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结论来讲,我们是以「决战」的打算与帝国军开战的。打算堂堂正正地战斗……即使要这么说也行。
就承认吧。大失败。
前提是无可救药地判断错误。
帝国是在总体战这个邪恶化身上的干练「前辈」,期待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正面决战的我们,会是「纯情的新人」吧。
要是期待激烈交锋,他们是不可能配合的。
要说是理所当然,也确实如此。
因为敌人──杰图亚可没有堂堂正正对决这种精神可佳的意图。能断言是一点也没有。
他忠于基础。
也就是「活用我方的强项,针对敌方的弱点」。
要如何产生自己擅长的舞台,把敌人拖进其中,这种在战斗开始以前的结构是决定性的重要。
在义鲁朵雅,帝国构筑了舞台。
就连主导权,也全都由杰图亚那个混帐东西独占了。
我们以为自己才是主角,闯入了战场之中。然而就连这种想法,也只是依照著敌人的剧本,担任著东奔西跑的「主演」。
无论是剧本还是导演,甚至就连演技指导也是帝国担当。
在义鲁朵雅的丑态,是同盟方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历史。而且还遭到误解,将应该学习的教训,太过随便地置之不理。
世间所谓:「帝国在战术上胜过我们,但在战略上输给我们。」
如果要总结整场战争,社会评价说不定是正确的。
帝国是败者,同盟是胜者,正是这个历史事实,足以带给我们些许的自负与自豪吧。
然而,所以呢?
不健全的自恋──我很想对此一笑置之。
要是用胜利遮掩问题,未免也太本末倒置了。
尽管变得有点像是老人家在说教,但总而言之,作为经历过那场大战的老人,我伴随著叹息回想起在义鲁朵雅半岛上的日子。
在战术上帝国军很优秀?令人惊叹的敌人本领?在「战斗」层面上优秀的敌部队?Named与王牌驾驶员?
这些全是世人非常了解的事。
每一则故事都并非是完全错误吧。也从未少过逸闻、神话,还有战场传说。这些被某人在书籍上写成有趣好笑的文章,让人在酒吧里不愁没有能嘲笑战友的话题吧。
还真是可悲,这些明明全都是旁支末节。
就来说说本质吧。
我们在那里尝到了败北……在「对总体战的适应」这个根本层面上。
当战斗方式的规则改变时,该如何去适应改变,以及适应失败的代价会很壮绝的事,我们应该要多去理解的。
只不过,该补充的事情也很多。
比方说,敌人是个混帐东西也是个重大要素。
我说不定是个老派的人,所以才讨厌那家伙。
尽管只能说是前所未闻……但杰图亚那个混帐东西,是在总体战的时代,毅然采用难民实行后勤攻击,现代史上最恶劣也最优秀的战略家。比战略轰炸构想还要恶毒,而且还是戴著「人道」的面具,在世人眼前光明正大做出这种攻击,所以才让人难以忍受。
意图用难民的肚子,将我军逼到崩坏。
光是这一件事,那家伙就值得被称为诈欺师了吧。被认为往往因为「作战至上主义」犯下错误的帝国,唯有在那个可怕的杰图亚主导的义鲁朵雅战役中,是不同次元的怪物。
自始至终,那家伙都在打著盘算。
各位知道中世纪的攻城战事例吗?
在那个魔导的利用自不待言,就连火药的军事利用都很不可靠的时代,城墙一如字面意思是坚固的壁垒,打破手段对攻击方来说,会是「该如何攻陷敌方据点」这个巨大的烦恼。
就结果来说,会想出将城塞周边的居民「特意赶进城内,攻击军粮」的战术,只会是先人为了「不战而胜」,绞尽脑汁所想出的手段吧。
无论好坏,人类的历史是战争的故事。
在义鲁朵雅战役中,帝国军的手段也只是在仿效洗练的过去事例。
就这点来讲,可以说帝国军诚然是优秀的古典继承人吧。杰图亚上将似乎非常用功的样子。
研究者指出,杰图亚上将被说是异想天开的手法,大都意外地踏实,偏向过去事例的仿效、发展,与应用。
比方说,莱茵战线的旋转门战术。一般往往会将焦点放在戏剧性的机动战上,但撬开战线的关键是由坑道战术担任。这也是在火药发达以前的攻城战典型事例。
东方战线让人傻眼的积极机动战,追根究柢,也是在追求如何在野战中达成引诱、包围歼灭的古典命题。
也有人认为斩首战术正是崭新的概念,但这只要翻开在战争中派遣暗杀者的事例就好。伴随著指挥官死去,陷入混乱的军队分崩离析的事例从未少过。
如果要认同杰图亚上将的创造性,那就是基于前例,让战术适用在现代战争中的「洗练」程度吧。
这也可说是帝国整体的特性。
那群混帐东西的品味很好。
恶意的品味,或者该说是「合理性之兽」之类的。
即使是我们的海军陆战队,与这种家伙们为敌交战,要说能赢也确实能赢。如果这是祖国的要求,我们就会办到。
只要敌人在眼前的话。
总而言之,对手偏偏是杰图亚这个该死的诈欺师。
那家伙就连要与我们交战的意志都没有。
那个家伙,那个诈欺师,肯定打从最初只是把义鲁朵雅战区当成是「玩具箱」。
只是为了帝国想做的事、帝国的自私自利、帝国的方便。
所以,那家伙在义鲁朵雅尽情玩耍、尽情翻转局势之后,就像事不关己一样地返回北方。留下来的我们,不过是被迫担任帮那家伙把散落一地的玩具收拾乾净的大人角色。
那家伙对义鲁朵雅毫无兴趣,只是作为争取时间的场地,作为强迫我们收拾善后的场地,选择了义鲁朵雅作为玩具箱。这种一针见血的观点也很有道理吧。
在这之后,只是不断记述著后勤与物流的纪录。
不幸的是,大众往往只会关注「勇敢」且「白热化」的事件。
假如是会战,就有无数的历史学家耗费了无数的墨水,这就连主要的海战也是一样。撷下会战的瞬间,光是这个瞬间就能写成一本书了吧。
相对地,补给是平凡无奇的领域。没有亮眼之处,是脚踏实地的世界。
所以只要翻开历史书籍,一方面能看到写满著运筹帷幄,以「决战」达成胜利的无数英雄传记,另一方面以「补给线」为主的攻防胜败却极少有人描写。
的确是会记述对敌方补给线「打击成功」的作战没错。也不是没有因为补给不足,决定了伟大作战的成否。
然而,这完全是专家的偏好。
因为很难理解吧。相反地,少数士兵以智谋与勇气,果敢地挑战压倒性的大军,要是能克敌制胜,看起来就会很光荣。
当然,能达成这种伟业的指挥官值得赞赏。
然而,迫使指挥官这么做的国家是多么不负责任啊,欠缺了原本该有的支援。如果要赞扬达成义务之人,也得谴责怠慢义务,强迫进行无谋战斗的国家。
必要的不是花言巧语,而是适当的训练与补给。
就算是一杯水,在战时如果想在前线喝到,就必须由哪里的某人,从后方运送到前线去。
战争便是这种世界。
如果是和平、富裕时代的人,只要转开水龙头就好。但是在战地,不是要从遥远的后方水源运来,就是要设法净化遭到污染的水,或是做出强迫士兵忍耐的残酷选择。
军队是人类的集团。
喉咙会渴,肚子会饿。要对受到饥饿所苦、口渴折磨的士兵,更进一步地要求他们流血,也太无情了。
想要防止这种事,就只需要组织的力量。即使一名英雄尽所能地扛起饮用水、粮食与弹药,能搬运的量也是杯水车薪。
正因如此,我们需要的是团队的胜利;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与只关注枪头的无意义风习诀别。
不能忘记在背后支持的庞大人群,以及他们惊人的牺牲奉献。
在必要的瞬间,将必要的事物,送到必要的地方。
这本来并非理所当然的事。
伟大的是让这变得理所当然的人们的努力与投入。
在义鲁朵雅半岛,我们彻底学到了这个事实,并在义鲁朵雅半岛上,回应了为合州国带来不朽名声的宏大人道义务。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 帝都参谋本部
对于大量难民,义鲁朵雅当局做出收容声明。受到以合州国军为主的同盟各国的组织性支援,大致上避免了大规模混乱,在确认到这个事实后,杰图亚上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相信『他们的理性』真是太好了。」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赌徒。
但是,他赌赢了,赌赢了用尽全力的赌博。
运用义鲁朵雅难民这枚禁忌的筹码,以针对理性与人性这种对方弱点下手的形式胜利。
「作为该厌恶的邪恶,杰图亚再度在世界史上留名。就是说,我也终于以恶行在世界留名了啊。」
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杰图亚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就算骗过了其他人,但要是欺骗自己无情的一面,可就本末倒置了吧。
所以很奇妙。
他理应做好了觉悟,但发自内心想要救赎的想法,却是怎样也难以抗拒。
「真是的……所谓的感伤啊。」
灵魂的释怀、罪恶感的免除──是该这么说的那种想法吗?
就在他叹了口气,为了让肺腑摄取香菸烟气,伸手拿起军菸时,杰图亚想到奇妙的疑问。
就跟他方才喃喃自语的一样……想要救赎的想法是感伤的。
但是想获得救赎的,是作为一个人的良心吗?还是帝国的战略得失?
用鼻子哼了一声,杰图亚自嘲起来。
「如今的我……就连个人也不是吗?」
只要索性认为朕即国家就好了,但不肖的自己只是个职业军人。
尽管逐渐成为国中国的首脑,所谓的军阀头子……却也只是个在夕阳照耀下的可怜个人。
自己是无法成为太阳的。这种事,杰图亚自己也已彻底自觉到。
顶多让世界这样认为就好。
就是为此而来的地位,为此而来的恶名。
将「义鲁朵雅难民」整批大量送往「义鲁朵雅南部」。是以古代的攻城战为范本,促使消费人口增加的极为简单,只是卑劣卑鄙的手段。
起草者为杰图亚。
下令执行者也是杰图亚。
总之就是杰图亚。不是帝国,是杰图亚。
「这是因为那个叫什么杰图亚的良心,有高尚尊贵到会去做出关怀难民的欺敌行为吧。」
哼地发出自嘲……这是跨越军人界线的自己,唯一能被允许的态度吧。
「这就是我的人海战术呢。没想到会是攻击胃袋的下流策略。哈,很了不起的邪恶不是吗?看来我也相当受众神讨厌。」
身为主犯的自己没有陶醉的权利。无论是作为军人的名誉,还是作为帝国军人的荣耀,最终都会腐朽。
这种事他也知道。
合理性的结论──难以避免的败北阻挡在未来之前。
如今是祖国的根基动荡不安的时代。
「能走完这条钢索吗?就连苛责自己的不安都是重担了,就算想背负起更多负担也没办法吧。」
带著微微苦笑,杰图亚伴随著香菸烟气一起吐出感伤。
「我想当个好人。」
甚至还曾自以为是个好人。
「毕竟是这种时代。」
挂在腰间的手枪。
只要含住枪口。
……只要扣下扳机。
「就能乐得轻松吧。」
与责任作为交换──杰图亚甩了甩头,把依恋一笑置之。自己还有著会去想这种事的软弱啊──同时苦笑起来。
同时期 遣义鲁朵雅合州国军司令部
在帝国军与同盟军持续对峙的义鲁朵雅战区,所消耗的物资、弹药、人命,全都得从外部补给/补充。
所谓的战争,总之就是贪得无厌。
兵器只要使用就会坏,弹药会消耗也是当然的吧。而且,士兵们是生物。即使是在斗志高昂的特鲁格中将的指挥之下,合州国义鲁朵雅方面远征军也无法无视物理法则。
因此,他们向本国要求补给。
因为奋战中的男男女女需要武器弹药,为了维持他们的生命,每日的食粮与消耗品,还有嗜好品也是不可或缺的。
没错,嗜好品也是不能少的。
赌命奋战的他们,符合人性渴望著故乡寄来的信件,在嗜好品上追求著些许娱乐与慰藉,会是奢侈吗?明明就是在这些的累积之下,才带来坚定的士气吧?
就这点来说,合州国有认真且健全的研究过军队过去的战斗教训,甚至保证会提供远征军精心的全面支援。
「一切都万无一失。我们的士兵那怕是在最前线,也能享用著冰淇淋跟牛排吧。」
不仅做出这种发言,补给负责人甚至还担保了包裹与军事邮件会万无一失。
当然,关于武器弹药更是自不待言。为了对世界提供租借法案,不断大量增产的储备物资,早已准备好对远征军来说十分充裕──对帝国来说是无法指望──只能说是压倒性的数量。
就连关键的流通也没有疏失。
部署了大量的船舶、护卫航道的护卫舰,还有遮天蔽海的航空战力,并确立了能提供充裕燃料的体制。
在后勤基础这点上,只能说是空前绝后吧。
到底是合州国豪语的「万无一失」,实际上,对于暴露在铁量之下的谭雅来说,是足以让她大喊「太卑鄙了」的压倒性后勤基础。
在大半帝国军都还在靠马匹载运货物,就连装甲师团都得让魔导师牵引小船的时代,合州国的运输网却早已完全机动化完毕。而且,甚至还有余裕提供物资给同盟各军。
这只能说是卓越了。
在后勤面上做好必胜的准备,是严拒靠小聪明敷衍了事的伟大王道。正因如此,精打细算著有限物资,致力于送往前线的作业,伴随著英雄般的努力。
无论是人,还是物资,都是所能期待的最好的最大极限。
然而,命运却天真无邪地将这一切给毁了。
因为在义鲁朵雅战区,合州国就藉由可怕的杰图亚之手,无比地、毫不留情地、束手无策地,在令人作呕的层级上,受到邪恶且辛辣的总体战洗礼。
这是当局人员的无能吗?
不。
无论是义鲁朵雅,还是合州国,都有仔细研究过「诈欺师杰图亚」这名人物。
他们为了在作战、战略层面上对抗恶毒的敌人,甚至还推导出追求王道的数量优势,这种脚踏实地──有时看似平凡──的最佳解答。
举合州国、联合王国、义鲁朵雅等海军国家的全力确保制海权,地面部队的展开,空中优势的追求,魔导部队的联合运用努力。
就算说这些全都万无一失是夸大其辞,但即使是帝国的杰图亚,想要对抗的话,也得被迫付出相当的辛劳吧,他们有著这种自信。
实际上,据说与其对峙的杰图亚上将,是曾一针见血地这样低语过。
「还真是羡慕敌人。充裕的兵力、充裕的物资,最后是万全的后勤。实在是难以说是公平。还真是一群没大人样的家伙呢。」
可怕的杰图亚是受到世人公认的稀世战略家,也是恶毒的作战家。足以让这样的杰图亚板起脸来,做好万全态势的合州国当局人员与参与产业基础建设的全员,是该感到自豪吧。
以数量辗压敌人。
这就是王道。
身为胜者的他们有资格这样相信吧。
「只是输给数量」这种败者的不服输,只是「连足以对峙的数量都没有,就发起战争的牢骚」。
因此,历史将杰图亚作为败者述说著。
只不过,可怕的杰图亚也作为「诈欺师」垂名青史。不仅是在东方的历史上,就连在西方的历史上也毫无误解余地地明确留下名号。
就在合州国军完成重新编制,为了对帝国军展开某种反击,战意激昂的瞬间,总体战高手所准备的炸弹就在他们的脚边爆炸了。
在这瞬间,合州国的官僚们差点因为当地传回的报告晕厥过去。
「船只不够!物资也不够!这是怎么回事!」
令人作呕的现实。
合州国当局人员们,就因为绝望的载运量情况而抱头呻吟。
心想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对,即使是他们也很清楚理由。
全是因为意料外的需求。
理由主要分为两点。
首先第一点是义鲁朵雅军的物资不足。再来第二点是「总体战与义鲁朵雅的地理特性」。
如果只有其中一点,伟大的合州国想必能轻易克服吧。
问题是,这两点理由同时在最糟糕的时机一起引爆了。
在杰图亚上将闪电般地侵略义鲁朵雅之下,让北部重工业地带遭到帝国军占领的影响,就连在同时代都被评为是毁灭性的。
丧失主要的产业基础、兵工厂,甚至是储备物资的义鲁朵雅,不仅处于怎样都无法自行「重新武装」自军的状况,还必须仰赖外部的支援──这边是指合州国──甚至到攸关生死的地步。
当然,若是这样,合州国是有对策的。
只要运送武器、装备、弹药过去就好。
如果不是合州国的年轻人,而是义鲁朵雅的年轻人为他们与帝国交战,对合州国的政治家来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就长期来看,将义鲁朵雅军武装投入前线的选择,山姆大叔是打从心底的欢迎吧。
当然,就短期来看会有问题也是事实。一旦不只是数个师团,而是要让动员的数十个师团的士兵武装起来的装备……就甚至得要减少分配给合州国军的分额吧。
更进一步来说,如果要载运这么多装备,运输也会是一场恶梦。奉命筹措、计算的合州国军某后勤家很贴切地唾骂道。
「是当我们有会无限涌出武器的魔法壶吗!」
无论武器还是弹药,虽说丰富但也有限。
即使是合州国的巨大产业基础,要一面进行自军的扩张,一面支援联合王国与自由共和国,而且还要提供联邦救援物资。
要是承受到这么大的负担,就不会是件轻松的工作。
此外还要再加上义鲁朵雅军数十个师团份的装备、弹药。
光是筹措就是个难题了,如果还要迅速送达,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恶梦。
啊──某人喃喃自语。
「提供给联合王国、联邦的救援物资是当然得要减少,就连自军的扩张也不得不放缓啊……」
你说得没错──据说协调负责人全都一脸凝重。
心想著,事态变得非常严峻了。
只不过,减少方只是「严峻」,但被减少方可就不只是严峻的程度了。得知自国分配到的分量减少的联邦、联合王国,最后是自由共和国的相关人员,全都立刻为了确保自己等人的分额动了起来。
本来就强烈地互不信任的他们,就宛如囚犯困境游戏一样各自采取行动。
恳求、请求、哭诉是自不待言,以不顾颜面的接待攻势为开端,甚至还发觉到私下的行贿与胁迫。
无数的暗中交易、工作十分丑恶。
光是这一点,就十分足以让他们意图作为一个同盟团结起来的脆弱关系粉碎掉了。尽管是在明确分成东方集团与西方阵营之前,但也确实是在他们之间埋下分裂的种子。
但是在战时状况下,共通且明确的敌人,遏止了众多的对立。
而面对众多的利害关系者,合州国成功办到了。
那就是优先顺位的明确化。
决定以义鲁朵雅的危机状况优先,可说是个尊贵的决断,但光是要提出来,就得投入非比寻常的无益劳力。
而且就算做到这种地步,「义鲁朵雅军」也缺乏后勤基础。即使是一颗子弹,在新的供应链整备完成之前,都不得不依赖合州国的供应吧。
然而,义鲁朵雅军的重新武装问题……对合州国来说,就连「这个」都是相对好解决的那种问题。
决定性深刻的是,对于义鲁朵雅的「食粮供给」问题。
食物。
生存所需的食粮。这完全是个盲点啊──让合州国当局人员得抱头承认这件事。
当然,若是在一定程度内,他们的确有考虑过。即使是合州国当局,亦曾考虑过要在占领地区设置军政府,不同于选择当地筹措的他国,也准备了足以达成「从外部输入」这种暴力的物资数量。
那是在侵入帝国本国区域时,甚至能在军政府的管制之下提供配给的体制,或是在排除法兰索瓦共和国区域的帝国军后,也假定过在交接给自由共和国的共和国官僚机构之前的过渡统治。
所以他们的确有预见到,伴随著战局的进展,有可能会需要对应暂时性的民生需求。
然而,他们依旧想都没有想过。
在登陆的同盟国土地上,居然得准备大量的民需谷物!
要说到有假定过的东西,就只有「援军与装备」。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订出义鲁朵雅优先的题目。
即使减少对他国的支援,也只是程度上的问题。能一面支援义鲁朵雅,也能一面在某种程度内照顾到其他地方,这是合州国当局人员的判断。
……直到驻义鲁朵雅大使馆传来「可能需要大量食粮」的通知为止。
据说在听到这道通知时,无论是谁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这要说起来,也是当然的事。
「那可是义鲁朵雅耶!」
爆发出疑问的叫喊。
「他们是农业输出国吧!」
「究竟是要怎样,才会发生粮食危机啊!」
就如同官僚们惊慌失措的吶喊……义鲁朵雅是以生产各式各样食粮的丰饶国土闻名。
无论北部、南部,受到富饶农地支持的饮食文化,可说是传说性的吧。
只不过──这边得稍微做出补充。
义鲁朵雅北部与南部的气候差异很大。因此,栽培的作物也微妙地不同。
具体来说,就是相对于北部是生产大量的主食谷物,南部则是除了「自给」用的谷物外,是以作为经济作物的树木作物为中心。
是不会缺少橄榄、葡萄、柑橘类的作物吧。
以这些作物为原料的葡萄酒、加工食品,或是绵羊、山羊等等的乳制品、肉类,也有著丰富的品项。
从来就不缺名闻遐迩的名产品。
农业输出的规模,甚至不得不说是世界名列前茅的。要说有什么小问题,就是经济作物难以作为主食吧。
平时的话,是一点也不致命。
是李嘉图(注:大卫•李嘉图,英国政治经济学家)也会大为满足的分工道理。
然而,这是总体战的时代。
在不太可能极为普通的选择进口时,从北部流入大量的难民。
由于决定调用因为战争而变得门可罗雀的住宿设施,所以能提供住所。就连互助精神也不是没有。
然而,物资却生不出来。
供给减少,需求增加。食粮价格开始飙涨,甚至比恶名昭彰的帝国军魔导师的上升速度还要迅速。
尽管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军队的到来,造成决定性的缺口。
当逐渐以合州国、义鲁朵雅为中心的多国部队,为了「防卫」目的展开部署时,义鲁朵雅当局就像当然似的将储备粮食提供给军队,并试图从市场筹措补充。
同时,合州国军也基于这种习惯在意起「补给」……想用外币追加确保自己等人的食粮的话……义鲁朵雅南部的食粮价格就飙涨到天文数字的水准了。
等到他们注意到事态严重性时,物价水准已经失控成为无人能阻止的怪物。
明天会比今天卖得还要高价。
后天会比明天卖得更加高价吧。
这样一来,就必然会因为涨价预期,产生不舍得卖的心态。
加上关键的主食谷物,也连同北部的储藏设备一起落到帝国手中,导致了本来就过小的库存与过剩的需求。结果,让义鲁朵雅合州国联合司令部面临到前所未有的强敌──名为难以置信的食粮价格飙涨的生活战线。
而义鲁朵雅与合州国两国的国民,在大战爆发之后也能享受富裕的市民生活这点,也带来了坏影响。
总而言之,食粮不足的总体战冲击是无比巨大。
让得知事态的本国当局者们大吃一惊、脸色大变、诅咒老天、猝倒在地。
「义鲁朵雅南部很可能会陷入饥荒状态吗!」
就从客观且俯瞰的观点来看,合州国军的展开并非主因。
只要确定粮食匮乏,食粮价格飙涨就是时间上的问题吧。或是说,只要帝国军侵略南部的不安蔓延开来,市民为了确保食粮的行动,就自然会让价格飙涨也说不定。
是有这种可能性,但这也只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
就事实来讲,义鲁朵雅的人们与世界所看到的是,在合州国军展开部署的同时,飙涨的食粮价格。
「合州国军将食粮搜刮一空」的恶评。
顶多数万人的先遣队消耗的食粮,就数百万人口的消费量来看是微乎其微,但印象决定了一切。
但他们对于留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可是无计可施。而就在目瞪口呆,惊慌失措之际,收到更进一步的恶耗。南部的一座海港都市,在帝国军的攻击之下,实质丧失机能的可怕通知。
南部的大型港湾设施全在帝国军攻击范围内的事实,也在确保运输路线安全这点上,让同盟各国面临到深刻的问题。
当然,只要将帝国军驱逐出义鲁朵雅北部,就能一次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也要能做到啊。」
就像官僚一针见血的牢骚所指出的。
「要是做得到,哪还用这么辛苦啊」。
于是,特鲁格海军陆战队中将所率领的义鲁朵雅远征军,就被卷入后勤的大混乱之中。
基于紧急展开部署的陆军,在义鲁朵雅王都郊外遭到帝国军攻击,所以海军陆战队要立刻加强他们的现有阵地,并为了稳定义鲁朵雅情势,迅速向北部发动攻势……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直到在义鲁朵雅南部的都市展开部署,设置临时司令部为止都还好。
但在途中,由于军港受到帝国军魔导部队的长驱袭击,所以紧急投入负责舰队护卫的海陆魔导部队赶往增援,严重打乱了他们的计画。
魔导部队的疲弊,有限的补给。
根本不是展开战略性反攻的时候啊──就在特鲁格海军陆战队中将抱头苦恼,在司令部勤务室忙著处理事务手续时,部下的军官带来这道通知。
「阁下,是本国的最优先通知。请您确认。」
「这是什么?」
看著堆在勤务室里的文件堆,特鲁格中将提出疑问。
「没见过的格式。或者说这是什么?这个一号统一格式。」
「伴随著国家战争部改编为国防部,陆、海军部也整合运用的样子。说什么要更改文件格式之类的。」
这样啊──他边摆摆手把部下赶走,边把叹息吞了回去。
「本国那些家伙,把这种文件用最优先送来啊。」
补给没有送到,只有麻烦事以最快速度飞来。
总是这样──特鲁格海军陆战队中将狠狠瞪著手上的文件。
主计负责人恭敬寄来的说明,要乾脆说是太过率直的直白述说著「补给困难」这件事。
「只要正面对决就有把握获胜,但离正面对决也太遥远了啊。」
有火力。
有大炮、炮弹、观测机材与搬运卡车,就连燃料都一应俱全
只要命令下达,勇敢的海军陆战队同伴们就能北上。如果能依照海军陆战队的行事风格,就完全没有停留在这里的军事合理性。
但要是出动,义鲁朵雅的人们就会陷入饥荒。
「我们应该是来跟帝国军交战的。尽管如此,这算什么啊?」
唉──特鲁格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载运量的问题太严重了。要是能不用载运提供给义鲁朵雅的主食啊……」
咬著嘴中的菸屁股,男人看向留在勤务室办公桌上的作战地图。
「现状下,帝国军是十三个师团+三个装甲师团。」
顺道一提,就特鲁格所知是装备状况良好。
相对地,他们同盟各国的状况很微妙。
帐面战力虽然有义鲁朵雅的三十二个师团,以及我方的三个陆军师团与一个海军师团,但除了义鲁朵雅近卫师团外,义鲁朵雅军几乎全都赤手空拳。
「尽管有可能重新武装……」
是用来载运的船只问题。
虽说本国早就在推进船舶的大量建造,但即使如此,也没办法在瞬间提供无限的物资。
旧大陆与新大陆相隔遥远。
要越过大海的波涛,在投射军队的同时,无限量载运大量粮食的话,就将会超过某种极限。
「只要不将载运量分配给小麦运输,我军就能让二十个师团展开部署,甚至就连让数个师团登陆义鲁朵雅北部,包围歼灭帝国军主力的B计画都有办法实行啊。」
二选一。
是要载运小麦?还是载运军队?
而他虽然是名战士,但有良知的军人是别无选择的。
「……如果以军事优先,我们就会受到导致饥荒的批评啊。」
应该要牺牲可以拯救的人们,追求军事上的胜利吗?这恐怕可以说是民主军队所不想面对的那种两难困境。
「不觉得本国会准许……最重要的是,不能对民众见死不救啊。」
把香菸塞进菸灰缸,顺便在文件上签名,即使看起下一份文件,内容也依旧充满著匮乏与限制。
有船。
也能载运物资。
「明明是这样,却是这副德性。」
背负著义鲁朵雅南部,让合州国被迫承受著苦不堪言的辛劳。
既然如此──特鲁格就只能苦笑了。因为他早已预测到,帝国可能会做的事。
「……在这种状况下,一旦夺回义鲁朵雅王都或北部的主要都市,就必须有会在这瞬间对补给线造成莫大负担的觉悟吧。」
莫大的人口密集地带。
首都或大都市。
当初,合州国虽然认真忧虑著城镇战的情况,如今却基于补给站的观点,不得不担忧著北进攻势。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在应该倾诉爱意的季节 于爱巢
约会。
也就是同伴出游。
能跟妖精这么做的,没有别人,就只有自己──罗利亚是知道的。
阻碍恋情的家伙,就只能杀掉了。明明是这样,但他就只能在此纠结著自己竟会如此的无能为力。
因为,要说到杰图亚那个混帐东西啊!
所以对罗利亚来说,杰图亚这个不共戴天的敌人是该扑杀的狗屎,是该从历史上驱逐出去的污泥,但这个不可原谅的罪人,又多了一道不畏于天的不正义。
在义鲁朵雅方面。
得知到杰图亚那个不可原谅的贱货,在深深疼爱著他的宝贵妖精这件事,让罗利亚打从心底、发自灵魂的震怒。
只不过,如果只是敌人,只要杀掉就够了……对于这么明确地想阻碍恋情的邪恶,就唯有专心一志的斗争了。
因为爱。
然后是因为纯情。
岂止怒发冲冠。
已经就连一道呼吸,都是对世界的不讲理与不公正做出的明确抗议。
在罗利亚的主观中,每一道呼吸,都是对成为不共戴天仇敌的杰图亚发出的诅咒,都是对远离身边的妖精发出的爱的告白。
他只是这样涂改著世界。
就某种意思上来讲,罗利亚是个纯粹的人。
姑且不论这该怎么称呼,对于在主观中谈著纯情、纯真、纯正恋爱的罗利亚来说,罗利亚是在朝著恋爱的成就迈进。
身为联邦的高位高官,他有著好几种选择与可能性,对于这一切,罗利亚都不打算自重。
当然,为了恋爱他也会努力工作。
这是为了未来。
为了两人光明糜烂的未来!
罗利亚以毅然的态度,努力在联邦内部进行协调,最终还担任起一手拿起报告书,敲响盛大警钟的角色。
「因此……只能说义鲁朵雅方面迎来了最恶劣的展开。这是帝国恶毒残暴的策略。杰图亚那个混帐东西,那个反动精神的化身,偏偏舍弃了道理与人伦,意图欺骗世界的不义不正……」
「罗利亚同志。感谢你的提议。只不过,发言的主旨不明确。」
「这个,总书记同志,真是非常抱歉……太过不讲理的事态,好像让我稍微激动起来了。」
罗利亚甩甩头,为了面对这个该死的世界,暂时调整著呼吸。
党书记局的密闭会议室里虽然空气冰冷,但要让发烫的身体与沸腾的脑袋清醒过来,无论如何都必须花上一段时间。
「……来整理一下吧。帝国将义鲁朵雅作为舞台,试图进行诈欺。」
啪地敲著手上的文件,罗利亚唾弃地说道。
「这是为了将合州国拖进义鲁朵雅方面的恶毒且合理的策略吧。虽是敌人,但还真是一坨干得漂亮的狗屎。」
只要看就知道了。
甚至不用去感受。
但由于同志们无法理解,所以让罗利亚必须不甘不愿地传授这些不懂恋爱为何物的家伙们,因爱而来的见解。
「啊,请肃静。还请各位同志肃静。没错,由于合州国的参战,让帝国乍看之下是犯了有如自掘坟墓般的蠢行……但要是以极为短期的计算来看,帝国的利益也意外地并不少。」
首先第一点──罗利亚高声喊道。
「为了救援义鲁朵雅,还有最重要的『人道救援』,合州国的船舶需求将会受到『民生用品运输』压迫吧。就结果来说,会让对于我国的外部援助,因为船舶问题受到限制。即使是帝国海军潜舰的通商破坏,也没办法对我方带来这么大的限制吧。」
有数人在恍然大悟的抬头后,随即露出苦恼神情表示理解。
联邦也一样需要「物资援助」。当然,就算没有也一样能交战下去吧。不过,一旦是痛苦的总体战,「有援助就总比没有的好」。
罗利亚特意装出开朗的声音。
「就从好处来看,就是我们的新友军『在义鲁朵雅形成』第二战线了吧。没错,第二战线确实是能减轻联邦军的负担。我们至今也一直向联合王国等同盟诸国这样再三请求了。」
但是──罗利亚在吸了一口气后,喃喃低语。
这就像伴侣外遇了一样。
尽管难受、痛苦,但还是不得不说。
「所带来的结果,和我们所希望的相差甚远。这是因为义鲁朵雅的战区狭小。要说的话,就是以要绊住帝国军来说,地幅太过不上不下了。」
不需要一一翻阅地图。
地形就是一切。
细长的半岛。
南北狭长,东西狭短。
只要跟联邦军与帝国军的广大正面图相比,就知道分成南北的两军共有战区是太过狭窄。
半岛的横幅,就是最大幅度。
是最适合集中构筑防卫线的地形。尽管如此,却很容易取得纵深。是易守难攻的地形。
罗利亚只能语带叹息的感慨了。
「真是过分的诈欺啊。无论是联合王国、合州国,就连义鲁朵雅都会在这里与帝国交战吧。英雄般地、勇敢地,彷佛自己等人是主角一样。」
肯定会重复著一进一退的战局,得意扬扬的向联邦摆出我们也有在与帝国军交战的战友嘴脸。
不过,实际上呢?
罗利亚语带傻眼的唾骂道。
「他们只是在陪打算『茧居不出』的帝国人,跳著笨拙的吉鲁巴舞。我们这边可是在拚命跳著移动性舞蹈,渐渐感到精疲力尽,相较之下,他们是在原地踏步吧。」
与妖精共舞是很让人雀跃。
即使是罗利亚,也想在他心爱的妖精过期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让她跳舞、让她歌唱、让她叹息、让她娇喘,与她互诉著爱意。
然而,好死不好地。
自己所在的联邦方面居然这么无趣!
作为爱情猎人,作为导师,罗利亚可以断言。如果这世上有邪恶存在,那就是杰图亚。
为了让党内同志们对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感到气愤,罗利亚进行了告发。
「因此,各位同志。我们面临到应该是送往新形成的第二战线的资源与兵员被夺走,而且这次大战的成果还会尽数被西侧的同盟各国抢走的危机。」
满怀怒火,罗利亚一一注视著列席者,诚心诚意地说出对不正义的谴责。
「他们就像是在我们所准备的床铺上,睡走了我们的恋人。」
光是想像,罗利亚的内心就骚动不已。
啊,妖精。
啊,妖精。
啊,把我的,把应该跪在我脚边啼叫的妖精还来啊!能摘下那朵花儿的,能在她凋谢之前玩弄的人,明明是我啊!
「这是不可原谅的事!坚决地、绝对地、无论如何地!没错,无论如何地!都必须拒绝这种事!」
「罗利亚同志,你最后的意见……有点非常不冷静的样子。」
「我是心系著联邦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理想,世界应有的姿态,不得不变得太过担忧。总书记同志,还请您谅解。」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请教我们的内务人民委员吧。你有预测到接下来的局势会变成怎样吗?」
既然被问了,那就回答吧。
这对罗利亚来说是当然之举。
「我担心占领义鲁朵雅王都的帝国军,会在很早的时期放弃占领。」
「……这是指被合州国军夺回的情况吗?」
「是的,总书记同志。当我们在苦战中一步步地推回战线时,要是『刚参战的合州国军』在义鲁朵雅方面戏剧性的战胜,并取得『外行人』也看得到的成果时,就会在宣传战上产生非常严重的问题吧。」
爱是全能。
所以爱会胜利。
正因如此,为爱而生的罗利亚也能预见到,杰图亚这个帝国的邪门歪道,以义鲁朵雅为舞台描写的陈腐、廉价的三流戏剧,会有著怎样的结局。
「杰图亚这个混帐东西是一流的诈欺师。」
「这我知道。」
总书记同志──罗利亚说出发自内心的建言。
「我们必须贯彻将诈欺师伸出的手砍掉、喋喋不休的舌头拔掉、挖掉眼睛不准他使任何眼色的态度……不然就无法抹去世界『遭到欺骗』的可能性。」
「同志,你说得有道理,但太过观念性了。」
会无法理解,是因为他心中无爱吧。假如没有饮尽恋与爱的鸡尾酒,有过心花怒放的经验,是不会懂的吧。觉醒真实之爱的罗利亚,不得不对工作狂的上司感到些许同情。
伴随著谦虚的心情,罗利亚端正姿势。
在直视著对方的眼睛后,罗利亚才终于开口说道。
「是我失礼了。就以实际上的威胁来说,无法轻视义鲁朵雅战线受到过度注目的弊害。现状下,与『帝国大使馆』息息相关的家伙们,在第三国将义鲁朵雅人民的困境散布出去的可能性浓厚,这样很可能会让救济活动的主轴移往那边。」
在运用媒体的手法、宣传战上,帝国至今以来都毫无威胁。然而,这是因为帝国想「为自己辩护」的关系。
抨击帝国的论调是完美无缺的。
正因如此,要不让「帝国的暴行使义鲁朵雅的人们饱受饥饿所苦」的话题甚嚣尘上,就以至今累积的反帝国舆论来看是不可能的任务。
啊,竟然打算白白利用我们的努力,杰图亚那个邪门歪道。
「就结果来说,对于担任帝国军主战线的我们联邦,所提供的支援将会骤减吧。加强后的合州国军会陪著帝国军争取时间,而且还会摆出主角的嘴脸。」
这是不可原谅的事。
为了阻止伴侣外遇,自己等人要在这里、罗利亚要在这里,作为联邦的意志,坚决地向帝国说不。
「我们必须在东部发挥主导权。要向世界证明,联邦才是打倒帝国的主角。必须不断表明,党才是胜利的中心人物,也是最大的贡献者吧。」
所以,他做出提案。
「我们应该要发动冬季攻势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义鲁朵雅王都郊外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率领的帝国军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作为帝国军最后卫集团的殿军,一手拿著宣称是耶诞节特别配给的甜蛋酒直打寒颤,在义鲁朵雅王都前方广泛、薄弱地展开部署。
军队主力早已后退完毕。
岂止如此,就连帝国军沙罗曼达战斗群的大半人马,都在梅贝特上尉的指挥之下,以及乌卡上校的关照之下,连同所有重装备一起踏上铁路之旅。
谭雅等人真的是最后撤收的看门狗角色。
严格来说,义鲁朵雅王都是还有留下一些担任著「占领者」的帝国军部队。只不过,就谭雅所知,这些部队也都早已做好「全面撤退」的准备。
根据命令,他们就会立刻返回北部吧。
而彻底守住他们,是谭雅等殿军的使命。是在最坏的情况下,得要坚持后退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残酷配置。
当然,像维斯特曼中尉这样经验尚浅的军官是露骨地表现出紧张感。就连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拜斯少校这两个谭雅的副官与副队长,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然而,就只有谭雅歪头困惑。
要假定「敌人攻来的情况」,做好后退的准备的确非常好没错。然而,有必要非得等到敌人行动吗?
「喂,拜斯少校。」
「怎么了吗?中校。」
「我在想,友军几乎都撤走了。所以想慎重地把敌兵带领过来。」
愣了一下的副队长板起脸来。
「我们的任务是要防止敌人袭击。」
「这是目的吗?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是要守住友军后退的时间吧?」
「那个,是的,诚如中校所说。」
对于浮现在副队长脸上的数个问号,谭雅直接了当地回答。
「我们就主动去迎接他们如何?」
「……可以吗?」
「反正,计画都是要放弃义鲁朵雅王都。既然如此,等待著不知何时会来的敌人,把主导权让给对方,也很让人不爽不是吗?还是伪装成耶诞节的派对或骚动,趁机后退,要来得有把握多了吧。」
谭雅轻敲了一下手,说出计画。
「在郊外驻扎的是同盟军吗?」
「是的,好像是合州国、义鲁朵雅、联合王国的联合部队。」
「只要装作是在对他们武装侦察,让他们察觉到这里是座空城……就能把他们带过来了不是吗?」
对于谭雅说出的计画,拜斯少校盘著双手,闭上双眼。暂时沉思了一会后,他随即点下了头。
「下官觉得可行。如果是义鲁朵雅军,要诱导也很简单吧。」
「可以的话,最好是合州国军部队。」
拜斯少校不可思议地歪头不解。
「能请教理由吗?」
「是政治唷。想让合州国来拯救义鲁朵雅呢。」
咦──回应得就像是不得要领的拜斯少校,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摸起下巴。
「我记得,有在附近……确认到合州国的海军陆战队。由于有魔导部队跟著,所以只要我们出现,我想就会出来迎击吧。」
朝著就某种意思上做出正确答覆的部下,谭雅叹了口气。
「他们可是一群违反国际法,还无视我的抗议的家伙们呢。」
对于像谭雅这样的人来说,像海军陆战队这样的类型是最难理解的。
是基于爱国心志愿从军,而且还会对人使用散弹枪的一群人。
在帝国军的法律解释上,可是「明文规定」这是不必要的虐待,无法容许的非人道兵器耶。
「让他们成为英雄也很讨厌啊。」
「居然说讨厌,中校……」
对于副队长傻眼的视线,谭雅以毅然的态度宣告。
「听好,我们需要的是血气方刚的小丑。虽然海军陆战队也很血气方刚……但要依照我们的意图,将那种严守军纪的战争家诱导过来,会很麻烦啊。」
唉──叹了口气的谭雅,甩了甩头。
「要抢走合州国的国旗,陪他们玩一场夺旗赛吗?」
「夺、夺旗赛?」
「只要从海军陆战队的阵地里抢走国旗,他们也会追过来吧?」
宛如在红布的煽动之下,一头冲来的斗牛般的海军陆战队们。
远比斗牛危险,远比斗牛士还要稀少的名誉与报酬。这肯定就是黑心工作吧。
啊──谭雅将差点又要发出的叹息吞了回去,放弃等待。
「去通知首都的残留部队。我们要把敌人诱导过来了。」
「遵命!」
「好啦,来举办耶诞派对吧。」
当天 同盟军魔导部队
正义必胜。
因为,这就是正义。
所以到最后,正确的我们一定能够胜利。
绝对会的。
世界得要是这个样子。
这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
就单纯只是以「但愿如此」一事,她,玛丽•苏中尉,知道了正确的自己所该去做的事情。
「友军遭到袭击了吗!」
听闻恶耗,玛丽立刻起身。
作为多国义勇军的魔导师,以及作为联合王国军所属的魔导师,她欠了合州国的海军陆战队一笔人情。在前阵子的港湾防卫战中,合州国海军陆战队的魔导师与多国义勇军并肩作战。是让帝国人发出哭诉的可靠伙伴们。
一回想起他们的脸,玛丽是怎样也没办法待著不动。
在内心冲动的驱使之下,当场冲出的她闯进司令部里。
「德瑞克上校!请下令出击!」
「……是苏中尉啊。」
一脸不悦的指挥官。他露骨地冷冷注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听好,中尉。现在还只有收到海军陆战队接敌的报告。也没收到增援的请求。」
「是在友军遇袭的时候,坐著冷眼旁观吗!」
朝著一脸认真在抗议的玛丽,德瑞克上校依旧叼著香菸,以慵懒的态度点头。
「中尉,我们是预备部队。」
「所以就对友军见死不救吗!」
「我说啊,中尉。我们可是同盟在义鲁朵雅半岛的战略预备部队喔?」
德瑞克上校呼地吐出烟雾。
「你知道吗?我们是不能擅自出动的。在军官教育时,难道没教过保留预备兵力的必要性吗?」
宛如向小孩子解释道理一样的态度。就算玛丽露出抗议的眼神,德瑞克上校也一副不想认真理会,深深抽了一口菸的态度,严重刺激著玛丽的情绪。
「上校在成为上校后,就变得更加不肯动了呢。」
「……你想说什么吗,中尉?」
「立场就这么重要吗!是要对同伴见死不救吗!」
面对玛丽的谴责,德瑞克上校微微蹙起眉头,把叼著的香菸塞进菸灰缸里,缓缓站起。
「中尉,你有理解到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是在问你知不知耻!」
「我不会要你理解政治。但你给我搞清楚,军队可不是玩英雄游戏的地方!要是不懂,就给我滚回国去!」
「我就是为了夺回能归去的故乡而战的!」
咚地敲响桌子,德瑞克上校喊道。
「那就给我搞清楚!办不到的话,就给我滚出这里!」
「下官失礼了!」
砰地甩上门,发出就像在说真是傻眼的叹息后,玛丽一面受到无处宣泄的怒气煎熬,一面冲出司令部。
上校要她滚出这里。
既然是要她「滚出这里」,那她就「滚出去」吧。
该与做正确事情的同伴,一起去做正确事情的时刻来了。
调整呼吸,恢复冷静的玛丽,就在这时前往伙伴们聚集的宿舍。
该怎么说才好?
会有谁愿意跟来吗?
能让大家理解到我是正确的吗?
然而,只要诚心诚意倾诉就没问题。
真正的伙伴们一定会明白的。应该是会明白的,因为这是要去做正确的事。
所以──把手放在门上的她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各位!请听我说!」
首先,就从话语开始(In principio erat Verbum)(注:约翰福音第1章第1节)。
述说的话语缠绕人心,不久后将热情注入灵魂。
他们是善良的。
志愿参与,为了行善。
为了去做正确的事,让内心充满勇气。
这是诅咒?还是祝福?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受了她的话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抵抗她的话语。
无论如何,他们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相信。
有人毅然地选择与玛丽一起救援伙伴。
有人尽管对玛丽的邀约感到迷惑,依旧拒绝了她。
就只有一件事是确实的。
玛丽•苏的话语就有如术式一般,是足以缠绕上诅咒的声音,述说话语的本人很纯粹,而且最重要的是充满著对世界的牺牲奉献。
挺身而出的那道身影,足以让人跟随。
正因如此,她起飞了。
在听到「滚出这里」的要求后,就依照这句话去做。
一路朝著遭受袭击的友军前进。
与伙伴们一起,朝著濒临危机的其他伙伴前进。
「找到了!进行掩护!」
朝著帝国军发动攻势,海军陆战队展开反击,双方陷入胶著状态的战场,玛丽毫不畏惧地冲了进去。
早已做好苦战的觉悟。
然而,寄托著他们意念的一击,这正义的一击,却让过去的艰辛战斗就像骗人似的,轻易撕裂帝国军的抵抗。
至今以来都难以对付的帝国军。
这些仇敌们,这些邪恶的爪牙,就在正义的吶喊与光辉之前,不像样地让队列分崩离析,四散开来准备逃跑。
瓦解的敌人还真是脆弱啊。
玛丽等人在怀著惊讶发射术式之后,就见敌人东逃西窜,只顾著拚命地躲避攻击。哪怕敌方指挥官发出怒吼,大喊著坚持下去,帝国军魔导部队终究还是害怕了吧,瑟瑟发抖著。
以配合海军陆战队反击的形式,玛丽无所畏惧地开始冲锋。就连如果是在平时,就会听到德瑞克上校啰哩啰唆的冲锋,如今也能作为撕裂敌阵的正义枪头,带领著伙伴向前迈进。
到最后,帝国军就落荒而逃了。
途中,是打算作为战利品吧。
将卷起来扛在肩上的合州国国旗丢弃,不像样地落荒而逃的帝国军背影,玛丽不停地追逐著。
是在担心她吧。
尽管受到海军陆战队的挽留,但玛丽还是一面感谢他们的好意,一面认为机不可失的持续追逐著敌人。
跟著可靠的伙伴们一起,为了义鲁朵雅的人们、为了正义、为了世界。
明白目的的战斗,还真是轻而易举啊。
如果是在平时,甚至会感到烦恼、烦闷、苦恼啊。
在少掉德瑞克上校这个障碍后,世界居然会变得这么单纯。
玛丽向前冲著。
冲过义鲁朵雅的天空、冲过蔚蓝的天空,向邪恶的帝国挥下应有道理的铁锤。
尽管帝国军有好几次坚持下来,停下脚步打算反击抵抗,但他们光是看到玛丽的身影就想要逃跑。
「不准逃!你们这群不信者!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伴随著怒火,多重显现爆裂术式。
世界遭到扭曲,扭曲的世界化为真实世界,紧接著崩溃瓦解。
在爆炸火焰之前,帝国军人们就像遭到火焰驱逐的野兽般惊慌逃窜的模样还真是痛快。
追击逃跑的敌人。
为了将他们逼入绝境,只是毫不迷惘的紧追不舍。
然后,是指挥官也终于放弃要帝国军坚持下来了吧。就连莱茵的恶魔,那个该死的仇敌,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挥舞著手,就像贪生怕死似的落荒而逃。
不顾一切的加速,充分述说著敌人的逃跑速度。
相反地,飞过来的玛丽的伙伴们已濒临极限。这是专心逃跑的敌人与追击方的差别吧。
尽管如此,依旧赶跑了敌人……这个事实在玛丽心中点燃了希望。
达成正义的实感,让她的视野缓缓扩大。
等注意到时,她俯瞰著地表。
都市。
而且是巨大的都市。
连忙从怀中拿出地图确定,不会错的。
「……义鲁朵雅王都?」
应该是被占领的都市。
就在上空,玛丽他们将敌人驱离了。
但是,这里是被占领的市区。
尽管如此,为什么自己等人没有遭到敌方的防空炮火射击啊?
突然感到疑问的玛丽,就当场把伙伴们叫来,绕著市区盘旋飞行,看清楚地面上的情况。
然后,她察觉到了。
「……没有敌人?」
空无一人的地面。
就像漏夜潜逃般散落一地的帝国军文件,还有遭到弃置的车辆群。而该死的帝国军则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微的实感,在绕著市区往返飞行好几后,渐渐转变成确信。
在理解到自己达成的事情后,玛丽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没有驱离帝国军的实感。
那些邪恶的家伙们,一直、一直都很狡猾。
是无可救药的卑鄙,恶毒。
而自己的这双小手,要对抗邪恶是太过无能为力了。
明明总是一直懊悔著不应该会是这样,过著独自泪湿枕头的日子。
「……解放……了吗?」
尽管如此,只要有正义就能做到。
伴随著荣耀、伴随著自尊、伴随著决意。
只要做正确的事,无论是再怎样别人认为做不到的事,自己,还有自己的伙伴都有可能做到。
话说回来──在与伙伴们互看一眼后,注意到手上有著从敌人那边夺回的合州国国旗。义勇兵之中,也有许多来自合州国的伙伴。
「我们就将这面旗帜,我们夺回来的旗帜挂起来吧!」
(插图017)
玛丽决定了。
拿著合州国的旗帜,玛丽冲向市区的中心。
杳无人迹的静谧街头。明明是耶诞节却一片寂静的街道,还真是寂寞吧。原因明显是因为占领者的存在。
只要看就知道了。
因为到处都能看到像是帝国军的海报与标志,令人不愉快地主张著存在感。而怎样都难以原谅的是……那面格外醒目地高高挂在都市中央的帝国国旗。
邪恶的象徵。
彷佛君临在人们的平稳生活之上的傲慢旗帜,让玛丽的情绪在这瞬间深深地沸腾起来。
「那是错误的。那个是……错误的。」
错误就必须更正。
错误的存在是不可饶恕的。
不可饶恕的事物,是不能存在的。
必须让帝国、让邪恶,从这个地面、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必须让它们消失。
这正是更正错误的唯一之道,是让世界取回秩序与和平的稳健方法。
所以,玛丽挂起旗帜。
正确的旗帜。
将错误、将不正义、将虚伪驱逐的旗帜。
作为义鲁朵雅广场的解放者。
啪地拿起旗帜。
宣告帝国时代结束的旗帜。
宣告义鲁朵雅王都解放的旗帜。
「我们决不会输!」
向世界,宣告正义。
「向帝国,宣告毁灭!」
当天 帝都
电报的电磁波,将远方发生的事情,轻而易举地传送到帝都。
当这则通知送达帝都的心脏部位,在帝国军参谋本部里摆著架子的杰图亚手上时,正好是他在与康纳德参事官一起愉快抽菸的时候。
不幸闯入这个在吞云吐雾地品味著已故卢提鲁德夫的珍藏雪茄,一手拿著咖啡谈论外交的空间之中的闯入者,是副官长乌卡上校。
「阁下,有急报。」
对烟雾弥漫的室内微微蹙眉的乌卡上校,递出一张纸片。一面收下,一面说著「连看都不需要呢」的杰图亚上将问道。
「是义鲁朵雅王都被夺回了吗?」
朝著微微点头的上校,杰图亚吟吟微笑起来。
「辛苦了。」
「下官先告辞了。」
目送著理解状况的部下乓地关门离去,杰图亚上将缓缓地换脚跷著。他那享用著雪茄,不时仰望著天花板愉快嗤笑的模样,姑且不论历史书籍,如果是小说,的确足以作为邪恶首脑在后世声名远播吧。
「……义鲁朵雅王都会是很棒的耶诞节礼物吗?相当恶毒呢。」
「并不是特别选这一天的呢。」
「姑且不论日期,而是意图如何。」
「康纳德参事官,听你这么说,让我感到很遗憾。」
抚著下巴,眯缝著眼,杰图亚上将夸口说道。
「世界想要作一个美梦。」
「你难道不会是恶梦吗?」
面对康纳德参事官就像喃喃自语的指摘,杰图亚上将露出自然的苦笑,同意似的点头。
「你说得没错吧。就连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自称是同盟的那些家伙为何会上这种当啊?」
「你搞反了喔。不是我想欺骗他们。是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被欺骗唷。无论是谁,都想要一个简单易懂的构图。」
因为──缓缓放下雪茄,杰图亚上将敞开双手。
「正义战胜了邪恶的帝国。真是简单易懂的构图……因此,他们是在欺骗自己,自己要被欺骗的。」
我没说错吧。
笑咪咪地。
温柔地。
乾脆开朗地。
就像在歌唱似的,杰图亚上将窃笑起来。
「既然世界想被欺骗,那就让我来欺骗吧。」
(《幼女战记⑫ Mundus vult decipi, ergo decipiatur》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