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Fami通文库 > 幼女战记(谭雅战记) > 第肆章 转机

第十一卷 Alea iacta est 第肆章 转机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六日 义鲁朵雅

义鲁朵雅人热爱和平。

这是事实。

毫无虚假。

是发自内心的慈爱。

因为和平是美好、耀眼的。

最重要的是,和平能有著平稳的生活。

这世上有什么比和平还要珍贵的吗?更进一步来讲,有可能会有比本国的和平还要美好的事物吗?

是不可能会有的──他们如此说道。

当然,要是能实现的话,他们会许愿吧。

「但愿世界和平」。然后,「要是无法实现的话,但愿至少能让本国和平」。

别说他们自私。他们只是很正直罢了。不论是谁都是如此希望的。

到底有多少人会因为看到新闻报导了别国的战争,就舍弃掉自己等人的一切加入战局啊?

义鲁朵雅人也不例外。

如果是在晚餐时听到新闻,会由衷感到同情吧。

「太过分了」、「好可怜喔」、「很辛苦吧」。

他们会在享用完美味晚餐与充满关怀的温柔交谈后,躺在洁净暖和的床上享受安稳的睡眠。

也许会稍微有点不同。

因为说不定会有人基于同情寄送某种捐款。也有善人会去寻找自己能为和平做出什么贡献吧。

不过就连对这些人来说,「战争」这种现象总之就是「隔岸观火」。

这种想法就连在政府层面上也没有改变。不对,这在义鲁朵雅政府上是格外显著。

因为看在还保有理性与合理性的他们眼中,帝国与联邦的激烈冲突已经超乎理性的范畴了。

「基于常识与国家理性来想,这次大战早就低于损益平衡点已久」,此为局外人眼中的大战。

战争是得不到成果,也没有意义的行为,义鲁朵雅人正确地观察到这一点。这是非常冷静,而且理所当然的道理。

为什么要这样毫无意义地杀人?就算他们内心里感到难以理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事实上,战争完全是一笔不划算的生意。

只要将进驻到各国义鲁朵雅大使馆的武官报告整合起来,就会知道参战各国作为国家核心的劳动世代,全都因为交战,而像是整个丢到火里焚烧一样。

「我们想保持距离」。

就算邻居开始干起蠢事,他们也没好心到会奉陪到底。也没有这种义务。

义鲁朵雅选择了局外中立这条路。

他们很清楚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就算联合王国等国骂他们是风向鸡也无所谓;就算帝国责备他们忘了同盟精神又怎么样。跟跃入火中,把年轻人们的未来烧为灰烬相比……哪还顾得了什么羞耻心啊。

义鲁朵雅王国的为政者们不论好坏都很忠于国家理性。顺道一提,他们也没理由强迫自国国民参加无益的战争,涌现不了这种意欲。

甚至乾脆地认为,只要最后加入胜利的一方就好。

不对、不对、不对。

他们是要避免被败北的一方拖下水,或是让战火波及到义鲁朵雅这个国家。

不过,光是这样就够了。

目标是始终保持局外中立。

当然,站在刀口上的邻国们是气得怒不可遏。

被众国要求要表明立场,一面不时在中立义务的界线上与优势方交好,一面为了避免与「另一方」决定性的决裂,义鲁朵雅当局终日埋首于需要全神贯注的协调努力之中。

就算说他们背信忘义,义鲁朵雅的当事人也只会一脸嘲弄地鄙视你吧。

国家的责任是要维持国民的生命与财产。

正因为如此,所以义鲁朵雅政府就只是非常单纯地朝著远离「战火」这条路不断努力。

忠于义务;仅仅如此。

如果要补充的话,义鲁朵雅人也不是完全轻视人情道义。只要能同时顾虑到双方的话……也是会想姑且履行一下义务,有著这种程度的善良。

从这个观点来看,武装中立同盟被视为是个很理想的选择。

与合州国的共同防卫同盟,带有确保安全的意思。并非攻守同盟的「防务合作」是一道实质上的保险。

不会主动攻击,并且回避遭到攻击的风险。

而且客观来看,帝国是不可能取得戏剧性的胜利。

要是这样的话,一面保持著「些许距离」,一面看准战后的局势,对义鲁朵雅来说算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既然如此,跟偏向联合王国的合州国联手不会有任何损失。

对联合王国等国来说,这会是建立管道,让合州国介入旧大陆纷争的完美一步。

他们会由衷欢迎吧。

那么对合州国来说呢?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他们来说,这能让他们踏出介入旧大陆纷争的第一步。是不会太过刺激「舆论」的一手。尽管手段相对稳当,但以介入政策的目的来说是合理的。而作为有利于封锁帝国的外交策略来看,就算要向义鲁朵雅示好,也是可以容许的事。

不过义鲁朵雅却更加狡猾。

因为他们自负,义鲁朵雅的外交动静就连对帝国都有利。

义鲁朵雅与合州国的关系深化,让一如字面意思担任中介人的义鲁朵雅成为一个更有魅力的选择。这样一来,帝国人也能在经由义鲁朵雅的交涉上看到些许希望吧。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样也大大尽到了「道义」,他们如此自卖自夸著。

只要有著「武装中立」的藉口,就有可能用「中立义务」束缚住合州国。这要说的话,义鲁朵雅尽管招来区域外的大国合州国,但也同时施加了「封印」。举例来讲,就是「义鲁朵雅当局」也能选择以中立义务的互相监察为藉口,限制「合州国商船团」。

要是帝国呈现确实的败势,合州国与义鲁朵雅或许确实是会展露獠牙。但反过来,也能说是给了帝国宝贵的时间。

此乃外交术的极致──是足以让义鲁朵雅外交官如此自豪的一步险棋。

而作为附加的副产品,义鲁朵雅相信只要让新同盟军的合州国部队进驻,就能将「帝国失控的风险」最小化。

于是,义鲁朵雅的外交官们就向各国发出讯息,表示新的外交政策开花结果,义鲁朵雅将会在国际舞台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想当然耳,这道包装著漂亮外交词汇的讯息,最先送到邻国的帝国手上。理所当然的,不得不对邻国动向敏感的帝国十分认真地看待此事,认为事关重大。

只不过,帝国就是帝国。

既然有如义鲁朵雅的国家理性已消耗殆尽,他们就只能用实践总体战理论的帝国方式来理解这件事,历史书会记载这个可悲的事实吧。

不论好坏,帝国都是穷鼠。

与能歌颂中立的义鲁朵雅,在典范与世界观上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当天 帝都

在卢提鲁德夫上将「战死」后,迎来杰图亚上将的「归还」。尽管靠著相关人士的努力让混乱停留在最低限度上……但高层的变化无论如何都会让基层动摇。

即使是参谋本部,也是人类的组织。

扭曲、摩擦,以及不安的蔓延。

注重静谧、权威与礼节之府的昔日风采已沦为历史。如今早已是老将校们交织著叹息的回忆余晖。

帝国陷入非常严重的困境之中。

而这颗强烈且冲击性的政治炸弹。

义鲁朵雅的「转换」,就是在这种时候从南方拋来。

就连近来已渐渐习惯棘手炸弹的将校们也被炸得溃不成军的炸弹;就连早已习惯忧虑因素的帝国参谋也忍不住让声音颤抖的强烈一击。

这道消息,毫不留情地在参谋本部的中枢炸开。

「义鲁朵雅与合州国出现同盟的徵兆」。

值班军官在收到报告书后,随即放声大叫:

「义鲁朵雅转换了外交方针?开什么玩笑啊!」

对这声叫喊产生反应的高级军官从部下手中一把抢过文件,在看过内容后也同样脸色大变,愤恨地仰天痛骂。

「居然要与合州国签订武装中立同盟!」

随后发出怨言。

「……义鲁朵雅那群该死的杂碎!」

失去理性,就只是满怀憎恶的吶喊。

如果是在昔日的参谋本部,这情绪恐怕会因为太过真实而遭到回避。但他此时所流露的感情,也正是帝国军将校们今日毫无虚假的心声。

愤怒与困惑。

这道涟漪,随即就化为巨浪吞没了参谋本部。不久后,参谋本部就响彻著造成回音的怒吼。

「这明显违背了帝国与义鲁朵雅同盟的道理!该死的义鲁朵雅人,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那群鬣狗!难道就没有名誉和羞耻吗!」

「外交部的蠢蛋们,就连个徵兆都没有掌握到!」

「那些驻外武官!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啊!该不会是沉溺在义鲁朵雅的美食之中,忘了工作吧!」

不论是谁都解开感情的枷锁,异口同声地喊出心中的愤怒。在不得不高喊的冲动驱使之下,他们发出怒吼。

遭到背叛的想法十分强烈。

「居然在别人陷入绝境时……」

「顶著友人的嘴脸,背地里却干这种勾当!」

放声大叫的参谋们也绝非忘了国家理性这个词汇。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是只要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就能够理解义鲁朵雅这个贤明的外交政策,甚至是不惜赞赏的理智人士。

然而,他们是当事人。

即使有著相当大的认知差距,但不论是谁都有适当理解到帝国处于困境的事实。

「无法原谅!」的感情;视为敌人的憎恶。

这是置身在他们这种状况下所难以抗拒的甘甜之毒。脑袋能理解这是应该回避的冲动。

也能理解应该要冷静对应。

他们也知道义鲁朵雅是处于「可以选择的立场」。不过,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正因为帝国军人处于「无法选择的立场」,所以才难以原谅合州国与义鲁朵雅武装中立同盟成立的消息,导致了前所未有的反弹。

对参谋本部来说,这足以将他们推入愤怒漩涡之中。宛若天神的参谋将校们,如今已成过去。现在就只剩一群堕落为凡人的参谋们。

最后甚至还响起以前绝不可能会有的吼声:

「批准中断了!文件是在哪里卡住啦!」

他们埋在坟场底下的前辈们会一齐吓倒在地吧。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国军参谋本部,居然怠工让业务停滞了!

「给我回到位置上!回去处理任务!」

在参谋本部,长官出面把部下抓回位置上?

这在帝国军的历史上……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连战时状况下的参谋本部,都不会有人忘记工作。

先人以此为荣。

明明大言不惭参谋就是名为参谋将校的完成品!多年总体战的弊害,甚至肆无忌惮地让掌管帝国暴力装置的工作母机的精密度动摇了。

然而他们就连感慨劣化的时间都没有。

残酷的沙漏正一分一秒地逐渐减少。

就算不去正视明确的残量,只要是帝国军的参谋将校,就算再不愿意,也到底是不得不意识到沙漏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才会感慨。

对于打算重整态势,重新审视东部情势的大多数参谋来说,「南方问题」的爆发就等同是晴天霹雳。

该以外交手段对应吗?还是采取军事行动?或是置之不理,把战力倾注在东部上?

事情太过重大。

攸关著帝国的军事方针。进一步来说,也是很可能会决定国家未来决策的分歧点。正因为这里是作为国家暴力装置的参谋本部,所以在里头守候的参谋将校们全都关注著掌舵的方向。

「不知杰图亚阁下打算怎么做?」

参谋本部屏息等待著首长的决断。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得忍受内心的焦躁,令人神经衰弱的日子。

然而,当事人又是如何呢?

归来的参谋本部首脑,即使被推入这场混乱的漩涡之中,也依旧不改其我行我素的态度。

尽管他走空路归来展现了重视速度,以及在针对人事与帝室进行的交涉上发挥了迅速果断,然而在收到「义鲁朵雅问题」的初报时,杰图亚上将却没有立刻下达指示。

「武装中立同盟?义鲁朵雅吗?报告辛苦了。」

对于在官舍收到的消息随口道谢后,就表示要用早餐,悠哉地做著早上出门前的准备。

对于一同搭乘参谋本部派来的车辆,打算向他说明状况与假定对策的主管课长们,也用「还不到值勤时间」这一句话严厉拒绝。

在车上,对于不断试图说明的共乘者,杰图亚上将询问的尽是些非常个人的事情。

家人、战友,或是日常生活。

虽然不时会提到参谋本部的气氛,总归来讲全都是在闲话家常。

只不过,这也是这么露骨的「不谈」的态度。只要是在参谋本部担任官职的人,都能理解上司这是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

虽说现在是最想知道的时候,但进行无谋的挑战也无济于事。

试探射击失败了。

也没兴趣打草惊蛇。

因此,他们放弃询问。

想说只要回到参谋本部,他到底是会下达某种指示吧。

岂知──

接替主管课长们的位置随侍在侧的雷鲁根上校所看到的上将阁下,却是在按时出勤后开始优雅地处理例行业务的模样。

未免也太悠哉了吧!

甚至摆出一派从容的态度,享用著作为卢提鲁德夫上将遗物的雪茄。

「……那个笨蛋还真不像话,居然藏著这种好东西。」

尽管感到傻眼,吸了一口菸后,凝重的表情还是扬起了微笑。他朝著室内吞云吐雾,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不合我的喜好,但毕竟是在战时。无法奢求太多啊。」

杰图亚上将一面吐烟,一面重新叼起雪茄细细品味。就像在说内勤的强处,就是连湿度管理都做得无微不至地享用著。

他那享受雪茄香味的模样,从旁看来……还真是无忧无虑。

无视参谋本部内部高涨的紧张与纠葛,杰图亚上将依旧是一派优雅,朝著在身旁立正站好的雷鲁根上校和蔼说道:

「你来陪我抽一根吧。」

他以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内外情势紧迫的态度说出这句话。就只是一手拿著雪茄盒,在与部下谈笑风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思。

只不过,被劝抽雪茄的雷鲁根上校,表情却跟他截然不同。

「阁下,那个……」

面对他语气僵硬的迂回忠告,房间主人杰图亚上将傻眼地耸了耸肩,把雪茄盒重新放回桌面上。

「贵官还真不上道呢。」

一面「呼」地吐烟,一面这么说道的语气十分平稳。

对雷鲁根上校来说,这让他不解。在这种情势下,这位大人为何还能如此大胆?

「就连陪老人抽一根也不肯吗?就不能展现一下你的雅量吗?上校。真是心胸狭窄啊。看样子似乎很没有余裕呢。」

尽管表情抽搐起来,雷鲁根上校也还是提出忠告。

「毕竟,义鲁朵雅的情势在脑海中萦绕不散……部内的众人皆是如此。下官以为主管课长们今晨也有赶去会面阁下。」

「真是一群打从清早就烦死人的家伙。」

「恕下官失礼,阁下要是如此轻视军务的话,对下官来说可是非常惊人的事态。」

「对我来说,贵官这种发言才让人惊讶呢。」

杰图亚上将一面愉快地吐出雪茄烟雾,一面朝著部下微笑。

「这种程度的事,居然会搞到连课长阶级跟贵官都拿不定主意。帝国引以为傲的参谋将校是消失到哪里去啦。质的劣化相当严重呢。」

雷鲁根上校迟疑地摇了摇头,随即就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缓缓问道:

「听阁下这么说,是心中已有定夺吗?」

「雷鲁根上校,我要撤回前言。」

杰图亚上将把叼著的雪茄放到菸灰缸上,愉快地把双手叠在桌面上。嘴角微笑起来,他的视线就像在打量似的朝著部下看去。

「贵官也意外地挺敏锐的。」

该说跟倒抽一口气说著「那么──」的雷鲁根上校形成鲜明对比吧。杰图亚上将依旧是一派自然地微微点头。

「当然是早就决定好了。」

不过本人在这么说后,却像是有点无法接受自己的话语一样。抚著下巴,嘴角改扬起苦笑的角度。

「要说是决定,会有点不对吧。」

「阁下,恕下官失礼。因为是不得已的吗?」

该不会……

雷鲁根上校基于这种心情提出的疑问,漂亮地正中红心。

「没错,正如贵官所说的。」

杰图亚上将用手指叩地敲著桌面,在这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我们就跟别无选择一样。实际上与其说是选择,就只是被迫要这么做吧。」

武装中立同盟很危险。

对帝国来说,义鲁朵雅露骨地想与他们拉开距离的徵兆很可怕。不过,雷鲁根上校也冷静地在这件事上看到了好处。

这说不定只是徒具形式的「武装中立」。要是这样的话,就能向义鲁朵雅方施压,让他们用中立义务束缚住合州国吧。

姑且不论义鲁朵雅会不会对我们暗送秋波,然而就算只是个名义……但能以中立的形式封印住义鲁朵雅与合州国,可以说比他们成为「明确的敌人」要来得好上百亿倍。当然,这全是但愿如此的期待。相信事情会如此发展是个危险的赌博,但要是顺利的话,就能争取到时间。

而且,雷鲁根上校知道在各方面上的许多问题。

要在冬季越过国境线,而且还要突破山岳地带,有著非常多的困难。如果要发动攻势,就要等春季以后。

不过到时候,义鲁朵雅国境也会加强防备吧。最重要的是,眼前之人正是主张反对立即对义鲁朵雅开战的杰图亚上将。

在这种状况下……他认为维持现状是唯一的方法。

「我要下达方针了。雷鲁根上校,就麻烦你起草吧。」

「是的,阁下。请下令。」

朝著准备要去安排工作行程的参谋将校,杰图亚上将就像是看著菜单点菜一样,漠不关心地随口说出命令:

「即时发令。目标,义鲁朵雅。去起草攻击命令。」

在复诵命令到「即时发令」这边后,雷鲁根上校的脑袋突然陷入一场大混乱。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话语。

他眨了眨眼,甩了甩头。

「咦?不好意思,阁下,刚刚您说……」

是听错了吧。我到底听到了什么?

对于明显动摇到反问长官的雷鲁根上校,杰图亚上将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语调多了几分像是感到有趣的音色回应著:

「怎么,听力变差了吗?是被炮声震伤鼓膜吧,上校。年纪轻轻就这么辛苦啊。」

「阁、阁下!」

「目标,义鲁朵雅。给我即时发令。」

(插图012)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听错。

就像是要他安心下来似的说出这句冲击性话语之前,雷鲁根上校就只能目瞪口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恕、恕下官失礼……是要进行冬季攻势?」

「雷鲁根上校,参谋本部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喔。只要有乌卡中校准备的临机应变的铁路计画案,虽然还得看作战内容,但就算是冬天也有办法发动攻势。我们能够打死义鲁朵雅吧。」

「杰、杰图亚阁下!阁下不是常说想避免这种事态……」

他甚至带著绝望叫喊。

然而,上司却完全不为所动。你说得没错──杰图亚上将以应该说是一派自然的态度点了点头。

「就连现在也是。但我说过了吧?我们别无选择。」

发出一道叹息。

杰图亚上将重新叼起放下的雪茄,一面拿出火柴一面以打从心底感到可恶的沙哑声唾骂道:

「他们打著『武装中立』的算盘,跟我的计画有所冲突。既然义鲁朵雅做了多余的事,就甚至没有讨论的余地了。」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不对,是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意图』的问题了。义鲁朵雅与合州国的武装中立同盟,对帝国来说就等于是『可容许的风险』转变为『不良债权』一样。」

如果是未爆弹的话,杰图亚上将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只是说不定会爆炸的「风险」,还勉强在可容许的范围内。

然而,要是抵触到杰图亚上将所规划的时刻表?在时间有限之下,帝国明明就没有任何可以浪费的时间了吧?

「已经没时间了。这正是问题所在啊,上校。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贯彻最起码的挣扎吧。」

知道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事,杰图亚上将心想。

对帝国来说,就算是为了在最坏的情况下掌握战败的主导权……帝国也必须得在「杰图亚副参谋长」的一元化指导之下,抢先一步对这颗炸弹进行爆破拆卸。

就跟破坏消防一样。

而且,「棋子」要是没凑齐的话,也是个大问题。假如义鲁朵雅人会阻碍计画的话,就要适度处理。

如有必要,甚至不惜毁掉现在的局势。

因为计画性的破坏,有时会是避免破局性失败的唯一之道。

所以,杰图亚上将淡然地推动事情的发展。基于职务,主导著计画。

「我难以接受义鲁朵雅独善其身的国家理性。必须导正他们误以为这只是一场战争的误解。这是世界大战……这可是世界大战啊。」

作为「主导者」,进行著由单一负责人推动事情发展的计画。这是太过于自然的态度。

伴随著雪茄烟雾,杰图亚上将朝著室内吐出这句话来:

「即便是贵官,也知道那项作战计画吧?」

「阁下是在指什么?」

「卢提鲁德夫在生前准备的对义鲁朵雅作战计画。金库里的文件我姑且拆封看过了……可不许贵官说自己毫不知情喔?」

瞥过来的打量视线,让人有种被考官质问的感觉。

领悟到无法假装不知情后,他开口说道:

「……下官有推测是押注在第一波攻击上的攻势计画。」

就雷鲁根上校所见,帝国的国力贫乏,而且最糟糕的是国境一带还是山岳地带。必须早期决胜是显而易见的事。

因此,对帝国军来说第二刀是不可能挥出的。

只要无法用第一刀解决一切,就没有以后了。

「我认为可能是基于过去的教训,贯彻速度的赌博性攻势计画吧。」

「真是高明呢,上校。你的见解与卢提鲁德夫的计画几乎一致。」

杰图亚上将面露微笑,肯定雷鲁根上校的推测。在所给予的前提条件下,只要是参谋将校都能导出类似的结论。

在东方战线的泥泞之中耗尽将兵的帝国已无余力。要是在另一个方面上因为壕沟战消耗的话,破灭就是明摆在眼前的事。

帝国是怎样也无法承受更多的人力资源丧失。毕竟在将一整个世代投入战争之中让人口锐减之后,要是连剩下的生存者都失去的话,故乡就没有未来可言。

那么要珍惜人命,大手笔地消耗炮弹吗?

根据教科书的话,就是这样没错。

仔细准备炮击,以及压制战壕、要塞的火炮运用准则,是帝国为了兼顾抑制损耗与突破效果,经由铁与血的学习所完成的。

只要搭配渗透战术,就能毫不留情地炸毁简易的壕沟线吧。

帝国累积著理论与实践。如果是能选择正攻法的状况,就该毫不迟疑地这么做吧。只不过,要是能选择的话……帝国根本就没必要打这场义鲁朵雅战役。

最重要的是,经历过总体战的国家,已跟过去不同了。

炮弹在哪里。

炮管在何处。

不对,壕沟战用的粮食呢?能靠著本来就很恶劣的列车情况,将人力与物力投入大规模消耗战的后勤网呢?

钢铁呢?石油呢?稀有矿物呢?让帝国能继续战争下去所需要的原料到底在哪里啊?

人穷志短。

作为穷极之策,就唯独只希求著军事合理性,拥有著常人已无法理解的国家理性,把常识当柴火扔进总体战火焰之中的「参谋将校」才能体悟到的唯一标准答案。

基于炮弹储备量与各种储备物质的情况,无法容许短期决战之外的选项。

所以是追求短期决胜的强攻。

卢提鲁德夫上将恐怕是呕心沥血、绞尽脑汁才创造出这条狭小道路的作战计画,在此计画之前,杰图亚上将微微苦笑起来。

「要我总评的话……还真是无聊的计画。真不像他。」

摇摇头,就像傻眼似的笑著说出的这句话,带著失望的言外之意,以及更多的侮蔑之情。

真是无聊──甚至还这样叹了口气。

「恶魔藏在细节里。」

这是哀伤的叹息。

「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卢提鲁德夫那个笨蛋却忘了啊。那家伙,太执著于要一个人背负起全部,以至于迷失了作战家的本性啊。」

摇了摇头,从一旁的金库里取出一叠文件推向雷鲁根上校。在催促他阅读后,自己抽起一根雪茄。

等飘到天花板上的烟雾消失得差不多时,似乎大略看完内容的部下说出感想。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以攻势计画来说,这虽然是很冒险的计画……」

雷鲁根上校没有将并不坏这个评价说出口。因为在他拥护卢提鲁德夫上将的计画之前,眼前就有人长叹了一口气。

「太无聊了。这样就单纯只是危险。」

朝著瞠目结舌的雷鲁根上校,作战家的杰图亚上将摆出极为受不了的表情唾骂道:

「上校,他的计画太过照本宣科了。」

「这、这样算是照本宣科吗?」

对于疑问的回答很坚定──杰图亚上将毫不迟疑地点头。

「回想起东部,上校。」

对于得不到要领的雷鲁根上校,杰图亚上将以宛如教育家的温柔语调,就像要促使他思考似的问道:

「这是个好机会,上校。贵官认为这场攻势不可或缺的是什么?」

「……是将突破视为最优先的决心,以及奇袭效果吧。」

「贵官说得没错。就某方面来讲是正攻法。我在东部时也有充分运用。你知道亲爱的联邦人是怎样称呼我的吗?」

诈欺师、诈术混帐,比较好听的也是魔术师。即便是雷鲁根上校,也不想直接说给长官听的那种评价。

迟疑了一会后,他选择用迂回的说法。

「戏法与机关尽在阁下掌中。」

「贵官把话说得还真好听呢。总而言之,就是我们没办法采用单纯的正攻法,不允许做这么奢侈的行为。如果要照著教科书去做的话,现在早该投降了吧。」

杰图亚上将一面特意说出失败主义的发言,一面缓缓起身,转向挂在内侧墙壁上的一幅画。

这里是位在参谋本部深处的副参谋长室。

装饰的绘画可以说也是相称的名画吧。

以浪漫派画风跃然纸上的景象,表现著满溢而出的欢喜。

题材是「帝国」的历史。向统一的祖国、向胜利的故事,表露出天真无邪却很坦率,还有多少带了点害羞的主观。

画面上充满著乐观。

对于帝国的未来、对于胜利、对于荣耀。

这些先人,伟大的建国猛将们深信不疑。

或许,没有格外强调伟大的战胜场面,还算是有著谦虚的感性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挂著这幅绘画的房间可是「参谋本部」这个神话的舞台之一。

曾有众多先人在此摸索必胜的策略吧。

或是在名画之前自觉到对历史的责任,在此希求著胜利也说不定。

然而,如今这房间的主人却没有希求「胜利」,而是在摸索「战败处理」的方法。

与画出这幅画的艺术家,在心灵的距离上相隔天涯。

要是距离远到不觉得是在相同的行星上,杰图亚上将也只能以某处甚至感受到侘寂的心境仰望著这幅画了。就连只能揣摩他内心想法的雷鲁根上校,也觉得眺望著墙上绘画的那道背影,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我们的教科书必须要彻底改写。尽管写满胜利的方法,却没有人写对应败北的方法。」

这句暗示困境的独白所带有的意思,深深刺痛了雷鲁根上校的心。纠葛与烦闷在心中肆虐。是不可能有办法回话的。

杰图亚上将回过头,脸上依旧带著苦笑地继续说道:

「荣耀的故事很美,但伤脑筋的是现在派不上用场。」

在这幅相信乐观未来的绘画之前,彻底陷入只是不断磨耗的东部泥泞之中的将官,以精疲力尽的声音发起牢骚。

「现实是残酷且丑恶的,但同时也是真理。」

不愉快的事。

不想要的事。

不希望变成这样的事。

这些就叫做事实。甚至就称为现实吧。

总体战,如今已成为世界大战的战场非常单纯。甚至能乾脆断言是明快到残酷的地步。

这是一场「数字的战争」。

人类虽然在战场上战斗,却不再是个人,变成了数字。认为一个人的死是悲剧,却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数以万计的数字,这还真是精采的倒错。

对了──想到这里,杰图亚上将就耸了耸肩,让意识回到现实,重新走回工作岗位的办公桌前。

「有点太过卖弄知识了啊。」

上将阁下一面坐稳在椅子上,一面朝天花板仰望了一下。就算雷鲁根上校没有意会过来,想跟著往上看的好奇心……也让他确认到天花板上有著一幅画啊。

但抬头看到的,是一如想像的天花板。

……先人们肯定没有要在那里寻求救赎的必要吧。真是让人羡慕──杰图亚上将在心中苦笑著,让话题回到工作上。

「物资与人员的动员就照卢提鲁德夫的计画。但是,主攻要改。放弃全面性的推进。」

「要用东部风格吗?」

「没错。以突破为优先,使用魔术。这次就利用干道吧。」

随口说出的话语,并没有述说时的态度这么平稳。因为这对知道目前现实的将校来说,是冲击性的强人所难。

「是要沿著干道前进吗……?如果要占领干道的话,阁下,那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空中优势。」

干道会是很好的进攻路线。毕竟空间开阔,能提高速度。

不过,这也跟没有遮蔽物与障碍物的「显眼靶子」是同义。也就是说,沿著干道前进的车队对航空战力来说,会是个刚好的目标。

要是没有空中掩护,根本谈不下去。

「阁下,在南方的友军航空战力微弱。因为义鲁朵雅方面很平静,所以甚至没有像样的防空战力。」

这虽然是连他自己都感到很不愉快的事实,但雷鲁根上校还是果断地认为这是自身职务而继续说下去。

「就连下官方才所拜读的计画书,也一再强调只能提供局部性的高空掩护。我方没有多余的航空战力。无法满足利用干道的前提条件。」

这是错误的认知啊──杰图亚上将摇了摇头。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相信集中战力的原则,正因为没有余裕才必须要彻底执行。

他以无畏的表情指出这一点。

「西方航空舰队是当然,东部航空舰队也要出动。这种时候就当作是顺便。就从本土,不对,是从帝都防空舰队抽出战力。就算我方的战力贫乏,只要聚集全部战力,就能局部性且一时性地取得空中优势吧。」

「……阁下这话是认真的吗?」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没有投入机场攻击的轰炸机,就在宣战布告的同时派去轰炸敌铁路路线。」

杰图亚上将向目瞪口呆的雷鲁根上校所描绘出来的,就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可能性」。

「空中优势」。

不过,就算只是可能性,只要拥有空中优势的话──

只要有著不被敌机压制上空的战场,以及奇袭效果的话──

只要能阻碍敌军移动,我方能任意前进的话──

这是个假定的世界。

然而,却是个想要严厉拒绝也太过诱人的可能性。

「觉得如何啊,上校。就贵官所知就好。义鲁朵雅方的防备,难以说具有强韧性可对付这种攻击吧?」

「就下官的管见,义鲁朵雅的铁路是平时规格。」

雷鲁根上校是知道的。义鲁朵雅经营著平稳的日常。不论是谁,不对,甚至不论是任何组织,都不曾认真考虑过「义鲁朵雅会开始战争」的可能性。

这是因为他们擅自认定了一件事。

只要义鲁朵雅不主动开战,他们的祖国就不会被卷入这次的大战之中吧。

正因为如此,雷鲁根上校伴随著确信提出建言:

「他们也没有进行封锁干道的准备吧。至于机场的对空防卫……下官能确信让他们的跑道丧失功能是相对轻易的一件事。」

「铁路与跑道的修复速度呢?」

「下官认为义鲁朵雅人不具备联邦人水准的迅速。」

听到这句话,杰图亚上将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地拍手。啪、啪、啪,室内响起轻快的拍手声,甚至酝酿出和睦的氛围。

带著平稳的氛围,杰图亚上将说出结论:

「太棒了。这样就能打一场像样的战争了。」

虽是冷淡无情的语调,却散发著一股自负与自豪。这是因为确信稳操胜算,所以才会做出的发言。正因为是想在此挥动指挥棒,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战争艺术之人,所以他为了建立舞台不断地做出安排。

「打出缺口,利用冲击与恐惧让敌人彻底丧失战力。为此就用梯团方式进攻吧。只要能打穿防卫,我们就能看见活路。」

「尽管很勉强……但只要配合好的话。」

「我会让这一切配合好的。如有必要,就去鞭策各部队吧。只要气势起来,就连新兵也会冲喔。」

就连乐团的安排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跟作为暴力装置完成的战前相比,一切都有著不像样的差距。这是以新兵,抑或以老兵作为主体已久的军队。最近的帝国军就连要顺利指挥,都不能缺少细心的准备。

如果是在东部统帅部队的将校,就更是如此了。

就这点来讲,杰图亚上将这句只要气势起来就好的话语中带有的确信,也让雷鲁根上校心有同感。

胜算并不小。

足以让人抱持著希望吧。

不过就算如此,心情也不会因此变得轻松。

这是作战成功与否之前的问题。

本来是作为议和桥梁的对手,偏偏针对他们讨论起「侵略」方式的事态……即使是雷鲁根上校,也不得不对这种现状感到晕眩。

就在此时,雷鲁根上校注意到长官的双眼正盯著自己。

「话说回来,上校,能稍微聊聊吗?我有点在意一件事。感觉贵官的脸色似乎很差啊……是有健康上的问题吧。」

「……毕竟,最近有许多事让人担忧。」

「是议和的事吧?」

雷鲁根上校一脸沉痛地默默点头。对于失败的悔悟,让善良的爱国者懊恼不已。

认为自己要是有好好做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在坦白说出内心无法忘怀的纠葛后,长官开给他的处方是一道微笑。

「怎么,上校。贵官在烦恼这种事啊。」

「咦?」

应该是在冷酷无情地谈论军事作战的长官,突然带著充满亲切与慈爱的微笑,温柔地向自己搭话。

「雷鲁根上校,就让贵官放疗养假吧。」

「在眼前的情势之下,怎么能只有下官游手好闲……」

一面基于责任感反驳,心中也一面受到严重的不对劲感折磨。

有什么……不太对劲。

杰图亚上将就根本上来讲是「统帅」之鬼。他会是基于体贴劝部下休假的人吗?那可是就连精疲力尽的旗下部队,如有必要的话都会不断投入运动战之中,进行著这种统帅的大人耶?

这个无益的疑问,在本人轻易提出答案后获得了解答。

「主攻之一。第八装甲师团有一名参谋长挂病号了。」

啊,原来如此。在完全理解后,雷鲁根上校甚至是露出苦笑。

这就只是杰图亚阁下要吩咐他新的任务。

「我对代理人事伤透了脑筋,贵官意下如何。要去稍微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吗?」

「……阁下方才是说疗养假吧。」

「有道是病由心生吧。在烦恼太多的时候,转地疗养会非常有效。就我个人的经验,没有比这更好的治疗方法。」

话说得还真是好听,或者说也很少有这么恰当的论证了。会被投入激战地点吧。

但不可思议的是,雷鲁根上校也有种心情会变轻松的预感。

「一旦是野外勤务,身心就会过度操劳,赶走多余的念头。而且只需要专注在作战上,很轻松喔。」

要是长官都这样朝自己使眼色的话,就不容拒绝了。

这本来应该要说是发配边疆……不过考虑到长官要在对义鲁朵雅战上投注心血的意图,让他明白这是必要的请求。最重要的是,心中的恶魔在低语。如果能不用再去想什么外交与政治的话,朝眼前的职务迈进会比较轻松吧。

对于答应要求,他毫无犹豫。

「是要全权交由下官吗?」

作战家与作战家之间的对话不需要更多的确认。长官这不就盘起双手,板著一张脸摇头了。

「很遗憾的,是师团长的辅佐。首席参谋兼代理参谋长。哎,你就跟师团长好好协调吧。」

「那就得看长官的意思了。」

尽管不太敢明说,但并不是每个师团长都会欢迎拥有大量的裁量权──而且还是依照参谋本部的意思独自行动的家伙担任自己的幕僚。

对于雷鲁根上校难以启齿的担忧,杰图亚上将点了点头。

「要担任的是约尔格中将的代理参谋长。虽是重装备的压箱宝装甲师团……但贵官们都有待过那里,所以十分清楚内情吧。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吧?」

值得庆幸的是,是个连雷鲁根上校都听过名字的中将阁下。

「约尔格师团长阁下是连队的学长。」

同一个连队的纽带,让将校培育出初次见面以上的联结关系。出身相同连队的人频繁地一块用餐,是帝国军的美好传统。

……很可悲的,最近一块用餐的连队伙伴们,还有端上餐桌的餐点,都比战前的时候要缺少太多了。

不过,经由出身的连队,他很清楚同为连队伙伴的约尔格中将的人品。岂止是认识,两人的关系也不差。能充分地大展身手辅佐吧。

「要是这样的话,我偶尔也会挑到不错的人选呢。如果来自相同的部队,也会比较容易交流,掌握习性吧。」

会是偶然吗?

虽然战务并没有管到军人的人事,但参谋将校是另当别论。首先,如果是卢提鲁德夫阁下也就算了,但他可是杰图亚阁下。

「感谢阁下的关照。」

在低头道谢后,得到一抹非常得意的微笑。

「很愉快对吧。真是羡慕你呢,上校。」

「……没想到会从阁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在野战中发挥自身的才智。尽管讽刺,但对校官级的参谋将校来说……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最愉快的事。毕竟能在作战层面上,掌握全权地进行战斗。能将「碍事的要素」拋诸脑后,推给其他人去处理。

所以背负著负责人重任的杰图亚上将,才会略开玩笑地说他羡慕雷鲁根上校。

「就让我说几句也好吧。我现在可是要在后方面对这种绝境啊。」

集大权于一身,也独自肩负著重任的男人如此说道。

「政治、外交、国家战略,还有职务外的各种烦杂事情袭击过来。我至少有权利开几句玩笑吧。」

「不会不谨慎吗?」

雷鲁根上校担心有点失礼的忠告,却意外地得到杰图亚上将傻眼的视线。

「上校,如果是胜仗的话,还能允许沉浸在战争的悲惨之中,做这种奢侈的行为吧。要因为悲惨而厌恶战争也行。」

但是──杰图亚上将以吸引他注意的语调把话说下去。

「但我根据东部的经验向你保证。陷入绝境时,就把内心的赘肉丢弃吧。保持愉快的心情会比较好喔。」

当天 帝都

命令是要被传达的。

从上位者,到下位者。

这当中不可能会有任何例外。就连有办法做到大量越权行为,直属参谋本部负责游击的沙罗曼达战斗群,也唯独在这件事上相同。

谭雅从担任公务使的雷鲁根上校手中,严肃地收下命令文件。

当然,她在拆封后立刻默读。

首先看向的是起草日、起草人,还有主要目的。而确认文件格式是基本中的基本。在确认没问题后开始掌握概要,等回过神时已是面无血色。

忍著晕眩朝担任传令的参谋上校望去,就看到一张苦涩的表情。

也就是说,他知道内容。

而且命令文件的内容并不是在开玩笑?

就算立刻重头再看一次,琢磨著字里行间的意思,第一印象也没有错。是足以让表情僵住的内容。

谭雅语带叹息地说出感想:

「下官收到要把中介人打死的命令了。」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非常不愿意。然而我们是军人,在领受到冲击性的命令时,该做的就只会是实行。贵官有异议吗?」

「没有。」

既然是以合法且正式的文件形式收到命令,下位者就别无选择。

尽管军队的这种权力关系难以说是理想,但这是所给予的前提条件。既然身为诚实善良的现代市民,就得去完成工作。就算不是军人,也会因为组织命令不得不接受调职,这就是现实社会。而且这还不只是命令,而是基于更高权力形成的军令。

因此,就算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忍气吞声。

「……中校,贵官能接受吗?」

「上校,你这问题问得很奇怪。我们无法挑剔命令……对军人来说,议论的自由就只到接获命令的瞬间。必须要排除万难,坚定地达成所下达的命令。」

虽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雷鲁根上校还是点头同意了。只不过,与其说是理解,他更像是看开了吧。

「中校,贵官是正确的。可是,这道命令是正确的吗……」

「上校,你还好吗?」

是因为过劳、压力,还是睡眠不足吗?对于谭雅出自善意的关心询问,雷鲁根上校以硬挤出来的声音说出心中的担忧。

「……他们是中介人。义鲁朵雅可是中介人啊。这贵官也知道吧,中校。我们这是在自断唯一的生路啊。」

听到这番忧虑的话语,谭雅自负掌握到了问题所在。

简单来说就是视野狭隘。

恐怕就跟大日本帝国的情况一样吧。

「上校,中介人并不是必要的吧?」

「什么?」

关东军在与突破国境地带的苏联对峙时,也没有迫于必要停战、进行投降交涉,所以交涉对象没必要只局限于一个。

最重要的是,完全依赖中介人也很危险。

「依靠苏联的议和论」彻底失败,就是历史的证明了。

只要了解日本史的话,就会知道该如何走上另一条路。因为就算无人中介,也还是有可能议和的。

该喊历史的效用万岁吧。

……谭雅特意断言。硬要说的话,这是出自于想帮雷鲁根上校分忧解劳的亲切之心。

「直接交涉不就好了?」

要是他的烦恼能因此解决就好了。

就算没办法完全解决,但只要找到解决方法,就能减轻人类在精神上的疲劳,这个事实可是劳工管理的基本。

谭雅甚至还期待他的一句感谢。

这是当然的权利吧。

「……在交战中提出议和?你疯了吗?中校。」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不知为何发出跟预期不同的疑问。

自负是沟通高手的谭雅一面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一面确实捡起对话的线头。

「雷鲁根上校,请恕下官失礼。你是在问哪一方面的发疯?是指战时状况下的发疯吗?还是平时状况下的发疯呢?」

「也就是无法奢侈啊。」

雷鲁根上校就像独自理解了什么似的,寂寞地笑了。

「杀害友人、与敌人交涉、把中介人打死。这完全偏离了常态……帝国的失控也在此达到极点了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是战时状况。」

「真是便利的一句话呢。」

谭雅挂上暧昧的微笑不予置评,不过他似乎也没在期待答覆的样子。唾骂完后,雷鲁根上校耸了耸肩朝著天花板说道:

「战争啊。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注意到『战争』的两面性。战场的火焰,严重焚烧著我们的理性与常识。」

述说著总体战可怕之处的雷鲁根上校,已经彻底累了。

「难怪长年待在后方的人类会坏掉啊……可以认为我有在东部接受过预防接种吧。就这点来说,我说不定是该感谢贵官。」

「能帮助到上校,是下官的荣幸。」

「是啊,我很感谢贵官唷。提古雷查夫中校,多亏了贵官……我似乎得到参加这场战争的资格了。」

「派上校参与战争的,是国家要求的吧?」

尽管瞬间愣了一下,雷鲁根上校还是爆笑起来。

「哈、哈、哈,这样想也比较容易保持内心健全吧……那么,提古雷查夫中校,辛苦贵官了,去把义鲁朵雅人也杀掉吧。」

「关于义大利面的料理方式,上校有什么希望吗?」

「帮我折碎。只要折碎的话,就算水很少也一样能煮吧。」

「只要上校下令,下官就照办。」

「也得要有机会呢。贵官应该会作为战略预备部队被狠操一顿。」

「……又是不可能的任务啊。」

提古雷查夫中校露出疲惫的苦笑,那是人类的表情。

不过,也是一个奇妙的画面。

从年龄来看,她可以说是一名少女吧……虽然因为残酷的战时状况,让她的身高从初次见面时就几乎没有增长。只要展露可爱的笑容,就会是个可爱的幼女吧。尽管如此,她露出的却是老成军人会有的苦笑。

深深感到不懂。

不过,这种事无关紧要。

毕竟,我们共享著会被杰图亚阁下狠狠使唤的命运。

雷鲁根上校作为恐怕会被上将阁下毫不留情使唤的人,对著应该会被投入最激战地区的提古雷查夫中校,甚至感到了「同伴意识」。

「我也是义鲁朵雅的前线勤务。就互相好好做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月十九日 联合王国情报部

宿醉会导致头痛。

狂饮美酒,酩酊大醉到误判现实的代价,总是让人感到苦涩。哈伯革兰少将在公室抽著雪茄,非常英勇地面对眼前的困境。这是一个勇敢、诚实、有荣誉之人的模样。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站在一旁的约翰叔叔都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即使在苦恼的时候,绅士也依旧是名绅士。

「就承认吧。我们判断错误了。」

哈伯革兰少将面无表情地喃喃说出这句话,约翰叔叔也小声地在心中伴随著叹息同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明明是打算除掉卢提鲁德夫上将这头怪物的。这毫无疑问是对帝国军报了一箭之仇,但说到有没有达成本来的目的就非常可疑了。

明明是打算消灭怪物,但令人傻眼的是,等回过神来时,另一头怪物杰图亚上将不就已经坐上参谋本部的主位了。

这是在眨眼之间的事。

……那家伙难道早就预料到这件事,预期会有这种事态吗?

还是频频发生的「漏水」将卢提鲁德夫上将的暗杀计画交到那家伙手上了吗?这即使是近乎妄想的猜测,但在哈伯革兰少将与约翰叔叔两人面前,看起来却像是个相当难以否定的难题。

不管怎么说,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

哈伯革兰少将悔恨地承认这件事。

「要说到那个诈欺师,在友人遭到杀害后,竟然不惜立刻拋下『东部』也要重返本国。考虑到骤变的情势,这说不定是最好的一步……但他难道是怪物吗?」

太过迅速。

等到愕然的联合王国情报部察觉到时,不知怎么就变成「参谋本部团结一心」,无视于帝室、内阁与其他众势力的抵抗,靠著面奏皇帝强行通过了人事案。

要说果断,动作也太快了。别说是来不及妨碍,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蠢蛋们才总算是收起庆祝的酒杯。

脊背发寒。

诈欺师,帝国制联合王国人,或者该称为怪物。

在杰图亚上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面前,约翰叔叔混合著感叹与恐惧之心,呈上这一句低喃。

「是怪物呢……还以为我们领先敌人一步,结果他却把基础彻底推翻了。」

他举起双手,就像投降似的摇头叹气。

「恕我失礼,我们应该要重头评估了。内部的整饬纲纪也必须要彻底进行。」

就只有麻烦不停增加。漏水虽然是个大问题,但要是杰图亚上将是靠自己反应过来的话,这也同样是个问题。

有谁想知道这头军事的怪物,同时也是头政治的怪物啊?约翰叔叔可是敬谢不敏。

因此,即使他是个绅士,也还是会发起牢骚。

「这位杰图亚上将阁下不是帝国人,就本质上来讲是联邦人啊……坦白说,跟我们是同类吧。为什么会当上帝国军人啊?」

「这我当然知道,Mr.约翰逊。实在是太棘手了。不久前才狠狠使唤了分析班,要他们全面更新对于目前帝国军参谋本部的评价,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

自尊心因此严重受损的主管军官们,目前正在努力了解杰图亚上将,试图要比他本人还要熟知他自己。

他们开始收集一切有关于他的资料。

对于俘虏的侦讯自是不在话下,甚至不惜与联邦人接触并交换情报。

唉,虽然对联邦谍报部门的金课长有板著脸呈上「会不会做得太过头了」的忠告……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尽管尊敬他们的职务,但认为有此必要的哈伯革兰少将还是坚持要这么做。在怀疑漏水时,像金这样的课长会变得慎重是可以理解的,但唯独这点是优先顺序的问题。

约翰叔叔带著苦笑撂下狠话:

「毕竟老是让人摆一道也太不像话了。」

要是面子彻底扫地的话,不论是谁都会受伤。即使是坚固的栎木桌,在不断受到房间主人全力敲打之下也一样会凹陷,这是相同的道理。

所幸联合王国情报部很快就逐渐掌握到状况。

只是浮上台面的现实情况,却可恨到让哈伯革兰少将有必要立刻订购一张新桌子。

「前程不太乐观。因为帝国现在甚至有可能是在杰图亚帮的一元化指导之下。」

「杰图亚帮?」

「是指杰图亚上将、雷鲁根上校、乌卡中校这三大恶党。姑且不论形式上,但他们似乎能实质上排除最高统帅会议的干涉了。」

「杰图亚上将也就算了,就两名校官……不对,雷鲁根?是那个雷鲁根战斗群吗?」

约翰叔叔心里有个底。

想说莫非是他,结果一点也没错。

「是在东部担任实际可用部队指挥官的男人。贵官也认识他吧。是Mr.德瑞克讨厌得要死的实战派。」

「也就是一般的实际可用部队吧?」

「跟贵官很像喔。换句话说,就是无法取代的左右手。」

对约翰叔叔来说,这是让他非常困扰的发言。

「就凭我?这还真是高估我了。」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喔。」

「阁下还真是爱说笑。」

实际上,上头在某种程度是这样认为的吧……话虽如此,这也是一己之见。于是哈伯革兰少将就把「上头就是有如此欣赏贵官」这句话给吞了回去。

哎,就算不论这点,雷鲁根这名上校也无法说只是一介校官吧。

就算断言他是危险因子也不为过。

「言归正传。那家伙……也有在义鲁朵雅方面的外交谈判上出面。基本上算是杰图亚上将的左右手吧。作为帝国精心打造的参谋将校,他就某方面来讲可是个模范生。」

「那么,这个乌卡是?」

「似乎是铁路家。负责在参谋本部排定时刻表。」

「所以是善良的军事官僚。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不就是个组织人。特地把他算进帮派成员里的理由是?」

上司缓缓拆开机密资料的封口,在约翰叔叔面前递出几张文件。接过一看,语言是帝国语。

或者该说,这是帝国军的文件吧?

「在西方抢到这整份文件。你看看,他靠著难以置信的时刻表灵活调度防止了崩坏。真希望家里的铁路也有这样一个人才。」

「……太漂亮了。好用到让人傻眼啊。」

约翰叔叔把乌卡这个名字记在脑海里。能实现这么彻底的效率追求,足以算得上是威胁了。对于铁路的要求五花八门,他却能统整出一个优先顺序,与各方面进行调整,一面让民需与军需两立,一面维持著最大限度的灵活性?

就连门外汉都知道这肯定很麻烦。

约翰叔叔带著小小声的叹息向主发出怨言:

「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啊。让人怀疑起仲裁的主神是不是在偏袒帝国了。我们必须要彻底自力救济吗?」

没错──哈伯革兰少将点了点头。

「得不到手的,就会让人想毁掉。」

「他的余生?」

「暂时安泰。毕竟他不肯离开帝都。」

他是工作狂吗?或是帝国人有在动脑呢?不管怎么说,看来主暂时还不想让诚实善良的铁道家遭遇到意外事故啊。

虔诚的信徒居然会得不到恩宠……还真是令人遗憾。

「这不是该轮到空军登场了吗?」

在随口提出空袭司令部设施的方法后,哈伯革兰少将也冷淡地摇了摇头。

「我没兴趣掷骰子。」

「如果是打牌就行了吗?」

约翰叔叔回著玩笑话,结束这段愉快轻松的对话。尽管实在是非常遗憾,不过在战时状况下,要是身为国王陛下的情报部员,时间就会比宝石还要珍贵。

「话说回来,阁下。主题是?如果是想找个对象毫无顾虑地聊著机密的话,我这就去搬面镜子过来。」

轻快的玩笑话就只得到凶狠的一瞪。

哈伯革兰少将的幽默精神似乎是在漫长的战争之中枯竭了。尽管很遗憾,但他别说是讽刺,甚至还回以十分认真的解说,让约翰叔叔即使不愿意,也还是实际体会到了上司的疲劳与憔悴。

「根据我方的极机密情报源,这个三人组有动作了。」

「在东部吗?」

对于这句怀著确信的确认,上司却是摇了摇头。

「根据无线电唱著的打油诗,他们似乎在打著要杀掉可怜的义鲁朵雅人的算盘。」

「喔!」

居然是义鲁朵雅!这是足以让约翰叔叔忍不住挺直身子的话题。

不是东部,而是南部。

「在目前的情势之下,特意跑去袭击义鲁朵雅?我还以为即使是帝国人,也仍然残留著理性呢。」

「签订武装中立同盟,对帝国人来说似乎是太过刺激了。想在合州国的先遣部队进驻义鲁朵雅之前击溃他们,是这种意图的结果吧?」

「理论上是这样吧,但我可不认为帝国还有这种余力。如果是敌方的杰图亚上将的话,我不认为他会不理解这种程度的事,以及攻击义鲁朵雅究竟有多么愚蠢了。」

有种讨厌的预感,内容却很暧昧模糊。让人想抽一根菸,整理一下思绪。

就他所掌握到的情报,实在是不觉得帝国会有胜算。

「部署在南方国境的推定战力有变吗?稍微增强的程度,连义鲁朵雅国境都突破不了吧。」

「你拿去看。」

递过来的文件上述说著几个部队的移动状态。

是铁路运输的纪录,还有「航空机」的集中配置。

「……恕我失礼,这上头的数字没写错吗?」

「虽然大胆,却很有效的一手。杰图亚上将似乎就算要舍弃其他所有的空域,也要确保义鲁朵雅方面的空中优势。」

喔──约翰叔叔眨了眨眼。

他不是军人,对于空中优势的意义只有知识上的了解。然而,他已用自己的双眼确认过,现役军人们由衷渴望著空中优势的事实。

他在脑海中盘算著。

敌将是杰图亚上将。

义鲁朵雅方是……加斯曼上将吧?

那位大人虽然离无能很遥远,却是个「普通人」,而且还很糟糕的是军政圈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体验过总体战。

「情况说不定会变得很严峻啊……」

「有这么严重吗?」

「杰图亚上将是稀世的诈欺师。恕我失礼,义鲁朵雅人要是首次遇到他的伎俩,战线恐怕会被大幅推进吧。」

就连拥有数量优势,理当经由实战训练锻炼出来的联邦军都经常遭到那头怪物玩弄。以拥有局部优势的杰图亚上将为对手,要期待义鲁朵雅人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是在强人所难吧。

倏地,他基于不可思议的直觉开口说道:

「该建议高层提早反攻大陆的时期吧?」

「不可能。」

哈伯革兰少将不愉快地做出的答覆很冷淡。

「凭什么要让我国的年轻人代替义鲁朵雅人送死啊?就让他们为作为中立迟到的部分付出代价就好了吧。」

「……对义鲁朵雅人的困境视而不见也不太好。」

这是老情报部员的直觉,不幸的是,约翰叔叔能作为根据的也只有这个直觉。

他以最起码的抵抗补上一句话:

「就期待分析官能做出足以让他们洗刷污名的正确且适当的分析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日 联合王国情报部

就只是将交办下来的工作做好可是三流;成果超乎要求水准才总算是达到二流;如果是一流的话,在吩咐下来之前就做好安排可是基本功。

而联合王国的情报部门离无能相当远。

他们的实绩自然是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还十分自负。作为专家的自尊,是不可能容许他们一直输人。他们没有屈服,而是发愤图强要在下次扳回一城。

等待著复仇时机的他们,在经由解密看出帝国的意图后,就立刻间不容发地基于复数的假定开始初步分析。

在战争与恋爱上,联合王国人是不择手段的。

就算要将大量的香菸与酒精作为燃料,过度用脑到极限为止也要完成分析的讽刺家们,因为是全力以赴,所以成果也是可想而知。更何况他们还曾一度输给杰图亚上将过。致力于复仇的他们所描绘出的大概情况,有时会是惊人的正确。

挂在室内的地图上写著帝国军的配置状况。

只须看每隔半天更新一次的部队所在地与部队编号,就能一眼看出包含装甲师团在内的「运动战」战力正在日益增强。最后是明瞭到令人傻眼地进行重点配置的众多航空队。

即便是局部性的,但能确定帝国会握有空中优势。

只要看到这种部署,未来就太过显而易见了。

帝国人是认真的。

要视为恫吓,部队也太过靠近。

确信就快开战的他们,却在这时抱头苦恼。

「向义鲁朵雅发出的警报怎么了?」

「发太多次了。」

联合王国情报部员们一齐半是苦笑半是傻眼地叹了口气。

这是外交努力所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为了让「义鲁朵雅」疏远「帝国」,他们付出了各种努力。以联合王国的立场来讲,这是当然的吧。

结果就是……强调帝国威胁的讯息,早从以前就陆续发出了。

对经常收到警告的义鲁朵雅方来说,这是早就听惯的事。

现在即使大声嚷嚷,也跟放羊的孩子一样吧。就算主张「这次是真的」,听起来也肯定缺乏可信度。

这种时候,就姑且尽一下人情就好了吧?

就在他们甚至提出这种消极言论时,有人在议论中掀起了新的波澜。

「必须在事前让义鲁朵雅人做好防备吧?我们应该要考虑进一步地公开情报源,向他们发出大胆且明确的警告。」

率先提议的是以优秀著称的一名课长。

「金,理由是?」

「第一点,是第二战线的重要性。第二点,是对义鲁朵雅外交。最后第三点,是保险。即使可能性很低,但义鲁朵雅彻底灭亡的问题太严重了。这样一来,就得用我们自身的血去形成第二战线。」

课长级情报部员指出的事实说到了重点。不过,他在场的属下们却苦闷著一张脸。

「我也不是不懂金的意见……但很难判断义鲁朵雅究竟脆弱到何种程度。」

能理解帝国应该会占有优势吧。但究竟占有多少程度的优势就议论纷纷了。

况且,在合州国甚至有可能介入的情势下……很难相信帝国会单方面的胜利。

「义鲁朵雅人也有加强国境地区的防备吧?」

「只不过,很怀疑是否支撑得住啊。要是给了杰图亚上将奇袭之利的话,国境有可能会被轻易突破也说不定。」

「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就在于……义鲁朵雅会被逼退到何种地步了。」

「不是反过来吗?这是帝国军会在哪里达到攻势极限的问题吧。」

白热化的讨论方向,最后落在最初的攻势会让帝国推进多少距离上。

奇袭、火力优势、空中优势。

义鲁朵雅军无法守住义鲁朵雅北部大半地区的可能性很浓厚。大半的野战军也会遭受损害吧……就连实质上全灭的可能性,联合王国情报部都有适当地列入考量。

尽管如此,他们也还是根据物理现象看出帝国的极限。

「维持不了两周。帝国军正在东方战线与联邦打得火热。不仅炮弹基数没有预置多少,最重要的是帝国军的运输网早已疲弊许久了喔。」

「顶多就是夺走义鲁朵雅北部的部分地区吧?」

「这样的话,帝国军的目的是要确保防御纵深吗?」

就在他们估算出帝国军大致上的目标,并搭配上义鲁朵雅军的能力后,联合王国情报部得到一个非常简陋的结论。

「哎,就拭目以待他们有多少本事吧。」

义鲁朵雅人也好、帝国人也好,就让他们自个去尽情享受战争就好。

联合王国会由衷向他们送上声援的话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