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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Omnes una manet nox 第参章 需求是发明之母

朋友之间的争执,对谁来说都是痛苦。

──义鲁朵雅王国/外交官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七月三日 帝都

给予大脑适当的刺激与休息,藉此减轻持续性精神负担的放松对策。是负责极其艰难的交涉的谈判负责人的义务,在军中也积极推荐的措施。在诸如潜舰的封闭环境里,为了降低二氧化碳的负荷,也会作为非常措施采用的极其高度的技巧。

其名为「睡觉」。

或者,在这种时候的别名叫做睡闷觉。昨天窥见到的帝国现状让人太不愉快了。作为那趟视察的结论,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为了自身的精神安宁,选择了确保睡眠时间的方法。

睡眠在心理卫生上真的非常伟大。毕竟能让自己停止对怎么想也无可奈何的事感到头痛。

所幸,在帝都只要是休假的话,要过规律的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还能充分享受著规定的八小时睡眠……本来应该会是这样。精疲力尽地躺在棉被里睡著懒觉,在这种无比幸福的时间被人吵醒,感觉总是恶劣到了极点。

而且还是在被深夜值班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吵醒,用睡昏头的脑袋拿起听筒后,就听到参谋本部下达尽快出面的召唤命令。在这种时间、这种时机被参谋本部找过去。

就算是没有手机的世界,经由有线电话传来的并非上班命令的出面命令,也依旧是毫不留情。

谭雅因上头的考量从床上跳起,穿好军服,冲上车子,在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飙车的途中,才好不容易让脑袋急忙运转起来。

是低血压吧,刚睡醒的思考怎样都很松散。不过,会在这种时候把「休假中」的自己叫到军中,应该不是小事吧。谭雅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喉咙渴得受不了。

要是有带水壶就好了……如果是在东部的话,就一定会带著水。待在后方似乎也让自己变没用了。

太大意了吗?

就绷紧精神吧。

伴随著这种想法,稍微佩服起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若无其事地在灯火管制的市内持续踩著油门的驾驶后,一转眼就抵达了。

是已经和夜间值班组联络好了吧。

过程很流畅,谭雅才刚抵达,就像被催促似的被带领到参谋本部中枢。

途中用斜眼偷偷看了几眼,参谋本部就一如传闻的是座不夜城。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太「活络」了。就算是能二十四小时战斗的社畜,也一样会疲劳吧。

参谋将校忘记疲劳,气急败坏。或是说,尽管固定著一张扑克脸,却散发出一种焦躁感。

毫无疑问是不怎么愉快的发展。会是什么事?

疑问得不到解答,谭雅一面提高警觉,一面前往在深夜把自己找来的元凶──卢提鲁德夫中将的勤务室报告。

「提古雷查夫中校报到。」

「……辛苦了,中校。」

只要看到中将阁下那张不高兴似的表情,就能轻易地想像状况。最起码会是个恶耗吧。问题就在于是什么的恶耗。

所幸,疑问很快就获得解答了。

毫无任何开场白,中将阁下开口的第一句话。

「义鲁朵雅只接受以『解除武装』为前提的收容。」

虽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过就连刚睡醒还有点迟钝的脑袋,都能立刻听出卢提鲁德夫中将这句苦涩话语中的问题。

「同盟国(义鲁朵雅)」要将「同盟国(帝国)」……「解除武装」?

「下官觉得在深夜听到了个笑不出来的笑话。」

一脸认同地点头的中将,脸上毫无开玩笑的意思。还有他烦躁地拿起雪茄的动作,看来这下是相当恼怒的样子。

「是从南方大陆的撤兵案。这是从很久以前就有在考虑的交涉材料。也有和义鲁朵雅进行经由义鲁朵雅殖民地的撤退交涉,事情也谈到一半了……」

「恕下官插话,情况生变了吗?」

「没错。他们的态度骤变。」

真是糟糕无比的消息。

就卢提鲁德夫中将的语气与脸色来看,南方大陆远征军本来是预定经由义鲁朵雅「归国」的吧。一方面向他国夸耀帝国与义鲁朵雅之间的同盟关系,一方面也是以帝国从「南方大陆」撤兵这件事作为交涉材料。

这件事要是谈失败,确实是会让参谋将校瞬间忘了昼夜与疲劳。本来就有许多让人头痛的事了,要是再与义鲁朵雅爆发战争,局面很可能会危及到需要召集已死的参谋,没空让死人享受永眠的程度。

「那么,这会是拒绝帝国军进入义鲁朵雅国境的外交讯息吗?」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在叫嚣他们只打算接受俘虏的意思。尽管是形式上,但我们应该是同盟国吧。我有说错吗?当然没错。」

充满讽刺的自问自答。

「居然要俘虏同盟国的朋友呢。不觉得这还真是荒谬吗,中校?」

谭雅无言点头,对卢提鲁德夫中将的气愤感同身受。考虑到义鲁朵雅对于帝国的距离感,这件事是做得太过分了。

无法避免反弹情绪。

这是在露骨地表明立场,不得不说是义鲁朵雅敌对行动的行为。卢提鲁德夫中将举起拳头,一敲在桌上就顺著怒气大吼。

「这也……太不像话了!」

如果想知道他有多愤怒,只要看中将阁下拳头渗出的鲜红液体就够了。

「是的。这是很不像话。」

不得不考虑武装冲突,甚至是包含对义鲁朵雅战争在内的所有选项。是不至于犯下反弹过度,进而掀起战端的愚蠢行为……但事态已太过深入危险领域了。

在这种夜晚,把身为实战部队指挥官的自己找来。

应该不会吧,不对,但也无法否定有这种可能性。是跟过去的对联邦侦察命令一样,在取消休假后前往义鲁朵雅领土的越境侦察命令吧?

她流下不舒服的汗水,忍不住思考起今后的命运。

是什么。

上头究竟要命令我做什么。全身受到紧张支配,为了不听漏一字一句,一面吞了口口水,一面全神贯注在长官身上。

就连呼吸都很难受。之后会怎么样?

「因此,义鲁朵雅的问题之后再说。」

因此,义鲁朵雅的问题……在脑中反刍长官话语的谭雅,就在这里因为难以理解的文字脉络而僵住。

「咦?」

尽管就连自己也觉得丢脸,但还是不经意发出了纯粹的惊疑声。

刚刚,卢提鲁德夫中将说了什么?

「怎么啦,中校。」

「下官是,那个……」

谭雅摇了摇头,从喉咙中挤出话语。

「以为找下官来是因为对义鲁朵雅作战的相关事项。认为大概会是攻击性的特别任务。所以还以为,说不定会下达紧急突袭空降的严命。」

就连觉悟都做好了。

甚至还设想了最坏就是突然被塞进V-1里的未来;就连狂信者修格鲁突然从门后跳出来的情况都有想到。

毕竟帝国有著会为了必要这两个字,就连不可能的任务都会若无其事地断然执行的坏毛病。

「不会对重新编制中的雷鲁根战斗群下达无理的命令。虽不到杰图亚中将的程度,但即使是我,也是知道凡事都要有个限度的。」

「下官太失礼了。」

「没什么,这种程度的恶评我无所谓。有部分是事实。」

「咦?」

虽然差点松懈下来,但不好的预感在脑中再度敲响警钟。尽管看不出话题走向,但只觉得上头是要我去做麻烦事……

「不会让雷鲁根战斗群去乱来的。这点尽管很遗憾,但考虑到现状就是无可动摇的事。只不过,如果是作为骨干战力的一个魔导大队,就和贵官一块健在了。」

心死总是在一瞬之间。

战斗群的运用就在于高度的灵活性。能有机性地管理各兵科,同时还能因应需求抽出、投入战力,具备著不依靠编制的便利性。

这是谭雅自己在「极力主张」战斗群概念时,所强调的好处。

隶属战斗群的各兵科,都维持著一定的自律战斗能力。运用之际,被要求派出分遣队的话就无从拒绝,反抗参谋本部也完全是自杀行为。

要唯唯诺诺地遵从,专心执行。

「……下官明白找我来的理由了。」

「你明白就好。中校,我要让贵官……去做一件强人所难的任务。」

也是呢,毕竟总是要我去做不可能的任务呢。就不能稍微替现场想一下吗?──她将这种劝告兼牢骚收进心底。

对谭雅来说,无法改善事态的玩笑话,对能量与社会立场是有害无益。哎,憋在心里不说在心理卫生上也非常不好就是了。

该死。真想转职啊。

想要与合州国联系的门路。必须想办法取得联络方式。

「我要贵官去救援南方大陆远征军。事情非常简单,就是让联合王国舰队从内海撤退。作战名为野蛮人。期待你的成功。」

「是的!下官会全力以赴!」

回答要乾脆且明确,这是工作的基本。以受过军纪教练,经由反覆执行达到洗练的动作,谭雅回应著卢提鲁德夫中将的话语。

哎,也就是工作。

是能无关于心情,面带笑容回答乐意之至的事。虽然薪水与待遇都不怎么好。这肯定就是所谓的黑心工作吧。

当天──联合王国──伦迪尼姆/白厅会议室

「下一件报告。在南方大陆,帝国军开始出现撤兵的迹象。」

情报官的报告很新鲜。正确来讲,是「听不习惯」的那类报告;是对听习惯坏消息的列席者来说的新鲜报告。也就是久违的好消息。

所有人都一副「总算啊」的样子,满意地点头。

「真漫长。那群害虫还真是难缠到让人受不了。」

「跟自由共和国那些坏掉的唱片盘有得比呢。」

列席的诸位绅士全是国家的枢要,联合王国的知性。同时,也是人类。要是听到令人高兴的消息,就连紧绷的他们也会松懈下来。

「帝国人与共和国人,不论哪一边都让人伤透脑筋。」

绅士不经意发出的牢骚,充满著「还真是让人辛苦」的怨恨情绪。诸位绅士各凭所好地享用著雪茄与红茶杯,尽管装模作样,却也发自内心地表明自己松了口气。

「帝国可是敌人,但那些叫自由共和国的家伙,不仅把战斗推给我们,还打算独揽胜者的权利呢。」

「就是说啊,不论联邦人也好,共和国人也好,我们还真是没有朋友缘啊。」

「不是还有殖民地人吗?他们可是出色的朋友喔。」

语带讽刺,充满嘲笑的随口闲聊。这正是约翰牛反话的极致表现。就像在否定般,众人反倒是盛大地叹了口气。

「殖民地人这群不想流血的旧叛徒,对身为国王陛下仆人的我等文明人来说,居然会是最好的友人。祖国也没落了呢。」

虽是辛辣的话语,不过这也是联合王国的心声。合州国是出色的殖民地人集团。只能认为他们爱好著联合王国传统的势力均衡政策──不让自己流血。

有提供援助是很好。

不过,宣称中立,只想把「好处」拿走这点,和联邦、自由共和国也没多大的差别。

即使表面上有掩饰,也还看得出他们心里头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著怨言,就在这时,坐在首位上的首相睥睨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

「也不能光是叹息。诸位绅士,该工作了。」

收到首相表示要继续会议的发言,率先回过神来的军方负责人就开始详细进行深入说明。

「帝国军似乎出现以撤兵为前提的动向。敌方的南方大陆远征军,已实质性地停止了作战行动。」

很好──首相点了点头。不过,这不是能无条件认同的事。首相微微摇头,确实询问起自身的担忧。

「若是事实就好……但会说『似乎』出现以撤兵为前提的动向,不就是因为没办法断言吗?」

「由于我方的武装侦察遭到击退,所以难以确定。不过,并没有展现出积极攻势的模样。」

等等──首相挥起手,发出疑问。

「毕竟是那些爱耍小聪明的家伙。难道不会就只是在集结兵力准备下一次的攻势吗?」

「不是的,首相阁下。据港口地区的情报提供者表示,尽管确实是在集结重装备……不过是要后送的样子。已确认到有部分装甲战力运回本土了。」

在进攻作战前,是绝对不会把战车运回本国的。这是个明确的讯息。恐怕能说是决定性的证据吧。很好──首相也认同军方的见解。

于是,他们形成了一个共识。被狠狠玩弄,让南方大陆情势成为头痛来源的时期,如今也已经过去。

状况开始对联合王国而言显著好转了。

「隆美尔将军是名优秀的『战术家』呢。」

「是名了不起的男人。不过,无法在『战略』上取胜呢。他终究只是一名中将。」

正因为确信优势,才会窃笑地带著讽刺赞赏。就彷佛在以猎物的健壮自豪般的言论,配合他们喜好猎狐的兴趣,带来有如在沙龙召开品评会般的笑声。

不论是再优秀的敌将,对他们来说都是批评的对象,同时也无法避免被嘲笑的命运。只不过,就连自己人也无法避免成为讥笑的对象。

「不过,军方的各位,似乎拿这名优秀的战术家相当没辙的样子呢。」

从穿著西装的绅士群中轻轻拋出来的,是朝穿著军服的军人说出的一句话。

「真漫长呢。敌将很优秀……是让人不得不这样认为的事态。」

在文官暗中指责军方失态的注视之下,一名佩戴上将阶级章的军人起身辩解。

「教科书上将会记载著敌方有多么优秀吧。隆美尔将军的机动战真的非常出色。同时,我们也有许多能提供给历史的教训。是在政治理由的限制下,军队不论受到怎样的束缚,都要勇敢面对狮子的好例子吧。」

军人以厌烦的语气说下去。

「在该以战略对应的局面下,被迫要跟卓越的战术家较量战术。优秀的军人是不会想在敌人希望的舞台上起舞的。这在军政关系上会是个不错的历史教训吧。」

政治家尽管不悦地蹙起眉头,但对军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讽刺。

本国不与自由共和国好好配合,也不提供适当的兵力,这样要是还责怪他们「战败」的话,也不得不板起脸来了吧。

就算文官与武官互瞪起来,到头来,他们在本质上还是以「讽刺与挖苦」作为共同语言的约翰牛。

死盯著对方那张看了也不觉得愉快的脸不放,并不是他们的兴趣。至少,作为多数派的见解,还是把时间用在其他地方上会比较有意义。

比方说,去扯讨厌的帝国人后腿。

「那么,就对优秀的帝国人献上一样我们擅长的事吧。」

「被拿走很多分呢。落后的比赛必须赢回来才行。」

任谁都「没错没错」地点头附和。老是被压著打,可是关系到绅士的颜面。

「毕竟我们的回合还没有结束呢。才比到一半就想中途离席,赢了就跑是荒谬至极。也没道理让他们这么做。」

这句风趣的发言,让几个人抿嘴窃笑起来。

爱情和战争是不择手段的。爱到想杀死他的敌人,就要夹著尾巴逃走了。完全没有让他们凯旋归国的理由。

倒不如说,应该要准备一场由联合王国主办的愉快「惜别会」吧。

「所以呢?撤兵是经由义鲁朵雅吗?」

「不,我方的大使有把事情办好。义鲁朵雅保证会『严守中立』喔。」

喔──他们脸上忍不住泛起不再含蓄的笑容。

失去了义鲁朵雅这名仲介人,这面屏障,帝国在内海上无法指望自由的海上交通。那里是联合王国的海域。

这显然是外交部的功劳。

只要掌握制海权的皇家海军还在,在身为海洋支配者的联合王国面前,是不可能让帝国人从容优雅地撤兵的。

也就是说──列席的一名将军,愉快地做出总结。

「帝国人们能自由选择是要向义鲁朵雅投降,还是向我们投降。哎,恐怕会选择『逃进』义鲁朵雅殖民地吧。」

述说者自身的语气,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在逃进去后会有未来。只要有点想像力就会明白了。即使是义鲁朵雅方,「派遣到南方大陆的帝国军」在现状下也完全是个累赘。

对于完美扮演著蝙蝠的义鲁朵雅来说,不想让自国的殖民地或本国背负起「帝国军」这个负担,会是他们的真心话吧。就算欢迎联合王国与帝国互咬,也不想成为当事人。中立国的意图是乾脆到漂亮的国家理性。

跟难以理解到底在想什么的联邦与帝国相比,联合王国甚至是对义鲁朵雅这头蝙蝠感到亲近。总而言之,就像是对殖民地人的那种亲近。

意图简单易懂,真是太棒了。

「太棒了!帝国人的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以的话,希望他们不要去义鲁朵雅,而是务必要来成为我们的座上宾呢。」

得意洋洋地期待著已经注定的发展。

不过,悲观与讽刺是他们的特性。在设想最坏的情况这点上,他们不论好坏都做得很彻底。

「不过,要是他们选择第三条路的话要怎么办?」

「那是?」

「就是当敌方强行撤兵的时候。帝国人往往都很强硬。他们这些人啊,就只顾著自己的方便。」

只要提到帝国人的礼节,就连诸位绅士都只能一手拿著雪茄露出苦笑。

在强硬踢破紧闭大门的野蛮性上,有关这类的工作,帝国人不断证明了自己的能耐。

「他们会这么做吧。」

不是向任何人说的,深深的认同。

他们是一群没办法有礼貌地请人开门的家伙吧。因为自建国以来,他们就只懂得挥舞紧握的拳头。就连握手都想不到吗?是想不到吧。

所以才会为了开门而特意把门踢破。搞不好甚至还会拿出斧头或是放火。

不过,这终究是陆地上的事。一旦来到海上,就得请身为陆地人的帝国人从游泳的方式开始学起吧。必须让他们松开拳头,学会要怎么游特拉真式(注:头面向下两手交互前伸,两腿剪水的游泳法,是自由式的前身)。

「就让我们去享受一趟大海之旅吧。希望至少能领到将他们全员击沉的炮弹费用。这方面就还请我等敬爱的财政部多多海涵了。」

就算海军做出保证,但文官仍是有些怀疑。特别是财政官员,不论如何都会反驳。

「如果是令人高兴的请款单,即使是吝啬的我们也很乐意签名吧。只不过,能确实阻止吗?」

「这么问的意思是?」

「就算是陆军国家,也会想办法筹出护卫吧。我方的舰队战力如何?」

被质问是否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海军,不甘愿地开口:

「其实受到了些许限制……不过包含战斗巡洋舰在内的战队已在待命。终究不会在海战上输给马铃薯。」

「限制?」

这我可没听说过啊──平常时以预算措施设下限制的财政官员,脸上浮现疑问。

朝首相瞥了一眼的海军,就在这时不甘愿似的开口:

「其实,兼作为联邦支援……再度提出了对帝国控制区域的海上奇袭作战。」

列席者一同回想起曾实施过一次的海军作战,各个面露难色。

上次是怎样了?还真是非常凄惨。基于政治因素投入的,是包含重建中的航空战力在内的宝贵兵力。这些年轻的联合王国军人,全都为了救济共产主义者,宛如鸡蛋一样的砸在帝国那面厚实的墙壁上。

当然,成果是有。不让帝国军将战力集中在东部的战略目的是达成了。可是,付出的牺牲也太过庞大。

那个还要再来一次?受到这种无言压力的军方,连忙接著说明。

「跟以航空母舰打击群全面性突袭帝国本土的作战案不同。这次是采用更加有限且有效率的方式。」

「所以,是怎样的方案呢?」

「是小规模的特种作战、佯攻,以及针对性的战术目标。尽管很费工夫,但动员的战力本身并没有太大规模。」

就在「说明就只有这样吗?」的询问眼神集中在军方身上时,有在事前得知计画内容的首相,就一面抽著雪茄,一面对军方伸出援手。

「稍微说明一下也无妨。」

「是的,首相阁下。」

在行了个感谢的注目礼后,海军军人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道。

「军方这次的企图,是在内海方面的牵制作战。是要经由涵盖我国与义鲁朵雅边界的敏感地区进行『有限突袭』,增加帝国军的负担。」

粗略提出、述说的作战概要,是将重点彻底放在战略佯攻上。

藉由逼迫帝国对应,让有限资源的限制扩大的骚扰攻击。

根本的精神,就是率先实践别人讨厌的事。是和帝国军航空魔导军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的精神极为类似的概念。

「让我国的年轻人为了共产主义者送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坦白说,我也有同感。只不过,这次的突袭作战也能同时达成我方的战略目的。」

不仅如此──海军方进行更进一步的说明。

「主要攻击目标,是帝国占领的旧共和国领地的内海港湾设施。是要打击可供作为潜舰据点的维修据点,同时让与自由共和国的混合突击部队登陆的特种作战。」

「自由共和国人答应了吗?」

「一旦是要夺还本国,懒得动的家伙也会拿出干劲来的样子。已同意派遣四个突击中队了。我方只要派出同等数量的部队,就是能同时攻击两~三个地方的规模。」

海军方一方面保证不会只有我们在消耗兵力,一方面再度强调这是比较轻量级的作战。

「目标的详细内容就还请见谅。不过,能期待这会是一场有意义的情报收集活动吧。纵使出现重大的牺牲……最起码,也尽到对联邦的义务了。」

「很好。无须多言,就但愿各位能马到成功了。」

在一声声我也同意的赞同之中,唯独某个集团面露担忧的插话。

「外交部在最后要提一件事。一旦在这种局面下进行内海方面作战,就会是在义鲁朵雅周边展开作战行动吧。这样『不会迫使义鲁朵雅的态度硬化吗?』」

对于某位外交领域的人士提出的疑问,首相说出了很有约翰牛风格的答覆。

「这不是很好吗?」

「首相阁下?」

「诸位绅士。就让风向鸡决定方向吧。这可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当天──午后

十分巧合的是,两国的首脑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达到了相同的结论。

也就是「面子的问题」。

别笑这很蠢。国家的面子,总之就是威信的问题;威信的问题,会回归到强迫他国遵照自己意思的能力的问题上。

就算是无聊的装面子,只要关系到国家,就会是国家理性的要求。

充满知性与教养的国家选拔菁英,会在这一瞬间将正常的感性丢进废纸篓里,丕变成盛气凌人地发出严命的暴君。

绝对要赢。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要赢!

那是政治的请求,是向军方发出的无数要求,以及让现场人员呻吟起来,化为「命令」的政治因素。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这名在现场做事的一介中校的情况,就连斟酌的余地也没有。即使是东部的战功,甚至是佩戴的银翼突击章,在国家理性面前又怎么会有意义?

于是,身为帝国方的可悲棋子,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带著沉重的心情,向部下进行简报。

集合,注意,开始说明。

面对部下,谭雅从明确的事实开始说起。

「战斗群主力要在雷鲁根上校的陪同下进行重新编制。」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一如参谋本部的保证,雷鲁根战斗群确实获得了休假。如有例外的话,就是参谋本部直属的游击专家──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了。

因为是负责游击的,所以就要不停地东奔西跑吗?

「怎么啦,我的各位战友,请尽管放心吧。所幸,我们不用担心失业喔。来了一份恰好的工作。」

谭雅摆出诈欺的笑容,特意笑了起来。

「哎,也没什么。是参谋本部为了不让我们沦为薪水小偷的贴心之举。」

「是体贴的任务吗?」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愣然的回应,还真是有趣得不可思议。体贴的任务,听起来真不错。自己也想成为领取体贴预算的一方。

不对──谭雅立刻反省。与其成为在前线作战的军人,毫无疑问是作为「被守护的人」会比较愉快。

「好啦,各位,就简单地说明工作吧。作战名为野蛮人。不过,任务概要其实和作战名完全相反喔。」

砰的一声,谭雅用指示棒敲著贴在板上的地图。

「是要去模仿旅行社。」

归国支援任务,排除旅行的妨碍者。总之,就是这一类工作──谭雅伴随著这种语意说道。

「让隆美尔阁下平安归国。非常单纯对吧?」

「「「咦?」」」

在疑似无法理解的部下面前,谭雅浅显易懂地补充说道。

「是南方大陆远征军的归国支援任务。可别忘了欢迎的花束哟?」

谭雅摆了摆手,稍微提高音量。

「能说是非常具有文化性的任务吧。迎接在南方奋战的战友返回故乡。也别忘了准备晚宴用的啤酒与帝国香肠喔。」

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的将校还是一如往常。只不过,他们没有大声傻笑太久。砰的一声,谭雅让指示棒停在板上,凝视著部下。

「问题来了。不过就只有一个呢。不怎么要紧,就放轻松听吧。」

维持著轻佻语调的发言。

只不过,让久经战场的老手听到「问题」这两个字,就跟让巴夫洛夫的狗听到铃声一样。一如条件反射的典型例子,刚刚还在笑的家伙,就宛如狗流口水一般的变了脸色。

真受不了这群战争贩子。

「跟我们不同,阁下似乎太受欢迎了。」

是所谓的跟踪狂案件。

不过,就算在这个世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为文化人的谭雅与战争贩子的各位部下之间,似乎还是有著一道难以克服的文化障碍。

部下的反应,粗略来讲就是「困惑」。看样子那些愣住的部下是听不懂吧。

拜斯少校代表部下开口:

「也就是说,会变成怎样呢?」

很简单──谭雅朝副队长愉快似的笑著。

「『还请不要回去,继续留下来吧』。会有这种热情的粉丝存在。不用搞不好,肯定会追过来吧。」

要说的话,就是全副武装的跟踪狂。超可怕的。

尽管想立刻拨打110报警交给司法当局处理,但就对方的武装程度来看,这与其说是警察的场子,倒不如说是军队的场子。

也就是说,要轮到全副武装的我们登场了。

「还真是最糟糕的发展吧!狗屎般的粉丝用铅弹开的送别会!」

「什么嘛,也就是跟东部一样呢。」

副官这句话,让谭雅点头同意。没错。在跟别人说明事情时,毫无疑问还是用熟悉的例子容易理解。

话说回来,她居然是拿东方战线举例!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吧。是跟东部一样。」

还真是非常讨厌的现实吧。

还想说终于能离开东部了,就被送往狗屎般的南方战线。肯定是被上头误认为是方便的女人了。

或许该乾脆认真地向某处投诉,要求劳动待遇的改善吧。

老实说,都苦战、奋战到现在,还在东部累积不少战功了。就算被质疑奋战精神,也能拿至今为止的实绩作为后盾大喊「不然你来啊」吧。

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无能在吵闹。我的实绩与贡献都比无能还多。这件事是该考虑一下。

「是时候想过平静的生活了不是吗?就算再怎么受欢迎,也会想要有自己的时间吧?我有说错吗?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是的,中校。我们太受欢迎了呢。」

「用铅弹代替照片与签名作为礼物。哎呀,我们的作风也在世界上盛行起来了呢。」

好啦──谭雅端正姿势。

「各位,受到世人吹捧得意起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身为专家,现在就先来工作吧。接下来要说明这次的预估敌情。」

谭雅明确地说出主要敌人。

「想留住阁下的家伙大半是联合王国人,啊,还有,说不定会出现的自由共和国人也打算参一脚。然后义鲁朵雅人他们,也有点……『心有不满的样子』。」

在内海的列强,几乎不是反帝国就是「严守中立」。真是太棒了。

假如不是这样的话,就会往义鲁朵雅殖民地逃了。义鲁朵雅方的断然拒绝,让退路只剩下海路的强行突破。

海上交通是自古以来的伟大道路……但可悲的是,荣耀的帝国海上交通史是商业性质的,而不是军事运输性质的。

更何况由于不得不基于历史因素顾虑到义鲁朵雅,所以内海方面的舰队战力是「微乎其微」的帝国,要对付联合王国+共和国残存舰队的负担太过沉重了。

这样一来,就让人想依照条约期待同盟国的活跃,但很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可是「中立」的呢。

咦,这是为了什么的同盟啊?

「……因此,必须由我们独力应付热情的粉丝。我们就在义鲁朵雅人的面前,将那群狗屎混帐打落地狱吧。」

必须在风向鸡的面前,物理性地证明他们裹足不前的成本有多高。

根据时间与场合,适当的行使暴力,将能担保「红线」这两个字的信赖性。

「麻烦的是,主要目标终究是南方大陆远征军的敌前撤退支援。直截了当地说。敌人是舰队。会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新战场吧。」

说明到这里时,有人举手提问。尽管应该不是按照阶级顺序发言,不过提问的人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拜斯少校。

「如果是救援友军的话,就跟主要任务没有差别吧?」

「著眼点不错呢,副队长。不过,性质不同。」

「性质?」

这正是事情的要点,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

「我再说一次,所假定的敌方战力,是以『舰队』为主。」

谭雅一面特意强调舰队这两个字,一面特意摆出苦涩的表情。好的状况说明,指挥官要将「该警戒的是什么」明确地传达出去。

「或许该这么说吧。麻烦的是,有个应该要承认的事实。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不擅长海上战斗。」

「那个,说的可是我们哟。算是比较擅长的吧?」

「拜斯少校,给我正视现实。贵官的评分标准太宽松了。必须要承认吧。我们在海上没有在陆上这么擅长。」

回想起来,就连跟海军的联合作战,有及格的都只有「对地攻击任务」。一旦关系到对舰战斗,就尽是些低空飞过的危险成绩。

糟糕的是,经验也很少。因为在东部一直都在实战。实战经验尽管能打造出精实的部队,但也有著会过度适应实战环境的弊害在。

坦白说,老是在打类似的实战,很容易导致加拉巴哥化。

以战舰作为主要敌人,对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来说是相当久违了。逐渐对东部泥泞达到最佳化的部队来到海上,光是这样就十分让人不安了。

「我们面临到了苦涩的现实呢,各位。只要回想起在诺登以北的海上战斗,就不得不说我们大队的弱点是海了。」

因此,弱点就得要克服吧。

「补充组的各位,尽管不用参与作战……不过就趁这个机会补习海上导航。」

就算是临阵磨枪,有没有磨也差很多。教育是很重要的。

「如果是对海陆魔导部队战斗的话,全员都有过一些经验了。但是,别小看他们。你们会有一部分的人,因为在东方战线见识过那些联合王国军,就对他们掉以轻心吧。」

有经验者会犯错,是因为受到经验误导。

一知半解是最危险的。容易将未知误解成已知,结果遗忘了无知的谦虚。

「他们是根本上的海洋民族。既然踏上了对方的舞台,我们就是在客场作战。要做好相应的觉悟。」

环境不同,结果也会不同。这个太过于理所当然的事实,往往会遭到「经验的偏见」所骗。

经验这名教师所教导的「事实」,必须要依照状况改变理解的方式。不过,愈是认真的学生,就愈是会拘泥在学校所教导的内容上。

这追根究柢,就是在讲终身学习的重要性。

「好啦,基于以上的环境,能更加理解我们的任务了吧。就算是撤退支援,既然是在海上,就跟在陆上是两回事喔。」

这是为了小心起见。被认为是唠叨长官的人,会战胜失去名为部下的肉盾所带来的损害。必要的是适当的管理。

「我们必须达成海路的航道扫荡任务以及运输舰护卫任务的支援。要将环境的差异铭记在心上。」

「乾脆请阁下在当地坚守下去,说不定还比较安全吧。」

「这是个好意见,格兰兹中尉。假如是贵官与托斯潘中尉在当地的话,就会不计后果的下令死守现有阵地吧,但那可是隆美尔阁下。那位阁下会采取行动吧。」

啊,没错──军官怀念似的笑起。那位将军阁下是死也不会停下来的。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抢在敌人之前以坚定的决心揍过去的那种人。

「没错。那位阁下是与其要啃著石头苦撑著进行阵地防卫,那怕是要丢石头,也会下令攻击的人。」

「喂喂喂,副队长,你完全忘了吗?那片令人怀念的沙漠,哪里来的石头可以啃啊。」

「哈哈哈。」

在老手当中,一同度过莱茵战线的航空魔导师组,也大都跟随过南方大陆远征军,然后再被送往东方战线。

弄得浑身是沙,满身泥泞的,老是在玩土,是还没从小孩子长大吗?还是战争就是会如此的侵蚀人性呢?回答我啊,把铁与血带进玩泥巴游戏里的无能哟。

「好啦,各位。状况就是这样。要去南方了喔。记得偷带的点心也要是能耐热的。巧克力化掉引来虫子我可不管喔。」

谭雅啪地拍了下手,向众人表示说明到此结束。

「有问题吗?」

有一人举手。意外的是,又是格兰兹中尉率先提问的样子。

「想请问所假定的双方舰队战力。」

只要是能说的范围就好──对于补上这句顾虑的格兰兹中尉,谭雅轻轻耸了耸肩。

「哪有什么机密啊。」

「中校?」

「格兰兹中尉,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敌我的海军战力差距是绝望性的大。」

海洋国家VS大陆国家。

对不得不将重点放在陆地上的大陆国家来说,挑战海洋国家的舰队战力,就性价比来说是不可能的。

这在理论上是显而易见的事。

「尽管以我的立场,没办法得知海军的配备状况,但敌军最近开过来的是护卫船团吗?就连那个也组不出来吗?」

一脸不可思议的格兰兹中尉,为什么会想不到啊。这种事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吧──她不由得不高兴起来。

「完全不行。就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对不起,中校。我不清楚海上的事……」

谁来适当地说明一下……正要这么说的谭雅,注意到一件事。

格兰兹中尉是航空魔导大队中难得的军官学校毕业者。就算加上速成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是少数。他竟会不懂海上的事!

「拜斯少校,等下帮他补习一下。」

「……那个,非常抱歉,想请中校说明。」

「什么,贵官也是吗!」

考虑到就连像拜斯少校这种大多数时候都能期待的常识人,对海上战斗的认知都很笼统的话……该死。

格兰兹中尉的认知,不就是平均水准了吗!唉──谭雅叹了口气,开始挖掘记忆。

专业笨蛋还真是可怕。

「我国海军几乎没有能投入南方方面的舰艇。」

不是没有。

但几乎没有。

「听说除了潜舰外,有的就是缴获到的旧共和国舰艇──而且还是将半成品硬是组装起来的舰艇,以及些许旧型装甲巡洋舰,靠这些勉强组成类似舰队的东西出海。」

主力舰就事实上是完全没有。

硬要说的话,就是设有二〇三mm主炮的假重巡洋舰吧?光是考虑到炮门战力,就能立刻理解舰队战有多么绝望的实情。就算因为火力输人,想靠该说是惯例手段的夜间水雷战挽回,帝国海军的水雷战队长久以来也在鱼雷装备上存有缺陷。

毕竟,目前在帝国海军底下最为奋战的潜舰部队传来的最好消息,可是「配备下来的鱼雷能正常使用了!」哟。

由此可知我方水雷战队的品质了吧。

最让人头痛的是,就连这种驱逐舰在内海方面的数量都不足。

结论很单纯吧。海军是税金小偷。

至少,在南方的水面舰艇部队军官完全是在吃闲饭。就削减港湾设施与舰艇维修的各项经费,拿一点到东部来吧。

「如果义鲁朵雅海军作为我方参战的话也就算了,现状下,我方海军就算出击也近乎是白费力气。」

当中也存在著外交与历史上的敏感内情。

南方由自己负责;北方由帝国负责。当初义鲁朵雅的提议大致上就是这样。简单来讲,就是美好的友人义鲁朵雅,希望帝国海军能专心对付联合王国的本国舰队。

入侵南方没好处的帝国也同意了这件事。

这让帝国的海军整备集中在大洋舰队上。当然,在各方面上,不会说选择并集中资源是错误的。这是一种智慧。

只不过,考虑到与联合王国海军的战力差的话,也不得不说这份努力适得其反了。

「举个就连各位也能明白的例子,在现状下,南方的水面舰艇只会是联合王国海军的靶子。就跟以前的联邦军魔导部队一样。」

那些派不上用场的混帐水面舰艇。

吃著国家预算的闲饭,该死,还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被骂是坐领乾薪吃闲饭的混帐魔导将校啊。

谭雅压抑著心中的激愤,叹了口气。

「终究还能期待反潜能力……所以最起码还能护卫船只吧。不过,就直接排除敌主力舰这点来讲……」

倒不如说──谭雅重新加深眼前这名打算适当评估海军能力的魔导少校,意外是个公平的人的评价。

本来就很感动他的工作态度,认为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了。只不过……在这种战时状况下,对资源竞争对手的海军做出正当合理的评价,简直是理想市场的参与者。

「……恕我失礼,在这种状况下,我们魔导大队有办法支援部队从南方大陆撤退吗?」

「这是个非常好的提问,拜斯少校。其实,我也有著相同的疑问。」

顶多就是反潜警戒吧?一旦要进行对舰攻击,就是用爆裂术式或光学系术式烧毁舰上结构。就算下令击沉敌舰,最多就是攻击可燃物看看能不能引爆了。

要靠舷突击,也除非敌海陆魔导师全都睡过头了,要不然很难吧。

话虽如此,但这姑且不是谭雅要烦恼的事。

「参谋本部要另外说明的样子。」

应该就快到了……才刚这么说,看起手表时,长官就分秒不差的出现了。

「让大家久等了。」

站在会议室门前的,是一脸疲惫的雷鲁根上校。

「向雷鲁根上校敬礼!」

「辛苦了。好,就直接进入主题吧。现在要开始说明南方大陆的野蛮人作战。」

一面敬礼,答礼,同时也不浪费时间地站到军官面前的雷鲁根上校开口说道。

「提古雷查夫中校。」

「是的。」

尽管不知道会下达怎样不可能的任务,但会相当地强人所难吧。

「要勉强你了。」

更正。

太过分了。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还要更勉强?比至今为止的还要更勉强?

「请尽管吩咐。」

可悲的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的社会立场让她没办法反对。就只能压下情绪,默默地接受命令。社会人与军人之间的些许差异,就在于命令的重量。

公司命令要是毫无理由就拒绝,也是会遭到解雇,但军队就会是行刑队带你前往出口了。

「你能这么说就好。」

还能怎么说啊?

「命令是?」

「抱歉了。」

雷鲁根上校突如其来的谢罪,让谭雅脑内的警报响个不停。作为善良的个人,同时也是邪恶组织人的道歉,是最坏的前兆。

既然抱歉,那你就别说了吧──要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吞回去,也意外地痛苦。

「……技术厂准备了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你就拿去插进钥匙孔里吧。」

「咦?」

钥匙?

撬开?

……以前,好像有在哪里听过。

「咦!」

解锁作战时,也被说了同样的话。

芝麻……开门。

代替钥匙,跟著联胺燃料一起射向敌地的V-1,谭雅是绝对不会忘,也绝对不会原谅的吧。

经验、本能在脑内响起警报。得赶快逃跑。

不过,谭雅的决定并没有赶上。

「说明就麻烦这一位了。」

伴随著雷鲁根上校的这句话,突然从门后出现的,是一名服装整洁的男人。

非常普通的走过来。没有爆炸,没有轰响,也没有奇怪的音效。带著笑脸,态度自然。

「各位好。我来打扰了。」

瞬间怀疑起这是谁啊的亲切语气。

「啊,提古雷查夫中校。久违了呢。」

「博……博……博士!」

「神的恩宠也有眷顾贵官的道路吧。很高兴你平安无事。」

对方不客气地走上前来,将手用力地牢牢握住。被紧握的手甚至会痛。这是打算握手吧,但就宛如一场被逼著与恶魔签订契约般的恶梦。

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的手上带著莫名鲜明的热度,让人毛骨悚然。假如不用顾及体面的话,真想立刻把手甩开,在用酒精消毒之后,直接伸进冷水里头。

「是……是的。」

「不用全部说出来,尽管放心吧。我十分明白贵官的不安。担心是否能守护住同胞,想要祈祷对吧?」

就放心交给我吧──这家伙用手敲了下自己的胸口。

「钥匙我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不论任何事呢。」

在跟我过来的催促下,谭雅与其他魔导军官被带到「盖著一层布的某种东西」所坐镇的位置前面。

……这就是所谓的既视感吧。

以前在莱茵战线,有过类似的……啊,该死。能猜到事情的发展了。就在这瞬间,自己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不会错的。

「跟我来吧。各位。就在旁边了。」

唰地把布扯下的男人,自豪地挺起胸膛。不对,他是敞开双手,高声断言。阴森的表情、恶心的执著,以及……足以让谭雅呻吟害怕的某种事物。

「看吧!就是这个!」

坐镇在那里的,是巨大的……圆筒形长条物。是鱼雷,怎么看都是鱼雷。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很明显还加装了疑似让人搭乘的部位。

「这就是V-2。简直是革新性的兵器!」

不断卖关子的博士,让谭雅的干劲猛烈地不停减少。

「太棒了!居然能向各位介绍这么棒的东西。让我确信这也是上帝的保佑。」

「……恕我失礼,这是?」

「没错,中校!是依贵官的希望制造的喔!这样就能一如你的要求,不会迷失方向地,自由地前往目的地了。」

「咦?」

「V-1是直线前进。就如同我的信仰,不会弯曲的正直,就只是正直地飞著!然而,V-2是为了面对艰辛现实的道具。」

这个博士是在讲什么啊。尽管他一个人说得很开心,但很抱歉,谭雅自己可是非常正常的人。

不论是谁都好,快带精神科的专家过来吧。胡言乱语与精神错乱的对应,可不是列在军人薪给等级上的职责啊。

「不论走上哪一条道路,都能抵达圣地。这是迈向山丘上的理想,为了仰望山丘之上的旅途。为了重现这一点,V-2加装了最棒的导引性能。就有如受到信仰引导的各位一样,决不会迷失方向!」

我一点信仰也没有,可以回去了吗?

「也就是说,这是完美且虔诚的导引鱼雷。不可能会有比它更好的鱼雷对吧,中校!」

「真是太棒了!当然,这是全自动导引的对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会有多开心啊。

面对谭雅充满挖苦的话语,狂信者却是毫无动摇地回以微笑。啊啊,要是能一拳揍在这张可疑的脸上,不晓得会有多舒压啊!

「别担心,提古雷查夫中校。我怎么会抢走一同祈祷的贵官的表现机会。我们不是一同赞美神的荣光的同伴吗?你可以相信我喔?」

一微米都无法安心的话语。不准用那种「我很清楚你哟」的恶心微笑盯著我看!

「下官终究是帝国军的将校。」

迂回的否定。但很可悲的,对于这种人是不论怎么说都没有用的。能听懂话中暗指我是军人,不是宗教分子的修格鲁工程师,已经不在了吧。

被洗脑得虔诚无比的博士,是不听人讲话的。

不对──谭雅摇了摇头。说到不听人讲话,也有种打从以前就是这样的感觉。

「跟V-1一样,各位只要操纵这个撞向敌人就好,然后就脱离吧。想留下来参观满载的火药将眼前的问题炸毁的景象也行吧。」

简单来说,就是人肉鱼雷。

有仿效义大利人装设逃生装置这点,哎,勉强还可以接受吧。

不过,这算什么啊。

「我认为这并不是我们的工作。」

「经由魔导师的集中火力投射。这是解决事情的最佳解答之一。不是吗?」

尽管被搞得精神疲惫,但谭雅还是抱著一线希望问道。

「能保证不会把我们一起炸死吗?」

「这就要看主的旨意了。也就是说,你大可放心吧。」

也就是说,要把命运交付到称作存在X的恶意化身手上吗?开什么玩笑啊──谭雅忍不住在心中骂出她所想得到的一切脏话。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这没什么,提古雷查夫中校。就相信自己有主的庇佑吧。尽管力有未逮,但我也相信你是同信者。」

「咦?」

「这是在听到贵官的提案与提议后,以此为契机开发出来的。要说的话,就是信仰者同伴经由信仰所进行的合作呢。倘若没有神的恩宠,毫无疑问是开发不出这种东西来的。」

带著美好的笑容,这家伙如此说道。

「自豪吧,中校。」

就彷佛在给予祝福般的,博士猛然地敞开双臂。是觉得感动不已吧。在双手高举向天,仰望起天花板后,就以开朗的表情开始呢喃起对神的感谢。

他是满足了吧。嗯了两声,自以为搞懂了什么的家伙,在将视线移回谭雅身上后,随即一脸开心的说道:

「这就像是贵官和我的孩子一样呢!哈哈哈,很出色的鱼雷吧?很棒对吧!」

「你说这是,孩……孩子?」

「尽管放心吧。它是个优秀的孩子。产下它的人是我,但播种的可是贵官。倘若没有枯燥乏味的命名规则的话,还想请杰图亚中将担任取名人呢。」

是想说我是爸爸,你是妈妈吗!

把手轻轻放在鱼雷上的博士,眼中充满著骄傲。乾脆瞎掉吧。混帐家伙。

「这跟海军的蠢蛋担任开发的鳗鱼不同。可以自负就连引信都是由我负责做到万无一失的。」

「博士负责的?」

不懂谭雅的心情,不对,是根本就没打算懂吧……真希望博士能反省一下自己过去做出来的实绩。

「这是我的鱼雷。也就是说,是能确实发挥效果的鱼雷呢。」

「……博……博士的鱼雷?」

就谭雅个人的感想,「博士开发的鱼雷」是个让人颤栗的事实。疯子产的鱼雷只会让人恐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有谁会不觉得恐怖啊?

然而,似乎就唯独博士本人,对谭雅的话语有著不同的见解。

他瞬间盘起双臂沉默下来,并在突然抬头后,换上真挚的表情。这次到底是怎么了啊。尽管知道他情绪不稳定,但要爆发的话,由于想保持距离,所以想请他稍等一下。

他是怎么了啊──就在要拉开距离时,谭雅注意到博士的高大身躯,就像是要覆盖住自己似的靠了过来。

「……我虽然自认为头脑有理解到。」

「理解什么?」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尽管我嘴巴上说是共同作业……」

谭雅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博士用手紧紧抓住了肩膀。

「对不起。请让我由衷向你谢罪。」

蹲下身,配合自己的视线死盯过来的恶心科学家,眼中还泛起悔悟的神色。

博士是怎么了。

「贵官和我的鱼雷。我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博士维持著宛如罪人般的苍白脸色,在谭雅面前跪下。就像是在忏悔似的,他几乎要跪倒下来。

「真的很对不起。」

更正。所以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博士!

「请原谅我吧,中校。我居然受到傲慢的荼毒。明明靠著谦虚且亲密的团结、我们的协力,才有办法产生奇迹的。我却偏偏忘了这种事,傲慢起来了。」

最后,博士甚至哭丧著脸,哽咽起来。要说到谭雅直率的心声,就是我也想哭了。

这是要我怎么办啊。谁快来想想办法啊!

「能原谅我的傲慢吗,提古雷查夫中校?」

「……博士,你这是怎么了?」

「技术人员必须要谦虚。正是谦虚让我们克服问题。我犯了和海军的技术家相同的错误。假如没听贵官的一席话,就会重蹈黑暗的日子吧。有著共同信仰的姊妹,感谢你。」

无法沟通。

怎样也不觉得是在相同的时代,相同的国家,用相同的语言对话的混乱状况。是巴别塔倒了吗?

啊啊,如果是自称为神的家伙的话,也非常喜欢妨碍人类的交流沟通吧。是存在X那类的家伙会乐意去做的不文明行动也说不定。

想要求救。迫切地。

对谭雅来说,这只能说是莫名其妙。甚至不得不自问自答,到底是怎样的前因后果,让博士与自己进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啊?

「……上校?」

就像依赖似的,谭雅连忙向身旁规矩地保持沉默的雷鲁根上校,投以求救的眼神。

能让这家伙,这个博士闭嘴吗?尽管不知道他是怎样接收这个讯息的,但雷鲁根上校默默地微微点头。

「提古雷查夫中校。」

「是的,上校。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也能体会贵官的担忧。新型兵器,而且还攸关问题百出的鱼雷的话,贵官会担心也不无道理吧。」

喔喔──才高兴起来,谭雅就又摔下去了。

「只不过,这已在技术厂经过陆军专家彻底的操作测试了。应该具有最低限度的信用。就像博士所说的,可以说是团结的成果。」

该说,陆军果然是对海军有意见吧。也许是心理作用,雷鲁根上校的语气很开朗。

不对──谭雅基于公平的观点,拋开自己轻率的判断。

就组织来看,雷鲁根上校也是名善良的组织中人。一旦是预算的竞争对手,就算不是陆军与海军的关系,也肯定没办法友好握手的。

顺道一提,这同时也是他偷偷从博士的诡异行径上别开视线后的发言。

「总之,在主力舰上的劣势,要靠战术的巧思与技术弥补吧。」

「……居然要用陆军保证的鱼雷与敌方舰队交战。该怎么说好,还真是愉快至极呢。」

不久之后,莱希的陆军也会开始建造护航航母与运输潜舰了吧。这就是陆军与海军的互不信任达到极限的国家会干的事。

大战中──某日/于帝都近郊

为了述说达卡外海,就将时间稍微回溯一下吧。

这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这名不幸的军人,在经由稀世罕见的过程,率领起沙罗曼达之前所发生的事。

刚陷入对联合王国战斗的帝国,极为认真地正视著舰艇攻击能力的必要性。

正式开发名称为「海中通用加速装置」,秘密代号是V-2。

将联合王国海军打进恐怖深渊的那样兵器,是在提古雷查夫中校于参谋本部战略研究室短暂的任职期间中著手开发的。

只不过,提出开发基本概念的当事人,丝毫没考虑过「自己」使用的可能性……人类,不论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使用的话,要变得有多没责任感都行。

虽是基于这种胡乱内情决定开发的兵器,但同时也是基于非常认真的打算所开发的兵器。一切的开端,就从寻求建言的时候开始。

当时,在进行技术研究计画的听审时,作为拥有丰富前线经验的现场人员受到聘用的提古雷查夫中校,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当时议论的内容,是优势的联合王国海军以及共和国残存舰艇的对策。

这看在谭雅这名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斗教训的军人眼中,军舰这种东西,只要用空中攻击或潜舰作战击沉不就好了。

没完没了听著战舰主炮的大舰巨炮论,让提古雷查夫中校实在忍不下去,不由得开口插话。

表示「对舰战斗?只要用反舰攻击机或潜舰发射鱼雷不就好了吗?」对谭雅来说,她自认提出了非常妥当的意见。

又怎么能想像得到,帝国海军的Aal真的一如字面意思的是条鳗鱼呢。

更何况,知道珍珠港与马来亚空战的人会这么想。

只要让鱼雷命中的话,不论是战舰还是其他舰种,不可能会有无法击沉的海上主力舰吧。就算无法反制进入,舰艇这种东西,基本上只要让火药击中就会沉。

极端来讲,现状下也只要配备大量的攻击机部队,就十分可能做到类似的事情,这是谭雅的结论。配置潜舰也很不错。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也有过一艘潜舰在一次遭遇战中击沉三艘重巡洋舰的案例。

总而言之,她想说的意思很简单。

就是「别浪费时间讨论蠢事了,赶快来谈鱼雷的事吧」。当然,也没有忘了以委婉的官僚修辞恭敬地说道:

「考虑到近来优势的敌海上战力,帝国军要击溃优势的敌海上战力,最好的方法就是鱼雷攻击了。」

然而,对此所得到的解答,却是谭雅从未想过的那种解答。

「……中校,靠我军的潜舰战力,并没有办法反制。」

说穿了,为什么只有潜舰?

谭雅难以理解对方的解答,甚至不由得因为跟不上思考而当机。

对谭雅来说,她丝毫没有要只靠帝国海军潜舰战队,与对方的主力舰进行舰队决战的意思。诸如航空母舰航空队、水雷战队、陆上攻击队等等,不论是什么部队,只要能击沉就好了不是吗?她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是在谈鱼雷攻击的事。没人说就只限于船只。

「不,下官的意思是以航空机的鱼雷攻击为主轴,并提议以潜舰作战作为辅助。」

「办不到喔,中校。」

「什么?这是,那个……」

「我军并没有能进行对舰攻击的鱼雷攻击部队。」

一时疏忽,因为魔导师不熟航空机情况所导致的误解。

直到这时,在这个场合被告知为止。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这名魔导中校,都没发现空军没有鱼雷轰炸机的事实。

毕竟,存在于知识中的太平洋战线上,空投鱼雷攻击进行得非常激烈。也知道给予俾斯麦号战舰致命一击的,是旧式的剑鱼式双翼机这件事。

对这种人来说,携带鱼雷飞行的航空机会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因此,谭雅陷入了混乱。

「……咦?」

在这瞬间,谭雅全神贯注地思考。

咦,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会没有?

由于疑问太过深刻,甚至不由得毫无掩饰地在脸上露出疑问神情。然后,她被一部分人谣传是铁脸皮的表情,就在这瞬间垮掉。看到她宛如军人般的表情垮掉,露出就彷佛是个符合年纪的小女孩般的模样,让在座列席者忍不住目瞪口呆。

「你不知道吗?」

「不,那个……因为有取得战果。」

谭雅冒著冷汗,慌张地翻起记忆。报纸报导、内部传闻,还有军公报上看到的战果,应该都确实有著击沉纪录啊。

「航空舰队有击沉过好几艘敌舰吧?」

就算没时间翻阅空军的最终任务报告,也知道军方整体的一般状况。

由于有著在炫耀击沉敌舰的战果,所以还以为鱼雷轰炸机是很普遍的存在。

在对舰攻击时,记得也经常与空军进行联合作战……不对,一般是要有的吧。

对谭雅来说,这是她一直以为存在的东西。对于没有说这不存在的情报带有偏见。毕竟,她是在速成教育之下投入实战,而且和海军的共同作战,基本上就只有舰队决战的支援。

只会认为攻击机应该会在某个地方作战吧。

「下官是将这些误以为是攻击机部队的战果了。」

「全是俯冲轰炸的战果。战果也大半都是驱逐舰或运输船这些小船哟。对于战舰,航空机至今还行不通。」

无情的答覆。根据这个答覆揭开真相一看……还真是低水准,帝国军就像是大陆军所代表的一样,是典型的陆军国家。

海军尽管因为近年来急剧的扩张政策与接连的加强,有达到一线级的水准。

但是,空军却是以空中优势与对地支援为主的陆军国家水准。

「恕……恕下官失礼,攻击机与对舰攻击战法的开发是?」

「有在做,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要花一~两年吧。可以认为要实战化还得等更久。」

几乎接近是恳求的询问,轻易地截断了希望。

唯一的希望,就是帝国具备的高技术力。

不过,还是欠缺了名为诀窍的巨大无形资产。开发要达到实用化,会需要庞大的时间吧。

就算不会感情用事导致不合理的结果。

也难以阻止重视经济合理性的人,被憎恨不合理的感情所困的讽刺情况。

「那么,用潜舰或鱼雷艇毅然进行逼近攻击如何?」

不过作为贤明的社会人,被现实彻底锻炼过的军人,谭雅到底还是提出了替代方案。

毕竟空军在对舰攻击上的无能,是个必须要求改善的非常深刻的问题。

就这点来讲,会期待潜舰,全是因为对舰攻击并不是空军的专业。而且,现在也已经有配备潜舰了。活用现有的东西……是最为确实的方法。

帝国军的潜舰配备状况极为良好,也正在对联合王国的海上交通线造成威胁。要让鱼雷命中在海上航行的船舰,所需要的技术可是比想像中的困难。因此,我军应该具备著能做到这件事的技术。谭雅高声说道:

「以潜舰进行海中攻势,是胜算最大的方法。应该考虑包含水雷战队、鱼雷艇在内,以鱼雷进行的大规模攻击案吧。」

「现状下很困难。主要是受到很大的技术限制,无法期待战果。」

咦──谭雅的表情微微扭曲。这种回答是太过明显的全面性否定吧。

当然,她自认为有理解到这么做的难处。要接敌并发动鱼雷攻击,这说起来是很容易吧;但实际上要发动鱼雷攻击,必须经过难以置信的复杂程序。

能否确保舰首前方的理想位置,并从极近距离进行鱼雷攻击,几乎纯属侥幸。

那怕是目标的航行方向与识别这种初步的要素,就算是熟练的军官也会难以判别。计算鱼雷航行路径所必要的速度、测量瞄准距离、方位角的算出,此外还必须选择鱼雷的引信与深度。

因此,要海军方说的话,提古雷查夫中校要求进行的逼近攻击就只是个理想……但也明白她的理由。

当然,自己对海军相关的事情是门外汉这点,谭雅也有自觉。不过,能合理思考的人,也会伴随著转换想法与逆向思考的应用力。

具体来说,就是命中率低的话,那就靠数量弥补就好的单纯想法。

就算是百发一中,也只要准备一百发,就绝对能命中目标。

「就反过来想吧。我们有鱼雷吧?那以量取胜不就好了吗?」

「有是有,但能运用的专业人员有限。没有能将海上航行中的船团歼灭掉的规模。」

然而,这种程度的构想其实早就统统提过了。

虽然技术人员容易倾向于靠新机能打开局面,但运用方可是会尽到最大的努力。

为了靠训练与运用弥补低命中率,早就彻底下了一番工夫。

因此,对以听取现场人员意见的名目,被逼问有没有什么好点子的参加者来说,这是一如往常的议论。

如果是重复早就提过的意见的话,那今天也没有特别的收获吗?

就在参加者开始这么想时,那句话就从谭雅口中喃喃说出了。

「那么,就让魔导师搭乘在鱼雷上吧。就这样用鱼雷发射管,或是与潜舰分离的方式发射人操鱼雷。让魔导师去导引鱼雷击中敌舰如何?」

人在受到逼迫时的创意,意外地不能小觑。

那是稀松平常的对话开端。实际实用化的东西,是从这意外的地方开始的。不论再怎么疯狂,这也是从随口说出的偶然想法中衍生出来的东西。

只要翻开世界史,疯狂兵器的篇幅能写成好几本书吧。

能毁灭人类好几遍都还有剩的核子时代;核保护伞与共同毁灭原则,以黑色幽默来说太过愉快的时代。

对生活在这种时代的谭雅来说,人肉鱼雷这个名称是一种结论。

义大利的小型人肉鱼雷,以及日本的回天。

「咦?」

「就让鱼雷载人化,给予航行能力,跟V-1一样去撞击敌舰吧。没什么,乘员只要在击中前脱离的话就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著连人肉鱼雷这种疯狂构想的兵器都能接受的土壤。

而且,最珍惜自己性命的谭雅与为了保卫国家而牺牲的前辈不同,是以「重视生命」作为信条……虽说是与博爱主义相距甚远的「重视自己的生命」就是了。

外加上非常理解人力资本的重要性,所以认为义大利的人肉鱼雷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于是毫不迟疑地采用了回天的破坏力与义大利重视人命的优点。

「……改装成载人规格,你是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改装本身是比较简便的做法。只需让舰队采用的鱼雷能操舵就好。大型化也是一种方式。」

义大利的MAIALE是非常合理的设计。

哎,严格来讲,那与其说是鱼雷,更该说是小型潜艇吧?

而且在接近后,甚至还能设置水雷。

在亚历山大港突袭时,才分成三组的六人小队就破坏了两艘战舰。

令人惊讶的是,就连油槽船与驱逐舰也遭到水雷破坏。

就性价比来讲,MAIALE会比回天有优势吧。

或是说,要搭的话就只限于MAIALE了。(毕竟很安全。)

不过,回天的破坏力也确实很有魅力。

「规格呢?」

「简易版的话,只要在舰队鱼雷上加装跨坐式驾驶席就好。尽管从鱼雷发射管发射的形式会比较理想,但要是有困难,采用分离方式也可以吧。分离式的情况下,为了追求威力就会希望大型化吧……但下官也是专业领域的门外汉。」

「所以说?」

「这是不负责任的构想提议。关键的实现性与成本,还请参考专家的意见。」

换句话说,这就只是灵光一闪;就像是脑力激荡想出来的点子一样。

提出来讨论的,是让鱼雷载人,待鱼雷击中目标后,再对陷入混乱的敌舰队设置吸附式水雷就好的提案。

在战术上,要是有这种东西就方便了呢──谭雅作为现场指挥官说道。

「有关贵官的提议。」

「是的。」

「概略就好,想请你再说明得具体一点。人力导引鱼雷究竟是?」

「这种说法说不定是太吓人了。不过,做的事情跟V-1差不了多少。在鱼雷进入最终路径后,让乘员脱离。」

对了──谭雅就在这时,注意到她少说的部分。把回天与MAIALE混为一谈可不太好。

「也能考虑对舰攻击以外的用途吧。比方说,用小型鱼雷代替潜艇运用的方向性,也是个有希望的方案。」

「用小型鱼雷代替潜艇?」

用愣然语气发出的是单纯的疑问。就算脸上贴著问号,一副从未想过能这么做的样子,我也是那个啦。

并没有要说什么奇怪事情的意思。

「这个方案,主要是考虑到港湾设施的入侵破坏工作。是利用吸附式水雷袭击敌停泊船舰的方案。乘员看是要就这样沦为俘虏,还是考虑由潜舰回收都行吧。」

「在敌人面前,这可是自杀行为。就跟半自爆兵器一样,以兵器来说太过致命了。」

当然,不会要求在全军的正面配备。她承认这对正攻法来说,太过于剑走偏锋了。

「代替潜艇的构想,完全是假定特种作战的用途。这样必然会是特殊的运用方式吧……但请考虑一下性价比。」

「你有具体的评估数字吗?」

「……既然未经过实战运用,下官就难以断言。不过,假设从成为母舰的潜舰中独立出来的话,小型鱼雷的运用乘员就会是极少数的特种部队员。」

劣势的义大利海军,靠六人破坏了两艘战舰。

要用比这还低的成本击沉战舰是相当困难。最重要的是,从事作战的六人虽然遭捕,却也无人死亡。

「停泊地攻击只要成功的话,就能期待硕大的成果吧。牺牲极少。」

没错,能以零人命损失取得压倒性的战果。此外,如果是海陆魔导师的话,就意外地还能期待他们自行脱离,不会沦为俘虏。

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

「你是认真的吗?」

话虽如此,这种特别攻击兵器,以自杀为前提的兵器是疯狂的产物。是被名为战争的疯狂逼得走投无路的国家,在苦恼之余提出来的东西。

就连某个远东国家,都有对这种特别攻击爆发反对意见。简单来说,必死与拚死虽然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差了非常多。在帝国,感觉上所能容许的程度又与一般水准背离得更加严重。

「如果能用的话,当然是认真的。虽是个人的意见,但下官自信这会是个有益的提案。」

不过……

战争就是一种「被逼到这种极限状态」的事态。假如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特地用总体战来形容了。

依照这种前提条件行动的谭雅,无法理解他人对彻底轻视人命这件事的避忌。就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根据日俄战争的战斗教训推论出未来的不列颠将军做出「难以置信」的评论一样。战争是在向名为经验的教师,付出过高的学费学习固定概念之后,才会改变做法的。

反过来说,愈是正常的人,就愈容易以常识或固定概念来思考未来。

换句话说,谭雅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就只会是个依照无法理解的行动原理与理论在运作的怪物。

……虽然对谭雅来说,她就只是具备著非常正常的历史知识罢了。

「不对,说到底,这两个鱼雷改造方案具有可行性吗?」

完全不知发言者的意图是要以实现困难性为由,阻止这个带有疯狂气息的方案。

「下官是鱼雷技术的门外汉。不过,如果是以航空魔导师的观点,就有办法回答疑问。」

「请说明。」

「作为对舰攻击鱼雷,只要乘载魔导师的话……主动侦察术式与氧气供给术式,或许都能沿用在高空使用的术式。实用性与性价比也都只要配合魔导技术的话,就能克服大半的问题了吧。」

「小型鱼雷的话呢?」

「会更加单纯。只要减少炸药量,改在弹头部位搭载电池,移动的问题也能获得解决吧。应该能成为一定以上的便利潜艇。」

总而言之──说到这里,谭雅也没忘了加上保险。

「当然,是否能只靠既有技术开发是很难讲。也会发生无法预期的问题吧。不过,下官认为这是很有希望的方案。」

「也就是以既有技术的结合为主的新机能吗?」

「是的。开发时最好是要低风险。」

谭雅淡淡地回答疑问。

脑海中闪过的是拘泥在技术上而失败的其他世界的恶例。

德国体系的恶习,就是拘泥在想以奇妙的新兵器打开战局上,而对既有的生产线造成不良影响。

不过有关于这点,在人事管理上对期待值与现实的背离感到苦恼的社会人经验就很合理。

毕竟这不是根据理论上的可能性,而是所知道的完成品说出的提案。

在可行性上,谭雅总是以事情不会轻易进展为前提,做好万全的顾虑。

「请问技术厂有什么看法?」

此外,也没忘了作为非常平凡的社交辞令与规避责任的一环,把话题丢到专家身上。

不过对其他参加者来说,这怎么看都像是不容许敷衍了事的态度。唯独本人不知道这件事。

就谭雅的自我意识来看,这是沿袭著非常正常的程序在走。

甚至觉得有关技术领域的议论,当然要尊重专家的意见。

无视工程师意见写出来的公司内部管理程式,没办法正常运作是当然的吧。

总之,就跟这个一样。

「作为技术厂,只要有命令……就能相对容易地提供试制品。鱼雷的大型化与魔导师的搭乘空间是个问题,但也没有复杂到哪里去。」

所谓的专家,对于问题大都会老实回答。他们也不希望被认为自己就连简单的技术障碍都无法克服。

做得到的事,就说做得到。

这是专业人员的强项,同时也是痛处。专家会做好他们做得到的事。

「……就保留在技术厂的研究上。我难以赞同让士兵轻易磨耗的做法。姑且不论拚死的任务,必死的任务就……」

「当然,是要以人命优先。关于这点,下官的意见也毫无动摇。」

对想不出打开局面对策的相关人员来说,他们渴望著能派上用场的事物。

结论是尽管自主席以下,所有人都不愿意这么做,却也没有理由否决。

于是基于总之先试看看的意图,下达了只准开发的许可。

「很好。就算只有概念,我也想请海军方面研究一下。」

啊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自己也曾说出这种话来呢……谭雅以遥望远方的眼神回忆过去。

脑海中浮现的是「自作自受」这四个字。

这是谭雅所不愿承认的现实。但残酷的是,现状的起因正是她自己种下的果。

插嘴海军的装备,想说只要完成「MAIALE」的话……然后就让自己被搭载在人肉鱼雷上了。

有点难以说是愉快。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二日 内海方面

帝国海军的内海潜舰部队在装备上,算是舰队的一般水准。

也就是说,过去配备的鱼雷全都派不上用场。会用过去式来讲,不论是对他们来说,还是对鱼雷开发者来说,都是件幸运的事吧。

引信显著改善所带来的结果,让命中却未爆,在发射的同时早爆,或是磁性引信睡死,让鱼雷从舰底通过的混帐情况大为锐减。

鳗鱼已进化成潜舰部门所盼望的鱼雷。不过,就算受惠于这种好消息,作为主要武器的鱼雷也没有因此成为银子弹。

以武器来说是平均水准,不是什么奇特的武器。

就算速度不怎么快,也是重视机械信赖性,生产力优秀的电动鱼雷。在受期待的内海,运用方式是投入通商破坏。

当然,配备这种鱼雷的潜舰部队,任务也自然而然会倾向于狩猎商船。只不过,状况……稍微起了变化。军官与资深船员有著这种预感。

对他们来说最初的徵兆,是上头发出的奇妙的改装命令。

内海潜舰部门就在不久之前收到命令,要他们让潜舰有办法加装奇妙的「大型固定装置」。令人惊讶的是,上头还不在乎这会牺牲潜舰水下速度的抗议,毅然地严命他们施行「特殊改装」。

等实际看到装置后,当然也有更多的舰长剧烈地强硬反对。尽管如此,潜舰部队还是很罕见地省略一切说明,被上头用「命令」两字强渡关山。

「这东西是啥?」成为共同的招呼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唯独搭乘者与作为母舰的潜舰船员知道真相。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新兵器的设备。也就是用来装载V-2的措施。被告知内情的该舰船员所抱持的共同想法是「他们疯了」。

严格来讲,不只是他们,要搭乘在上头的航空魔导部队员也打从心底同意。如果要坦白说的话,就连技术厂的工程师都半信半疑。

自信满满的,就只有开发的当事人。

于是,就在以潜舰船员为首,心想著真的要做吗?的大多数怀疑他们是不是疯了的人眼前,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率领的技术厂人员,公然地将那个庞然大物搭载到潜舰上。他们得意洋洋地高呼三声万岁,还就像是在期待战果似的恭敬送行。

非常惊人地削减工作干劲的送行。

在这瞬间,要是联合王国的Jabo(注:德文战斗轰炸机Jagdbomber的缩写)用机枪扫射码头,把工程师统统炸死的话,我会高呼三声联合王国万岁吧。

尽管在舰上做著以胡思乱想来说非常利敌的想像,不过这也可以说是身为出击方的谭雅,精神已被逼迫到会认真考虑这种妄想的程度了。

注意力散漫,无力地注视著岸壁,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恍神吧。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海上了。

毕竟,潜舰的速度很慢。

要说到平均的巡航速度,就只有十几节。在以多了一位数的速度飞行的航空魔导师看来,是难以置信的移动速度。从出海到景色出现变化所需要的时间也很漫长。

不过,让人不知所措的还不只这点。

让人困惑的是,尽管作战开始了,却在过著依照作息表的生活。混在值班的监视员里,按照时间支援监视。

「……因为至今为止,几乎完全没依照过作息表生活呢。」

她微微苦笑地眺望大海,是一片美丽的蔚蓝海色。甚至还能悠哉地觉得,潜舰溅起的微微浪花很凉快。

依照预定的作息表生活,还真是让人困惑。对于在东部的辽阔平原上,与共匪在不规则的时间带一路玩过来的人来说,还真是感到浑身不对劲,冷静不下来。

「大海上,我们是弧点。不对,考虑到是潜舰群,所以该说是弧群吗?哎呀哎呀,大海太辽阔了。」

虽然东部也很辽阔,但内海更胜一筹。以潜舰执行搜索歼灭,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典型例子吧。就连多次从事潜舰作战,非常习惯搭乘潜舰的谭雅,都忍不住对「用潜舰侦察」的这种事态感到些许奇怪。

不是瞧不起潜舰。侦察与攻击都是它擅长的领域。谭雅十分清楚这是作为兵器的有效运用。只要Aal获得改善,能确实爆炸的话,就能作为十足的战力,对联合王国海军造成威胁。

要说到唯一的问题,就是请只靠潜舰歼灭敌舰队的命令性质。就算是舰队型潜舰偏重主义的大日本帝国海军,假使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也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尽管不得不采用不同于航空机与装甲师团的运用方式……但陆军脑的参谋本部,不会是把潜舰群误解成机动部队了吧?

就连帝国海军常被批评为是教条主义的渐减迎击作战,都是「渐减」。不会说出要藉由「歼灭」确保万全的海上无害通航权这种话。

在这种时候,若无其事地发出搜索歼灭「敌战队」的命令,参谋本部到底是怎么了。不对,或许并没有怎么了。

参谋将校就本质上,太过偏向陆上的战争了。也就是说,是头脑很好的「陆军」。要是以陆权思考海权的话,也不免会下达一两道奇妙的命令。

虽然谭雅就只想说一句:你们是笨蛋吗?老实说,这样尽管很傲慢,但也难以避免心生不满。

陆地与海洋尽管相连,却是不同的世界。

能站在陆地上,眺望著海洋发出命令的,就只有熟知海洋的提督吧。就连参谋本部的俊杰,也大半都根本性的不知海为何物。这点尽管可怕……但猛然发现,根本是连教都没教过。

从军官学校到军大学,谭雅在军中累积了相当的资历。就算仅限于帝国内部,应该也能自负有受过标准以上的教育吧。

就算那是紧密的短期速成课程,也「应该」有彻底学到军组织认为职业军人必要的最低限度的知识。

尽管如此,对于海上战斗的知识,就只有跟和平国家日本时代的残渣差不多的知识,以及经由与帝国海军的联合作战,临阵磨枪学到的经验知识。

完全没受过有系统的海军教育。

「……话说回来,就连参谋旅行也一直都是去山上、丘陵、平原呢。」

这是只能一面摇头,一面抱怨的事态。或是说,在海上的战斗方式……不用搞不好,在参谋将校与魔导将校之中,自己算是相当清楚的人吧?

「该怎么说好……嗯,这也太过分了。高兴不起来的专业领域呢……」

职能的强项是个很好的卖点。只不过,专业有时反倒会带来麻烦也是事实。比方说,就像现在吧。

「虽然就只能这么做了,但只能这么做的现实还真是难受。」

谭雅不让身旁水兵听见地压低声音,以精疲力尽的表情脱口说道。眺望著海面,但心情却依旧烦躁。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唉──就在不知是第几次的叹息,消失在群青色天空之中的瞬间。

「收到电报!第一六航空舰队的侦察机,成功接敌的样子!」

接敌的第一报。该说是期盼已久,还是该说希望永远不要来呢,让人有点迷惑的通知。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猎物的情报。潜舰船员突然振奋起来。

「发现敌舰队!发现敌舰队!」

当然,一旦是工作,就十分足以让谭雅将意识切换过来了。

「中校,巴谢特舰长有找。」

「说我立刻就去!」

一回完水兵的传话,谭雅就立刻跑了起来。该说是幸运吧,就算是会让成年男性卡住的狭窄潜舰通道,也不会对谭雅造成任何妨碍。

她轻快地朝著舰长的位置笔直跑去。

「舰长,听说收到电报了。」

「中校,劳驾你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虽是少校,但可是船舰之主的舰长。而且还是海军。把阶级的上下关系带过来,在各方面上都很难做事。

「请别在意,巴谢特舰长。毕竟我就只是个搭便船的乘客,贵官可是舰长。以主人的方便优先是当然的吧。今后也无需客气。」

「感谢。那么,提古雷查夫中校,请看这个。」

伴随著这句话递来一封信文。

大略看过文章后,谭雅微微点头。战舰规模的舰艇群。恐怕几乎毫无疑问是目标了。假如没有误认的话,就确定是这个了吧。

「……包括至少会是战舰或战斗巡洋舰在内的复数军舰。重巡洋舰或巡洋舰两艘,驱逐舰或轻巡洋舰四艘,没有航母。」

不过,谭雅也在这时感到不太对劲。以得知的敌情来讲,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没有航母?奇怪了。根据联合王国基本的运用实绩来看,航母也会在附近吧。有可能是侦察出错吗?」

「就算有可能会与舰队油船搞混,但再怎样也不会把战舰与航母搞混吧。我认为要是没有的话就太好了。」

谭雅边点头回应巴谢特舰长的话,边像是无法释怀的歪著头。不该轻视航母的重要性。

那是大海的支配者。

「的确。不过,也能认为就只是目前还尚未发现到。」

「侦察上有困难吧。只不过,说难听点……既然侦察机没有被敌直接掩护战斗机追逐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作为没有的证明吧?」

的确,金丝雀安然无恙的叫了。只要侦察机有好好侦察,姑且也不是不能接受没有航母这件事。

航母舰载机是棘手的对手。考虑到就一般来讲,航母也会搭乘大量的海陆魔导部队的话,敌方没有航母就是件让人喜出望外的事。

「……可以说敌方没有航母吗?」

「尽管不该放松警戒,但多少也可以期待吧。」

你说得没错吧──谭雅微微笑起。

「……也要能先接敌呢。」

毕竟,事前情报就只是未确定情报。要是有办法看穿战场上的一切,就会是自克劳塞维兹以来的新军事学了。

必须得跟那该死的迷雾好好相处。

「就算在假设上多做假设也无济于事。就请多指教了。」

「你说得对,中校。」

「那么,就麻烦送我们一程吧。」

「交给我吧。虽然只是个送货的,但我会尽我所能。假如有必要的话,要我在将中校等人射出后,再额外发射旧式的热动力鱼雷或电动鱼雷作为伪装吗?」

听到巴谢特舰长这么说,谭雅不由得沉思起来。

这是基于善意的提案吧,但谭雅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就算是电动式的鱼雷,也有点怀疑是否能完全避开敌方的耳目。

在进行这种作战时,海军是怎样看待潜舰的隐密性啊。

「得看海面状况与天候决定吧。天候的预测是?」

「晴天,或是少云。大概不会起大浪吧。」

既然如此──谭雅摇头婉拒潜舰方的善意。

「这样好吗?」

「嗯,要是能帮我们确认战果的潜舰没了,可就伤脑筋了。战果不明的归还实在是不太好看呢。」

在军中,战果是最顶级的免罪符。

虽然也有下达危机时「就算入境义鲁朵雅也无妨」的许可……但有没有战果,在本国受到的待遇也会不同吧。能轻易想像得到,要是没有立下战果就闯进义鲁朵雅的话,将会严重损害自己在本国的立场。

只不过,如果要避开麻烦的话,就想避免在袭击后直接逃进义鲁朵雅。这跟帝国的内部情况无关。

毕竟,义鲁朵雅这个同盟国,很不可思议地是同盟国兼严守中立国。

要是有交战国的人跑来,很可能会不由分说地进行逮捕。实际上,就谭雅个人来说,如果他们能以严守中立为藉口把她拘禁到战后,让她能藉此确保安全的话,就有「考虑」的价值。

不过,一想到义鲁朵雅与帝国之间的奇妙关系性,就非常怀疑他们会这么做。倒不如说,或许最多就是用来作为「交涉材料」。

这样一来,就不是能否确保安全的问题了。

难以判断长期性的影响,但很有可能会对自己在帝国内部的地位造成中、短期性的不良影响。

基于目前的情势考虑的话……应该要等到真的走投无路后,再逃进义鲁朵雅吧。

对了──谭雅就在这时补上一个想法。也有故意做给「义鲁朵雅」看的选择呢。

暴力会产生问题这句话,有部分是要看时间与地点也是事实。交战国与其让人瞧不起,还是让人恐惧会比较好。这就是马基维利主义的精髓吧。

「……连锁反应,还真是了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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