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著扫帚在平缓的草原地带前进,微风轻抚花草的声音传进耳中,暖洋洋的太阳与凉爽的风恰到好处,令人想永远在这个地方飞行。
操纵著扫帚左左右右蛇行时听见咻咻的风声,让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今天也不是例外,当风拾起杂音时跟著强制结束。
「啊啊嗯?你说什么?有种给咱再说一次蠢哥哥。」
「啊啊嗯?要说几次都行,就说是本大爷比较强了蠢弟弟。」
难得清爽的氛围瞬间崩解。
我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两个男人的身影在草原正中央争论不休。
两人穿著颜色不同的衣服,从方才的对话听来应该是对兄弟吧。
「不对,咱比较强,绝对比较强。」
「不对,当然是本大爷比较强。毕竟没有弟弟能比哥哥优秀。」
「哈哈!这种想法落伍了啦,根本就是古董式的思考。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弟弟看著哥哥的失败成长,所以能事前避免失败的弟弟才是最强!」
「哈哈!说什么蠢话,那要以哥哥是废物为前提吧?可是本大爷已经是个完美的人类。不只不会失败,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是你做不到的高度失败!」
说著莫名其妙的话互骂的两人边叫著「啊啊?」等等、或是「来单挑啊!」之类的狠话瞪著彼此。
话说回来,古董式的思考是什么啊?高度失败又是什么呢?
我把头歪向一边,和自称本大爷的男人(应该是哥哥)对上眼。
接著他大声地说:
「那么就让那个女孩子来决定究竟本大爷跟你,究竟谁比较优秀吧丨」
自称咱的男人(大概是弟弟)点头同意。「求之不得,不过赢的一定是咱就是了。」
我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么,你们两位是为什么争吵呢?」
坐在草原上的我仰望两人说。
两人的发型跟长相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衣服的颜色而已。红色的是哥哥,蓝色的是弟弟。
然后红与蓝两兄弟同时说:「把戏!」
「是喔,把戏吗?」
「把戏!」
「我知道了,不用说两次。」
「把——」「喂,你耳聋喔?所以说死屁孩才……」「啊啊嗯?不过比咱早三年出生嚣张什么啊,臭哥哥!」「不懂这三年差距难怪是个屁孩,死屁孩。」「明明多了这三年把戏使得也跟咱差不多吗?啊?」
「可以请两位闭嘴吗?」
「哎。」「嗯。」
我要他们闭嘴,他们闭上嘴。嗯,安静下来了。
但是,把戏吗……我是魔女,所以跟把戏不熟。
伤脑筋。唔嗯嗯……
让两个人同时开口太麻烦了,就先让其中一个发言吧。我看向弟弟问:「为什么是把戏呢?」
「咱们的国家连一个魔法师都没有啊。虽然国家小也是原因,不过因为宗教还是什么的因素,反正就是曾经有段排挤魔法的历史。」
「嗯嗯嗯。」
我有种预感会是个很沉重的故事。
弟弟的话由哥哥接著说:「不过一旦禁止反而更觉得诱人是人的本能,所以在本大爷这样的年轻人间,有不少人梦想成为魔法师。」
「然后咱们就想,『奇怪?只要假装是魔法师不就能大赚一笔了吗?』这种事。」
「然后,本大爷俩就在路上以『最接近魔法师的把戏师』走跳」。
啊,根本不是什么沉重的故事嘛。
我打断得意和睦说著话的两人。
「你们没有因为这样惹国家生气吗?」
回答的是穿著蓝色衣服的男人——也就是弟弟。「不只惹国家生气,还被抓了。但是咱们又没有使用魔法,使的是把戏,所以不管被抓几次都会被马上释放。」
「那还真是……」
可以想像他们应该会被视为英雄吧。
接著年轻人们一定会说「我们国家的政府没救了!太无能了!」之类的对吧……
「可是,没有因为两位的关系让把戏被禁止吗?」
这只是单纯的疑问。
「有啊,禁止了。」「还被流放了呢,身无分文。」
「咦?你们被流放了吗?」
两人点头,动作完全同步。
「本大爷俩是刚好一个月前被流放的啊。」「然后,两人就为了赚点小钱才当起了江湖艺人。」
「唔唔。」
「然后就在江湖卖艺的时候发生了问题。」「咱们没有团名啊。」
「团名吗?」
「原本想用兄弟两人的名字取名,可是还在吵要谁先谁后。」「所以就决定用把戏一决胜负,赢的人摆在前面。」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顺带一提,胜负呢?」
哥哥回答我说:「目前是零胜零负十五平手。」
「完全分不出胜负呢。」
「所以,本大爷才会希望你能好好地为我们决定胜负啊。」「今天可不会再有平手这种事啦。」
两人互瞪后又撂起「来单挑啊?。」等等、「啊啊?」之类的狠话。
奇怪?难不成我的责任很重大吗?
○
两人的把戏都十分精彩。
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变出小鸟、使硬币瞬间移动、猜中我选的牌,诸如此类。真是一连串的惊奇与感动。
把戏真厉害。
但伤脑筋的是,两人真的难分高下。这下无法一决胜负也是情有可原。
「怎样?是咱比较厉害吧?」弟弟夸口著。「不对,是本大爷的把戏比较精彩,绝对是这样。」哥哥也同样夸口。
我交互看了看互瞪的两人。
「平手呢。」
我只说了这句话。
两人的技巧都非常精湛,我可不敢区分优劣——表面上是这样。
真要我说的话,老实说只是很麻烦而已。
结论就交给别人吧。
我原本以为两人听到我说出的答案会大发脾气,但是真不愧是已经平手十五次了,两人出乎意料之外地冷静。
「……是吗,那也没办法,团名就之后再决定吧。」「反正一定又会是咱的名字在前面。」「你说什么!」「有意见吗!」
「两位别闹了。」
「哎。」「嗯。」
两人都闭上嘴后,我退后一步。
「那么两位,我就先失陪了。」
我身为旅人,不得不赶往下一个国家——我这么说,露出和蔼的笑容正要离开。
正要离开,但——
「啊,喂!等一下啦。」「你要付钱啊。」
两人叫住我。
咦?付钱?
「刚刚的把戏表演要收钱吗?」
我回过头,两人便同时耸肩。
「那当然要啦。」「免费看本大爷这么精彩的表演,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对吧?」「对吧?」
刚才还在争论不休的两人去哪了?眼前两人同出一气。
总觉得有股诡谲的氛围。
「不是,你们可是从没说过……」
「咱们可不记得说过免费啊。」弟弟哼了一声。
「请等一下,先来确认一下状况。两位想让我决定把戏胜负的高下——然后请我评审把戏的胜负,这样没错吧?」
「是啊,没错。」
哥哥点头,我继续说:
「没错吧?没错对不对?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两位的胜负,并不是做生意用的表演才对呀?有必要付钱吗?」
「少说傻话了,本大爷俩的把戏无时无刻都是两人间的胜负。对吧?」「对吧?」
……这两个。
被摆了一道。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想骗我。
用争论吸引旅人,再硬是表演把戏后收钱……这种争论到现在应该也已经重复了十五次了吧。
真是卑鄙无耻。
「……容我一问,请问费用多少?」
这不过是确认,并不是同意他们说的话。
「银币四枚。」「两人加起来八枚。」
「咦,好贵!」
一枚银币就足以在旅馆住上一晚,也就是两人平白要我把八晚的住宿费给丢了。
怎么会这样呢。
「你可是看了一流把戏师的表演,不如说便宜你了吧?」哥哥这么说。
的确,也是,把戏的技巧确实高超。
「…………」
虽然非常、非常不情愿,但很遗憾的是,他们说得没错。
只要说是没有确认的我有错,就结束了。
…………
好不想付钱啊~~居然要为了这种无聊事付钱——
如此这般。
就在我拖拖拉拉重复想著这些的时候……
「等一下。」
从我背后响起似熟非熟的声音。
回过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壮汉宛如救世主般伫立我背后。
喔喔,居然是他。
「啊,你好。」
我对他点头,他就露出微笑。「好久不见啦,魔女小姐。」
「好久不见了,肌肉人。」
他是我数天前遇到,拥有美妙肌肉的男人,肌肉人。
由于只碰过一次面,也没问他名字,因此反射性地称呼他叫肌肉人。但看来他对肌肉这个名词伴然心动,挺胸说道:「哼哼,没错,我就是肌肉人。」
哇啊~~蠢毙了。
被突然出现的神秘肌肉男吓一跳的两位诈欺犯看起来十分惊慌。
「喂、喂喂……那男的是谁?」「什么?不会是男朋友吧?」
「不是。」
我果断地否认。
连脑袋都被肌肉污染的人有点不是我的菜。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态度——或许应该说没在听吧——用中气十足的音量对两人说:
「话说你们这两个浑蛋!像这种骗人赚钱的事情,就算神允许,我也不会允许,给我好好觉悟吧!」
就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相当刺耳,我也不禁别过头。
「……你为什么不看我?」我的行动暴露了。
「没有,没为什么。」我说,「话说回来,肌肉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啊,其实啊,据说前面的国家有传说中的龙,我正要去打倒它的途中。然后,就在跟风赛跑的时候看到你——」
「妹妹呢?」
「妹妹?」他稍微沉默了一阵子才说:「啊啊,妹妹……妹妹喔,嗯。我正想在打倒传说中的龙后再去找,哈哈哈哈!」然后发出像是勉强装出来的做作笑声。
明显就是忘了呢。
他的脑袋里好像真的只有肌肉。
「……话说啊,咱们跟她之间的事跟这男的没关吧?」「是啊,没错。外、外人能快点离开吗?」
两人害怕得太明显了。不过,如果突然遇到这种浑身肌肉的人,会感觉到有生命危险也不是不能理解。
「闭嘴!」
肌肉人一喝。
两人发出「呀!」的尖叫样子很有趣,我差点就笑了出来。
「居然从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手中骗钱,这是人做的事情吗!现在我就好好矫正你们两个!来!」
肌肉人刷一声地拎起两人的衣领走掉了。
「咦,等一下……那个,不要啊!放手啊!」「不要肌肉!不要肌肉啊!」
「我就让你们了解肌肉世界的美妙吧!喝哈哈哈哈哈!」
「不要啊!放手!放开啊!」「哇啊啊啊啊!对不起!我们不敢再骗人了啦!」
「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一个人被丢在原地的我朝著哭喊的两人不停挥手。
就算三人已经变成了比米粒还小的黑点,两人的惨叫还是在广阔的草原上回响。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他们两人与肌肉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当然是跟我没有关系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