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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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九九年,二月某日。
东京都某区,布满昏影的地下圣堂内。
那是压倒性的力量──
其惊人的顽强与暴力,想必是十成十地在预料之中吧。
不过又有谁想得到,他会是级数差异如此巨大的怪物呢?
这远高于两公尺,躯体厚实的英灵,浑身肌肉如同钢铁铠甲的凶暴化身,绝不是个笨重的巨怪。那么,这个身影直至地下圣堂的深邃楼顶,嘴里低吼,眼中散发疯狂红光的东西是什么呢?
以超常膂力带来破坏的杀戮。
快狠准超绝的战斗机械。
在东京当中执行的第二次圣杯战争里,以狂之英灵(狂战士)这辉煌的第二位阶现界的英雄,出于人类幻想,运使非人之力的怪物,且绝非等闲。
只打倒一只怪物就算拯救苍生的那种佳话或故事中的英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究竟──
这个瘦弱的少女,是否了解其真名的意义?
她一身纯真无邪的气息,实在不适合呆立在弥漫诡谲阴影的地下圣堂。
不。纯真无邪并不适合形容像她那样,在深深嵌入世界的众多大型魔术基盘中偏偏挑上「黑魔术」,且专一地涉猎至今的人。即使她一次也不曾使用活牲血祭也一样。
然而,尽管如此。
她或许仍旧保有某种纯真。
这个以眼镜掩盖清澈美丽的双眸,在此远东都市不停奋战的少女。
挑战第二次圣杯战争的魔术师(主人)之一,在第一次圣杯战争中胜出却未能获得圣杯的天才魔术师之妹。
她的名字是──
沙条绫香。
「……剑兵!」
少女呼喊自己的使役者。
应是最强的他。
能打倒任何强敌,无疑位居第一的剑之英灵(剑兵)。
那是悲痛的呼喊。对方,是否听得见呢?
若要简明地说明状况,就是现实远超乎少女的预想。
就结果论,她太小看对手了。
以为战无不胜的他,即是无人能敌。
剑兵的确很强。他绽放苍银色彩的魔力铠甲足以承受大多攻击,蓄满风之魔力而隐形的武器也能斩杀大多数敌人吧。挥舞隐形长剑的英灵。引用身披黄金甲胄的弓之英灵(弓兵)所言,他是圣剑士。当那把剑的真名解放,显现其真面目时,他的对手必能目睹他最大最强的力量。
但是,那只限于他能尽情使用剑兵能力的情况。
在那种时候,形同超高速钢铁的巨大狂战士,也能立刻一剑两断。
然而,现在并不是。
地利并不站在少女与剑兵这边。
因为这是个陷阱重重的地下圣堂。
常人肉眼应无法看见的微弱魔力光,显示这里有精心锻造的结界存在。尽管那在具有最高级反魔力技能的英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但多少造成些微的避讳。而在有如神话重现的超常英灵之战中,这不足零点一秒的时间已足以分出胜败。
在初击对轰时,双方仍不分轩轾。
看不见的剑,与巨大石斧。
力量的拮抗。
冲击弹开彼此武器,又瞬时重整架势并再度出击的高速战斗。
若非事先以魔术强化视觉,少女必定早已被抛出战况之外。那是普通人肉眼所无法捕捉的超高速世界。那么最尖端的高速摄影机等器材呢?恐怕也很困难。
在剧烈风压,以及地下圣堂的石墙自行大幅崩垮当中──
双方正确精准地抵御、偏折、闪躲动能高过大型车辆或坠机,如同有形死亡的每一击;且不时保护自己的主人,偷袭对方的主人──
终极的数秒,终极的较量。
这两骑英灵的实力,在这一刻仍几乎同等。
是什么定下胜败的呢?
首先如同前述,是地利、结界一类。再进一步说,完全是少女主人的轻忽。纵然明白入侵敌阵一定会遭遇陷阱的道理,但不够重视,认为剑兵不会败给陷阱。
因为信任?
有些不同,那是过信。
出于打倒骑之英灵(骑兵)与术之英灵(魔法师)的经验。
然而基本上,圣杯战争基并没有绝对的有利或优势!
「呃……啊……」
鲜红滴落铺石。
沿剑兵额角流下的,是为其虚假肉体延续生命之物。
血。魔力。
可是,流血的不只是他。
狂战士那巨躯也同样连同鲜血喷出大量魔力。在拮抗崩溃的瞬间造成关键一击的并不是任何一方,而是双方同时。因此剑兵遭到击飞,狠狠撞上石墙;狂战士的左臂与肩膀──几乎左胸上半都被斩去。
左胸。等同英灵灵核的心脏,必定遭受了严重损伤。
无疑是致命一击。
那么以技术而言,剑兵是勉强获胜了吗?
不,并不是。
剑兵与少女败了这一战。
睁大眼看吧。心脏应遭划破的巨兽丝毫没有颓倒的迹象,狂战士口中仍急促地吐出宛如充斥魔力的白色气息,站定不动。他还没死,受了致命伤也无碍,谨慎地瞪视倒地的剑兵。
这是剑兵败战的第二个原因。
少女对敌人的无知。
没想到人类史上会有威胁度比他更强大的伟大英雄存在,单纯地与以不死不败为傲的怪物硬碰硬。
倘若她事先知道这点,或许会有对策。
但少女没有察觉。
而且在这个敌人暴露能力的当下也应变不及。
若是她姊姊那样的天才──不仅是黑魔术或符文魔术、死灵魔术、宝石魔术、元素转换魔素等公开的魔术基盘,就连强力魔术师或古老家系独自编织的魔术基盘都能瞬时建构、连接;甚至能使用几近魔法领域的魔术。若是那样的姊姊──或许早已妥善处理。
不过姊姊已经不在了。
不存在了。
八年前某一天,在第一次圣杯战争中「遇害」了──
「我没有杀剑兵的意思。因为他是看到『兽』真面目的唯一证人。」
男子说道。踏着硬质的跫音。
那是个身材瘦高的男子。
五官深邃的男子。
狂战士的主人。
两骑激战当中,男子在地下圣堂深处文风不动地观战。
眼见胜负揭晓,他才终于出声,且悠哉地踏着慢到教人恼怒的脚步接近剑兵。
「小姐,如果你配合,我也可以给你活命。」
与过去一样,说着怪腔怪调的日文。
男子一弹指,被斩去一臂的狂战士便根本不觉得痛似的伸出右手,抓起剑兵。
「你想做什么……」
「哎呀,请不要乱动。狂战士会杀了你喔。」
即使少女不会不知道,男子还是刻意多说。
动弹不得的少女,就只能以视线泄愤。
006
看着剑兵的肉体被巨大的右手摆到圣堂的祭坛上。
虽然建造这座地下圣堂教团,信奉的应是背负人类罪业而升天的救世主,与其唯一真神的父亲,但剑兵横躺于祭坛的模样──却有如中南美神话的活祭品。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祭品。
至少在掌控狂战士的这个男子眼中是如此。
「请到这里来,沙条.绫香。」
男子恭敬地行礼。
少女无法反抗。
无论接近使唤英灵的魔术师的危险有多么巨大。
她也保持绝不抛下剑兵,绝不逃离的表情。
是由于见到因自己的不成熟而倒下的最强英灵,只因一次战败就被人小觑而感到惋惜,或是类似的情感和想法吗?
抑或是──
发自截然不同,人与人之间往来才会有的感觉?
「对,过来,再走一步。再一点点,好,不要动喔。」
「……」
「请不要那么紧张。来,不怕不怕。没什么好怕……放心,不要紧张。我不是说过不会杀你了吗?」
男子踏过有浅浅积水的铺石走来。
其散发的气性,早已从人类变成在猎物面前舔舌的肉食野兽。
或者是在牺牲者的面前那么做的杀人魔。没错,就在少女感到背脊一阵哆嗦时,男子有了大动作。
「只要你不动──」
长长的右手伸向少女:
「我就不杀你!」
说时迟那时快,想后退也来不及了。没那种时间。
男子将学校规定的蝴蝶结,连同少女制服襟口都扯了下来!
「!」
少女错愕地泄口气,构不成言语。
她应该明白男子的行为有何意义吧。撕开衣服使她露出裸肤,目的并非性侵,或因为她是女性──只因她是魔术师。不,肯定因为她是带着英灵参与圣杯战争的主人。
少女胸口,有个显现于白皙肌肤的黑色单翼图纹。
令咒。
显示主人与英灵相系的唯一物证。
男子向令咒摊开右掌。
似乎有某种特殊术式就要发动。是魔术。男子高诵非日非英的语言,少女的肉体感到重力加强般的负荷,痛苦的喘息泄出唇间。
积在铺石上的浅水漾起巨大涟漪。
接着是剧烈的魔力光。
「嘻哈哈哈哈!」
讪笑。以刺耳的声音,男子尖笑、嗤笑。
少女为忍耐术式的重压而闭上双眼,所以多半是没看见吧。
自己胸口的令咒逐渐消失的过程。单翼令咒浮上空中,就这么被男子裸露的胸膛吸进去的模样。
当少女睁开眼,已经是大功告成之后了。
强烈的虚脱与疲劳使她当场瘫坐下来,透过眼镜镜片看着──
那单翼令咒的位置。
自己的胸口?
不,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令咒从它该存在的位置消失了。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来了。
笑声、嗤笑声。男子对那愚昧无力少女的嘲笑声。
单翼令咒,绫香与同样以第一阶现界于第二次圣杯战争的剑之英灵缔结契约的证明,就在转过身来的男子胸口!
「嘻哈哈哈!剑兵的控制权!我就笑纳喽!」
这话像把利剑,刺进少女的心窝。
或许是明白少女的心情吧。
男子态度丕变,突然庄重地放轻音量。
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绅士语气,神父口吻说:
「……感谢小姐的配合。」
再度鞠躬。
好低好低,腰弯得仿佛额头都要贴上地面那么深,接着再说一句:
「可是,剑兵有很多地方故障了,要重新做一个才行。」
「咦……?」
仍瘫坐在冰冷湿地的少女茫然抬头。
啊啊,他在笑。
男子垂视被夺去一切的少女,脸上满是愉悦。
那是打从心底藐视少女,要她品尝绝望、沮丧、后悔等情感,认为她只配那么想的残酷表情。在某些人眼中,更是足以断定为邪恶的骇人笑容。
带着满面笑容,男子继续这么说:
「狂战士,毁了他。」
冷酷地。
残酷地。
带来打碎最后希望的言语。
而少女──
†
你,没有放弃。
我感觉得到。
或许能说成「我对你有信心」吧。
若是几天前,你会怎么想呢?
会死心地低下头吗?
大概吧。
刚邂逅我──应该说,与我重逢的你,变成一个非常胆小的女孩,畏惧着许多事。
可是──
这一刻,你不一样。
「你──你骗我!」
我听见了,绫香。
你的声音,传进了躺在地下圣堂祭坛的我耳里。即使睁不了眼,我也懂喔,绫香。
你没有绝望。就算感到绝望,也还没有放弃。
有黑魔术施放了。从削风声听来,是用乌鸦羽毛加工成的魔弹吧。
那是你擅用的招式。不过,我赞成美沙夜,也觉得你比较适合元素转换型的魔术。总而言之──
你仍在抵抗。
然而,只有抵抗还不够。
虽然我不谙魔术,但是──
「反魔术……!」
「没错,因为我是个很小心的人。如果不经常移动魔法阵,就会怕得哪里都不敢去。」
仅仅从动静,我就感觉得出来。
敌人强行消解了你的魔术。如他所说,那是非常强力的魔术阵所构成的结界吧。让它随身移动,就像穿着整座要塞在剑与甲胄的战场上行走,在魔术战斗中,那更是难以攻克。
使役者级的反魔术、反魔力结界。
视作与最高阶的我同等也无妨。
「啊,对了。」声音变得模糊,是移动了吗?「好吧,我就让你早点解脱吧。你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嘛……请去死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强硬的回答。
啊啊,我感觉得到,你是目不转睛地面对着他。
「你不是老把『我希望能和平解决问题』挂在嘴边吗?你是教会的人吧?」
「哈!」
一个听似呼吸声与发声交杂的声音响起。
又是嗤笑声。
「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啊,那全是骗人的啦~!因为我最讨厌东洋人了啦!特别是日本人,更让我反胃!」
好残酷的声音。
想吐的分明是我。不能再让你为所欲为了。
那个自称圣堂骑士团派出的监察员,有望成为第一级主人的男子──桑奎德.法恩。面对他,绫香目前仍完全不是对手吧。
所以──
快,起来啊我。你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怀着怎样的愿望、心思对贝迪维尔说那句话的?
着实捱了大英雄的痛击又怎样?
成了主从契约遭转移的使役者又如何?
你不是曾与各种对手交战,并将他们一一击溃吗?无论龙、魔兽、骑士或卑王。
即使五体每个角落都遭到几乎崩溃的痛击,灵核也依然完好。
那名男子(桑奎德)还没有开始供给魔力,无法期待伤势会自行复原。
的确,这是个不容质疑的危机。
(可是你……沙条绫香一定不会放弃。)
我在内心低语。
我相信你。
你不能像爱歌那样,将圣杯战争操于股掌之间。
不过──
尽管只能一味防守,仅是逃命就无暇他顾。
你也会坚守立场吧。在这过程中,绝不让出最后的底线。
那我该做的,就是与你同进退而已,主人。
即使没有令咒这物理性的连结,你也是我愿意奉你之名挥剑的淑女(Lady)。
「……绫……香。」
我伸出本该动不了的手。
握起实体化的圣剑握柄。
我还能战吧?还有挥剑的力气吧?
肯定还有反击的机会。
对,绝对还有。你可以的,亚瑟.潘德拉冈!
又不是第一次在圣杯战争陷入绝境。
即使不太可能会像那时候获得意外协助,也要像那时候抵抗到底。
抵抗压倒性的威能,阻碍的力量。
必须倾注精魂才能消灭的强敌──
†
──且让时光暂时倒流。
回到八年前。
西元一九九一年。
史上第一次圣杯战争乍始之时。
七人七骑剑拔弩张之际。
狂之英灵率先消灭而退出战线后──
东京湾上突然出现超大型复合神殿体的当下。
神话重现。
传说降临。
现实改写。
──第一次圣杯战争的「最大决战」开始在即的那一刻。
†
西元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深夜。
东京湾上──
上次目睹如此庄严雄伟之物,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不列颠东部的卫星都市,古罗马帝国领地伦蒂尼恩也没有这么巨大的神殿。
他(剑兵)带着战栗,浅思片刻。
对于在深夜的黑暗海面显现威容的超大型魔力集积体。
它霎时化为实体,将眼下那建造当中,连接两段跨海公路的人工岛一口气辗平。姿态宛如取而代之的新岛,威风浩荡地耸立海上的王城、异形大寨。新闻报导似乎是将其定调为「出现在东京湾海上的神秘幻象」,而这样的资讯封锁能维持多久,就得视战况而定了。
由多数巨大神殿构成的庞大结构体。
或该称为全长有数公里的超大型复合神殿体。
然而,尽管骑兵的要塞是如此令人望之生畏,极难踏入的巨物,侵入行为本身却轻易得教人错愕。
剑兵亲身感受到。
这是因为自己受了神殿主人之邀。
与他的少女主人──沙条爱歌在晴海码头分头后,奔过约十公里海面来到复合神殿的途中,没有任何阻碍。面朝三浦半岛的大回廊,就像恭迎他的到来般门户大开。
至于不请自来的人会受到何种待遇呢──
剑兵在在目睹这伟柱林立的广大回廊时就明白了。
「……!」
眩目闪光。
震耳轰声。
那是足以强行改写现实的惊人固有结界所发挥的力量?
还是宝具这英灵现界即有的终极武器之神秘所释放的力量?
抑或是──
古埃及最强大英雄且自诩神王的的英灵──骑兵奥兹曼迪亚斯独有,古代诸神所赐予的暴威呢?
三者皆然,三者皆非。
看啊,那光辉。
──自天顶降临此地的烈阳之怒。
伴随重低音扩展变形的主神殿主炮投射的炽热──神罚!
那究竟所指何处?
地面吗?不,不对。
既然剑之英灵已依约前来,神王不会这么快就把东京烧成灰烬。
「余绝无戏言」这句话,应无半分虚假。
那么,是哪里呢?
海上,飘摇浪间的可悲钢铁团块。
剑兵敏锐的视觉在命中之前就已认知、把握了整体状况。
也就是,在横须贺外海的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提康德罗加级飞弹巡洋舰──这搭载了号称现代文明最强海上防空武力的神盾战斗系统,以希腊神话最强之盾为名的舰载武器机构;以及数艘僚舰,还有它们对出现在东京湾上空之不明巨大结构体发射的数枚战斧巡弋飞弹,这一切将被魔力光的洪流一口吞噬。
不需要问「为什么」。
虽不知应正往中东航行的美国军舰为何会发射飞弹,但无论有何理由,神王都不允许。要剑兵在大神殿稍候的光辉英灵,只在现存的英灵中邀请了三骑。而若无邀请者,无论用的是剑、魔法或现代兵器,只要稍微显露敌意──
只有死路一条。
面临被降临地面的太阳完全蒸发的结局。
「骑兵!你真的……!」
为时已晚。
死亡之光早已击发。
战斗还没开始,已有众多与圣杯战争无关的性命遭他夺去。
神王奥兹曼迪亚斯,单纯以行动证明了他不会吝惜于牺牲现代人的生命。
「你真的想让东京归为尘土吗!」
剑兵低语着,握紧圣剑。
紧得不能再紧。
这或许是他现界于现代以来最愤怒的一刻。
对于降下神罚的骑兵──
或许不是。
「别挡……我的路。」
他轻声宣告。
语气如刃锋般冰冷,那并非刻意。
有意无意地与言语同样温度的视线,瞪视着躲在直径逾十公尺的廊柱后探出头来的两头巨兽。那是曾经见过的样貌,属于四足的猎兽。伴随某种神圣气质显现于世,人头狮身的怪物。
魔兽?不。
幻兽?不。
是神兽。神王宝具之一,以宰杀入侵者为务的热沙狮身兽(Sphinx)。
无庸置疑的神代生物。出现于众多传说,劫火与暴风的具体意象。
居然成双出现。若是一般魔术师,或许会为这超乎想像的巨大神秘大为赞叹、激动,甚至忘情喝采吧──尽管下一刻就要丢了小命。它们比英雄之剑更迅速的动作,与遥遥凌驾现代兵器的攻击力,可是比普通使役者强大多了。
看来这用以迎接剑兵的神殿第一回廊,是个神秘的展示场。
虽无活生生的肉体,全身由令人想起魔术石像(Golem)的岩石所构成,但微微散布至空气的独特气息仍告诉剑兵,它们货真价实。低吼着出现的两头巨兽,无疑是幻想种。
面对那践踏物理法则,以超绝迅足阻挡去路的两头巨兽──
剑兵没有举剑。
只是宣告:
「退下。」
回答来了。
是并非人语的野兽咆哮。
仿造人面的脸龇牙咧嘴。
象征自然暴虐的神兽,就这么袭向了双手自然垂下的剑士。
战斗开始。
──才一交锋,便瞬时结束。
完全同步。全身武装与回廊巨柱相同材质的两头神兽,完美地同时出击。
一头冲向面前,从极近距离张开死亡之牙,挥舞死亡之爪。
一头跳至背后,从极近距离放射必杀的火焰龙卷风。
处理前方的攻击,就要被后方的火焰烧尽;提防后方的火焰,就要被前方的爪牙撕裂。然而这等同胜利方程式的双重攻击,却无法破坏剑兵的肉体。
尽管如此,这里依然有遭倒撕碎的东西。
就是那石制神兽本身。
两副石躯,维持着正要割取猎物生命的姿势,粉碎殆尽。
早在在死亡爪牙抵达,威猛火焰触及之前──
便已遭到超高速旋转的反击!
向周围三百六十度释放凝聚于圣剑的风之魔力所造成的「风爆」,瞬时制止了两头神兽的同时,以经过魔力放射技能大幅强化的全身肌力击出的超音速连续旋转──可怕的无数斩击将神兽们两断,分断,寸断。
可以想像成一个维持平衡旋转的陀螺。
只是,触者即死。
不足两秒,战斗即告结束。
剑兵毫发无伤,没有任何不同。
顶多只有不曾在主人面前显露过的凶狠眼神吧。
啊,还有一点。
是剑。他右手上,如今能看见一把剑。
因为掩覆剑身的魔风──宝具「风王结界(Invisible Air)」已经解除。
黄金剑身。
璀璨耀眼。
明明是为战而生的武器,却美得令人神迷。
那是有需要以风之宝具隐藏面貌,举世闻名之物。
007
在地球内海锻造而成的终极刃器,神造兵装。
现界为英灵之人,无不知晓的真正圣剑。
因此,若有人见到这把剑──
一定会称呼他为圣剑士吧。
『■■■■■■■……!』
咆哮。亦如人的呻吟。
或许是由于对持用圣剑的他已有明确认知,但无人知晓。
声音,有两道。
才刚寸断为数十碎块的物体,高吼起来了。
战意十足、魔力十足,没有些微缺损。应已确实毙命的两头神兽,竟如时光倒转般当场重构。
「拥有肉体的,也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呢。」
他想起在晴海码头格杀的那头巨兽。
头上开了大洞也依然烧红双臂锐爪猛袭而来,生命力确实惊人,但这次又是不同层次。
达到了死而复生。
这状况有几种可能。
单纯如眼前所见,藉超再生能力复活;或是能以尸骸为材料组成的合成兽,原本就不具生命的死灵魔偶,甚至大复合神殿体这宝具拥有的力量等。
无论如何,总之──
「……它们是不死神兽吧,骑兵?」
光辉闪耀。
低持的圣剑剑身上,映照着完全再生了的两具躯体。
†
「法老即是神。
因此,余背后有天空众神作后盾。」
主神殿最深处的宝座上。
坐镇于这奇妙空间,与怪异巨大球体相伴的神王嘲笑着说。
看似魔力回路的几道淡光,不停在地面、墙壁、顶盖的各个角落游走,显示其满溢的庞大魔力。在这巨大神殿体发生的任何事,王都能自动感知。人就连自己体内的细菌活动都感觉不了了,神王奥兹曼迪亚斯却能掌握这里的一切。
蠢到胆敢踏入王体内的愚者(剑兵),竟是只身一人。
何其轻率。
何其脆弱!
至少在君临天下的王者眼中是那么回事。
「单枪匹马就来挑战诸神的领域?好歹也该三骑联手吧。」
话虽如此,这也是当然的事。
那么说之后──神王稍微眯细双眼。
消灭应由现代人所驾驶的钢铁之船,对神王而言也是不太乐见的结果。但若此举能勾起剑兵某种绝不退却的决心,也算是没白费心机了吧。
「说来还真是讽刺。」王歪唇一笑:「余是为拯救世界而要人流血,那么你救人是为了毁灭世界吗?」
没有答覆。
剑士正专注于迎战拥有无限再生能力的两头猛兽,听不见他的声音。
「真拚命啊,哈哈!剑兵!
很好,尽管前进。首先就让余看看你要怎么攻克那第一回廊,向前迈进!你就在余之内在世界,如今以固有结界之面貌成形的复合大神殿里,尝尝神威的滋味吧!」
这复合神殿体并不是单纯的要塞。
与魔术师建造的「工坊」也有决定性的差异。
其内的一切,堪称是令人遥想远古神代,化为现实的浓厚神秘。
例如──
即为光辉的法老与其部下,有虚假的不死肉体。
对于与法老为敌的不肖英灵,有宝具真名解放的封印。
当然,如同天上有众多神祇,这里的神秘不仅是如此。
自古以来,神都是扮演着施予的角色。有时是祝福,有时是诅咒,那么囊括众神,堪称神王体内世界的宝具中,可以想见,也拥有等量的神秘。
「剑兵啊剑兵,你好歹也是手持星诞圣剑的勇者──(星指地球)
可别见了余无数神威之后就中途退却喔。」
†
关于英灵的失控。
操弄超越人知的力量,参与圣杯战争的英灵,有时会以自身想法行动。
如同前述,除狂战士外的英灵都具有明确的人格。
因此我再三强调了构筑良好关系的重要性。
在这里,要针对源自人格的失控状况作特别说明。
等同神话、传说、故事化为现实的使役者威力强大,因此魔术师很容易过度偏重其武器的一面──这要当心。
别忘了拥有人格的武器是多么危险。
不仅如此。
在圣杯战争受到召唤而成功现界的英灵,大多怀有宿愿。
换言之,拥有非比寻常,特别强烈的意念──
拥有发自内心的愿望,满怀人性的人格,才是他们真实的一面。
他们失控的可能性,往往比主人想像中还要高。
尤其是能够冷静研拟战略、战术的魔术师,更要注意这点。
当己方战力的感情突然失控时,大多需要立刻修正作战方针。
当然,也会有失控了反而有助达成作战目的的情况。
若能更进一步地制定连失控也在掌握之中的计划,更将万无一失。
可是,一旦遭遇两者皆非的情况──
老话一句──
该用令咒时,就得果断使用。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
「要小心走喔。」
「不碍事的,谢谢。这点程度的黑暗,对我完全没影响。」
「这样啊。你好厉害喔,刺客。」
「……不敢当。」
同日同时,东京都西部,奥多摩山中。
有个一身翠绿,仿佛饱含星月柔光的洋装少女。
周围林木成群。
夜空繁星满天。
而少女身边飘着一个白色骷髅面具──不,是个戴面具的女子。
少女──
沙条爱歌,轻盈地走在夜路上。
真是怪异的画面。年轻少女与白色面具,走在连街灯也没有的黑暗中,简直像童话故事中的一景。如梦似幻,发生在远离现实的世界。
事实上,甚至防犯监视器的感热仪都没有即时启动。
会是爱歌的魔术干扰了它们的运作吗?无论如何,结果都一样,伊势三家的监视器没有启动,无法通报入侵者。
所以,爱歌一步一步地走。
目的地是这次圣杯战争的参战者之一──伊势三玄莉的工坊。
众多伊势三氏族魔术师潜藏的魔术要塞。
是的,一点也没错。
对爱歌而言,哪个家族有多少人盘据在那里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到达与骑兵缔结契约的主人位在这山中的藏身处。
她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因此──前述的既定惨剧尚未发生。
那是接下来的事。
「……开始了耶。」
爱歌在山路中停下,转身远望。
蒙面女子(刺客)默默颔首。
她明白少女的意思。
知道自己的主人正望着什么。
不是夜空。
也不是森林,不是身边的她,更不是伊势三的工坊。
刺客很肯定,主人凝视的是更遥远的地方。
008
即使是自己这样的使役者,若非具备最高级的千里眼也看不见。是爱歌有那样的超远距视觉,或认知、预测能力吗──或者,她只是望向自己心中之人的方向而已呢?
「哎呀。」
少女的视线忽然指向上方。
在她开口之后,刺客才发现她看的是星星。
「星星好美喔。这里空气也比东京好很多呢。虽然这里还是东京就是了。」
少女说完,眯眼微笑。
蒙面女子只是默默颔首。
「来,我们要赶路喽。」
「是。」
「以宴会来说,这或许有一点点可怕喔。」
少女举步就走。
走向经重重结界守护的地下工坊。
众多魔术师与其众多家眷、骑兵之主伊势三玄莉,以及具有圣人特质的纯真少年所在的黑暗乐园。
或者说──
等待惨剧发生的祭牲围栏。
每个人都必死无疑吧。
死于刺客身上的致死之毒。
不时地听着纯真少女的嬉笑声,看着她的微笑。
能逃离这场危难的人类──一个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