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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Plus Ultra 第肆章 诺登外海的恶魔

我们配备的不是鱼雷,而是鳗鱼。

好让我们能将开发局员装填在鱼雷发射管里代替。

——帝国海军潜艇舰队的内部说明书《鱼雷危机》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日 协约联合阿尼鲁斯涅港

当得知欧斯市沦陷与随后帝国军部队攻进内陆地区的消息时,那个时代的人们全都立即理解到一件事。协约联合这个祖国的政府就到此为止了。有人举杯庆祝帝国军的胜利;相反地,也有人料到帝国军该死的胜利而喝着闷酒。不论是谁,都认为协约联合已经完蛋了。

然而,在祖国逐渐迈向灭亡的命运之前,唯有协约联合的当事人们就像是在激励几乎挫败的内心一般嘶吼着。嘶吼着还没结束,嘶吼着还没确定是帝国的胜利。这只是政府输了。

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民还没有输。

「……做好播种的准备了吗?」

「共和国已同意收容了。还有……联合王国也愿意以外交官的身分收容。」

就算逃离祖国,抗战也会继续下去。

不对,他们会一面让祖国远离战火,一面与帝国持续交战。

「那就用我们的名字准备全权委任书送出去吧。」

「这样一来,人选会是阿邦索鲁外务评议委员吗?」

「不,我打算让最年轻的柯卢索鲁文化评议委员作为大使送出去。」

「我反对。比起我来,阿邦索鲁外务评议委员更加适任吧。」

要有人活下来,继续高举着战斗的灯火。宣示着我们就在这里。

而基于十人委员会的意向采取行动的将是军人。这虽是理所当然的现实,但政治所追求的事情是由军人去执行。所有人都要为国家尽心尽力的举国一致体制。不过要说到这时人们容易遗忘掉的一件事,就是政治以祖国之名要求牺牲奉献的军人们,也是拥有家庭的好家人吧。

所以那一天,在出击前的短暂时间里,协约联合的魔导师们与家人们依依不舍。

「愿你武运昌隆。」

「……我对不起你。」

拥抱起强忍泪水的妻子,安森上校平静地向她道歉。能选择让家人逃到国外避开战火,对身为一家之主的安森而言算是一种慰藉。该对能把家人送往合州国这件事感到高兴吧。

然而所置身的现况,也只能让他们把将家人送走……自己……不对,协约联合的军人们,肯定有许多人只能抱着家人,祈求彼此能平安无事。毕竟祖国已不再是安宁之地了。

「爸爸呢?」

「玛丽,你要好好帮助妈妈。还有,要保重身体喔。」

「……不能一起走吗?」

「抱歉,我还有工作。」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迫说服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人。哪怕只有家人,也依旧能让她们逃往安全的地方。考虑到拮据的海运情况与制海权的问题,有许多的家庭没办法这么做。也不是不觉得内疚,但只要能保护好家人他就不会后悔。

不用说他也不希望这样。可以的话,他也想在温暖的家中过着平稳的生活。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要多回家了。当家还在那里时,自己为何没能理解到这是件多么令人感激的事情呢?

要是有再多跟女儿说说话就好了。也还有很多话想跟妻子说。心中浮现出许多遗憾。是自己的粗心,在心中某处觉得日常不会消失。

虽是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明的感情,但在摆脱掉某种郁闷的事物后,他放开环抱在妻子背后无意识紧握的双手,勉强露出笑容,蹲下来配合女儿的视线。

「亲爱的……」

「我可能不是个好父亲,但希望你有一天能认为我是个值得夸耀的父亲。」

「放心,爸爸是个好父亲喔……啊,不过要记得刮胡子啦!」

安森忍不住抱起这可爱的孩子,不过女儿怕痒的反应让他不禁想要苦笑。

「也是呢,胡子得要好好刮干净。」

「你要坚强哦,爸爸。」

「嗯,是呀。得要坚强呢。」

然后,以有些困惑的表情露出笑容,是安森身为父亲所能做到的极限。是女儿说着「要好好刮胡子啦」责怪自己胡渣的空间。这就是日常。他所深爱的日常。

「真伤脑筋……哎呀,你要是不安起来可就麻烦了喔。好啦,可以的话,我也想记住你笑着的模样。」

「你真的……要平安喔。」

妻子尽管几乎要痛哭失声,也依旧坚强地替他祈祷的事实,苛责着他的心。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搭船跟她们一起走。想一起共度往后的人生。然而他是军人,受到义务的束缚。

义务,啊,可恨又崇高的义务。祖国啊,我会对您奉献出生命。神啊,所以我请求祢,请让祖国,还有家人所深爱的国土幸福吧。

「爸爸,这个……虽然有点早,但这是圣诞节礼物!」

向正沉浸在感伤情绪之中的他,女儿指着某个大盒子,留下「拿去吧,要好好珍惜喔!」这句话后,与妻子一起前去搭船。

目送她们的背影离去,他的心中感到一时的安心,并对这等同永别的离别感到寂寞。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后悔。不管怎么说,没有比送别的眼泪还要不吉利的事物。他强颜欢笑地目送着,然后在他对放在这里的盒子突然消失的情况感到困惑时,发现到一位老朋友一派潇洒地把盒子递过来。

「安森,这可是令媛送你的圣诞节礼物,拿去吧。」

是前来目送人们离乡背井的一名评议委员——卡卓鲁说出的俏皮话。尽管困惑他怎么知道这是女儿送的礼物,也还是从他手中收下盒子,然后对盒子出乎意料的重量感到困惑。

光是重量,就让他确定里头装的不是饼干,也不会是毛线织品的盒子。

「卡卓鲁评议委员,这是?」

「打开来看看吧。是森林誓约同盟各州的AS兵工厂所制造的冲锋枪。坚固程度可媲美轻机枪喔。」

在催促之下,移动到暗处打开盒子的他,眼前看到的是一把全新的冲锋枪。而且还是考虑到与宝珠的搭配,相当昂贵的机型……包括弹匣与术弹,以及整套维护保养工具的完整状态。

「真亏她拿得到这种东西呢……」

一边说笑,一边把枪拿在手上检查的安森,对这把尽管坚固,却比外表看起来还要轻巧的冲锋枪感到佩服。使用与手枪相同口径的子弹,射程尽管较短,但在近身战时应该很方便运用吧。作为被敌人潜入怀中时的压制手段,算是个不坏的选择。外加上射程有限,误射友军的风险也相对较低,相当优秀。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疑惑。

女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联合王国一个惹人厌的家伙私下送的礼物。明明是饭很难吃的国家,却送来一位机灵的男人呢。」

「咦?」

「似乎是在公园看到你的女儿在哭呢。联合王国人还帮你刻上姓名缩写喔。」

「啊,AS是我的姓名缩写啊。」

让还以为枪上的刻印是工厂标志的安森露出苦笑的一道小手续。虽不知道这是把间谍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儿罪孽深重,还是她受到老天的眷顾……看来那群惹人厌的约翰牛(注:John Bull,英国的拟人化形象)偶尔也是会做好事的。

「我还以为是阿诺德&史密斯兵工厂的缩写。」

「工厂缩写好像是印在底部的样子。」

如此说道的卡卓鲁评议委员,脸上露出看似有趣的笑容。

「该说是可恨的联合王国人被令媛的眼泪打动而帮我们打折吧。这似乎是一把一百英镑的限定特价喔。真是惊人的便宜呢,上校。」

感谢你送爸爸这么棒的礼物——倘若能获得准许,现在的他真想亲一亲女儿……所谓如添百人之力正是指这种感觉吧。

「我对自己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感到自豪。」

「上校,抱歉了。我似乎向你做了无理的要求。」

「你不也帮我安排了船只?对我来说,我早有觉悟要亲手守护家人的祖国到底了。」

「就拜托你了。」

低头的男人,以及笑着接受的男人。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一日 帝团—雷纳酒店餐厅

对谭雅而言,这是秋季的一顿美好午餐。前菜是使用当季鲜鱼的美味法式肉酱。是将最前线难以奢望的新鲜鱼肉奢侈地捣碎制成的精心料理。不论再怎么称赞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美味。硬要说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料理。

汤是传统的马铃薯汤。虽说早已吃惯了,但会对马铃薯感到眷恋也是种微妙的心情。不过,这也不坏。最重要的是,这种精致料理是与战场饮食完全相反的文化,象征着人类值得热爱的创造性。

然后是尚未端上的主菜,据说是白肉鱼的极品。看服务生自傲述说的模样,让人怀着相当大的期待。毕竟这可是酒店服务生对客人断言到这种程度的料理。不用说食材的品质,肯定就连主厨也有尽情施展手艺吧。

而在餐桌上共进午餐的列席者们,也尽是能够怀着好感与期待的人,让这顿午餐变得更加愉快。在座的是退伍军人协会与地方上的名士。能与他们建立关系,只能认为是我运气好。

理解军人习性的他们,对士兵们作为北方土产送来当饯别礼的克斯肯可瓦伏特加(解说:酒精饮料。)赞不绝口。真不愧是以增加人们酒瘾而恶名昭彰的伏特加。

虽说是老兵,不过如今也已是年纪一大把的地方名士们,实际上是对这酒罕见的口味感到惊奇吧。还顺便拿像我这种年纪的小朋友赠送的礼物当作话题聊了起来,能讨他们欢心就好。而计划成功,自然地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让谭雅度过一段相当充实的时光。

尽管不能一起喝酒,但想说在餐会上说不定会有用而带来一箱私物,这么做果然是有价值的——本人对此也非常满意。

正当我对这辛苦的成果感到高兴而心情愉快,舌头迫不及待能大啖主餐的香煎自身鱼时,服务生送来的却不知为何不是所期盼的主菜,而是不祥的黑电话与听筒。

还特地说「提古雷查夫小姐」确认身分。返回中央的途中,因经过某个度假胜地,所以与当地退伍军人协会的名士们餐会的场地。会在战时特地打到这种地方来的电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简直就像是让最棒的假期变成最糟的假期的一通电话。

住度假胜地过圣诞假期的预定也很可疑。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服务生恭敬送上的听筒。倘若不是义务,真想拔腿就跑。邱吉尔先生在被人从睡梦中敲醒,听到主力战舰遭到击沉的报告时,想必就是这种心情吧。

有谁能替我准备一杯宛如地狱般苦涩的单品咖啡啊?

「我是参谋本部的卢提鲁德夫少将。是谭雅·提古雷查夫少校吗?」

「是的,我是提古雷查夫少校。」

劈头就是质问身分。很明显是军人打来的电话。而且还省略掉目的与季节的招呼。并且还是如今仍在最前线参与对协约联合作战的卢提鲁德夫少将阁下打来的电话。这所代表的意思与周遭华丽的餐会气氛相反,电话所带来的是最坏的消息,一通来自前线的邀约。

好想现在就回家。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大摇大摆地跑来参加这种就性质上会立刻被人掌握所在位置的聚会啊?

「参谋本部通知,提古雷查夫少校以及旗下部队,即刻起前往基地集合。完毕之后,请立即回报。」

「遵命。即刻起,提古雷查夫以下人员将前往最近的基地集合。完毕后立即回报。」

……清楚到毫无误解余地的召集令。

尽管在诺登拼命回应了卢提鲁德夫少将的蛮横要求,看来还要再继续被他狠狠使唤的样子。早知如此,就关闭无线电,打着训练名目悠哉地返回中央就好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在将听筒缓缓放下后,赏给服务生大笔的小费。

并不是他带来这个最坏的消息。尽管一点也不高兴,还是要对他的工作支付适当报酬。

「哎呀,有什么好消息吗,提古雷查夫少校?」

不过看来打赏大笔的小费,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服务生带来好消息的样子。这怎么想都是受到情绪左右,无法进行合理性思考的人类行为,所以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但对不清楚消息内容的地方名士们来说,我所支付的小费金额似乎是让他们联想到喜讯的讯息。

尽管觉得此时应该要向询问「是喜讯吗?」的绅士们摆出笑容,有礼貌地做出回应,却不太顺利。

结果露出没水准的愁眉苦脸,摇了摇头。

「不,先生。很遗憾,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喔,这还真是……」

一脸发自内心感到同情的绅士真是个好人。虽然是不用上战场的家伙们发出的善意。

看在被命令突击的一方眼中,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

恭敬的礼仪,是抑止失分所必要的最低限度的工具之一。想当然,我会去效仿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吧。毕竟人类就本质上来说是种政治性生物。而具备政治性,同时也就是种社会性生物。

「真是非常抱歉,是军令。请容许下官中途离席。」

「……祝你武运昌隆,少校。」

有谁能断言他们之中没人怀着「好险不是我」的心情吗?但话说回来,这种想法说不定有点偏激,谭雅姑且摆出社交场面的笑容,将不愉快的想法吞回肚子里,起身离席。

「感谢。还请谅解我的失礼之举。先告辞了。」

在行礼后留下这句话,边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寄放的外套边结帐。虽说是礼服,实际上也是军服。这种注重实用性的外套做工相当结实。这件服装在奇怪的地方上令人在意,让人深深感受到,所谓的军队就是会在奇怪的地方上不合常理。

……不过会将壕沟战穿的风衣当作流行服饰的大众感觉也很诡异就是了。

而在领取外套时,军用车也开了过来。是机灵的服务生通知在等候室等待的勤务兵吧。部下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车子已随时可以出发。这种有效率的安排,让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人类还是得要抱持着正面态度过活。

所以我坦率地赞赏这个美好的状况。刚刚毫不吝啬地赏给服务生们大笔小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恭敬地帮我开车门这点也很不错。我随即迅速坐进车内,要求开车。

「下士,要回营了。麻烦你尽可能开快一点。」

「遵命。」

下士随即发车,我边感受着微弱的摇晃,边决定要分享这份不幸。我没兴趣独自品尝痛苦。虽然也不太想独自让其他人品尝痛苦就是了。身体才刚坐到椅座上,就立即启动演算宝珠。连接基地,呼叫值星军官。短短两声就做出回应算是达到合格标准。

『有何吩咐吗,少校?』

不过,这是个不太好的消息。与其讲太多废话,倒不如开门见山地说出重点。

『中止休假!即刻起发布紧急召集令,立即召集所有人员。』

『……遵命,受领召集令。我立刻召集半休中的将兵。』

在度假胜地的休养行程一口气缩短了。这时,谭雅的脑海中浮现一个该死的想像。早在申请休假之前,卢提鲁德夫少将阁下就格外细心地以休假的名义,让自己的部队停留在军港附近数天的可能性。这是个非常有可能的想像。倘若要在北方战线正进行大规模作战行动的过程中,让受到彻底保密的部队变更配置的话,让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重新返回战线,确实是参谋本部有可能会下的一步棋。

可说是相当合理的方法。

『动作快。这是参谋本部的指名。』

『遵命。』

会特意指名道姓地下达命令,可预期参谋本部正意图彻底隐瞒某件事情。没错,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很不自然。为什么参谋本部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少将,至今仍旧打着视察诺登的名义在那个地方出差呢?

帝团军第二〇三大队临时基地

「帝国军北洋舰队司令部传来电报!」

「……读吧。」

「居然是舰队?」的疑问。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众军官们在收到通讯时的困惑,同时也是谭雅的疑问。所谓,为什么要特意从舰队司令部传电报。

不是经由方面军传达,表示这是参谋本部所希望的事态吗?还是他们的直接介入呢?不论答案为何,都能肯定这将会是件麻烦事。谭雅一边研判状况,一边催促通讯兵宣读电报。回应她的指示,在召集起来的军官们对此感到满头问号的状况下,通讯兵念出任务命令。

「对大队发布搜索游击战斗命令。第二〇三大队即时中止一切事前行动。即刻起前往指定海域,封锁搜索游击任务所指定的海域。以上!」

真受不了。搜索游击命令,说得还真是轻松。虽然现在这个年代,一定不盛行搜索与歼灭(Search and destroy)的战略手法就是了。而且说到底,魔导师明明没有海上导航能力,却要我们在海上捕捉敌军并封锁海域?强人所难也该有个限度吧。

在等待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将文件集中过来的过程中,谭雅不耐烦地凝视起摊在桌面上的诺登外海的航行图。这也是平时不会去看的东西。察觉到这点,让谭雅不得不在心中暗自叹息。必须在陌生空域飞行的事实,是让谭雅无可奈何地感到忧郁的材料。

「副官,给我北洋方面的战区管制图。还有帮我呼叫诺登控制塔。」

真是让人头疼。

甩甩头切换情绪,指示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将该方面的地图拿来。同时确立与该方面管制之间的通讯线路。

「是的,我立刻就去。」

地图与听筒随即以机敏的动作送上。对方是诺登控制塔的管制官吧。简短交流几句,就立刻帮我连接海军方面的人员。并非公务员心态,横向联系良好的情况真是糟透了。

这样看来,也不可能以联系不足的名义偷懒了。效率太好也很伤脑筋啊。不对,至少该赞扬他们真诚工作的表现也说不定。身为一介善良的市民,对尽到勤劳义务的市民表示赞赏才是正确的姿态。

一想到这,果然还是只能为了公共财忍耐下来。

既然没办法,就不要浪费时间,着手进行必要的联络。抱怨是浪费时间的奢侈行为。对企业战士来说,没有一天能允许做出浪费时间的奢侈行为。想要自由度过宝贵的假日,就必须做出最佳的表现。

对军人而言,也没有任何不同。

「副官!北洋舰队的配置呢?」

「我立刻询问。」

我也是开始运作的军事机构里的一片齿轮——谭雅只能在心中如此喃喃说道。而齿轮需要协约联合残存舰队的情报与友军的配置。脑子里姑且有背下关于协约联合舰队的军方一般通报。谭雅一边努力回想,一边迅速地确认必要事项。

在这个方面上展开舰队的帝国军北洋舰队,程度虽不及拥有帝国最强战力的大洋舰队,却也是拥有主力舰的强悍舰队。训练程度有达到可以信赖的水准,自从前阵子的登陆作战以来,双方就维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不过,毫无事前计划就临时上阵可就另当别论了。

谭雅边让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打电话,边努力在脑子里检讨必要事项。尽管只能迅速执行,但这可是在毫无经验的战区,而且还是快速反应出动的任务。应该说正因为如此吧。让谭雅坐立不安地想发出各种指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不这么做。

不让周遭人察觉到,轻轻地,并且深深地进行深呼吸。身体娇小偶尔也能派上用场。尽管不起眼,但在这种时候却很方便。

只不过,这可是在连演习都不曾有过的海域临时上阵。倘若要针对逃亡中的协约联合舰队执行追踪支援任务,事情就相当棘手。要我说的话,就是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前去进行收购交涉一样。要是我方拥有足以完成这种交涉的优势,就表示早已满足收购的前提条件,甚至让人质疑打从开始就没有交涉的必要。

正因为如此,怀着度日如年的心情焦急等待的谭雅,才会一把抢过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递来的听筒。另一只手握着笔,准备随时在吩咐拜斯中尉摊在桌面的地图上做笔记。

「我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受参谋本部的命令负责舰队的支援任务。请问情况?」

「北洋舰队现在已从奇耶鲁军港派出第二战斗巡洋舰队。而第一三潜舰任务编组也已先行建立巡逻网。」

所幸,有见识的海军窗口明快地告知状况。根据他的说词,已从奇耶鲁军港紧急出港的第二战斗巡洋舰队正在搜索当中。

「担任舰队的先锋吗?还真是教人期待呢。」

拜斯中尉在这种时候也没忘记说笑的表现值得大书特书,谭雅在记忆区中记下这点。懂得顾虑部下的气氛,在这方面上优秀的副队长可是难得的人才。而且他说得其实很对。所谓的先锋,光是担任就能获得好评价。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我们可是快速反应魔导大队。这是家常便饭吧。」

不久后,收到部队已做好出击准备的报告,谭雅就走到大队面前。

「恭请大队长入室!」

受大队敬礼迎接的谭雅·提古雷查夫大队长的表情,看在以拜斯为首的部下们眼中应该极为普通吧。

面对这种程度的状况,谭雅有自信能彻底扮演一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范军官。她随后淡然答礼,瞥了一眼周遭情况后满意地点头。虽然内心觉得很烦就是了。

「辛苦了,放松站吧。拜斯中尉,」

「是的,现在开始说明状况。」

把麻烦事推给部下去做,不论在哪个时候都是长官的特权与义务。所谓的组织,本质上是靠着上下关系在运作。长官会抢走部下工作的职场可说是本末倒置吧。

「昨日清晨,北方方面军第二二四夜间侦查队所属的侦察机,发现到集结中的舰艇。」

黑板上贴着协约联合舰艇的一览表与照片。照片上拍到的,是包含海防舰在内的复数战舰。协约联合的海军尽管难以说是海军国家,但也有着相当于列强的军备。就算是对帝国来说,这也是无法忽视的强力威胁。

就谭雅看来,大舰巨炮主义只不过是过时的理论。但也有理解到,重装备的战舰不是能无视的战力。举个例子,光看战舰舰炮所能投射的铁量,就远远凌驾在步兵师团之上。外加上刺猬般密集的舰队防空炮火与海陆魔导师组成的迎击网,可是相当难以穿越的防线。

但就算如此,还是比马里亚纳外海的美军航空母舰容易逼近吧。应该只是程度的问题。

「分析的结果,参谋本部认定这些舰队是意图逃脱的协约联合海军残存的舰队主力。理所当然呢。」

推定航路从笔直冲往共和国到蛇行前进为止,有着各种路线。

但最终目的,显而易见是要摆脱帝国军的追击脱离战区。而身为追击方的帝国军,当然是希望能靠舰队主力发现并歼灭这批舰队。

不过头痛的是,刚刚传来联合王国舰队,正在邻近领海的海域上进行演习的报告。为避免误射,上级彻底落实了通知。但另一方面,通知上也表示,倘若他们是在公海倒还无所谓,但要是侵犯到帝国领海就不得不开炮攻击。总归来讲,不得不说这项任务存在着非常微妙的问题,有非常多需要费心注意的地方。

「舰队司令部已向全体舰队发布发现并歼灭协约联合海军的命令。我们将依照参谋本部的命令进行支援。」

不过拜斯中尉以支援这个广泛的概念替任务内容做了总结。之后他就一副接下来是我的工作的模样朝我看来。我实在是不想成为薪水小偷,所以只好接着说下去。

「大队各员,就跟各位听到的一样。现在北洋舰队司令部附属第二搜索魔导任务编组已先行出发。而某个『中立国』听说也不辞辛劳地在近海演习。请注意不要误射。」

在这场大雨中最辛苦的,是侦察部队得要煞费苦心维持监视吧。陷入得分派部队监视联合王国舰队的窘境,让搜索协约联合舰队的行动受到耽搁,这可说是本末倒置吧。算了,没必要说到这种程度打击部下的士气。

「我们将北上搜索,在获得情报后与友军会合。不用我说,各位要临机应变。」

「遵命。」

「根据情报部的消息,敌舰的航速很快。此外,似乎还带着海陆魔导师。所以我们所预测的主要任务,也包含排除敌海陆魔导师在内。不过要以侦察任务为重。」

不过任务本身是常见的搜索歼灭,只是上头下令要以搜索优先罢了。

「各自全副武装,六十分钟后在演习场跑道集合。有什么疑问吗?」

……也是啦,这群部下是战争狂。完全是战意高昂的状态。

结果就跟平常一样,没特别提出什么疑问,部队就在一个小时后出发。部队一面提升高度,一面以巡航速度西进。

途中除了友军潜艇部队接连发出误报让我烦躁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硬要说的话,顶多就是风雨增强导致视野急速恶化吧。

环顾四周,就连飞行中的大队成员都无法确实掌握。

尽管对编队飞行有自信,但要是部队走散而无法发挥战力的话也未免太可悲了。实在不认为自己有路痴到这种程度的部下算是唯一的救赎吧。

「管制呼叫Pixie。目前尚无接触报告。」

「Pixie01收到。那么气象情报呢?天候有好转的迹象吗?」

尽管如此,不断听后方令人厌烦地传来让人听了更厌烦的报告,让心情简直是糟透了。尚无接触报告,也就表示一直在飞行的我们还要再继续搜索下去。

想要突破乌云,也必须提升到相当高的高度。结果就是让身体半湿不干的飞行。虽说能靠外壳弹开雨滴,感觉也很不舒服。

「发送乌鲁邦控制塔传来的战区管制情报……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还真是同情陆军。他们肯定全都在这场严寒中见识到地狱了吧。」

「战区全域豪雨外加暴风。现在正发布二级洪水警报与限制飞行劝告?收到。参加作战的其他部队呢?」

边迅速确认接收到的资料,边确认到天候正在明显恶化当中的谭雅险些晕过去。要是干脆将限制飞行劝告改为禁止飞行劝告的话,就能回基地了。

「奇耶鲁军港派出第一战队执行搜索游击任务。空军派出特殊武装侦查中队执行搜索任务。请注意避免误射友军。」

友军也在搜索?也好,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了。就从事搜索任务,直到上头下达归还许可吧。就在她想着这种事情时……

「Pixie01收到。请求在邻接区演习的联合王国舰艇的动向……」

遥远的下方。

连在豪雨之中也丝毫不会让人误会的巨大轰响与炮火声,让整个人愣住的谭雅将注意力急速移到下方。

「爆炸声!」

海中传来某种东西爆炸的闷响。而且还是意外响亮的声音。尤其是在静谧的夜空之下。

在凝视起下方后,隐约浮现数道影子。

然后,谭雅在下一瞬间瞪大了眼。探照灯的光芒,是敌舰队。

实际上要说的话,这是对帝国军北洋舰队第一三潜舰任务编组所属的潜艇船员而言,让他们切齿扼腕的光景。

透过潜望镜,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窥看到六道盛大水柱的舰长,最初也错愕到完全合不起嘴巴。紧接着,当察觉到没有任何诱爆声响起时,所有人都仰天大叫。

鱼雷早爆了。

刚配备下来的Aal(解说:德国潜艇的鱼雷昵称。德语中的Aal即为鳗鱼。),还真的六发都是鳗鱼。帝国军潜艇船员边伴随着焦躁破口大骂出这种双关语,边气愤地决定从下次起,就要将那群只会浪费预算的水雷开发局员抓来代替高价的Aal装填进鱼雷发射管里发射出去。对他们来说,这种结果就一如字面意思是功亏一篑。

针对发现到的协约联合舰艇,在慎重计算之下,期待能在不击沉之余获得战果所发射的六发鱼雷,全都毅力不足地提早引爆了。

煞费苦心地调整位置,好不容易才占据到鱼雷发射位置的领航长会恍神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就连舰长也因为这转眼间的变故导致思考瞬间停顿,眼前的光景就是如此嘲讽他们的努力。

透过潜望镜,能看到协约联合舰队已改变阵型,闹始进行反潜战斗。等到海陆魔导师在海面附近巡航找寻潜望镜时,连忙收回潜望镜的潜艇船员们由不得满怀气愤,不想因为这种丢脸的失败死在这里。

然而他们在这时还不知道的是……光看结果,这就某种意思上来讲是最佳的助攻。毕竟,查觉到自己正被帝国军潜艇锁定的协约联合舰队开始反潜战斗。结果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下方。

正因为如此,才会来不及对应在下一瞬间从天而降的「那个」。将注意力引到下方,然后再从空中发动主要的偷袭攻势。

这对理解到自军中计的安森上校来说,是极为狡猾到令人恐惧的二段攻势。

「被摆一道了,那群该死的混帐!」

「哪里走漏的风声!不对,现在是……那群该死的混帐!」

这个时机点对协约联合舰队来说,完全是最恶劣的。为摆出反潜阵形,而让护卫旗舰的驱逐舰脱离。海陆魔导师们也追随着驱逐舰紧急展开反潜制压,再加上监视人员为了不看漏鱼雷攻击的航迹,全都将目光集中在海面上的这个瞬间。

埋伏已久的敌魔导大队,笔直朝着旗舰勇猛突击。

勉强赶得上升空拦截的,包含安森自己在内就只有寥寥数人。

而且速度完全落后将高度转换成速度加速发动突击的帝国魔导师,上空还遭到他们占据的状况,是所能想像到的最糟糕的致命状况。

尽管如此,安森上校也只能升空拦截。倘若不这么做的话,舰队就会……他祖国未来的种子就会……就会沉没啊。

身处在同时同地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当时的心情,成为后世相当注重的研究对象。实际上面对突发的意外遭遇战,包含谭雅在内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是处于几乎陷入混乱,却勉强靠着训练出来的反射动作展开突击的状态。

「大队!Break!Break!(注:紧急回转)展开突击态势!」

对于在这瞬间决定应战,毫不迟疑地活用高度差进行垂直降落的谭雅来说,她并没有对舰战斗的实战经验。原因正是那伟大的势力均衡政策。藉由外交的努力,让列强之间直到这次大战为止,一直避免正式的武力冲突。这也就是说,这次的魔导师对舰战斗,本来就几乎算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所以,光是按照演习去做就让他们煞费心力。让部队散开,一面避开敌防空炮火,一面让大队各更同时突擎。即使这么做,也只是某种只在理论上验证过的准则所鼓励的战术。实际上有没有效,这种疑问直到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以自身的血肉验证之前,无人知晓。

不过,应战方也处于差不多的情况。如今航空机的对舰攻击能力好不容易才达到受人议论的阶段,所以火力远比航空机低劣的魔导师并没有受到重视。因此,反魔导师战斗就只有在演习中稍微接触过的程度。

就这层意思上,双方都在进行极为粗糙的炮火交锋。

「Pixie01呼叫CP!接触目标!接触目标!」

「CP呼叫Pixie01,有事吗?」

一旦落得与敌炮火意外交锋的窘境,就难以发挥出最佳状况。就这层意思上,谭雅会憎恨起漫不经心的CP也是无可厚非。什么叫没有接触报告啊,谭雅在心中不断狠狠痛骂。另一方面,谭雅清醒的脑袋也安抚自己,敌方的防空炮火意外地没什么大不了。

实际上,敌方的防护射击与谭雅所想的美帝的防空炮火,大致上是无从比较的低水准。要是敌舰发射的防空炮火密度,能让她一边在心中痛骂「我方的搜寻部队是在混什么啊!」一边以轻盈的飞行避开,就能确实明白不是什么严重威胁吧。

「我方遭受炮击。毫无疑问是战斗巡洋舰的炮火。位置是温肯布鲁库外海二〇〇里!」

尽管如此,谭雅依旧是一边进行报告,一边立即打散编队飞行。毕竟,与步兵的小型兵器处于不同次元的舰队火力,威力整整高出地面部队一个级数。光是单管机枪的口径,就有地面部队归类为重机枪的二〇mm。说到威力较高的高射炮更是达到一二七mm。倘若遭到直击,人体绝对不可能没事的炮弹正瞄准着我方。密集的飞行队形只会方便成为敌方防空炮火的靶子。

「大队散开,同时展开对魔导师与对舰战斗。不要被其中一方引走太多注意力!」

周遭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但我们毫无疑问暴露在防空炮火之下。对领悟到这点的谭雅而言,这是令她恐惧不已的意外事态。所收到的命令是搜索。这本来应该是一边搜索,一边根据状况,在友军潜艇或先遣侦察机与侦查魔导中队发现目标后,将目标过继给友军接手就好的简单任务。再怎么样,也并非计划要侵入敌舰队的有效射程内进行交战。

然而仔细一看后,下方就闪灭着疑似炮火的光芒。倘若没有友军潜艇应该是鱼雷的爆炸声,差点就要在不知不觉中错失目标。一想到自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避免犯错,就让谭雅不由得毛骨悚然。倘若没能察觉,肯定会在事后的检讨会上遭到盛大质问。有注意到鱼雷的水柱真是太好了。同时也觉得要是再离远一点就能安全地注意到,在心中涌现出无法对这份幸运老实感到高兴的心情。

「呃!侦测到对魔导的迎击锁定反应!是对空统一射击。」

「有魔导师反应!混帐!是海陆魔导师。」

事实上,由于优秀的部下有确切地掌握状况,让人一点也不担心眼前的局面。但只要是指挥官,当被要求在敌方的训练程度与对应能力部处于未知数的状况下率领部下行动时,不论是谁都应该有蹙起眉头的权利吧。

「全员自行作战!根据各中队长的判断应战!」

既然遭受组织性迎击,就有必要做出对应,我判断在这片黑暗之中,与其以大队规模进行管制战斗,倒不如交给各中队自行处理会比较妥当。必须要恢复秩序,一面将态势调整到某种程度一面脱离!

「视野恶劣。注意不要丧失距离感!空气密度很高,但别忘记这里是海上!要考虑到海上的湿气。对手很习惯这种环境!不要降低高度!」

根据位置推测,往下方移动的第二、第三中队似乎占据到最佳位置。第四与第一是在上方警戒,所以在高度上还很从容。而既然我亲自率领着第一中队,就想把危险的工作推给第四去做。迅速计算后,决定修正战略。

「呃,把魔导师从舰队旁边拉开!第二、第三中队担任前卫。给我牵制敌魔导师。」

海陆魔导师这边对航空魔导师来说是个威胁。想当然,我没兴趣暴露在防空炮火与敌魔导师的攻击之下。就连在战争狂的部下当中,有这种兴趣的人应该也不是多数派。但不管怎么说,都想避免危险地带的工作。

「第四担任后卫。给我支援第二、第三中队后退。绝对不准与舰队互射。」

坦白讲,真想让第四中队也去当挡箭牌,不过这也太过奢望了。

既然如此,那么增加诱饵的数量,就结果来说应该是正确答案吧。以敌人的立场来看,锁定一个大队攻击的效率肯定比较好。

「第一中队,怨叹自身的不幸吧!或是对建下战功的机会哽咽啜泣吧!我们要去扰乱舰队。跟我前进!」

将危险的反魔导师战斗推给部下,自己则是去玩弄敌舰队。

「「「收到。」」」

「要突击舰队,还真是勇猛!请让我打头阵!」

气势高昂的中队成员们提出志愿,但我才不会上当。

「抱歉,指挥官要身先士卒。给我退下吧。」

只有在这种时候,指挥官身先士卒的精神才会派上用场。不过,我当然没有自愿暴露在敌炮火之下的兴趣。不论是谁,就常识来看都不会想带头往敌方的炮火里突击吧。

然而,这可是外行人的计算。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既然知道这么做的安全性很高,当然是毫不迟疑选择这么做。理性凌驾在恐怖之上。

理由很单纯,在带头冲进敌阵时,瞄准带头者的子弹有大半其实是落在后续人员身上。

再来说到偏差修正射击,倘若敌方是假设我方的速度为二五〇mph来展开弹幕,只要以三〇〇mph突击就好。这样一来,带头者就能在五〇mp的差距下确保安全。但后续人员呢?没错,当敌方配合我方的速度修正弹幕时,会闯进弹幕里的正是后续人员。

然后,在攻击结束后要脱离时,不用说当然是背后有挡箭牌在会让人比较安心。毕竟眼睛是长在前方。

愈是去想就愈是会觉得,待在后方只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指挥官身先士卒的精神才是安全策略。所谓的战争,就是靠人能变得有多胆小来决定能不能生存下去。胆小如我,当然想满不在乎地选择待在安全的地方。

「跟我前进。再重复一次,跟我前进。」

找寻目前防空炮火没有太过密集的舰影。

不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也知道会想与战斗巡洋舰或巡洋舰密集的防空炮火亲吻的,只有疯狂的战争中毒者。去看看战争影片或专题报导就好。美国航空母舰的防空炮火,可是能让天空有九成都是弹幕,让见者绝望的密集迎击网。

就算魔导师的外壳强硬,一二七mm高射炮的防空炮火依旧是敬谢不敏。

就算现在是夜战,能够多少期待夜幕的效果,但攻击防空炮火备受公认的大型舰,依旧是太过危险了。

所以想当然,攻击驱逐舰才是常理。欺凌弱小在战争中可是正义。正义万岁。

「……嗯,那个是驱逐舰吗?算了,突击吧!」

虽然暗得无法清楚辨识,但由于舰上的枪座正在胡乱射击,所以发现到一艘浮现在黑暗之中的舰影。

考虑到周遭没有僚舰,会是孤立的驱逐舰吗?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忧敌舰队所属的其他舰艇支援,会相对地轻松不少吧。

做出这种判断,组成突击队列。

为了从高度四五〇〇英尺一口气俯冲下降,边维持着纺锤队形,边细微修正突击角度。

「——呃,我中弹了。我先行返回!无需掩护。」

不过,看来也不能太过小看驱逐舰的样子。在突击之前,部下就中弹了。

就算是驱逐舰,主炮的一二七mm炮也一样能进行对空射击,所以严禁大意吗——我提高对突击难度的评估。中弹的部下伤势虽不影响飞行,但既然看来状况不太好,也只能让他退后。

还能说话,就让他独自返回。也没办法做其他处置。顶多就是期待他能成为诱饵。

「快给我回去吧。很好,全员准备爆裂式。如果是驱逐舰的装甲,只要瞄准深水炸弹或鱼雷发射管也不是打不沉。」

在说出这句话后继续突击的谭雅,能住瞬间扭转身体避开这一击,完全是训练的成果。什么嘛,这不是闪得掉吗——谭雅喃喃说道,然后一边应战,一边在心中的笔记本上默默记下有必要重新训练的笔记。

从下方发射术式攻击的那些家伙,是协约联合的直接掩护吧。如果是驱逐舰的护卫,应该就只有寥寥数人,尽管如此依旧坚强地升空拦截的表现真是不能小觑。

正当谭雅这么想时,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敌人有点眼熟。跟在峡湾让她费了不少工夫对付的敌魔导师,那个该死的爱国主义狂信徒的怪物很像呢。

这或许是偶然,不过所谓的敌人,是比起杀死好人,杀死坏人时的罪恶感会比较轻的对象。所以看起来跟差劲的敌人很像,就某种意思上算是件好事。毕竟,将这种人当作敌人射杀时的心情相当爽快。

切换思考,检讨最佳的攻击方式。连同空间一起爆破的广范围重爆裂术式,会让我在停止移动的时候沦为标靶。不可能。那用步枪密集地射击?这样就连找麻烦称不上。否决。

一思考到这里,谭雅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俯冲的速度,应该算是相当巨大的动能。既然如此,就一如字面意思地突击就好。用步枪的刺刀捅下去。

双方瞬间交错。

不过在这瞬间,谭雅顺着俯冲速度刺出的刺刀,毫无疑问切开协约联合魔导师的防御壳,扭转进他的体内。藉由俯冲加速,时速超过四〇〇节的魔导师所刺出的刺刀。这份破坏力就一如字面意思,远远凌驾在中世纪重装甲骑兵的长枪冲锋之上。

遭到刺刀击中的敌兵,一脸错愕地露出难以置信自己的腹部遭到某物贯穿的表情,谭雅满意地看着他的这种表情并同时想拔出刺刀,却因为步枪刺刀刺得太深而稍微蹙起眉头。或许是刺得太深,就连枪管也刺进去了,得费点工夫才拔得出来。

「……玛……玛丽……」

声音不成话语的敌兵已受到致命伤。烦恼「哎呀,这下子该怎么办啊?」的谭雅,在发现敌兵正让右手拼命进行蠕动运动,试图伸出不断挥空的手抓住腰际的冲锋枪后,就爽快地决定以物易物。

「Auf Wiedersehen.(永别了)」

还真是顽强的敌兵,谭雅边如此佩服,边因为没时间陪他垂死挣扎,而无情地向他说出简短的告别。毕竟她接下来还很忙。边以笑容低语,边拨开敌兵的右手抢走冲锋枪。谭雅随即将踢飞的尸体放逐到意识之外,同时看了一眼抢到的武器确认状况。

是标准规格的冲锋枪。不过很刚好地,是能使用帝国军标准规格术弹的款式。虽是从敌人手中抢来的土产,却是能实际使用的道具这点是令人高兴的误算。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提前送给自己的圣诞节礼物吧——谭雅以变得更加清爽的心情,泛起微笑朝着前方清空的路线喃喃说道。

「这样就无人碍事了。」

没错,路线上的碍事者已一如字面意思地踢飞了。接下来,只需要给拼命发射微弱的对空弹幕的敌舰一击,然后藏身在夜幕之中就好。

只不过,战争是所谓要率先去做对手讨厌的事情,一种绅士性的生存斗争。而身为受过教育的文明人,谭雅也早已学到这不是在如同绅士一般以漂亮的手段打板球(解说:英国作风的例子。在战时,沦为德军俘虏的英军驾驶员所装的义脚零件似乎不足,所以德国就跟英国讲「驾驶员本人要你们送零件过来」,然后英军就趁着「轰炸」时顺便抛投下一个降落伞。对于大骂「你们很没礼貌耶」震怒的德国,英国人表示「这可不是在打板球喔」。),所以有必要放弃绅士般的犹豫将对手狠狠踢飞。

状况所追求的答案,是挫败敌方的意图。

既然如此,在目前的状况之下,最有效的找麻烦行动是?答案很简单。敌舰队正受到潜艇袭扰,被迫采取反潜行动。在这种状况下,倘若以重视启动速度的爆裂式诱爆敌舰的深水炸弹或鱼雷,敌舰想必会立刻沉没吧。

鱼雷的威力甚至能击沉战舰。假设能诱爆鱼雷,驱逐舰根本支撑不了太久。只要集中攻击敌舰的后方,就算没能诱爆,也能期待让船速下降或是破坏船舵。顺道一提,为防止遭到诱爆而抛弃深水炸弹的驱逐舰,反潜攻击力也肯定会大幅下降。这正是不忘记关照友军的深刻顾虑。

我方也没有多少风险。简直堪称完美。

「法律可没规定魔导师不能击沉舰艇。放手去做吧!」

「将海陆魔导师拉开了!现在正在牵制,拉开他们与船舰的距离。」

唯一担心的海陆魔导师也顺利拉开。由于他们正降低高度住进行反潜行动,非常好对付,真是帮了个大忙。这样就能避免在俯冲时遭到上空攻击的愚蠢发展,还姑且能进行虽说只是幌子的扰乱行动,实在是完美过头了。

「很好。就这样把他们拖出舰队支援范围!」

「「「收到!」」」

要牵制到目前正急忙赶来的友军舰队抵达应该有困难,不过光是能促使敌军损耗就算是彪炳的战功吧。毕竟,早在确定敌战舰的位置时就已经充分达成工作了,而且虽说是转眼间的事,但也有配合潜艇采取行动。只需要对上级报告,这是根据瞬间的状况判断采取的最佳行动就好。

接下来,还是在攻击过一次后赶紧RTB(解说:指返回基地。)为上。对舰战斗终究是次要任务。我判断只要稍微炮火交锋意思意思一下,应该就有满足搜索歼灭任务的义务。歼灭发现到的协约联合舰队是北洋舰队的工作。

「好啦,第一中队的各位,如不想被说是毫无战果的光头,就开始工作吧。」

一口气地藉由俯冲再度加速。对地攻击是会因为湿度不同导致不舒服的俯冲行动。不过这次是混在豪雨之中的俯冲行动就是了。一如所料,迎击的弹幕追不上我的速度,跟预期的一样落到后方去。

只要敌人没有无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二号机以后的位置很危险是显而易见的事。而就算要将部下当作诱饵,也要活下来出人头地这点,不论是在企业还是军队之中都是不变的真理。

「……全员,展开术式!」

不过,无人脱队倒是令人高兴的误算。这样想想,毕竟是驱逐舰,刚刚会有人脱队是碰巧打中的吗?这样想确实是可以理解。

中队俐落地展开爆裂式,针对后方连续发射集中攻击。

「第四中队传来着弹报告。不过,敌舰依旧健在。」

还来不及确认术式的着弹就急速上升脱离。虽说有部下在身后当挡箭牌,但既然人肉脆弱,只有聊以慰藉的程度,就当然要全速脱离。

悠哉地观测战果然后遭到击坠,是蠢蛋才会犯下的错误。在远距离观测的部队,帮忙承接了判断战果报告的确认机工作。

根据第四中队的报告,敌舰很遗憾地似乎仍旧建在。尽管当没有诱爆声时,这件事就已经很清楚了,但依旧是有点遗憾。但愿他们之后会抛弃掉深水炸弹。

「够了!已达到扰乱敌军的目的。要脱离了!」

配合急速脱离的第一中队,其他三个中队也开始拉开距离。就这样一边牵制敌海陆魔导师,一边脱离战区。

一口气以最大速度拉开距离,形成归还队列。嗯,应该还不错吧。

歼灭敌海陆魔导师的主要目的确实是失败了,但就战略上来讲,发现敌人的功劳也不能忽视吧。也就是说,再继续战斗下去只会徒增损耗,利益很少。应该把功劳让给友军。

「请问战果报告该如何处理?」

「魔导师击坠六,不明舰不确实中等损害吧。以驱逐舰来说,航速变得相当缓慢。刚刚应该有伤害到引擎室。运气好的话,潜艇会帮我们确认吧。损害呢?」

「我方也有六名重伤,多名轻伤。」

不管怎么说,在谭雅看来无人死亡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倘若是朝美军航空母舰突击,现在想必是尸横遍野。

就实际的损害来看,比预期的还要好。是驱逐舰意外地没什么威胁性吗?她本人默默对VT信管(解说:近接信管,魔法信管(magic fuze)。能让炮弹在敌人附近爆炸的革命性产物。)现在还尚未发挥其威势这件事怀着感激的心情。

「……几乎是场败仗。实在是没脸见人。」

尽管如此依旧会感到心情沉重,是因为他们实际上没有给敌军多少损害。没有造成诱爆,也有可能是敌军的深水炸弹已经用尽了……这算是乐观的观测吧——谭雅叹了口气。

「只不过……会在这片海域上遇敌,他们移动得也太快了……」

「少校,恕我失礼……倘若以驱逐舰的速度的话……」

「啊,这样确实是有可能。只不过,竟会没拦截到驱逐舰……」

这全都是出乎意料的意外遭遇所搞砸的,谭雅也只能如此怨叹。也就是说,自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协约联合舰艇的行动速度远远超乎上头给予的预期航速,这也就表示那批舰队很有可能全是平均航速较快的舰艇。而如果只有航速较快的驱逐舰……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事。

出乎意料这种话,与坦承自己无能是同样的意思。

「确实是有可能……可是敌海防舰又是怎么回事?感觉头部快发疼了。」

尽管如此,上头的判断错误这点可不是件小事。而且自己身后还有强力的舰队,准备发动攻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对强力战舰所组成的友军舰队而言,驱逐舰程度的舰队反倒是简单的猎物。

事到如今,还不如等虑根据部队受到的损害申请重祈训练与休养,还比较有生产性。

一想到这,脸上就险些窃笑起来。不用说,当然有克制住,过去累积的经验足以让我装出沉痛的表情。不对,实际上是该感慨。花费我时间训练出来的部下蒙受损害这件事,真的是让人心情忧郁。

「这可是用魔导师进行对舰战斗,已是相当出色的战绩了。」

「之后就交给友军吧。回基地了。」

我已顺利达成任务了——谭雅在心中如此喃语安慰自己,忍住叹息,命令背着无线电的部下联络司令部。在短暂的暗号确认后,被告知已取得通信的谭雅随即简明扼要地报告状况。

「Pixie01呼叫乌鲁邦控制塔。报告完毕。」

「乌鲁邦控制塔收到。这边会接手处理。能继续与敌军保持接触吗?」

敌舰队的规模是包含战舰的数艘舰艇。航向北。已与友军潜艇接触。当迅速报告完详细的位置情报与速度时,司令部开口提出可否继续追踪的询问。

「就算这么问,但我的部队在长时间的巡逻任务下,已快达到疲劳的极限。能不要让我带着在对舰战斗中负伤的部下进行追踪行动吗?」

「收到。我帮你安排到最近的基地降落。祝你回程一路平安。」

「感谢协助。Over。」

而对谭雅来说,这句回答就只是委婉地表示我想回家。对方应该也没抱持多少期待发问吧。很干脆地答应他们返回基地。

然而,谭雅所不知道的是,管制官贴心地帮他们把降落地点改成最近的基地所变更的移动路线上,有着一场略为美好的遭遇等待着。

帝国军北方巡逻空域—B47

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在这一瞬间,是该空域中最资深的军官。而所谓的负责人,必须得在某个时候做出决断。毕竟他们是因此获得责任与权限。要做出决断,即表示只能选择自己所相信的最佳方案。

只要看过大多数的自我启发书就会知道。来不及的决断毫无意义。太迟的决断也没有意义。当然不用说,也严禁轻率地做出决断。

这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平衡感。这可说是管理职的必备技能。

而今天是个糟透的日子。在寒冷的北洋方面,视野不明的天空中。这尽管可说是最糟的飞行日子,他们却在回程路上遭遇到国籍不明的潜艇。就机率论来说,足以让人感到某种不自然操弄的尴尬结果。

而既然发现到,谭雅身为最资深军官就不得不进行对应。

在朝部下瞥了一眼,要他们展开部队后,发现他们的表情是令人讨厌的认真。

明明是只要发动一次攻击,就会一口气杀掉将近百人的同族相残。说起他们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射偏的认真神情。真是令人讨厌的世界。对这人类活得不像人类的世界降下灾难吧。

顺便再让我补充一句战争法去吃屎吧——谭雅在心中碎碎念道。

不管再怎么说,无害通过权的规定当中遗漏掉潜艇也疏忽得太过分了。是打算套用罪刑法定主义吗?还是要等待海事法庭的判决?别开玩笑了。

眼前正有一艘国籍不明的潜艇,为了逃避我等帝国军开始急速潜航。而且还偏偏是在我担任负责人的时候。动作相当快,恐怕不到一分钟就能完全潜航。只不过,一分钟这个数字虽短,却也还没有流逝。

现在还来得及。

潜艇的装甲就跟废纸一样。甚至预测过对舰攻击的大队火力,有可能瞬间击沉。

会感受到部下正向自己投以期待下达攻击许可的视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那就仿佛是猎犬在寻求饲主许可的视线。谭雅虽然表面上是平静地承受这种视线,但她的心中却刮着难以说是平稳的暴风。

我是负责人。换句话说,就是我必须要负起责任。

击沉国籍不明船舰?别开玩笑了——谭雅轻易否决这种妄想。

战争法并不认同交战国彼此之外的交战。而且最糟糕的是,联合王国船籍的船只正在附近航行。在中立国船只面前违反战争法?

这所引发的诸多问题会确实掐紧我的脖子。这毫无疑问是守规以前的问题。如不想沦为政治的代罪羔羊,就算只是表面上,也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合法。

那要放过吗?眼睁睁看着不明舰艇浮上水面却不去临检?这才会在帝国军内部发展成严重纠纷。倘若让国籍不明船舰逃走,就算是迫不得已,以自己在军组织内部恣意妄为的立场,我是不可能被轻易放过的。在这片海域活动的不明舰艇,所装载的货物想必也很重要。放过也是不可能的选择。

然后潜艇只要努力的话,可以维持两天左右的潜航逃跑。既然没有声纳之类的仪器,一旦让潜艇逃脱,想要再次捕捉实际上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须被逼迫到这种地步?

说起事情的开端,让谭雅深陷困境苦恼的原因,是在与协约联合舰队交战后,在回程之际收到的一道无线电通讯。

「……大队长!收到急报,两点钟方向,在领海内有关灯航行的可疑船只。」

想说应该发现不到什么东西,但只要起飞就能领到空勤加给而从基地启航,结果却与协约联合舰队大战一场的回程路上。要是不赶快靠着温暖的暖炉喝点咖啡,谁干得下去啊——正当谭雅开始深深感到烦躁时……

紧急传来发现可疑船只的报告。似乎是那些勤劳的家伙们发现到的。

究竟是谁啊,做这种超出薪水分内的工作。半是佩服半是错愕的谭雅几乎歪着头好奇,然后叹了口气,心想:真讨厌,这下不是连负责对应的我都得无薪加班了。

自己的大队在先前的偶发战斗中受到些许损伤。处于不想「积极地」参与战斗的状况。只不过,也没有损伤到需要避免参与战斗。

「没办法无视呢。发出询问。」

既然不是能无视的状态,外加上虽是回程途中,但自己的部队是距离最近的部队这点,也是让她放弃抵抗的根据。虽说不情愿,但在工作上不会放水的谭雅与其大队,平安无事地在通报的海域上发现到可疑船只。

「是我国的运输船吗?去对照船籍。」

「他们自称是联合王国的渔船母舰莱达鲁号。」

尽管在呼叫后经由通讯获得答复,但对方的回答也让谭雅烦恼起来。

就算从事北洋渔业也不奇怪的联合王国的渔船母舰。她是曾听闻过,这片海域作为渔场有一定以上的渔获量。就算在这里捕鱼,也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允许毫无作为就放他们走。

「……跟他们说要临检。」

「可以吗?要是花费太多时间,会影响到回程……」

「既然都询问了,就没办法无视。这里可是交战国间的领海。」

连带地,就算想视若无睹,他们的船籍也有着不小的问题,这也很让人头痛。

中立国船只确实有自由通行的权利,但同时我方在交战国领海上也具备临检的权利。该死的是,倘若不调查在这种地方徘徊的船只,就会被要求提出相对应的理由。

一难过去又是一难。真是该死。我是想有效率地工作,而不是想要工作,却怎样都无法如愿以偿。

「莱达鲁号,这里是帝国军参谋本部直属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现在要求临检。请立即关闭引擎。再重复一次,请立即关闭引擎。」

「这里是莱达鲁号。本船是联合王国船籍的中立国船只,相信没有义务配合临检。」

「莱达鲁号,这里是帝国军,贵船有让具备军籍的人搭船或是指挥吗?」

「莱达鲁号呼叫帝国军。我方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帝国军收到。莱达鲁号,下官基于自身的判断,认定贵船不具备中立国军舰的免除临检资格,因此通告贵船,倘若拒绝临检,我方将会视这为敌对行为,进而不得不将贵船视为敌对国家船只击沉。再重复一次,通告贵船,倘若拒绝临检,我方将不得不击沉贵船。」

「莱达鲁号已关闭引擎。」

「很好。开始临检。拜斯中尉,带你的部队去临检。」

「收到。」

「其他中队负责周遭警戒。」

就这样,当谭雅正对法律性对答的麻烦程度感到头疼,同时将临检工作推给部下,准备接近船只让最低限度的临检部队靠舷时……

「请等一下,那个是什么?」

海上的浓雾之中,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像是发现到什么,指着海面提出疑问。受她的声音吸引,有数人将视线移过去……该说是宾果吧,同时发现挂着联合王国国旗的定期货船与国籍不明的潜艇。

……而且倘若没有看错,他们正在移送着什么东西。

不用说,这可是在这种地方享受幽会的两位大小姐(解说:船:SHE。不列颠(Britain):大小姐。所有人都该去玩一遍Paradox Interactive公司的《维多利亚》(Vic)!或是该说不列颠女神(Britannia)?)。不可能毫无关系吧。请务必让我询问一下两位的关系。这样或许很像狗仔队,会被骂没有礼貌也说不定,但也只能请她们谅解了。

又要多费工夫了。谭雅边感慨,边准备命令再派一组部队去临检时,她突然困惑起来。

潜艇一如其名地可以潜下海面,不过战争法所规定的海上临检规则当中,没有包含针对潜艇的规定。毕竟潜艇算是比较新的舰种。

基于在列强的代理战争中被当作杂工对待的立场,她姑且研究过反潜战斗与阻止战术。只不过,大半的海军关系人员果然都对这个舰种极为陌生。拜这所赐,让战争法的海军相关项目也遗漏掉关于潜艇的规定。她能肯定,无限制潜艇战的发布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无视于苦恼的谭雅,事态一分一秒地急速发展。眼前,潜艇正尽全力试图潜航。不用几分钟,就很可能达到我方攻击无法抵达的微妙潜航深度,悠哉逃走。

「呃,拜斯中尉,带着贵官的部队镇压莱达鲁号!」

连忙喊出口的,是藉由临检联合王国船只防止他们湮灭证据。但关键的潜艇该怎么办?

倘若拒绝临检就发动攻击,但要先进行威吓射击,之后才能射击船体,这是战争法要求的标准手续。但所谓的拒绝临检,并不是指潜航行为。对手钻法律漏洞到令人气得牙痒痒的地步。

我最喜欢钻法律漏洞,但是最讨厌人钻我的漏洞。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妥协点……泥沼的深度有意义吗?

我早就像浸泡在泥沼之中。既然满身泥泞,又何必在乎泥巴的种类增加。我们会犹豫让纯白的床单沾上泥巴,却不会在意沾满泥泞的泥丸子浸泡在泥沼之中。

「……待命中的所有部队,准备反潜攻击!发出警告!」

「少校?」

「展开狙击术式!如不遵守停船命令开始潜航,就将潜舰瞭望塔给我炸飞!」

只能攻击了。

「全员同时准备镇压。给我避免直击。这终究只是威吓。」

既然如此,就算满身泥泞,也要选择恰好不会变成全黑的行动。

战争法并没有禁止威吓射击。只要没有直击,就能辩称是威吓射击。潜航虽不能说是拒绝临检,但也无法说是配合临检的行为,所以促使对方临检的威吓射击,就算在法律面上是灰色,也依旧是白的吧。这也就是说,这项行动是白的。

「全员!袭击队形!准备威吓射击!」

中队长复诵命令。这群部下好歹也拥有着说「等」就会一直等下去的自制心。既然说威吓,就应该只会威吓。而潜艇的装甲脆弱到只要一颗深水炸弹就会凹陷。甚至预测过对舰攻击的重爆裂式在极近距离下复数爆炸,应该就无法潜航,之后只要趁他们浮上时悠哉地攻进去就好。

「听好,绝对要避免直击!」

所以就算说破嘴,也要强调我方没有击沉意图。毕竟要是沉了,我可是真的会很困扰。

「对方是潜艇。一颗深水炸弹就能让装甲凹陷。只要数发至近弹就会立刻投降!要是击沉,可没办法问话啊。」

上头究竟装载着什么?根据所装载的货物,这可能会是一大战果吧。当然,我方没理由要白白地击沉潜艇,协助他们湮灭物品证据。

绝对要捕捉到。

「Jawohl,Frau Major!(遵命,少校!)」

「很好!各位,就让联合王国的船只见识一下我们的活跃吧。所有人都不准做出丢人现眼的行为!」

迅速形成队列。根本不需要担心潜艇的防空炮火。倒不如说,会害怕这种东西的家伙还是枪毙算了。因此我方甚至能从容地前往配置位置。接下来,就是该保持多少距离了。

不同于简易爆裂式,重爆裂式应该要偏离十公尺多吧。

换算成火药最多是一五〇公斤左右。既然不会飞散碎片,靠水压的威力就很够了。

「偏离船体十……不对,给我偏离十五公尺!」

瞬间闪过脑海的,是十公尺会不会太近这种些许的担忧。潜艇很脆弱。要是因为距离太近而被击沉,我可受不了。不过以半分威吓、半分警告的意思来看,偏离到十五公尺就没问题吧。考虑到冲击会在水中遭到缓和的情况,这或许是太过担忧了。

只不过,也不能让人认为这是在攻击。算是这里是帝国与协约联合的交战海域,也不允许击沉国籍不明的船舰。正因为如此,被迫要临时做出微妙判断的指挥官才会摆脱不了紧张感,真令人讨厌。

「威吓射击,间隔十五!」

「很好,发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为了避免误会,不断高喊要维持在威吓射击的意图。

这些应该确实记录在部队纪录上了。

射击诸元式应该也有输入我明确说出要偏离十五公尺的命令。也就是说这是为了保全自身,在最低限度的妥协点上的行动。既然发现到这个妥协点,就无需迟疑,以遂行职务为上。

让大量的魔力流进手上的演算宝珠,转换成射击模式。灌输进去的魔力经由核心调整,透过部队瞄准意图潜航的潜艇的极近距离。

中队从三百六十度,以十五公尺的间隔统一发射的重爆裂式在海中炸开。

瞬间溅起水花,盖掉不明舰艇的身影。

「第二中队下降!准备临检浮上海面的不明舰艇!」

这虽是威吓射击,不过至近弹应该也有让他们浸水吧。

这是脆弱的潜艇才有的弱点。当然,可以想见他们会为了保密处理掉各种糟糕的东西,所以还是赶紧镇压为上。

当时,联合王国S级潜艇西鲁迪斯号的舰长,正因魔导大队接近的报告几乎陷入恐慌。

有鼹鼠(解说:间谍,或是双面间谍。主要指潜入国家内部机构的类型。)潜入情报机关。他也知道军中流传着这种谣言。在潜入这方面上,他们潜艇人员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鼹鼠,但看来很遗憾地,情报之海与现实之海的情况似乎不同。这件事应该有采取了彻底的保密措施。

在派遣部队时,水手们甚至只被通知这是一场极为理所当然的航海演习。就只有舰长知道海军部作为「技术军官」派到舰上来的这名男性的真实身分,以及严密封起的命令书的存在。

就连航海长也是在出港后,才在设定航路的阶段得知此事,保密措施做得如此彻底。

然而……

理当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会合地点。尽管勉强来得及完成货物的转移,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传来的帝国军接近的急报,让事态急速恶化。

倘若帝国军没有来,接下来就只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穿越帝国军巡逻线就好。然而在这瞬间,直到方才都还不见身影的帝国军魔导师中队却突然出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霎时间,让舰长与海军部的「技术军官」面面相觑,他们所受到的冲击就是如此之大。

「多名帝国军魔导师接近!与莱达鲁号的会合被目击到了。」

敌人肯定知道货物的存在与行程表。要不然,不可能会在这个瞬间出现在这里。辅助舰尽管醒目,但在名目上依旧是民船。就算是帝国,也不能粗暴地对待身为中立国的联合王国民间船籍的船只。

但对于不明舰艇的对应,在某种程度内是允许采取相当于交战国的对应。

倘若这是理解到这点所制定的袭击计划,鼹鼠就毫无疑问是存在的。

「收到停船命令了。」

通讯兵发出的叫声,将舰长等人急速拉回现实。

暂且将脑中闪过的疑虑搁到一旁,首先必须要活下来逃过这一瞬间。而S级的潜航可能深度超过一〇〇公尺。就算是魔导师,只要潜航下去就难以追踪。

虽说船体要是遭到射击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战争法没有明确制定停船的定义。

不对,正确来说,是没有将潜航视为逃亡行为。毕竟,这是在船本来就无法潜航的时代制定的规则。

「即刻让无线电静默!紧急潜航!」

只要在他们登舰之前潜航就好。关闭无线电,在拒绝收讯的瞬间潜航。舰长认为这样就能逃离现场。

然而,这是太过天真的判断。就在释压阀打开的瞬间……

观测员发出悲鸣般的警告,让众人就算再讨厌也不得不理解到敌人毫不犹豫的程度。

「多……多起魔力反应!全员准备冲……」

敌人发动攻击了。当他们理解到这点时,脑海中随即浮现「要抓紧某样东西」的念头,但身体却对这瞬间的事态反应不过来。

而住这个瞬间,身体有反应过来的水手并不多。必须要有动作。当所有人都怀着这种想法,准备要伸手出去时,周遭响起巨大轰响。下一瞬间,船体连续遭受到巨大冲击,就在感受到霎那间的漂浮感时,舰长丧失了意识。

「舰长!该死!军医!舰长受伤了!立刻到操作室来!」

尽管某人的叫声让他暂时恢复意识,却也没有维持太久。而看到舰长这种情况,副舰长随即做好接管指挥权的觉悟。没有比现在还要更符合穷途末路这个词汇的状况吧。潜艇外壳有多处破损,浸水情况正在急速扩大。

外加上舰桥周围在水压的影响下,导致潜望镜全军覆没。尽管引擎勉强还在运作,但后方的电池舱发生问题。氯气外泄了。有毒气体的产生需要戴防毒面具,但被撞飞的水手们光是要动起来就已竭尽全力了。

浸水与毒气让舰内的环境急速恶化,发生火灾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就连船舵也动不了。恐怕是被水压压坏了吧。这样也没办法任意移动了。

紧急修理也已达到极限。尽管排水泵勉强还有一边能动,但到头来还是没办法保持平衡。要是连预备电源都无法期待的话,现在就只能选择浮上海面。

「……『技术军官』阁下。本舰已经不行了。」

「怎样都没办法吗?」

必须做出苦涩的决定。而且要快。对副舰长来说,他并不认为自称「技术军官」的身分不明将校,单纯只是一名将校。因此,他暗示做出了决定。表示只能够投降了。

既然舰长在现况下无法担任指挥,他就必须对水手们的性命负责。要是结论是只能选择浮上海面,副舰长就不得不这么说。

「撑不了太久。如有需要处理的货物,请赶快动手。」

「……我明白了。」

喃喃低语后,技术将校与副舰长迅速地去「处理」货物。虽是苦涩的决定……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联合王团—伦迪尼姆 秘密的某处

「情报参谋在搞什么鬼啊!」

这里是耸立在闲静住宅区一隅的一栋建筑物。以不显眼的形式与外部隔离的这栋建筑物里,正刮着与这份闲静完全相反的风暴。在那里,完全不允许一丝一毫世间上正处于圣诞节前夕的和睦气氛。

当中最令人恐惧的,是正在当面痛骂在场情报参谋们的对外战略局的哈伯革兰少将。紧握的拳头宛如要将桌面敲碎般的捶下,让人感受到他不容许半吊子答复的气势。站着不敢乱动的情报参谋们,脸色就宛如枪毙前的犯人一般苍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从小睡中吵醒,得知几乎不眠不休整顿好的局面在一夕之间遭到颠覆的少将,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暴怒。

推算帝国军航空部队的巡逻线,以及分析帝国军北洋舰队的巡航路线。还为了确认北洋舰队的舰队速度并兼作为牵制,调整本国舰队的演习行程。这些辛劳全在瞬间化为泡影。

就算不是哈伯革兰少将,只要是联合王国的相关人士都会懊恼得咬牙切齿。认为必须彻底追究原因。此时,在充满杀意的视线注视下,负责保密的保安军官们,胃也开始超出极限。

「为什么帝国军的魔导大队会出现在那里?」

这虽是早就受到质疑的事,但要将联合王国情报部的败北视为偶然,这也输得太惨了点。一两次还能说是不幸的事故,但等到第三次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兼作为情报收集与观测所的派遣义勇部队遭到魔导师精准炮击时,还怀疑是偶然。

并基于观溯波可能遭到反向侦测的分析结果,试图改善机械设备。这还能说是不幸的事故或偶然吧。

但这次未免也太过偶然,实在是不可思议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偏偏在这么刚好的地点被摆了一道。

「正全力调查当中。可是,这真的只能认为是偶然!」

「帝国情报部或许是很优秀,但再怎样也不可能掌握到这种程度……」

「那么,这个影像该如何解释?」

让众口如一否定疑虑的军官们闭嘴的是,播放出来的交战纪录。尽管在相当浓厚的战斗魔力浓度影响下,让详细情况因为杂讯看不清楚,但影像所述说的事实却很明确。

专心一志朝单一目标前进的帝国军魔导师们。尽管其他船舰拼命发动攻击,试图吸引敌人的攻击,但敌部队却对此视若无睹。他们的机动岂止是无惧损害,简直是置生死于度外。

随后一面牵制升空迎击的海陆魔导师,一面让一个中队俯冲形成突击队型。

刺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上前迎击的协约联合魔导师,而在遭到踢飞的尸体没人海中的同时,纪录也跟着失去影像。最后的画面上,显示着毫无迷惘地朝着战斗巡洋舰突击而去的敌魔导中队的身影。

没错,这样看起来事态是一目了然。他们很明显地是无视于其他舰艇,朝着特定的船只发动突击。

「这是为什么呢?」

哈伯革兰少将脱口而出的是怒火即将炸开的疑问句。

「为什么理当在北方战区展开部队的Named级,会埋伏在这里?」

然后,哈伯革兰少将的怒雷随即轰然作响。情报参谋们只能祈求暴风雨能尽早过去。他们曾在详细分析下,研判帝国军的Named会专心支援北方战线的情况。

还有部分人分析,特地从中央派遣的Named部队会成为攻击计划的后援,最后甚至发出他们与任务无关的警告。

然而不同于预测,Named竟特意以大幅偏离配置地区的形式出现。当初还怀疑是未确认的新锐部队,但记录到的魔力反应立刻就打消了这份疑虑。

根据记录到的反应,确认他们就是之前在协约联合方面确认到的Named部队。

光看交战纪录也能知道,他们正是前阵子很周到地与派遣到协约联合的义勇军交战的部队。照道理说,很难想像他们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考虑到帝国军的轮班制度,就算有经过交替、休养,步调未免也太快了。

「北方的战斗正逐渐剧烈化。更别提那些家伙正计划着企图扫荡协约联合的攻势。他们会在这种时候,特地派遣强力的魔导师部队到这种地方来?」

说到底,根据分析,无视后勤路线,甚至无视联合王国的海军实力,毅然发动登陆作战的帝国军,至今仍企图发动对协约联合的扫荡战。在这种时候,想必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帝国北方方面军,会偶然地特别在这种地方展开精锐的魔导大队?

他们可是从武器弹药到士兵,正在尽可能收集一切战斗资源到北方战线的家伙。会做到这种地步,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能断定这是基于明确意图的行动。

在方才提到的登陆作战中也获得确认的Named部队。他们要是脱离北方战线而出现在莱茵战线的话,还可说是帝国重视莱茵战线的佐证。但要是才觉得他们从北方战线上失去行踪的下一瞬间,就在海上与潜艇一齐埋伏协约联合的逃脱舰艇的话,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更重要的是,给我看清楚。他们完全不理会舰队前卫,笔直朝着中央区块突击啊。」

就意外遭遇来说,井然有序到任谁也无法解释的攻击。首先以佯动的潜艇发动鱼雷攻击,趁着舰队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下方的瞬间,从上空发动奇袭。从心理面上的盲点,与物理面上舰队为采取回避行动而解除阵形的瞬间,精锐的魔导大队从天而降。时机也未免太完美了。

而且那些家伙还完全不理会前卫区块的驱逐舰队。

就结果来说,就是他们在避免遭到侦测的情况下,重视隐密性地尽可能接近舰队。并且不理会勉强发动的迎击,专心一志地袭击目标。这要说是偶然,难道是想说有一整打的命运女神在对帝国微笑吗?这种假设也太勉强了吧。

「也有某种通讯传送到舰队上空的纪录。」

在舰队上空形成突击队形之前收到某种报告?虽然也不是不能说是遇敌报告,但要是这样,这应该是要在更早的阶段就该进行的报告。倘若那些家伙是侦察部队,就没必要接近到这么近的距离。

相反地,倘若是攻击部队,在这之前就应该要有探路部队。

突发性地,意外遭遇到无人引导的大队规模魔导师这种事,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而且还是在潜艇攻击之后不久。这要不是敌人有意图的行为,除非这个偶然是神的旨意,不然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仅是毫无迷惘地拉开护卫,还有一个中队毫不迟疑地对战斗巡洋舰进行突击。这还真是只能笑了。」

防空炮火的命中率绝不算高。这种事别说是海军,就连陆军也很清楚吧。不过知道与实践之间有着天差地远的差距。说不太可能会命中,就有胆量朝着架满机枪的战斗巡洋舰突击吗?

至少会迟疑一下吧。纵使不会迟疑,也有许多其他的做法。如果是以攻击为目的,也还有从远距离展开炮击术式的方法。如果是魔导师的超长距离炮击式,就能避开大半的防空炮火。

不用说,海陆魔导师正是为了阻止这种事而存在的。只不过,在当时遭到奇袭的状况下,极少数的直接掩护部队尽管拼命抵抗,却也几乎是白费工夫地徒然遭到击溃。我方完全没侦测到任何反应,就让敌方占据到正上方的位置,这只能认为他们费了相当大的工夫隐藏行踪。

「给我看好。根据魔力反应判断,是Named在担任向导机(解说:一般是指替后续人员指引目标的前导人员。诸如标记轰炸目标或航空队的引导等,是老手的工作。向导先生很重要喔。)。」

会这么慢才发现到Named的魔力反应,是协约联合的无能所导致的吗?向导机的魔力同位素观测是基本中的基本。只要没有抑止魔力输出,要侦测到是轻而易举。

抑止魔力输出的是侦察部队倒也还能理解。为了延长滞空时间一般都会这么做,还能降低被发现机率而广受欢迎。然而,以大队规模急行军中的部队会做这种事吗?

这么做确实能短暂地延长滞空时间,但消耗也会猛烈增加,根本不可能参与战斗。到头来,除了奇袭之外,还会有什么理由抑止魔力输出……

更重要的是在这之后,友军潜艇与辅助舰还在接触海域遭到同一批部队袭击。不论是谁,就算再怎么乐观地解释状况,都会怀疑是在某处严重地走漏情报,这是相当理所当然的结论。倒不如说,会公然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能怀疑敌人毫无要隐瞒我方情报外泄的意图。

该说是露骨到不自然吗……但就算认为是计中计也……会无法摆脱这种疑虑,是因为他们的职业业障深重。在情报战当中,就连认为是真实的事物都无法保证是正确的。就算看似合理的事物也只是合理,一日一出事就会难以挽救。所以他们不得不去怀疑一切,怀疑所有的可能性。

正因为如此……才会做出情报外泄的假设。

「……调查的结果呢!」

而承认这项假设,意味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情报若是没有外泄,就无法解释敌人的行动。

想当然,调查情报部与抓出鼹鼠会是他们十万火急的一大工作。只不过这项工作附加着「不论是什么,只要发现到就好」的大前提。

然而,让众人想哭的是,找不到任何一丝敌人的迹象,奉命调查此事的负责人们掌握不到证据,也找不到旁证,但却背负着要是情报没有严重走漏就无法解释的难题,实在是束手无策到几乎哭出来。

「暗号、双重间谍、情报员的可能性全都检讨过了,但就现在来讲果然是白的。」

「还要等正式的调查结果,但我不认为是暗号遭到破解。我们就只有发送过仅此一次的指定代码。」

「双重间谍或情报员这条线也非常微妙。毕竟接触过该项情报的人还不到两位数。」

「考虑到帝国主力舰队北进的侧面警戒,或然率就相当高。我认为,这果然是不幸的遭遇战吧……」

情报部与情报参谋并不是对此事袖手旁观。

在决定「偶然」这句结论之前,他们也拼命地彻底调查过,然而历经种种痛苦到最后,他们所得到的苦涩结论就是「这难道不是偶然吗?」……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如此答复暴怒的上司。尽管在调查过程中抓出几只鼹鼠,也严刑拷打过了。但也依旧是白的。

做到这种地步都还找不出原因,这果然是不幸的事故吧?会有部分人开始这么认为也是时间的问题。实际上,协约联合舰队最终还是摆脱掉帝国北洋舰队,达到与共和国舰队会合的目的,这项报告也让这种意见强势起来。

然而,明确到无法误解的证据将这种想法击溃了。是派遣到协约联合舰艇上担任军事观察官的情报部军官与海军军官的报告书。

上头所记载的详细报告,足以让主张这是偶然事故的一派乖乖闭嘴。不对,岂止是闭嘴,甚至是把他们给炸翻了。

「……身为流亡政权要员的评议委员所搭乘的战斗巡洋舰,偶然地与展开中的大规模加强魔导师大队发生意外遭遇战,流亡政权要员所居住的区块还偶然地遭到对方的集中攻击。」

而且在这之前,还在完美的时机点遭到潜艇的鱼雷攻击。当舰队立即采取反潜战斗,直接掩护部队的海陆魔导师们开始在低空域警戒的同时,帝国军魔导大队就利用高度差从天而降地发动攻击。

这不论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只能用埋伏来形容的预谋攻击。

而且敌魔导师偏偏还像是目标明确似的,只进行一次攻击就脱离战场。

这份报告甚至让一从睡梦中被吵醒,就立刻目睹到这项坏消息的哈伯革兰少将,差点捏碎手中的烟斗。上头附加的照片,如实述说着对方针对单一区块集中攻击的事实。而且,还是针对照常理来讲不会被视为重要攻击目标的区块攻击。考虑到对舰战斗,诸如重爆裂式,或是瞄准吃水线下方的重力式等,有效的攻击手段并不少。

然而,他们却特意针对居住区块,使用对人扫荡用的爆裂术式。这倘若是攻击舰桥还可以理解,但他们却特意针对居住区块。选集中了整个中队的攻击。

而且再重复一次,根据报告指出,那些直到突击之前都还不顾一切冲锋的家伙们,在击中目标区块之后,随即放弃一切的战术行动脱离战区。

就像是在赶时间似的飞离现场。这姑且能说他们是要返回基地吧。就理论上也能辩称这是偶然中的偶然吧。

但对于如此执拗埋伏的敌人只攻击过一次就急忙脱离战区,而且「回程路线」还偶然经过联合王国的辅助舰与潜艇的位置,究竟要有多么天文数字般的机率,才会引发这种偶然啊?

连想都不用去想。

「而且他们还在回程路上,偶然发现到我方的船只浮在海面上进行可疑行为。好啦,在场有人相信这种事吗?」

充满愤怒的一句话。

明显表现出一副,要是有人敢说这是偶然,他就会将敲在桌面上的拳头打在那家伙身上的态度。气愤不已的哈伯革兰少将心中,正猛烈刮着强烈的飓风。

「还真是可笑的偶然呢。这要真是偶然,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的偶然呢!」

一发出呐喊,哈伯革兰少将就一拳打在办公桌上,不理会渗出的鲜血,仿佛失去语言能力似的沉默下来。

他是被誉为冷静沉着,不动如山的英杰。

同日 帝国军参谋本部联合会议室

当战务参谋与情报参谋还有作战参谋一齐抱头苦恼时,总而言之就是事态不妙。意味着不是出现政治上的问题,就是发生军事上的问题。想当然的,参谋们会为了收拾事态而苦思焦虑。

只不过,他们心中也肯定有一半是在想该把责任推给谁来承担吧。

「什么?让协约联合的舰艇逃走了。」

倘若要用一句话表达在座陆军军官们的想法,就正是这句话了。不对,这甚至可说是全体与会人员的想法。

虽不能说是瓮中之鳖,但也是在几乎能确定给予敌舰队痛击的兵力比之下的舰队战。对近期内毫无表现的海军能带来丰硕战果的期待,完美地遭到背叛。

「……北洋舰队没能再度发现敌踪。」

「尽管都成功确保了如此优势的战力也还是不行?」

「是的,似乎是让他们逃走了。」

不过,逃走是怎么一回事啊?好歹也集结了相当数量的主力舰,并且还顺利地由我方选择战区。会期待建下相对应的战果也是当然的事吧。

这些舰队行动,该不会全都是在白白浪费重油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军传来暗中带着斥责之意的严厉视线。这让承受到这些视线的海军参谋,陷入得语无伦次地提出资料,试图替自己辩解的窘境。

「不是的,能在恶劣天候下连续两次接敌本身即是偶然的产物。想要再次发现敌踪未必是件简单的事。」

想在海上发现敌踪,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说是舰队,在大海上也只不过是一个小点。只要没能完全占据整个平面,就不可能建立天衣无缝的巡逻网。能做到何种程度,近乎是机率论的问题。因此,海军军官会重视基于经验法则的推论。换句话说,这正是经验浅薄的帝国军海军的痛处。尽管硬体的扩张顺利,但就现况来讲,在运用硬体的士兵培育上还存在着许多课题。

「克服这点是贵官们的任务吧。」

只不过,光是抱怨也不会有改进也是事实。不用明说,军人就是要在所赋予的战力下力求完美。既然如此,海军就只能在靠努力补足软体面上的不足,来运用充足的硬体设备。

「但同时,再继续谴责下去也毫无益处。」

尽管如此,判断再谴责下去也毫无益处的杰图亚少将,随即介入缓和气氛。

就他所见,陆军方面的不满情绪大都宣泄出来了;海军方面也快达到忍耐的极限。再继续下去,单纯是在浪费时间。如此判断的他随即结束弹劾,提议摸索实际的解决方案。

「如今只能检讨事后的挽救策略。海军方面有什么提案吗?」

结束发言后,杰图亚少将缓缓坐下,环视起陆军方面,用眼神警告那些已经说得够本的参谋们。边觉得展现出迫不及待的情绪连忙站起的海军参谋还真是年轻呢,边切换心情。

「我们想经由外交方面的支援,阻止他们与共和国会合。」

展示给列席者们的资料上,提供着附带外交部意见的挽救策略。这项提案本身并没有特别的问题。实际上,还让人觉得他们归纳得很好。至少合乎道理。

「要活用中立国义务条款啊。只不过,你们觉得联合王国会老实履行条款吗?」

然而,在国家的生存斗争上,道理并不是一切。倘若道理就是一切,如今这个世界上早已经实现乌托邦了吧。地上乐园不存在的事实,如实述说着这个现实。

「外交部给予的见解是很微妙。老实讲,应该不可能吧。」

联合王国恐怕就只会要求他们在四十八小时内出国。不觉得他们会履行中立国的义务,认真执行查封武装的措施。根据驻外武官的确认,他们肯定会运用拖延手续的方式抵抗。

若真是如此,等到下达许可时,船只肯定也早已经出港。

「这样一来,那些家伙就能悠悠哉哉地与共和国舰队会合。」

「真是麻烦。这样协约联合就会继续抵抗下去。」

恶质的是,联合王国的领海与共和国的领海接触的海域并不少。当让他们逃走时,既然无法在联合王国领海上交战,想要实质阻止他们与共和国舰队会合,实际上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协约联合的军舰在与帝国交战这件事,很可能成为要求他们投降时的难题。所谓「看呀,我们的海军仍旧健在」。在想要挫败他们的抗战意欲时,也很可能成为让人头痛的问题。

「……只能尽早将他们击沉了。」

为了让损害停留在最低限度,也必须尽快收拾掉这个事态。为了这点,也必须要将协约联合舰艇尽数歼灭。

只是漏掉几艘倒还无所谓,但他们可是让整个舰队逃脱。光是击沉一两艘的程度,已经没有办法灭火。

既然如此,至少要尽快将残存敌舰尽数击沉,这是现况所能允许的唯一选择。只能藉由这么做,寻求问题的早期解决。

「那么,对北洋舰队的命令就是延续前令,迅速地歼灭敌舰。有意见吗?」

「没问题。」

海军方面也对这些要求没有异议。

「我们会继续派出增援。总之,希望你们能早期解决问题。」

第二〇三大队基地—大队司令部

存在于那里的是,纯粹且静谧的结晶……是幽暗沉淀,已浓缩的化脓疯狂。

让见者尽数陷入疯狂的恶梦一般的眼瞳。在这双眼瞳的注视之下,光是要不被迷惑就让他竭尽全力。

「下官听令,中校。」

轻轻吐气后,雷鲁根中校才总算能将空气送进肺部。室内洒落窗外照进的阳光。

明明是冬天难得的温暖日子,全身却仿佛笼罩在寒气之中。

理由很简单。

眼前是开花结果的疯狂结晶。

「提古雷查夫少校,是转调命令。」

要在莱茵战线准备大规模作战。这是副作战参谋长卢提鲁德夫少将毫不掩饰支持,并获得杰图亚少将协助企划立案的大规模作战。

正因为如此的援军。

正因为如此的支援。

当然,作为一点小麻烦,在中央会有一场形式上的军事法庭等着她。毕竟她尽管不知情,却还是将中立国的船舰视为可疑船只,让联合王国的潜艇因为不幸的事故沉没了。不过这将会是一场一如字面意思地形式上的审判吧。

「当然,我不会说没有麻烦……但几乎只是形式上的审判。贵官深受上级的期待。」

「……也就是要给我挽回名誉的机会吗?」

只不过,眼前的娇小少校完全不去理解这一切。看来所展示的内部通知,似乎被她当作是不怎么愉快的转调通知。或许接受审判也让她感到些许紧张吧。

虽是失控的责任感,但是她对自身所背负的责任害怕得颤抖。不过是区区一介少校,就想背负起所有的责任。这岂止是寒气,甚至让人感到有某种可怕的事物在室内肆虐一般的异常感。也像是自己被放进正常与异常的间隙之中的感觉。

「你已成功发现到敌部队了。这不是少校你的责任。无人能要求你再做得更多了。」

「我让仇敌在面前逃走了。下次……我下次一定会确实地完成任务。」

劝说的话语毫无意义。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格外空泛的话语。

光是在恶劣天候下发现到敌部队就是相当充分的功绩。更别说尽管只有部分,却也对敌海陆魔导师造成损害。

尽管不是完美,但除了一个人之外,相信任谁都会认同这是不错的结果吧。

「少校?」

「请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我在此发誓,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那唯一的人,却无法接受完美以外的结果。令人恐惧的是,这仿佛是将杀意与爱国心的团块,纯粹地制成军人外型一般的思考方式。与其说是军人,更接近有着军人外型的人偶。

宛如梦呓般反复说出的言语之间,甚至散发着一股奇妙的迫切感。

仅仅一次,就仅仅一次取得不错的结果就变得这副德行。完美主义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如同字面意思地遂行命令。究竟要受过怎样的教育,才会养成如此扭曲的心态啊?

「……别太在意,少校。贵官的功绩备受赞赏。贵官只需完成任务就好。」

「请放心。我会一艘不留地将他们完全歼灭。」

完全无法沟通。对话看似成立,但总觉得中间存在着某种致命性的歧异。我应该只是在激励她完成任务,为什么会让这个疯狂的团块,战意高昂地高声表示灭敌军的意图?战争狂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毫无疑问是帝国军所制造出来的最优秀也是最恶劣的战争狂。普通的人类,会如此兴高采烈地犯下杀害同族的行为吗?或是如此毫不迟疑地忠实执行军务到这种地步吗?

身为一个人,倘若不是打从根本扭曲,就绝对不可能产生的歧异。

「参谋本部不认为贵官的行动有问题喔,少校。」

名目上,这是身为负责传达通知的人所不得不告知的事实。就习惯上,这时一般都会向部队长传达带有期许能歼灭敌部队意思的通知。就相当于是季节的问候。然而,这次所该传达的不是稍微安慰,而是不允许有一丝误解余地的话语。

然而,理性却隐约地向他发出警告。眼前这个宛如怪物的战争狂,很有可能会一如字面意思地实行命令。

「不过,少校。」

所以才会这么做吧。

「贵官倘若想对舰队做出贡献的话……」

他稍微在自己的裁量权所能允许的限度下提出建言。

「北洋舰队正计划进行舰队演习,你就算想在参加之后再去莱茵也没关系喔。」

「我志愿参加。」

「很好。那我就帮你这样安排。」

一如预期的答复,雷鲁根中校边回应着她,边察觉到在心中一隅,有个认为「这下事情就结束了」而感到安心的自己。

「祈祷贵官与部队能武运长久。祝你幸运。」

尽管感到些许寒意,雷鲁根中校依旧基于职务上的义务,快速说完激励的话语。至少她与她的部下是友军。既然他们的矛头不会指向所爱的祖国,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吧。

就像在欺骗自己似的,捏碎心中的疑虑。

「感谢。」

不知是否察觉到他的想法,低头道谢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姿态模范到近乎完美的程度。

大队基地—大讲堂

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的心情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脑袋差点不保吧。

提心吊胆地害怕被追究责任。不过等到揭开真相后,却是知己雷鲁根中校带来参谋本部通知的事务联络。原本还担心是因为任务失败而前来斥责的,看来上头比想像中还要宽宏大量。

安心下来,缓缓地将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后,不自觉地发出叹息,看来我意外地紧张呢——谭雅苦笑起来。

等待她的是军事审判。不过,实际上也只是徒具形式的审判,既然有私下做出这种保证,就表示几乎能获得喜出望外的赦免。虽是口头上的通知,但考虑到这是参谋将校所说的话,首先就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会特地派认识的雷鲁根中校来做事务联络,想必是上头的顾虑。中校说的话,肯定是在委婉地表示上头还不打算舍弃我。所谓他们会尽量提供机会,要我做出成绩的关照。

既然会受到这种关照,应该可以认为参谋本部依旧对自己与自己的部队抱持着期待。毕竟虽说是口头告知,但也还是暗中顾虑自己的心理状态,提前宣判我的无罪。

要是我的话,对于无能的部下,才不会在意他的心理状态,直接劝他离职。任谁都会这么做吧。就算考虑到军队无法裁员,也该做好会遭受惩罚的觉悟。

然而,上头似乎认为只有一次还不用惩罚,并打算给予我第二次机会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无法期待之后还能受到这种宽大的处置。

毕竟,他们还特意给予我参加演习展现实力的机会。这次一定要在这里,回应参谋本部与军方高层对我所抱持的期待。

「倘若是这样,应该是有某位大人帮我说情吧。」

这种轻微的处分,肯定是某人在军组织中帮我打点。会如此帮我的人,自然只有寥寥数人。对军方高层有影响力,还会为了我打点安排,首先能肯定是杰图亚少将阁下一派的人。

「嗯,得在近期内过去答谢才行。」

真是感激不尽——她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能在无法选择长官的军中遇到这种好长官还真是幸运。谭雅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这么想让心情稍微好一些。

然后在深呼吸过后,谭雅就踏着缓慢的脚步前往隔壁房间。事前估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大队甚至有可能遭到解散,所以为了说明事情而召集的大队成员们,此时已集结完毕。

他们保持适度紧张感的倾听姿态获得她的好感。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听听好消息吧——谭雅缓缓地开口。

「大队各员,我不信神。一点也不。」

倘若真的有,就给我将存在X剁碎扔进碎纸机后拿去做成猪饲料的力量吧。虽没说出口,却也在心中述说着这个念头。

但应该办不到吧。

怀着这种想法,在心中叹息。比起不存在的神,在座的我的部下们还更要能派上用场并且忠实。虽怪古代的名将会说,比起不在身旁的万人,更重要的是手边的百人。

不过一旦放松缰绳就会朝战场突击,所以头痛的程度也不相上下。总之,这是弥补失态的机会,站在讲台上,为了挽回名誉也要拼命地鼓舞部下。

「各位,我信奉参谋本部。那里是伦理与知性的牙城。神呀。祢倘若是伟大的,就实践伦理给我看吧。然后我将会证明参谋本部的睿智更胜一筹。」

帝国军参谋本部实际存在着,而神之类的东西是观念上的存在。也就是妄想。

那就是所谓伦理的概念。倘若要反抗法治或一般的普遍原则,就必须展示凌驾在这些之上的力量。

怠慢这点,单方面地主张神的存在与神律法,并且强迫他人信奉,是要求他人单方面履行契约的行为,简直是孰不可忍。

就这点来讲,满怀温情的参谋本部就算是失败也会施舍慈悲,并给予再次洗刷污名的机会。但是,谭雅不会忘记失败。她责备自己,尽管雷鲁根中校与参谋本部说得很委婉,但这是我们的失态,也就是我自己的失态。

为让意气消沉的部下们彻底对这件事怀有自觉,谭雅开口激励着。所谓的中间管理职,就必须让部下理解到这种人情世故。

「人不会对渺小的存在抱持任何期待。各位战友,我们深受到参谋本部乃至于帝国的期待。唯有义务与贡献才是我等的荣耀。」

当然,谭雅也认为上头对他们感到失望。就算被认为是无能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是生产员工不晓得哪里不对劲跑去冲业绩,最后还导致库存管理失败?就算业绩冲得再成功也是本末倒置。

只能甘愿被人骂作是无能之辈吧。

「军方有意思要给予我们机会。我们如今已获得赎罪的机会。」

甚至还特意从参谋本部派人过来。这意味着我们还没有被舍弃。尽管还残留着被送往惩戒大队的可能性,但也只能靠建立战果来克服。

「哪怕是炼狱也要前往征服,这正是军人的本分。」

只要命令下来,不论天涯海角都得过去。这事到如今早已是无须明言的基础,但确认基础经常是非常重要的行为。海因里希法则就对不断累积的微小错误发出警告。

为了预防事故,不厌其烦地叮咛可是基本。

「既然如此,现在就再次执行任务吧。就算只有我们也要前去。」

「大队长?」

副指挥官拜斯中尉就在这时打断我的话语。老实讲,是说得太过头了吗?尽管有点迟疑,但脑海中闪过军官学校的教育,果然还是不该在部下面前动摇。与其混过去之后再来后悔,倒不如做了之后再来后悔。

做出这种判断,我勉强维持住毫不在意的表情,瞥了一眼周遭的情况。看来大队成员们对这番叮咛嘱咐,大概还没有感到太过厌烦的样子。懂得重视基础的人才,还真是一群优秀到让人想打包带回家的家伙们。

「就让上头知道,我们是优秀的看门狗。」

要好好确认观念。总而言之,作为暴力装置的军队是看门狗。有必要展示我们毫无要摆脱国家控制的意志。毕竟在这世上,随时都有可能在某处遭到某人的监视。

还是多少夸张一点地展现忠诚心会比较好。就算会惹人笑话,也总比遭到警戒而被人设计陷害强过好几百万倍。等到将来再把笑话自己的人踢掉就好。

「让他们知道,不论想逃往何处,我们都会紧咬着不放。」

再稍微深入一点思考吧。我正在仿效辻的作为。问题来了,辻是受到常识人喜欢的存在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反倒觉得他会被讨厌。这是为什么?因为说到辻,就是独断独行?

……这种事还用说吗?像我这样的常识人,要是有像辻这种部下,绝对会当场枪毙他。毕竟他是个立刻就会独断独行的家伙。派不上用场也该有个限度吧。

而我的副队长是常识人?换句话说,就是他基于常识,判断我有可能会像辻那样失控?

唔……这是不太好的事态。我是懂得廉耻并有良知的人。不想做出独断独行然后把责任推给他人的行为。更别说遵守规则可是我的生存意义。规则不是用来打破,而是用来钻漏洞的!

竟认为我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不懂……

「中尉。我们要转调莱茵。相信也有人感到怀念吧。没错,是要去莱茵喔。各位。」

边在内心中冒着判断错误的汗水,谭雅边发出苦吟。老实说,想避免被人认为是像辻或是鬼畜口将军那样的人。要是被这样认为的话,就有必要与拜斯中尉好好谈谈了。

尽管内心底感到纠结,但总之现在还是先专心度过这个场面吧。

「您是说莱茵吗?」

「虽然很匆忙,但这也表示我们备受期待。毕竟都让我们逆时钟环游战场一圈了。」

把大摇大摆跑出来的家伙们打扁。工作内容就只有这样。

超出这个范围,就是薪水分外的工作。当然,也有想为了升官努力的念头。

只不过,在军中出人头地并不保证能快乐。

既然如此,我总之就只想做好薪水分内的工作。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不,罪魁祸首当然是存在X的恶意,只不过……谭雅感慨起来。效仿辻的行为过头确实是有点糟糕也说不定,需要反省。

下次有空,说不定该与部下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或许该委婉地稍微询问一下副官,大队的部下们是怎样看待我的吧?或是该问看看拜斯中尉部队的状况吗?

「那么?」

「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稍微模仿一下海陆魔导师。各位,高兴吧,海军的伙食比较好吃喔。」

不过,这些是之后的工作。现在总之先告诉他们一个有告知价值的好消息吧。海军的伙食比陆军的还要优质许多。坦白讲,海军尽管被严厉批评在硬体设施上花费太多预算,但陆军可没资格批评这点。毕竟在软体面上,海军的伙食品质是远远胜过陆军。基于员工福利的观点来看,让人毫无疑问想去海军就职。

「啊?」

「是雷鲁根中校的好意,我们要稍微去协助一下舰队。」

统一暦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帝国海军—北洋舰队司令部附属第二演习海域

高度一〇〇英尺。

提古雷查夫少校边因为海沫蹙起眉头,边指示形成靠舷突袭队形。紧贴在海面上,尽可能不减速地朝目标冲锋。呼应她的指示,各中队分别组成互相掩护的队形。

不过在那张认真的表情之下,谭雅感到相当错愕……朝防空炮火突击的行动,虽说是演习,也有觉悟会遭受到相对程度的迎击。尽管如此,此时却让谭雅担心起:自己有被假想敌攻击吗?这是对轻微的迎击感到困惑的心情。虽说是演习,也还是会攻击假想敌吧?

这姑且是预测以目视战斗,在视野良好的情况下进行的对舰攻击。并根据理论散布烟幕,欺瞒假想敌的迎击弹幕。谭雅尽管混在烟雾中一口气逼近目标,却因为逼近到靠舷距离的轻松程度而乱了步调。

『右舷敌魔导师接近!准备近身战!手边没事的人前往右舷!』

甲板上有数名士官开始对应状况行动,但反应是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现在已经太迟了吧。当被魔导师闯入怀中时,就已经无法避免甲板战了。确实是凡事都有可能出乎意料,但这也太过分了。

心中浮上一个疑虑。这该不会是陷阱吧?比方说,古代帆船时代的欺敌伎俩。记得曾在海洋小说中读过在甲板上假装陷入混乱的诡计。

不过在眼前东奔西跑的对手们,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不只一点的不习惯。就连狭隘的甲板上都能看到有人跌倒。那要是演技的话,就肯定有受过相当的训练,才能跌得如此自然。

「上魔力刀!中队前进!」

不管怎么样,今天也身先士卒的谭雅只能毫不减速地冲上去,并趁惊慌失措的水兵们东逃西窜时展开追击的干涉式。

被炸飞的水兵们让混乱恶化,将赶来的海军陆战队也卷进其中。海军陆战队意图恢复秩序的努力,则是受到后续的中队阻碍。被牵制攻击的交锋夺走时间的海军陆战队,已经丧失阻止登舰的机会。

『别让他们靠近!持续射击!』

『上刺刀!全员上刺刀!』

少数的军官与水兵勉强摆出应战态势,却没办法阻挡住这股冲击力道。

谭雅自己与亲自率领的中队突破简易防御阵形,直接将魔力刀猛力刺在第二舰桥用来抵抗炮弹碎片的缓冲设备上。完全没有减速。恐怕还撞歪了一根内部骨架。

对观战者来说,这应该让他们看得相当着急吧。

「降落甲板!去占领吧!G0!G0!Go!」

哪怕几乎像是正面冲突一般的闯入敌阵,第二〇三大队员们依旧是气势高昂。

他们动作俐落地迅速确保住桥头堡,并随即着手占领舰内的主要设施。尽管人数稀少,却靠着相互掩护的合作队形,让敌方几乎找不到破绽。

「击溃对空炮座!确保后续的降落地点!」

『各炮座,不准让他们继续靠近!』

『去夺回第二舰桥。以海军陆战队为中心组成突击队。』

虽说花费了一点时间,但也已经以海军陆战队为中心组成反击部队。

就算是大队规模的魔导师,在舰内这种密闭空间里可无法发挥他们的最大卖点——亦即机动力。正因如此,让海军陆战队与海陆魔导师能与一般的魔导师在舰内势均力敌地展开死战。

「遭到反击了!是陆战队。」

「把他们推下海!给我坚持排除下去。」

只不过,迎击的第二〇三大队成员们也让人惊奇地,迅速占领舰内的各个重要设施。寻常的魔导师大都过于重视机动战与空中机动,进而不擅长近身战。倘若是会与敌人短兵相接的前卫还另当别论,不过后卫以平均来说都属于不擅长的一方。然而所谓的训练,大都有着反复操演,藉此消除不擅长行为的倾向。

『让他们见识陆战队精神!让那群陆龟嚣张不起来!』

「后续人员抵达!立刻前往占领。」

因此,彼此都对近身战有独到见解的第二〇三大队与海军陆战队激烈交锋,互不相让。一进一退的攻防战,虽说局面对是略占地利的海军陆战队有利,但战况却是互有胜负。

而正当双方都在苦恼下一步该怎么走时,后续的中队抵达。

我们赢了。提古雷查夫少校与中队指挥官如此抿嘴一笑。相对的,容许增援登舰的海军陆战队方面的表情则不太好看。就算要抽出剩余战力对应,海军陆战队也已无兵可用。水兵虽也有一定程度的战力,但也不能让他们弃守炮座。些许的迟疑,让行动停滞下来。

『手边有空的人立刻准备近身战!把他们打回去!』

就算是这样,要是让舰桥与轮机舱、弹药库遭到占领,不论还剩下多少战力,舰艇都完了。这份危机感让他们踢开些许的迟疑,决定抽出战力发动反击战。

舰长发令集结舰艇上残留的剩余兵力。而只要有这个意思,所谓的战舰上头可是载着非常多的人员。虽说并非本业,但水兵也懂得开枪的。遭到动员的军官与士官拼命地组成临时陆战队,开始派去增援海军陆战队。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靠人海战术把敌人推挤出去。这方法尽管单纯,在狭窄的舰内却是相当有效的攻击策略。不过才这种程度的话,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也拥有将他们压制回去的实力。哼着歌愉快地散布烟雾,接着在攻击方极为狡猾的射击扰乱防守方的瞬间……

「大队全员!让他们知道,就算是海陆,与我的大队正面冲突依旧是有勇无谋之举!不像样的战死者就下地狱吧。」

伴随谭雅的怒吼,众人就为了展开近身战,一口气发动突袭。

运用实质上两个中队的压制重击防线。

当水兵们在一脸凶神恶煞的魔导师们的压制下开始后退时,谭雅自己就带着少数的部队迂回前进。

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舰内的激战时,从左舷方向毅然地发动奇袭。

『被夹击了?该死,派一部分部队去左舷!』

「他们的步调乱了?成功了!提古雷查夫少校已经绕到后方了!一口气击溃!」

对手遭到夹击而产生动摇。没放过这个机会,各中队指挥官适时地努力扩大战果。冲击与混乱的调和正是战争的铁则。扰乱敌方、破坏敌方,以冲击击溃敌方。

忠于战争原则并俐落绕到后方的部队从背后发动攻击,来自前方的攻势也变得更加猛烈,在前后夹击之下,让防守方的混乱一如预期地逐渐扩大。尽管有部分海军陆战队试图重新建立迎击防线止血,却也在强烈的冲击之下迅速遭到击溃。

「Clear。」「这边也是。」

「很好。第一中队要到舰桥去。跟着我来。第二、第三去引擎室。第四去弹药库。给我迅速占领。」

紧接着,谭雅就边扫荡已丧失组织性的防守方,边对第二〇三大队的各中队设定个别目标。排除敌方的抵抗主力后,让部队执行占领舰内主要区块的作业。

依照计划,是从占领的区块开始依序扫荡前进。尽管如此,突击的速度却毫不减缓,视情况还会无视敌人的抵抗区域,一如字面意思地迂回绕过,实现以分队层级来讲高水准的判断。

而理解到他们以这种进攻速度占领了主要设施时,舰艇方也放弃抵抗。指挥系统崩坏的舰内士兵们惊慌失措。同时,假想敌部队则是与后续部队会合气势高昂。防守方如今已毫无战力,能抵抗的手段也有限,这让他们不得不干脆地向统裁官承认败北。

「很好,以两人小组冲进去。前卫做好准备。」

「提古雷查夫少校,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了。」

这项通知也传达给如今正准备闯进舰桥里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不得不跟在他们飞快的机动后头的统裁官,有种「总算结束了」的感想。老实讲,在被要求一同前去占领第二舰桥时,他甚至是认真思考起许多事情。

『演习结束!重复一次,演习结束!』

响亮的舰内广播宣告着演习结束的通知。

听到这项通知,尽管挂念着舰内损坏的物品,相关人员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鲜少进行的实战形式综合演习。当下虽然打坏了许多东西,不过没发生事故。

『那堆愚蠢的尸体也可以动了。』

而受到战死判定,被命令要成为尸体不准乱动,而趴在那里扮演尸体的水兵与海陆们也缓缓爬起。

虽说是演习规格的橡胶弹与减轻威力的爆裂式,打在身上依旧是不太好受。

尽管只有一小部分,但必然会有人需要在医务室接受军医的照料。

好比说是不幸卷入第二〇三大队与海军陆战队的枪战之中的水兵们。他们表示,虽是趴在地上,但由于会不断地被流弹打到,所以处境非常凄惨。

就算像这样不幸的家伙很罕见,舰内的混战也出现不少伤患。待命的医护兵与军医一行人尽管俐落地准备好收容伤患的准备,不过医务室在短时间内大概会人满为患吧。

而在这份喧闹之中,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的身影出现在已将演习弄乱的东西整理干净的军官室里。尽管空间不大,却在设计师的巧思之下营造出悠闲气氛的军官室内,坐满着一群军官。手边也分配到宣称比陆军好喝的咖啡。室内弥漫着些许烘烤甜点的香气。这是允许军官各自带口粮或饼干等私人物品参加会议的海军才会有的情景吧。

当然,这不单纯是要漫无目的地享受茶会。毕竟演习后的主要工作从现在才要开始。

「开始进行舰队综合近战演习的总结。」

有别于允许轮班登岸休假,延续着过年的气氛,以演习结束的开朗心情冲向PX(福利社)的士兵们,军官们反倒是从现在起才是关键时刻。必须要根据各统裁官的讲评与各部队长的报告找出需要改进的问题点,以能适用在实战上的形式反映出来。

尤其是这次的演习与不同以往,还包含模拟实战状况到「极限」为止的靠舷战斗。单纯打完就收工,可说是非常浪费吧。

「首先,虽是过年期间,但这可说是一场有意义的实战演习。」

关键的演习评价,肯定这是场对参加者来说有实行价值的演习。

提供基地舆舰艇作为场地的海军方面,对严重缺乏的反魔导师战斗的经验是望眼欲穿。虽说主要任务是对舰战斗,但他们也从战斗教训中学到,海陆魔导师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然而就算想进行演习,海陆魔导师的人数也很稀少,连在海军内部也抢个不停,争执不断。像这样有着过度工作倾向的海陆魔导师们被各单位你争我夺,根本没有余力参加演习。就这方面来看,海军基于弥补经验不足的意思,非常欢迎这次的演习。

同时,就谭雅个人来说,这次演习也能实践第二〇三大队经验不足的对舰战斗与对舰压制战斗,双方的利害关系一致。更重要的是,参谋本部希望这么做。所以除了参与外别无他法。但尽管如此,这也毫无疑问是场有意义的演习。

实际上,统裁官在总结阶段给予的有意义的评价,就包含字面上的意思。就结果来说,这虽说是演习,但能特别以精锐魔导师为对手累积交战经验,对海军而言是个宝贵的对应经验吧。

「首先就请担任演习舰的战舰,巴塞尔号的格雷因上校发表几句怨言。」

「……我坦诚禀告,输得彻底。拜这所赐,才刚过年就坏了一大堆东西。」

在指名之下起身发言的格雷因上校,在向提古雷查夫少校行礼后开口说道。坦然承认败北的格雷因上校,表情免不得露出灰心丧气的神色。演习没有人死亡。但就算这么说,舰内被搞得乱七八糟也是事实。

这已不是窗户玻璃被打破的等级,是一如字面意思地到处都遭到魔导师踢飞,虽说是演习用的,但也还是在舰内发射了术式与榴弹。当然,事后整理也有以战时损害管制的名目进行。

「损害管制做得还算可以。修复也进行得很快,值得赞许。」

结果可说是还可以吧。姑且能说是满意。演习后,以轮机科为中心进行整备的舰内设备,在性能测试时也没有出现问题。

……不过,就算不用进船坞修理,也必须做某种程度的修缮,诸如修补舰内的损坏部分与破掉的玻璃,还有骨架歪掉的问题等,预计得花上一点时间。

所幸,这些修缮预计能在协约联合舰艇的中立国停泊权到期之前完成,不过看在舰长眼中依旧是不太好受。

或许是体察到这点,提古雷查夫少校也向他低头致歉。老实讲,在一群大人当中,小孩子摆出顾虑他人的姿态说不定很异常。就算说不定很异常,但总比被评为连顾虑他人都办不到的家伙好,本人也只好认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重新检讨防空炮火的问题。想不到,对于逼近的魔导师,竟然会连边都摸不到。」

他一副想把发出豪语「会让对手无法越雷池一步」的部下抓去教训一顿的表情。在格雷因上校的怒火之下,看来各枪座暂时得被逼着特训了。但不是在实战中得知此事,而是在以魔导师为对手的演习中学到道个经验真是太好了——任谁都对此松了口气也是事实。

观战的各舰长在近期内肯定也一样会加强训练。既然知道被贴上会很不妙,就只能在这之前将敌人驱离了。光是能学到这点就是很大的成果。

「提古雷查夫少校,看在突击方眼中有需要改进之处吗?」

「我以为最根本的问题,应该是在于防空炮火的火力不足。除了浓密的防空炮火之外,我不认为有其他方法能阻止敌人逼近。」

而身为轻易突破防御的当事人,谭雅的见解单纯到不能再单纯。是所谓火力不足这种极为正统的见解。

要让谭雅说的话,既然只能靠机率论迎击,解决方案就只有增加防空炮火的密度来提升命中机率。这种念头单纯是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个世界之外,各国海军都在历经过不断的尝试后,朝着增强防空炮火的路线拼命奔驰。毕竟只要没有以媲美刺猬的密度装设防空炮火,舰艇就对来自空中的攻击无招架之力。

再加上——谭雅在心中补充。某种不以生还为前提的舍命逼近,就连美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以防空炮火自豪的正规航空母舰也没办法确实阻止。

「可是巴塞尔号的对空炮座,就连在现行的主力舰当中部算是受过相当强化的吧。」

然而,看在「还」不知道这点的人眼中,只会认为朝着机枪堆积如山的船只冲去是种接近自杀的行为吧。发出疑问的海军军官本身,似乎也以困惑不已的表情说:火力应该很充足了。

这是无可厚非的刻板印象。

人类只会自以为客观地接受自己能以主观接受的观念,这句话无限地贴近真实。李普曼所说的刻板印象,意外地能反向证明人类的知性能扩展到何种程度。

机枪堆积如山的战舰是海上的要塞。「倘若是当中以卓越的防御火力为傲的巴塞尔号,火力不是很充足吗?」的疑问。这对在座军官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疑问。至少看在他们眼中,这不是奇怪的质问。

「对突击方来说是丝毫构不成威胁。」

只不过这项疑问,被实际上轻易占领战舰的谭雅一口否决。

「请恕我坦白说,我甚至怀疑这无法造成突击时的妨碍。」

她淡然地开口,但所说出的却是带有重大意义的一句话。暗示着防空炮火,对于来自空中的攻击并不是什么有效的防御对策。看在缺乏反魔导师战斗与演习经验的北洋舰队司令部眼中,这让他们再次体会到魔导师的威胁性。

不过,这终究只是提古雷查夫这一介少校的见解,也希望听取实际参与攻击方的第三者的意见。总统裁官在体察他们的意思后,就默默看向负责攻击方的统裁官,以眼神示意。

「我同意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意见。在试着实际陪同他们突击之后发现,射击线是令人惊讶的稀疏。」

领悟到意思的统裁官在请求发言后,开始叙述他大致上的印象。不过有违大部分人的希望,他的意见就相当于是在重复谭雅方才所说的内容。

「作为结论,我不得不说以现况来讲,防空炮火的可用性就跟鞭炮差不了多少。」

「……防御火力竟有弱到这种地步吗?」

面对这番明示他们对舰队防御力过度自信的言论,列席者语带动摇地发出询问。所谓,竟然有弱到这种地步吗?

「是的,数量是超乎想像地不足。想要阻止逼近,应该要有如刺猬一般增设枪座。」

不过面对这道询问,统裁官的答复相当简洁,所以毫无误解的余地。

「我同意。还有不只是二〇mm,也希望能增设四〇mm的机炮。」

而对于这项意见,谭雅比谁都还要热烈支持。有关防空炮火的理想配置,谭雅个人相信效仿美军是最佳选择。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是前所未闻,但这可是经过实战证明的方法。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淡然摆出这项新创意是自己功绩的态度委婉提案。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私见,二〇mm是短距离防卫用的。为了建立多重的迎击网,我强烈建议配置中距离武器。」

答复询问的谭雅认为,就她看来二〇mm虽说在灵活度与速度上有优势,但在射程与威力方面就多少有些难处。就算是为了应付中距离的迎击,配备四〇mm机炮也可说是相当合理吧。

毕竟,就算是魔导师的外壳或航空机,一旦遭到四〇mm炮口径直击也是会立刻完蛋。

站在攻击方的角度来看,想要攻略侧面配置着复数同轴机枪,防空枪座宛如刺猬一般密集的战舰,也会是件相当艰辛的工作吧。

「可以的话,希望能重视数量。大概需要既存的十倍左右。」

「格雷因舰长,你意下如何?」

「……这是个有趣的提案。但要是不进行把侧面副炮拆除的大规模改造,应该没办法配置太多枪座吧。」

「基于这点我想提议,副炮是中看不中用的武器。应该要以对空防御优先。」

尽管知道这很失礼,但谭雅认为这是让军方踏出决定性第一步的好机会开口插话。毕竟,谭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要熟知空战的时代。那是就连战舰也会被当作航空母舰的直接掩护部队的时代,她确信这种型态的战争总有一天会到来。

所以看在谭雅眼中,才会想趁这个机会促使他们将信条从大舰巨炮主义改成航空主力论。她姑且算是火力战的信徒,对战舰搭载的舰炮所拥有的对地炮击火力本身有着极高的评价。

不过她也知道,一式打火机(注:日军一式陆上攻击机的蔑称)就连当时新锐的威尔斯亲王号战舰与理当受过现代化改装的反击号都有办法击沉,使其葬身海底。如此一来,会想赶紧拆除战舰的副炮,努力增设高射炮或机枪枪座也是当然的事。

正因为如此,她同时也能理解在目睹到类似事例之前,一心向往舰队决战的海军,恐怕很难这么轻易地接受航空主力论。

舰队本来的任务就是对舰战斗,在设计阶段时,魔导师的运用也还没有太大的发展。要在舰艇整备的要求中追加反魔导师战斗与对空战斗的设计,据说会是今年以后的对策。老实讲,就连到现在,所有人都还是认为魔导师是在陆上战斗的兵种。

以现况来讲,是在演算宝珠与航空机的性能规格提升后,才总算有「这说不定会是个威胁」程度的认知,并好不容易才逐渐形成一种趋势。

这是唯有知道航空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剧烈发展,获得突飞猛进的历史的人,才能理解的事。在这之前,是作梦也想不到战争会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

「唔,我们确实不是轻视对空防御……」

「但要是会让对舰战斗能力出现问题,就不得不慎重考量了。」

实际上,就连与无能相差甚远的高阶军官们也跳脱不了既有概念。将整备重点放在对舰战斗上的舰队,会本能性地偏向对舰战斗,让观念拘限在他们本来的任务上。

而基于对舰战斗的教义考量,就实在是舍不得抛弃副炮。虽说用来应付近身战的必要性较为薄弱,但也被视为在击退发动贴身攻击的鱼雷艇或驱逐舰时所无法忽视的一项要素。

「这必须得与舰政本部讨论。这个问题,我想交给海军司令部与舰政本部处理。」

最后做出姑且不驳回而纳入考量,实际上等于是暂时搁置的结论。不过光是提出来,就某种意思上对谭雅来说就算是有尽到义务。毕竟,就算不强化防空炮火,她也没有实际害处。

甚至觉得只要不是自己搭乘的船,不论在哪里沉没,本质上都跟她没关系。毕竟,帝国本质上可是个大陆国家,而不是海洋国家。

没让内心里的这种想法显露出来,拟态出严谨耿直姿态的她其实相当认真。至少,想要提高自己的生存率,没有比锻链自己的部队更好的选择。

所以,在藉由反省会找出问题所在的方面上,当然会变得相当热心。不对,是不得不变得热心。她相信预防失误正是最佳的办法。

「很好。突击方还有其他的意见吗?」

「硬要说的话,就是合作有问题吧。」

「是怎样的问题?」

「海军陆战队与水兵之间的合作似乎有问题的样子。我有种水兵陷入混乱而干扰海军陆战队行动的印象。」

谭雅在突击之际也有感觉到,甲板上的混乱情况非常严重。感受到的印象,怎样都像是不同部属的队友之间配合出现问题。

倘若是今天刚配属下来的部队,会缺乏合作默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如果是搭乘同一艘船的部队伙伴,这就有点问题了。就她所见,海军陆战队就像是认为自己的工作就只有地面战斗与两栖作战一样。

当然,无法否定这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但也不希望他们的舰内战斗如此差劲。同时还无法与水兵配合而陷入混乱,完全不合格。营业与系统工程师不合的组织,将会落得要靠死亡行军弥补的困境。对军队而言,死亡行军的死,恐怕会成为一如字面意思的死吧。

考虑到友军缺乏合作而导致自己也跟着遭殃的可能性,就绝对有必要提议加强合作。理由尽管自私,但作为极为认真的结论,让谭雅滔滔不绝地论述起改善合作关系的必要性。根本的念头是要保全自己。不过这同时也具有利他性,也不能不说是要实现最大多数人利益的行动。

而符合最大多数人利益的观念,也将会是全体所能接纳的提案。

「原来如此。海军陆战队是怎么看的?」

想必任谁都有隐约注意到缺乏合作的情况吧。总统裁官也边同意,边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当然,这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尊重海军陆战队面子的手法。

「很可耻的,是我们对舰内战斗的预测训练不足。让我感到重新训练的必要性。」

而以呼应海军陆战队答复的形式,谭雅也委婉地禀告。她认为,自己的部队也有必要再多加训练。

「相对的,作为实际战斗过后的感想,我认为魔导师也很缺乏舰内战斗的经验。」

这句话有一半是要以训练不足作为借口的伏笔,但作为实际的问题,只有魔导师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虽是精锐,却也缺乏不同领域的经验。

针对这点,想要与在这方面最有经验的海军陆战队进行联合训练,才是谭雅期望的事。

为了活下来,必须毫不迟疑地请教专家的智慧。等活下来后,再考虑事后对策就好。

还有,只要能拖长滞留期间,晚餐也会由舰队供应。也就是说,可以享用海军军官的美味伙食。反正拖长演习期间她又不痛不痒。

于是谭雅就在此精进实力,一面与美好的海军培养友情,一面违背本人的主观意愿,朝着下一个战场,朝着胜利一步步地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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