事。

他确实在雪菜面前,但他并没有看着雪菜。

他站在原地,对雪菜鞠躬道歉。想必他是挂念着雪菜,从刚才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吧。

雪菜心想——他真的没有背叛我,他真的不愿意伤害我,他真的来了。

「春希。」

雪菜唤着他的名字……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周围的喧嚣仿佛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呐、春希。」

良久,雪菜先开口了。

满脸苦楚的他,紧张地等待雪菜的话语。

「我原谅你。……谢谢你来看我。」

语毕,雪菜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率先说出了对雪菜的歉意,而不是和纱的健康或其他借口。

这是雪菜最想听的事。

所以雪菜原谅他。

他很清楚雪菜痛苦的理由——

「雪菜……」

他再次低声向雪菜道歉。

「呃……」

至今呆若木鸡的依绪以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心情开口。

「这是春希个人的坚持啦,你就别过问了。……当然啦,我也蛮惊讶的。」

这时,雪菜终于发现武也来了。

雪菜不禁苦笑,她竟然完全忽略了周遭的人。

「对了春希,冬马同学的情况如何了?」

「啊……雪菜,关于这件事呢……」

他的脸上浮现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吗?……难不成冬马同学的病情很严重……」

「咦?啊、抱歉,她的烧已经退了,今天早上量是三十六点七度。」

「太好了,幸好她没事……不要吓我嘛。」

「不、不好意思,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呃、这些事我们晚点再谈吧?」

「晚点?」

雪菜不明白,他说的「这些事」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我指的晚点,意思是先到其他地方再说啦……」

「咦?」

「……A班的各位同学,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后。

「——我们走吧,雪菜!」

「咦咦::」雪菜的手掌被他紧紧握住。「春、春希!?」

「抱歉各位,雪菜我带走了!快跑、雪菜!」

雪菜莫名其妙地被他牵出教室。

他们迅速穿越走廊,留下错愕不已的众人。

「春、春希!?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先解释一下啊!?」

「我们现在要去练习了,离正式演出还有一整天,要抓紧时间练习啊?」

「可、可是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啊……!」

「你放心吧,我在路上会说明冬马的健康状况!总之我们先逃离学校吧!万一被A班的抓到,我会被公开处刑的!」

「问、问题是!」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所有责任我来扛!你不用在意没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要我穿这身衣服去校外……?」

「你听我说,雪菜……」他点点头回答。「逃亡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咦、咦咦~!?」

雪菜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却又不由自主地被牵下楼梯。等她换好鞋子飞奔到校舍外时,混乱的思绪也全部抛到脑后了。

雪菜跑过操场夺门而出,享受着和他牵手的触感。

脑袋放空的雪菜持续奔跑——内心唯有一事挂怀,她在中途担心自己的脸是否变红了。

当然,雪菜担心的理由不是衣服丢脸的关系……但她也没有再思考下去了。

跑着跑着,他们已经来到了车站前。

Piece of:春希

「那时候啊……我一站上舞台,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嗯……」

「明明是排练,也没有什么观众,我却很在意其他人的视线……一想到正式演出时会更受瞩目,我的手脚不停发抖,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呢。」

「对不起,害你独自面对那种状况……」

「……不过呢、春希……」

雪菜低下头,满脸通红地看着我说。

「这种状况也没有比较好啊!」

也难怪雪菜会害羞抱怨。

虽说上午九点已过通勤的尖峰时间,电车内仍有不少乘客。

说不定拥挤的尖峰时间还好一点吧。现在乘客之间的位置还算空旷,和服裤裙的大正复古装扮超引人注目的,尤其和服的花纹又很显眼。

「嗯、对不起……可是你叫那么大声,会有更多人注视你喔。」

「你唷,这种时候不要这么冷静啦!」

「……对不起。」

我是顾虑她才好意提醒的啊……。

「呜:、大家都在看我……这里和学校不一样,没有人认识我反而更丢脸……他们一定在想,那个女孩穿成那样在搞什么……」

雪菜娇羞地缩起身子。

「春希你太急了啦,我又没拿替换的衣服……啊呜……」

「对不起……」

老实说,我也不想用这种强硬手段。

我本来是打算开店前带雪菜偷跑出去。谁知道等我见到她以后,内心升起了一股非逃不可的冲动。

等我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带着女仕冲进了电车里。……而且我还握着雪菜的手。

「我、我向你道歉啦。呃呃、你再过来一点吧,我会挡住你的。」

雪菜躲在我和车门之间,我调整站立的角度挡住她。

我和雪菜面对面站在一起,这下除了服装以外又多了一个害羞的要素,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唔。」」

我和雪菜相望,各自倒吸了一口气。

哇、我真的超害羞的啦,雪菜的脸庞好近喔……。

当我想撇开视线的时候。

「咦、雪、雪菜!?」

雪菜竟然抓住我胸口的衣襟。

「…………」

而且,她还将脸埋进我的胸膛。

「雪、雪菜,那个啊,你要躲是无所谓啦。只、只是,这个有点……」

雪菜的触感令我既开心又困扰——

突然间,雪菜的肩膀抖了起来。

「……怕……」

「咦?」

雪菜遮住自己的脸庞对我说。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啊……」

「我好希望你们和我联络……好希望你们告诉我,我并不是孤独的……」

耳闻雪菜脆弱的语气,我最自己的得意忘形到可耻。

「我好担心正式演出也只有我一个人,万一春希和冬马同学都没来该怎么办……」

雪菜更用力握住我的衣襟。

「如果……又变回孤单一人、我再也……」

「雪菜……」

「我好怕……春希、我真的好怕……」

集中在我们身上的视线,大概比一开始还要多吧。

可是,我已经不在意这点小事了。

我自问,我究竟要伤害雪菜多少次才甘心呢?

我究竟要害伙伴经历多少不安,才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像我这种无可救药的笨蛋,除了让雪菜靠在我的胸口上以外,没有资格做其他事情来安慰她。

所以,我选择道歉,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雪菜。」

「我相信你,一直都很相信你……」

「谢谢……我是个笨蛋,到头来还是害你感到不安。不过我会守信的,直到你讨厌我为止,我不会背叛或是离开你的。」

「嗯……也对,你答应过我了……我却那么胆小……」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春希……」

在旁人眼里,也许会以为我们是情侣吧。

其实我们才不是那么美好的关系。这里有的纯粹是一个笨蛋,和一个相信笨蛋又害怕寂寞的少女。

在电车抵达岩津町的这段时间,冷静下来的雪菜仍然紧抓着我的衣服,我在害羞之余又有些开心——看来我果然是个大笨蛋啊。

来到月台后,雪菜已经恢复平时的态度了。

当然,雪菜拜托我忘掉刚才的事情时,那种满脸通红又慌张的态度算不算正常很难说。我比较好奇的是,她只叫我忘掉刚才的事情,我该忘到什么地步才算数呢?

「唉……又被你看到我失态的样子了。」

「没、没差啦,我不在意的,这全是我的错嘛。不过,女仕搭电车蛮新鲜的,我觉得很不赖喔。」

「~~!?不行、这件事也要忘掉!不对、这确实是你害的啊!」

雪菜又慌了,多亏这套衣服我才能见识雪菜的另一面吧。

「呜呜……早知道就让春希换上书生的装扮搭电车了……」

「我穿学生的衣装就够了。」

要说是制服也行。

「啊、对了,我们班上的咖啡厅要称呼客人『学生』呢。……要不要我这样称呼你呢,春希?」

雪菜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她刻意抬起头来贴近我。

「咦、不、不用啦。」

「……你不希望我这样叫你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在车站不方便嘛……」

「——这位学生,您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强硬地带我走呢?」

「喂、雪菜!?」

雪菜一下子演起了女仕,我真被她吓到了。不会吧,月台人很多耶!?

「您不是深爱着宅院里的大小姐吗……」

「谁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才会……」哪有什么事啊!?雪菜你在演哪出啊!?「唉唉、倘若这是您的期望……我、我也不介意成为大小姐的替代品……」

雪菜的视线贯穿了我的心房。

「雪……」

「学生……」

我的心神被雪菜的双眸吸引,整个人动弹不得。

「雪、菜……啊……」

之后——

「好、我们走吧。」

我还没平复过来,雪菜倒是轻易地恢复原样了。

「雪、雪菜……拜托你不要突然来这套。我、我的呼吸……」

「呵呵,谁叫你害我穿女仕服搭电车。你看,这下你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罗?」

天啊、月台上的乘客都在看我们。……哇啊啊。

「我、我们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啊~、等等我啊,学生:」

雪菜还淘气地追赶我。

真是的,她不是害怕别人的视线吗……原来有人陪伴她,她连这种事都敢做啊。

不过,这也代表有我和冬马相伴,雪菜就能在舞台上发挥真正的实力,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幸好我有去学校接她,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乱来就是了。

「学生~不要丢下我啊~」

「拜托你饶了我吧,雪菜……」

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就在我走出验票口时——也许是边走边回头的关系吧,我不小心撞到路人了。

「喔……!?」

「呀!?」

我稍微踉跄,对方却跌倒在地。

「好痛……」

我撞到了一位穿水手服的女孩,大概是中学生吧。

「抱、抱歉,你没事吧?」

「啊、是……」

我本想拉她起身,她自己先站起来了。

「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好好看路……请你原谅。」

「不,我走路发呆也有错,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是、是吗?」

这女孩真懂事啊。

「啊……您的制服是峰城大附属高中的……」

「咦?是啊,怎么了吗?」

「没事,我——」

「春希,你没事吧?」

这位女孩正要开口,看到雪菜前来她吓了一跳。

「啊啊、我不小心撞到她了。」

「这样啊。呃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呃、我没事……」

她神情尴尬地看着雪菜(的装扮)。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正巧,远处有某个人在大喊「小春~」。

「啊……我朋友来了,先告辞了。」

她低头行礼后,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女孩,和我弟弟——孝宏读同一间中学喔,我以前也穿过那身水手服呢。」

雪菜告诉我,今天是那间学校的创校纪念日,所以他们不必上课。

「……原来啊。」

我偷瞄雪菜一眼,担心她想起不好的回忆。瞧她言谈间似乎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松了一口气。

「感觉那个女孩很懂事呢,看起来是个认真正直的人。」

「是啊,还好她没有受伤。」

「呐、那个女孩会不会来我们的学园祭啊?」

的确,有些乖巧的孩子会穿制服参加其他学校的学园祭,雪菜说的不无可能。

「搞不好吧,但对我们三人来说……」

「真正的学园祭在明天对吧?」

雪菜微笑以答,我也点头称是。

于是,我们赶回另一位伙伴身旁。

「冬马同学!太好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见到了始终挂怀的另一位伙伴,雪菜激动地扑到冬马怀里。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你的忙。今天我来煮饭给你吃,不能为了省时间吃超商便当喔。病人要吃温热美味又有营养的东西才行。」

面对激动的雪菜,冬马显得很错愕。

「啊、啊啊……?」

冬马的眼神,该说是惊讶还是疑惑呢?

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冬马,良久终于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这身装扮是?」

「啊、我跟你说,冬马……」

「这个啊,是春希拜托我一定要穿的,我也很不好意思呢……」

小姐,你先等一下。

「北原……你……」

「误、误会喔!雪、雪菜,不要曲解原意啦。」

「学生,做人要干脆一点喔?」

干脆什么啦!

「学……」

冬马的眼神越来越阴狠。

「雪菜,不要闹了啦!」

「啊哈哈。」

呃、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呵呵、对不起。对了、冬马同学——啊、有电话,是依绪打来的……哇啊、我都忘记班上的事情了!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雪菜拿着手机跑出地下室。咦?她就这样跑了?

「北原,你让小木曾干什么……你以为现在有时间玩耍吗……」

「冷静冷静、你先听我解释!」

冬马身上开始散发杀气,我急忙说明事情经过。

雪菜、你不要害我啊……不然我也没命参加演唱会了。

说明完后,冬马皱起眉头说道。

「……她是被你抢来的?我说你啊……明天会被A班的处刑吧?」

「唔……」

我非死不可就对了?

「算了,你就忝不知耻地活到演唱会结束后吧。」多谢你的鼓励喔。「话说回来……你也太拼命了吧?」

「与其说是拼命,不如说是逼不得已吧。唉唉、要是我有注意到手机没电就好了……想不到我手机断电这么久。」

「……小木曾怎么可能一直没联络你啊,笨蛋。」

「咦?」

「没事啦。啊啊对了,我的体温降到三十六点五度,几乎正常了。」

「是吗?太好了。……谢啦,冬马。多谢你的坚持不弃。」

「我说会痊愈,就一定会痊愈。哪有放弃的道理啊?……当然,『那样东西』也是。」

冬马笑着说,她完成了伴奏。

「喔喔、真的啊!辛苦了,感谢你。」

居然这么快就能干活,不愧是冬马。

我忍不住握起了拳头,那个梦想当真实现了。

长久以来的计划,终于实现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完美的情况下实现的。

这确实是耗尽阳寿也不足为奇的幸运。

Piece of:雪菜

「是吗、咖啡厅顺利开店啦……太好了。」

雪菜松了一口气,依绪却大吼反驳。

『好个头啊!你走了以后我们超惊慌的。排队的客人听说你不在,也开始吵吵闹闹的。连实行委员和其他老师都跑来关切……你以为是谁要顶替峰城大附属小姐啊?』

「……对不起,依绪。可是,我好想看你扮女仕喔。」

『开什么玩笑啊……亏我和班上的同学约好,由我主动率领大家进行事前准备,就能免除接客的工作说……』

看来依绪努力进行准备,是私下交易的结果。

「对不起嘛……不过、这也证明了做人不能要小聪明啊。」

『最奸诈的人没资格说我啦。况且,你都不在了,为什么客人还这么多啊……人潮始终没有断过。』

对此雪菜并不意外,她更确信自己对依绪的评价是正确的。

「真的很抱歉,我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之后我会向大家道歉的。」

『……算了啦,反正你恢复精神,我也心满意足了。我超想痛扁春希一顿的,不过你开心就好。』

「依绪……」

『——总之!你们尽情发挥,别留下什么遗憾喔?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演唱会还七零八落的,我真的会生气。』

「……思、谢谢。」

『嗯、那我该回去工作了。』

「啊、谢谢你特地抽空打电话给我,你也要加油喔。」

『彼此彼此啦,再见罗。』

「再见……啊、先等等。依绪,请你帮我转告大家。」

『什么事?』

「今天给大家添了麻烦,我会更加努力的……明天的演唱会,请有空的同学一定要来看我们表演。」

这是雪菜的肺腑之言。

她不光是希望大家来看自己唱歌。

而是希望大家来看轻音乐同好会的乐团表演。

毕竟,那是他们三人共筑的时光。

雪菜衷心企盼,大家能来观看自己的伙伴——

Piece of:春希

「新歌……?咦?」

雪菜茫然地收下莫名蹦出来的笔记本。

上面有手写的歌词和乐谱。

「换句话说,我们要演奏第三首歌。」

冬马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第三首……咦、咦?」

雪菜满头雾水,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由于我病倒的关系,只剩下一天的练习时间了,不过应该没有问题的。这首歌的吉他难度不高、伴奏也已经完成了。而且我是刻意配合小木曾的声调创作的。」

「创作……难道,这是原创的歌曲吗?」

雪菜再次看着笔记本。

不知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观看的。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

雪菜仍然不明究理,我向她说明。

「这首歌啊,是冬马做的。我本来以为时间不够,没想到她赶工完成了。」

「有个家伙吵着要我完成,我才勉为其难动工的。」

「我说你啊……」

也罢,冬马替我完成是不争的事实。嘴上说是勉为其难,实则拼了命地赶工。

「…………」

疑问冰释的雪菜,脸色顿时一沉。

「该不会……」她的眼神流露不安的感情。「又只有我不知道?」

「咦……啊。」

糟了,我之前没机会对雪菜说明……应该说直到今天早上都还没完成,早知道就在电车里告诉她这件事了。

「实、实际上呢……」

可恶,我果然蠢得没药医啊,为何一直害雪菜不安呢——

「没错,我们刻意隐瞒你的。」

冬马很坦白地直言,仿佛我的烦恼很愚蠢一样。

「冬、冬马!?」

「唔……!」

雪菜吓得倒吸了一口气。我对冬马的说词颇有不满,但她又说了令我意外的话。

「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才刻意隐瞒你的。保不保密我是无所谓,是北原坚持要给你惊喜的。」

「……咦?」雪菜疑惑地望向我。

「这首歌的歌词是北原写的,负责作词的吵着要保密我也没办法。要发火的话,记得找北原啊。」

冬马轻笑一声,漂亮总结。喂喂冬马,我真不晓得你这么会打圆场耶?

「春、春希……?」

雪菜的眼神也不再忧愁。

「另外,这首歌的歌词,是参考小木曾的形象撰写的喔?」

喂、冬马,我才刚称赞你,你怎么又说多余的事情啦……真受不了你。

「呃呃……原来的歌词是我以前写的。后来我想让雪菜唱这首歌,就修改了一些字眼和语感……」

这可是实话。

自从发现冬马的笔记上有我的歌词,我就利用练习的空档稍事修改。唯一要留意的是不能改变字数,以免影响已经完成的曲调。

「春希……你以前就有写歌词?」

雪菜好奇地眨眨眼。

「嗯,是啊。呃呃,严格来说我加入轻音乐同好会,就是想留下一个回忆啦。然而我的吉他技巧不好,也没办法登台表演。」

当初我连副吉他手都当不起,现在能进步到这种程度纯属奇迹。

「所以我至少想创作一首原创歌曲,请其他成员替我完成梦想,可惜我根本不懂作曲的方法。」

到头来,我不得不放弃作曲。

「歌词也称不上特别好啦,不过我还是慢慢完成了一个雏型。本来我是要拜托武也作曲的……不巧的是那时乐团也解散了。」

没错,乐团解散对我最大的冲击是,没有人可以演唱我剖作的歌曲了。

「后来,我有幸亲自登台表演……其实不创作歌曲也没差了。反正时间也不够,我就放弃了……」

「北原放弃以后,是我想办法完成这首歌的。」

冬马接着我的话尾补充。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很喜欢『WHITE ALBUM』,我创作的歌词就是希望女歌手来演唱的。所以……如果雪菜愿意唱这首歌,我会很高兴的。」

「唔……」

雪菜又一次凝视笔记。

「懂了吗?这是北原作词、我负责作曲……专属小木曾的歌曲喔。」

听了冬马的说词,雪菜反复看着笔记、冬马、还有我。

「呃呃、雪菜?」她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雪菜回答我。

「不会……我很开心!」

语毕,雪菜开怀地笑了。

「这是我们的曲子对吧,我会好好唱这首曲子,绝对会完美唱出来!」

「雪菜……」

「加油吧!剩下一天了,大家一起练习!」

太好了,雪菜重拾笑容了。她喜欢这首曲子,真是万幸。

「快点快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快开始吧!冬马同学,麻烦你弹一次好吗?我看不懂乐谱。」

「嗯、我知道了。」

眼见雪菜干劲十足,冬马也愉快地坐到钢琴前。

「好……!」

我打起精神,抱起一旁的吉他。

「啊、对了春希,你的『SOUND OF DESTINY』独奏……」

雪菜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这个不安要素。

哼哼哼,这个疑问我等很久了——好啦,事实上我还不敢讲这么臭屁的话。

「今天早上只有一次失误,你想在练习新曲前听听看吗?」

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于是,我们最后一天的练习揭开了序幕。

明天就是演唱会了。

冬马不计一切,替我任性的期望打造了一个雏型。而这个期望将于雪菜的努力下,在舞台上振翅高飞。

美梦成真的日子,就快要来临了——

Piece of:雪菜

「啦啦啦~……♪」

雪菜借用冬马家的厨房准备晚餐,不停地哼着伙伴们创作的新曲旋律。

她做梦也没料到,这个节骨眼会冒出第三首歌。况且,还是轻音乐同好会的原创曲。

这个事实,令雪菜喜不自胜。

光有这份惊喜,雪菜就足以开怀高歌一整天。更棒的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这首新曲确实很不错。

那是他们三人的歌曲。

仅由他们三人带到这个世上的旋律。

雪菜笑意不绝,内心已等不及登台献唱了。

因为,雪菜真的好开心。

这首歌是由春希作词、和纱作曲。

而有幸演唱这首歌的幸福,是任何事都无法取代的。

毕竟能完成这番创举,代表他们是真正的伙伴。

所以,雪菜开怀不已。

「哼哼~哼……♪」

雪菜削着蔬果的皮,再切丁闷煮。

她的举止轻盈,每一个动作都愉快无比。

远比平常在家煮饭还要快乐——

「啊、对了,要先联络家里才行。」

雪菜几乎忘了这件事,再怎么说她也不能擅自外宿。

雪菜急忙拿出手机。今天即使家人反对,她也坚决要和大家住在一起。

她不想失去正式演出前,三人共度的这段时间。

她知道,这将是一段愉快的梦幻时光。

理由是——现在他们三个人,都还希望维持三人行的关系。

所以,雪菜说什么也不能缺席。

SESSION 21正式演出

Piece of:春希

「「…………」」

乐声的回音渐消,大伙一时静默不语。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随后我倏然抬头,和表情同样茫然的雪菜四目相望。

我们就这么对看了好一会——

「「……成功了?」」

我和雪菜都不敢相信。

「成……成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放声大叫。

「太棒了、太棒了!」雪菜也雀跃不已。「我们的演奏不错吧?真的很不错对吧::」

「确实啊,我们演奏得很完美呢!冬马,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和雪菜乐得活蹦乱跳,冬马冷静地说我们太吵了。

「成功一次而已,你们也高兴得太夸张了。」

冬马故意表现冷淡的样子,雪菜叫她应该要开心一点。

「可是,我们真的练成了呢。」

我在演奏的余韵中,呼出了一口安心的气息。

今天礼拜六,也是峰城大附属高中的第二天学园祭。

换言之,现在是正式演出的当天早上。我们总算成功演奏出「第三首歌」了。

我们是从昨天上午开始练习的,现在正好是中午的十二点半,练习时间整整花了二十四个小时。……明明时间不足,我们还真是进步神远。按常理来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成一首歌根本是痴人说梦。

「北原,你也太从容了吧,接下来才是正式演出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稍微开心一下也无伤大雅吧?」

「对啊,春希弹出我们的曲子了呢,是专属我们的曲子喔。」

雪菜似乎真的很开心。

「感觉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呢~」

「这种程度的集中力,久久才能发挥一次吧……」

我敢断言,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浓密充实的一段时光。我之所以不觉得疲劳,纯粹是大脑处于亢奋状态的原故。我也想小睡片刻,可惜丝毫没有任何的睡意(冬马和雪菜也是),最后就一直练习下去了。

「我不是说过了,接下来是正式演出,这才是真正需要集中力的时候。」

冬马无奈叹道。

「没问题的!现在的我们不可能会失败对吧?」

「我和小木曾当然不会失败。」

你这什么意思啊?

「冬马同学,你对春希真的好严格喔。」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缺乏才能是没药医的。」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没才能!」

她要讲我几次没才能啊,真受不了。

「也罢,反正你会靠努力来弥补吧?」

「咦?」

「已经快没时间罗。」我本想反问冬马是什么意思,她却改变了话题。……或许她也稍微认同我的吉他技巧了吧?

「喔、真的快没时间了呢。」

假设我们要两点到学校,最晚必须在一点半离开这里。可恶,真想再多练习一阵子。

「也对。啊、午餐该怎么解决呢?」

「我是还想再练习啦……但营养不足也不行啊。」

肚子饿是没办法打起精神的。

「好、那我们尽量利用时间练习,去学校前再到超商买面包边走边吃,没问题吧?」

我和雪菜点头附议。

「不过,这二十四小时好开心喔。我好几年没有这么开心了呢……不对、这么开心的时光也许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吧。」

「嗯,确实很开心呢。」

我们三人携手迈向「完美演奏」这个唯一的目标,然而这段时间并不痛苦。大伙一起吃饭、趁休息时间热络谈天……说是战友或许夸张了一点,只是我多少能理解「和伙伴共度时光」的真意了。

大概是这礼拜经历了许多磨难,我才特别有这种感触吧(另外,冬马刚才量体温是三十六点四度,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

「我绝不会忘了这段时光,谢谢你们带给我这一切。」

「……我都说了,正式演出还没结束啊。」

冬马叹了一口气。

「这我知道啊,冬马同学你就别计较嘛——啊。」

雪菜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雪菜,你怎么了?」

「我没有制服耶……该怎么去学校啊?」

对吼,雪菜的制服还放在学校,是我把穿成女仕的雪菜带来这里的嘛(现在她穿冬马的便服)

「无所谓啊,你就穿大正浪漫的女仕装去学校吧。」

这句话是冬马说的。

「身穿文化祭的服饰,校方也不会有意见。日本人穿和服也没问题嘛。」

「很有问题好不好?那根本是ICOSPLAY啊……昨天在路上也被大家指指点点的。」

「小木曾,害怕成为焦点要如何站上舞台呢?」

「这是两回事啊,况且上台表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这种棘手的问题,在这二十四小时内也成了我们闲聊的轻松话题。

「你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搭电车啊。」冬马耸耸肩说。「对了,我不会跟你站在一起喔。」

「呜呜、冬马同学好坏喔……」

「喂、冬马,不要讲这种蠢话啦。」

「北原,你昨天上演的诱拐行动就不蠢吗?」

呜呜、冬马超坏的……

「总、总之,你有预备的制服吧?借一套给雪菜穿吧?」

「我不想借,让小木曾穿女仕服上学比较有趣。」

「你好过份喔!」

「北原,你也比较喜欢她穿女仕装吧?」

冬马反呛我,她说雪菜穿成这样本来就是我害的。

「呜~春希这个大笨蛋。」

「为什么怪我啊!?」

其实雪菜只要穿便服,装成参加文化祭的客人即可。这么简单的答案我们想了老半天才想到,代表我们的精神太过亢奋,脑袋没办法思考音乐以外的事情。

雪菜说得对,我们透过音乐相连的这二十四小时实在太开心了。精神会过于亢奋也是很正常的事。

峰城大附属高中的学园祭,终究比不上大学部的学园祭规模。

大学的祭典热闹非凡,还有当地的电视台前往采访,区区的高中学园祭明显不是对手。巧妙的地方是,大学和高中学园祭选在相同时间举行。

大学部和高中部的位置很近,有些想去大学祭的客人会不小心跑来高中部,高中部的学生也会用各种手段吸引那些顾客,因此峰城大附属高中每年的来客率相当不错。

在受到大学部影响的热闹气氛中——

『呐、这一套怎么样?』

『休想。』

『那么这一套呢?』

『开什么玩笑啊。』

『呃呃、那不然这一套……』

我和武也站在走廊下,听着第二音乐室里传来的声音。

「武也啊……你是何时准备好衣服的?」

「光是录制伴奏没难度嘛,哈哈哈。」

武也开怀地笑了。

我们是在两点左右来到学校的。

诚如冬马所言,待会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但在登台之前,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活动。

没错,雪菜和冬马正在第二音乐室试穿衣服。

什么衣服呢?当然是表演用的衣服啊。

「更何况,那两个美女登台表演,不准备漂亮的衣服才叫奇怪吧。」

「奇怪的是你啦……她们又不是柳原,没必要这样搞吧。」

呜、我又想起了过去讨厌的记忆。

「春希,你在说什么鬼话啊?你也想看她们脱下制服,换上漂亮的衣服表演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相信,她们穿制服也足以让观众热血沸腾。

可是,既然免不了受瞩目,我认为给观众见识最棒的演奏和装扮也好。

……问题是,自从她们进入第二音乐室(外加帮忙的依绪),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距离正式演出不到四十五分钟了……。

「啊、对了,我也替你准备好一套朴素的西装了。」

「我打扮显眼也没意义,衣服朴素是也无所谓啦,倒是……」

『我就穿这一套吧,冬马同学还是穿这一套比较好喔?』

『这、这种衣服谁敢穿啊!』

『我也觉得不错,可以和雪菜形成对比喔。』

「……她们要挑多久啊?」

「唉、女人换装时间长是常识啦,哈哈。」

现在不是傻笑的时候啦!

「真遗憾啊,那个小木曾雪菜与冬马和纱在换装,为什么门是锁着的……该死!」

因为有你在的关系啊。

「哼、给我们偷看一下又不会死。」

「不要这么无耻啦,变态。」

这时,依绪在门内说:『想死的话我帮你开门啊?』

「……春希,有时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男人啊——」

「你克制一点啦!」

开场前三十分钟,依绪终于准我们进去了。

「——等、等等!不准进来,北原!」

「冬马同学,你太不干脆罗?」

「时间快不够了,我怎么可能不进去啊!你们挑衣服好歹……」

我进入室内,正想对她们抱怨几句——

「快……快点……」

话才说到一半,我很自动地闭上了嘴巴。

雪菜穿着紧身的白色洋装,以及大胆露出美腿的白色迷你裙。

冬马则是黑色的迷你裙和丝袜,上半身的布料只遮住了胸部一带,是一套具有强烈吸引力的性感装扮。

「…………」

雪菜纯洁甜美。

冬马黑亮耀眼。

她们的对比太过完美了,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喔喔、你们超漂亮的啦!我选的衣服果然不错啊。」

立刻发表感想的,反而是我们的社长。

「武也你少得意了。是说,你们两个穿起来确实很合适呢。」

依绪也点头称是。

「我也蛮害羞的,不过这套衣服很可爱,想想也没什么不好……春希,你觉得呢?」

雪菜好奇地寻问我感想,我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本来想告诉她们时间不够了,顺便抱怨武也不该自作主张去租衣服。

这些占据在我脑海中的念头——全部飞到九霄云外了。

因为……这未免太犯规了吧。那个小木曾雪菜和冬马和纱,竟然穿成这样站在我面前。

我知道自己的感想很丢脸,但我还是非说不可。她们简直是纯白的可爱天使和漆黑冷艳的堕天使啊。

「北、北原!你从刚才在看什么啊,变态!」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冬马满脸通红地朝我大吼。

「呃、不能怪春希啦,谁不想看啊?」

「闭嘴,社长。你也是变态,专门找这种衣服来,又害我感冒怎么办?」

「可是,这身衣服很适合冬马同学喔?」

「我……我又不是小木曾,观众是来看主唱的吧。」

「放心,演唱会开始以后,冬马同学你也会受人瞩目的。」

「没错,毫无疑问。」

依绪也同意雪菜的发言。

「开什么玩笑啊……算了,我要穿制服出场。」

「不行喔,都到这个地步了,冬马同学也要陪我一起丢脸才行。」

「我不管……喂北原,不要一直装哑巴,你也说点什么啊!」

冬马的矛头指向了我。

「啊、冬马同学也想听春希的感想吗?」

「不是,我是要寻求反对意见,这样我就不用穿得这么滑稽了……」

「……冬马。」我总算开口了。「抱歉,这太扯了。」

「咦?……你、你们听,北原也说我穿成这样很奇怪啊——」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换回制服太扯了!」

冬马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说得果然没错。春希,我们穿成这样好看吗?」

雪菜寻问我意见,这次我大力赞赏她们。

「很好看……你们穿这样超好看的,不穿这身衣服表演说不过去!」

她们太了不起了,这下演唱会肯定轰动啊。

「北、北原,你的眼神变得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啊哈哈,看起来有点激动呢。」

随你们怎么说。

我是个不吝惜赞美的人,至少现在如此。

话说回来,我也再次体认到自己和多棒的女孩共组乐团了。

「照这样看,我站上舞台不是显得很碍眼吗……」

「不行不行,春希也要和我们一起上台。三人齐聚才算是轻音乐同好会嘛,当然冬马同学也要穿这身衣服上台喔。」

「……那我算什么啊?」

武也成了虚幻的第四位成员,他的嘀咕被冬马的声音盖过,因此没有人理会他。

「我说过了,我不想穿成……」

「你好顽固喔。春希,你也说冬马同学几句吧。」

「拜托你了,冬马!请你穿这身衣服上台!」

「我、我不要,这根本是上台出丑的。」

「你不答应我也不上台喔。不然吉他独奏失败,只有我一个被笑超丢脸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不要任性好不好!」

「那冬马同学也别任性了,乖乖穿这身衣服表演吧。就这么说定罗~」

「等、等等小木曾……」

「不接受反驳喔。有什么关系嘛,春希也说很适合你啊。」

雪菜咯咯地笑了。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

冬马落寞地垂下肩膀,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时候拗不过雪菜了。

我也很同情冬马,但我是不会收回成见的。

有件事我不好意思告诉冬马——其实我想让全校的人知道,冬马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冬马在音乐科受人排挤、在普通科又是个超级劣等生。

不过我很清楚,实际上她是个温柔又厉害的人。尤其这几天我感受特别深刻,所以我想替她做点贡献,给那些误会她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当然,我相信光靠演奏就能让大家知道她的本事。可是,我想向其他人展现我们的伙伴有多了不起,这身衣服应该会有不错的成效。

有监于此,我不得不承认武也这次干得不错。

「啊、已经很晚了!你们快点准备吧。」

依绪看着时钟提醒我们。

「喂、春希,你也快换上西装啊。没时间让你磨蹭了,给我脱。」

「哇啊啊!?住、住手笨蛋,不要脱我衣服啦!先脱我裤子你也太恶劣了吧!」

雪、雪菜和冬马在场啊!连依绪也在耶!

「春、春希……」

「北原……」

雪菜从遮住俏脸的掌缝中偷看我,冬马则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拜托你们不要看我啦!

「……你们这个同好会实在太夸张了。」

依绪发出了奇怪的喟叹。

你快阻止武也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们耍蠢的当下,正式演出的时刻也快到了。

「可恶,晚了一步……」

其他人趁我换衣服时先行离开,我也急忙背着吉他赶往体育馆。

我一走出校舍,发现外面人潮特别多。可能是从大学部来到我们学校的吧,性别和年龄层不太平均。

他们的目标,好像同样是体育馆。

我还听到有人说「来晚了」和「峰城大附属小姐」之类的字眼。

换言之,这些是来看雪菜的大学生?

天啊……雪菜果然很了不起。

总之没时间耗下去了,当我准备跑向体育馆时——

「……我不能接受!真是够了,为何站在台上的不是我啊……!」

我听到某个人的声音,无意间停下脚步。

「不要抱怨了啦,小朋。说穿了,这也是你自做自受吧?」

「可是!担任乐团主唱吸引人气的作战是我想出来的!小木曾雪菜凭什么学走我的方法啊!」

「她也和小朋一样,为了选美费尽心思吧?」

「可恶……哼、反正她歌喉大概不怎么样,我绝对要大声嘲笑她。」

「你在表演时做这种事,我想只会影响到你的得票率吧。不过,人潮真的很多呢,幸好我有事先找人占位。」

……嗯、早知道就不停下来听了。

连柳原也来啦……我内心加减有些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呐、那边的同学。」

「哇啊旦个、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人在我沉思的时候前来搭话,害我吓了一跳。我慌张地回过头来,看到一位陌生的女性站在我面前。

「你是这里的学生对吧?我想去体育馆,该往哪里走才好呢?」

「啊、这个呢……」叫对方跟着人潮走好像太失礼了。「我帮您带路吧。」

「不好意思喔。」

「不会,我也正要前往体育馆。」

「……是吗?看你身上背着吉他……你等一下要上台表演吗?」

「呃呃、是的。」

「你在赶时间吗?耽误你的时间真是抱歉了,你可以先走没关系喔。」

对方年约三十多岁吧,她微笑的表情总觉得蛮眼熟的……可是她说得也对,我的确没时间耽搁了。

「不好意思……呃、那我先走一步了,您顺着人潮就能抵达体育馆了。」

「是吗,我知道了,多谢你喔。」那个人微笑道。「演唱会加油喔。」

「啊、是,多谢您的鼓励。」

道谢完后,我拔腿冲向体育馆。

没时间理会那些大学生或柳原朋了。

我看了手表一眼。

离正式演出,剩不到二十分钟了。

「你太慢了,北原!」

「感谢你的温言接待啊,冬马……」

来到舞台旁和大家会合后,我稍微叹了一口气。

舞台上正好是我们前一个乐团在表演,我们的出场时间就快到了。

「春希,你有看到观众席的情况吗?」

「嗯,我进来的时候有看到,来了很多人呢。」

体育馆里排满了铁椅,看上去几乎座无虚席。搞不好有些观众得站着看了。

「也对,大家都是来看我们的吧……」

雪菜低语道。

排练的失败经验,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吧。

冬马观察雪菜的表情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雪菜,你很紧张吗?」

我试着关心雪菜。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雪菜先想了一下。

「不过,没问题的。这和排练时的紧张感不同。况且——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雪菜笑着叫我放心,她的笑容确实没有一丝阴霾。

「是吗:…:那我们加油吧。」

「思,到了这个地步——」

「——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冬马代替雪菜宣示决心。

「冬马同学……」

「你没问题吧,小木曾?」

「……那当然!除了很紧张以外完全没有问题喔。」

雪菜微笑以答的同时,观众席响起了拍手声。

「啊……结束了。」

依绪说完后,舞台上的帘幕落下,前一个乐团也回到了舞台旁边。

「轻音乐同好会,请准备。」

听到实行委员的催促,大伙心领神会地对看一眼。

「好、上台准备吧。」

我们在社长的号令下搬运乐器上台。话虽如此,伴奏是武也在一旁用笔电操纵的,需要准备的只有我的吉他和冬马的键盘。雪菜很在意麦克风的高度,冬马冷静地提醒雪菜,雪菜才想起自己习惯拿着麦克风唱歌。

吉他接上租来的器材后,我抱着吉他随便试弹进行确认。舞台两侧的扬声器响起电子琴声的振动,我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怕了吗?」

冬马看着我,露出了试探的笑容。

「……怎么可能啊。」

老实说我是有点害怕,不过我若是会临阵怯场的人,一开始也不会重组乐团了。

「啊——啊~」

雪菜一测试麦克风,帘幕后方响起了近似欢呼和尖叫的骚动声。

「哇啊、不用看就知道客满了。」

「意料中的事啦。」

武也轻叹一口气,回应了依绪的感想。

「呼~……嗯、我准备好了。」

「我也是,随时都能上场。」

两位黑白公主分别向我点点头。

「OK、那我们走吧……对了社长,有什么勉励的话要对我们说吗?」

「我?我就免了啦,挂名的社长说了也没意义。这是你的轻音乐同好会,你才该说点什么吧?」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那请经验丰富的冬马同学说吧。」瞧我拿不定主意,雪菜提出了建议。

「我?……好吧,那我就说一句。」

冬马轻咳一声后说道。

「——你们所有人都太小看音乐了。」

冬马语出惊人,每个人都一脸讶异。

「首先,乐团在一个月前解散就算失败了。这都是社长太轻慢的关系,北原用所剩不多的时间重组乐团,更是没把音乐放在眼里。」

「「呃、这……」」

我和武也同感心虚。

「我们练习时间完全不够,睡眠不足更不可能弹出像样的演奏。况且正式演出前一天还多加入一首歌,未免也太夸张了。从任何角度来看,你们都太小看音乐了。」

冬马说得有道理……只是没必要挑这个时候打击士气吧?

我内心颇有怨言,雪菜却笑着说。

「不过,我认为演唱会应该能成功喔?这也算小看音乐吗?」

「雪菜……」

冬马轻轻颔首回答。

「很遗憾,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都太小看音乐了,也算刚好而已。」

冬马脸的笑容极为淡薄,却又带着无上的喜悦。

「冬马……那好,小看音乐的人也要拿出全力以赴的气魄!」

冬马耸耸肩,她说哪有人这样加油打气的,大家听了也一同苦笑。

「总之麻烦你们啦!伴奏就交给我了。」

「我会在舞台旁替你们打气的,要加油喔!」

武也和依绪回到舞台旁边,实行委员宣告表演开始。

『接下来——由轻音乐同好会为您带来表演!』

司仪的播报声响起,台下响起了先前无法比拟的欢呼声。

「终于要开始了……春希、冬马同学,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底下人满为患。」

雪菜对我们露出了俏皮的微笑。

「还有心情开玩笑,代表你没问题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迷茫犹豫了,就专心听我的音律。我会负责指引你们到最后,帮助你们找回节奏感的。」

冬马先后看了雪菜和我一眼。

这一刻,某个真诚的感想在我心里油然而生。

如今我能站在这里,想必是把一生的运气都用在这一个月了吧。

或者,这纯粹是音乐之神随兴施予我的恩惠,这个推论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当然了,这个音乐之神一定是女神。

「对了,我妈妈说她会和孝宏一起来看演唱会呢。」

「你的家族真的是……唉。」

冬马无奈回应苦笑的雪菜。

有幸成为她们的伙伴,真是太好了。

「二位,谢谢你们。非常感谢你们陪我走到这一步……替我实现了任性的心愿。」

「这种话等表演结束再说吧,你实在是无可救药的笨蛋耶。」

「大家加油吧,让我们一起痛快享受演唱会。尤其第三首曲子是我们的歌曲,我们就在没有外人的舞台上尽情演奏吧!」

我们三人,再一次互望彼此。

她们对我来说,是高攀不起的完美伙伴。

我发誓要顺利演奏到最后,绝不扯她们的后腿。

「那么……开始吧!」

三人共识已成,我向武也使了一个眼色。

我们的计划是,在开幕前播放「WHITE ALBUM」的前奏给观众听。

雪菜站在舞台中央,我和冬马立于左右两旁。

我们面向前方,凝视着即将揭开的帘幕。

这三个多礼拜我尽了所有的努力。我拼命苦练吉他,我敢保证自己付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心力。另外,我还在隔壁同学家留宿、害学校的校花伤心难过、照顾病倒的冬马和纱、强行带走大正浪漫风的小木曾雪菜。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切,全是为了接下来的二十分钟。

我握住琴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之后,舞台正式拉开了序幕——

下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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