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据说那是万能的愿望机。
我们魔术师,将它视作追溯根源的唯一捷径。
圣堂教会,魔术协会仍对圣杯蕴藏的魔力持肯定立场。
由于「召唤英灵」这么一个近乎奇迹的能力。
能召唤的英灵共有七种。
剑,枪,弓,骑,狂,术,影。
而每一骑各会跟随一名加入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听其差遣。
英灵受到召唤时,会随「位阶」框架的限制而变化。严格说来现界的并不是英灵本身,而是具有其灵魂的使役者。
且拥有乙太形成的虚假肉体。
英灵,本来不是凡人能掌握的东西。
能够召唤英灵,即表示圣杯的力量应是货真价实。
但是──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既然能唤来凡人无法掌握的存在。
那么圣杯,是否真的愿意永远待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呢?
当然,我只能祈祷是自己多虑了。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
「哈哈!铁马骑起来也不赖!比真马乖多了!」
他(弓兵)的声音响亮地传入耳里。
再强的风也休想掩盖英雄的号令,况且他应该也有在大军阵前向各个角落下令的经验,所以这也很自然吧。西条.艾尔莎暗自对自己这么解释。
想不到会被他骑机车载着跑。
尽管来到日本前细心拟定了各种计划,其中也包含现在这样失去汽车的状况,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前天在秋叶原遭遇狂战士阵营,虽然并没有直接造成重大损害,但少年巽见过的车总归是不能继续用下去了。
这远东都市东京的电车交通往十分发达,没车并不会造成严重障碍,不过艾尔莎还是想要一双能自由行动的代步工具──
那就是这辆机车。
藏在芝浦码头仓库里的圣杯战争物资中其实还有一辆汽车,弓兵却相中了它。
024
「那当然啦。龙头被你抓着,当然你要往哪走就往哪走,它完全是机器嘛!」
「什么,听不见喔!」
「骗谁啊!那种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油箱十九公升,最高时速两百零一公里,排器量七百五十cc。
也难怪他会形容成铁马,这可是威风凛凛的日本制重型机车。艾尔莎自己骑时,还需要对龙头等部位再做些调整。若问为什么要准备这种东西,就只是直觉使然。她为了该替人类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准备什么东西而再三苦恼,结果一点好主意也没有,于是挑自己喜欢的东西散财,让剩余资金硬生生少了一位数。
虽然隔天就为自己乱花钱后悔不已,不过最后倒是皆大欢喜。
「该给它取个名字才行啊!」
瞧,弓兵骑得这么开心。
他是穿衣服会显瘦的人吧。艾尔莎搂着他比外观厚得多的结实腰腹,小心不被甩下车之余心想:这段在街上直冲的时间里,就让他尽量玩个够好了。
「没人会给机车取名字吧?」
「不给爱马取名字,会觉得很抱歉啊!」
「说得也是。嗯,那就随你喜欢吧。」
艾尔莎不禁绽开笑容。
无论两人构成的画面多么接近一对出游兜风的年轻男女,也丝毫动摇不了事实──他们是即将赶赴死地的英灵与魔术师。看见他快活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言语,艾尔莎的嘴也跟着微笑起来。即使意识非常冷静,明白现在是几个小时后就有一场死斗要打的状况,心里的一角还是淡淡地想着其他事。
今天晚餐……
要事做完之后的时间,该用什么菜逗他开心呢──
时间是在东京江东区内首度观测到刺客活动后,圣杯战争的第七天。
宿命之日,东京湾上神殿决战的三天前。
早在与神王(骑兵)死斗之前,弓兵仍现界时。艾尔莎确定藏匿于奥多摩山区的魔术师一族──伊势三家是圣杯战争的参战者,而与弓兵在东京甲州市街道上奔驰的记忆。
艾尔莎能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他的声音,他的腰,吹抚皮肤的风势,机车后座特有的震动。
甚至自己想了什么,说了什么。
「……喂,差不多该换我骑了吧?你这个弓兵不是没有骑术技能吗?」艾尔莎是脚──或者说屁股坐酸了才这么说。她不确定双载侧坐在这国家是否违反道路交通法,但那特别显眼,便一直跨坐到现在。
「别那么说嘛,我那个时候,还没有人骑马骑得比我快呢。」
「咦,不会吧?会有隐藏技能吗?」
接着是一瞬间的空白。
沉默。啊啊,真是个傻问题。
艾尔莎相信生前的弓兵肯定能自由操控马匹,不过那也仅止于马而已。骑兵或剑兵拥有的骑术技能,是现界为使役者的英灵们才会有的超常骑乘能力。别说动物,就连魔兽、幻兽等幻想种到汽车飞机都能驾驭自如,而弓兵说的不是这种事。
换言之,他不仅没驾照,一开始连怎么骑都不晓得。
「……弓兵!」
「哈哈哈!放心啦,我觉得已经掌握到要领了。」
弓兵任凭瞪大眼睛抓得更紧的艾尔莎在背后抗议,笑呵呵地驾着铁马,往东京西部长驱直入,并说些「话说,我自己下来跑好像还比马快」之类惊人的事实,很故意地加速,加速,再加速。
「还来!你不知道速限是什么对不对?」
「不知道耶!」明快的回答,爽朗通透的音调。
「这样不行啦,还没到就要被警察抓走了。」
「到时候,你会帮我想办法吧?没戴那个什么安全帽也没被抓,不都是你弄的吗?」
说着,弓兵老实地减速到速限边缘上下。原以为他已经完全沉醉在自由自在的兜风之中,居然还知道听主人的话,让艾尔莎深刻地感到弓兵的心思还是在她身上。
其实重获新生的弓兵,在这二十世纪的极东之国想做的事应该像山一样多吧。不过他虽然会让艾尔莎没事干着急,但绝不会让人失望。他的视线始终都在艾尔莎身上,敏锐地观察其反应的细微变化,随机应变。
谢谢你──
这样道谢或许还太早。
但艾尔莎仍不禁期盼,那天、那一刻能尽早到来。
「真拿你没办法耶,讨厌!」
现在还没。嘴边不自主地漾着笑意。
原本想抱怨个两句,要他别闹,却忍不住那么说了。
──我一定是觉得「很快乐」吧。
──即使没侦查过敌情就直接突袭,心里怀的应该是必死的决心。
──与他共度的时间。
──一眨眼就过去了的灿烂记忆碎片。
──就像……对,那时候也是。
†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深夜。
圣杯战争第四天,东京湾上神殿决战的六天前。
在东京都中央区日本桥,人影安静无声地窜过地名由来的桥中央设置的道路元标,弓兵与艾尔莎紧追在后。附近已无人踪。听说这里从前是繁荣的水运之都,到了二十世纪的现在,日本桥周边的商业气息更是出众地浓厚,深夜还在路上走动的人并不多。
守望日本桥的派出所前路边,艾尔莎从车上──此时尚未遭遇少年巽,车还没丢。她咬着唇观察桥上状况。她虽也懂些战斗类魔术,但毕竟不是纯战斗型的魔术师,没有和弓兵并肩合攻英灵的道理。
尤其对方十分危险。
暗影般的英灵。
甚至能将敏捷B+,时有A级身手的弓兵扰乱得措手不及,有双无声迅足的暗杀者。获刺客阶级现界的使役者,正在日本桥街道上进行着高速战斗。
好快,太快了。
失去主人而处于失控状态的英灵?艾尔莎不禁怀疑圣堂教会送来的情报。
即使在战斗中应该不能使用刺客的职业技能「断绝气息」,艾尔莎施了视觉强化魔术的眼睛也依然难以追随刺客。虽并非完全不可能,但顶多只能看见模糊的残像。
「不要追得太过头,弓兵。不需要逼出宝具,能看出她的技能或习惯动作就可以收手了。」
『知道。』传来这样的回答。
路上,弓兵踩在桥边有如石像鬼的麒麟像头上,射箭的同时答话。喉不鸣舌不搬,用的是仅限于主人与使役者之间的通讯术。
『话说回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打的赢的意思?」
『不会死在这里的意思。我不会,她也不会。』
「那样……」
不行吧。艾尔莎将这话吞了回去。
自己这样也不行,不能被他轻松的语气影响。现况是九死一生的战斗,稍有松懈就会要命,脑袋清楚一点。艾尔莎在意识一角如此警告自己。他始终这么气定神闲地说话,是为了不让人多操心而已。
高速移动着应战弓兵的刺客,战斗方式是中距离射击型。她不断同时投掷多把应为魔力形成的短刀混淆判断,试图接近弓兵。
没有任何胡乱突袭的举动。
以一个在四天前杀害自己的主人,为补充魔力维持自身存在而猎食东京无辜民众的使役者而言,她的反应相当冷静。还以为她猖獗到令越来越多的深夜广播节目都拿来当都市传说谈论,应该已是失控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她在池袋到处杀人的消息是假的吧?」
至少该当作她在战斗时仍能保有自我吗?
抓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来越紧。
不是因为愤慨,就只是见到英灵在眼前交战,自然就──
「……不会吧?」
艾尔莎确切感到掌中冒汗。
并发觉紧抓方向盘的手,用力得指甲都快刺破掌心了。
「我在亢奋吗?」
这只是自问自答。
苦笑在脸上漫开。
尽管自己是为了改变世界──倘若这是个不过是用一张薄皮裹着地狱的世界,仅只是出生地座标,战乱国与先进国家的单纯距离差异就会决定生死的世界,不可能拯救所有母子的世界,残忍暴力可以恣意虐杀可爱孩子的世界,那我一定要改变世界──如此不停地痛切祈祷后,她才得到圣杯战争的参战权。
眼见如此狂乱至极,无视物理法则,在音速领域中交击不休的英雄之战,竟然会觉得亢奋。
「真是个肤浅的女人。」
又一声自呓。
──请原谅妈妈这么傻,路卡。
──可是,我不会放弃。只要有他(弓兵)在,我一定能拚到最后。
『哪里肤浅啦?』
突然间,非声之声在脑里响起。
艾尔莎不是对他说的话,单纯是自呓的呢喃,他应该听不见才对,却答得如此明了。在艾尔莎的眼前,弓兵自麒麟像高高跳起约四公尺距离并轻巧地一个翻身,以脚尖朝天,头朝桥面的姿势拉动鲜红大弓,一次射出七箭。
『会在男人赌命的时候为他祈祷的女人,我想都是好女人吧。』
在射出仿佛连影子都能钉住的魔力箭当中,啊啊,他仍继续这么说:
『我喜欢那种女人。』
更快的速射。
在位于日本桥路中央,刻有「日本国道路元标」字样的金属盘正上方,弓兵精确无比的射击使刺客接应不暇,动作停顿。那挥动短刀用力弹开箭矢的迎击法,还是开战以来第一次。在这之前,每一箭都只是闪躲。
『太好啦!如果那一箭还逼不了她动手,我就头大了!这条桥是遗迹吗?好像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嘛,这样我就不能随便全力放箭了!』
爽朗的口吻,差一点就勾起艾尔莎的唇角。
战斗还没完,岂容得下那种微笑。
然而,他明明是穿梭在如此紧迫的生死关头中,却说什么因为顾虑文化财产而不敢全力射击──听了这种猜也猜不到的鬼话,艾尔莎可没办法保持沉默。
「真拿你没办法耶,讨厌!」
不用说,晚点当然至少要念他一句。
不过,现在这样就好。
†
碰触这身肌肤的人,每一个……每一个都要毙命。
凡是有生命活动,无论人或野兽,甚至不具世间正常系统树的幻想怪兽都能照杀不误。
我是死亡,我是毒。
我是以刺客位阶现界于二十世纪极东之地的暗杀之花。
真名为静谧的哈山。
然而──
这城市里出现了碰触我或被我碰触也不会死的人。
一个是少女,沙条爱歌。
一个是少年,曾为来野巽的冰冷尸骸。
第三个是──
†
「你真有一套,我刚才那箭很认真耶。」
那一天,那一夜。
我杀死主人的第四天夜里,在东京日本桥路上的战斗当中。
你对我说话了。
我不禁停下脚步。
当时我不认为你那么说是为了引我分心。
就只是……怎么说呢……
就只是……觉得疑惑。
我了解的不多,但至少知道圣堂教会──
对圣杯战争进行监察活动的圣堂骑士团很避讳我。
也知道他们会提供情报给召唤了英灵的主人。
但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已不再「流浪」。
在月光下重获了值得我侍奉的主人,我长久以来的渴望。
「你每一箭都那么认真的话,不就有机会杀了我吗?为什么不那么做?」
疑问乘舌而出。
溶入寒空。
「该问为什么的是我才对吧?小妹妹,你为什么要杀人?不管你是不是专搞暗杀的英灵,都没道理对无辜的普通人下手吧?」
射箭的英灵啊,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作反英雄吧?
也知道猎食灵魂补充魔力,能维持我继续现界才对。
「因为我需要灵魂。」
「不对不对,我说的不是那种事。」
「不是吗?」
「对,不是。」
真没意义,好空虚的对话。
这么想的我,为了再度加速而稍微改变姿势。
我还没让他见识我的「最高速」。
断绝气息解除了也无所谓,三骑士级的对手,我照样应付得来。
只要拿我的命作交换,杀个一骑不是问题。
我从没想过活到圣杯战争结束。
这身躯,这性命,我都决定要献给主人了。
所以我停下脚步。
所以我仍在战斗。
「永别了。」
这句话是对弓兵所说,也是给主人的诀别。
我要在这里以最快速的方式杀了他。
没有回避也没有牵制,只是直线缩短至极近距离的舍命突击。
突击本身没有意义。
来,杀了我吧。
快,尽管把我撕成碎片吧。
撕裂这虚假肉体而喷溅的大量血液──
一生只能绽放那么一次的毒花。
将侵蚀你的所有细胞,无论英灵还是幻想种都非死不可。
「────不可以。」
英凛的声音响起,身体遭到阻挡。
接着,我睁开了眼。
怎么可能。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所以我只能封锁这段回忆。
笃信是我自己弄错,其实他并没做过那种事。
可是,看吧,我还是想起来了。
他,弓兵,的确在我逼上他面前时,「抓住了我的右手」。
「那样好吗?」
他开口就这么说。
意志坚定的黑色瞳眸,直视着我面具下的双眼。
那火焰般炙热的右手,的确是紧抓着我的右手。
「那样子,你真的甘愿吗?」
†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深夜。
圣杯战争第十三天,东京湾上神殿决战的三天后。
我在沙条家配给我的客房,不自禁地碰触右手。
碰触──不,说抚摸也许比较恰当。
指尖,轻轻划过应封入记忆深处而忘却的感触,男人(弓兵)手掌传来的热度。别想,不可以回想。那是不该存在的回忆,所以我才会上锁。
别想不必要的事,没有意义。我不需要多余的枷锁。
快忘了它。
我──失去哈山.萨瓦哈应有的操守,连在「那位大人」祝福下死去的结局都舍弃,肤浅至极的我,已经得到主人了。
碰触毒肤也不会死的女孩。
在月光下舞动的天使,美的极致。
宛如永恒的少女,沙条爱歌。她就是我的一切,我的主人。
「除了您,我谁也不需要、不奢求,因为我已经满足了。」
双唇编出的声音,徒然扰乱沉淀淤积的客房空气。
哈山,别胡思乱想。
哈山,要抱持信心。
这肉体与灵魂已经得救了。
我已经得到渴求的一切了。往后每一件可能会扰乱我心的事,全部……全部都只是泡影幻梦而已。是我弄错了,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我只能这么相信。
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主人。没有其他……没有,没有──
「……呜……」
有个声音。
该说是呻吟吧。
多半是被我的话引来的呻吟,来自房间中央的沙发。
「我……不想杀……你。」
像是勉强挤出般细微。
那是极力维系不停涣散的意识之余发出的意志。
我直视着声音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仰望着我呻吟的东西,曾在这远东都市生活的年轻人遗骸,眼睛逐渐从浊白变成诡谲红色的活尸(living dead)。
开始掺于眼中的红光,并不是魔眼发动的现象。
我对魔术师世界不太清楚,不过那种眼睛,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那对眼球里的,不过是是种污浊的色彩,显示其遭到扭曲的生命形式。
「巽。」
我呼唤他的名字。
不对,我唤的是他生前的名字。
不对,我是当他仍在世般唤他的名字。
他已经死了。
「被我」杀死了。
但是,我的唇仍留有连同大脑融化,粉碎他生命时的甜美感触。
罪恶感?我没有那种东西。我不是为了魔力,不是想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是为主人着想而行动,为主人杀了他。我应该感到骄傲,怎么会后悔呢?
就连……没错,就连他也该自豪。
为自己没有白死,能为主人奉献而骄傲。
「假如」,我真能那么想──
「快逃。这里,很危险。」
话说得顺畅点了。
术之英灵刚唤醒他,还说得又模糊又缓慢。短短几天就能清楚说成这样,或许是灵核成功形成的缘故吧。魔术的事,死人的事,我都不懂。
在这个世界上,我几乎是一无所知。
就连关于自己的事也经常无法确定。
可是,可是……
或多或少,我还能思考。
例如,思考曾经是巽的东西想说些什么。
「你,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好。」
「快,逃。」
「好,我逃。」
点了头之后,他晃了几下。
那是高兴的表现吧。得永远不断重复「那一晚后续」的他,今晚也同样为我担忧。拯救误闯圣杯战争的外国女孩(我)免于战火波及。
企图阻止圣杯战争的他死亡时的记忆,或者说纪录,一定烙印得很深吧。
我不懂现代机械,但仍忍不住这么想──
他就像个坏掉的机械。
每晚说着「我不想杀你,别过来,快逃」的机械。
每当深夜零点一过,白浊双眼中的红光稍微加强时。
「……你真是个好人呢,来野巽。」
「呜,呜……」
「你已经死了喔。」
「呜。」
「其实你根本就杀不了我。狂战士一定也是个好人吧?」
──我尽可能地屏住呼吸。
──以免我的死亡气息(Poison breath)再继续破坏他的脑。
「巽啊。」
我低声呢喃。
抱着愿望。
以暗藏死亡的双手触摸他的脸颊。
「就算我吻你,你也不会死了吧?」
比起我──
比起那一晚的弓兵,他的皮肤实在冰冷太多太多了。
025
†
亲爱的各界英雄啊。
无论圣杯再怎么迷惑你们。
即使恶龙再现。
你们心中的那份崇高,
也不会因而抹灭。
你们当中的谁都好,
拜托救救世界。
(摘自池袋巷弄中的留言)
†
「──女人啊,女人……」
男子叹道。
在光线照不进的地方。
该处,是纯由完全的黑暗所构成。
东京地下大圣杯。
据说,执行于这远东都市东京的圣杯战争,核心其实是圣堂教会中央的数百名枢机主教之一暗中携出的仿圣杯。可对于兀立在黑暗深渊的男子而言,它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口杯,真的有神圣可言吗?
于人类史留名万世,而如今却被召唤为使役者的英灵们必须流尽鲜血──聚七骑强大灵魂才能运作的奇迹装置,已被男子看透了真面目。其侍奉的少女,他真正的主人没有告诉他答案,纯粹是他独自预测、解析而发掘的真相。
圣杯才不是枢机主教或魔术协会口中的愿望机。
尽管如此──
男子的立场依然不变。
他已是大逆不道的叛徒之身,但不会再有第二次。他现在很明确地划定了自己该站定的位置。
「你们失去许多英雄,流了许多眼泪……」
在名为大圣杯的黑暗前,男子──魔法师闭合双眼。
已有众多祭品献给了它。
而此刻,这口并非圣杯的地狱锅釜正要求着更多祭牲。
「曾为母亲的女人啊,你高贵的英灵牺牲了。」
弓之英灵若得见此景,一定会立刻揭露其宝具的神秘吧。
但他已经不在了。
活存的主人只会在东京的夜里啜泣,不具任何力量。
「身为毒物的女人啊,难道从正义的碎片中,你没得到任何领悟吗?」
狂之英灵与其主人,肯定是宁可抛下一切也要对抗大圣杯吧。
但他们皆已死去。
原是主人遗骸的东西,还每天被可悲的毒女抱在怀里。
026
「当过凡人的女人啊,你的愿望仍未实现。」
枪之英灵也一样,不会让她的爱人(齐格鲁德)蒙羞。
但她也已经逝去。
若在神代,她或许还有点成功的机会,可惜大神的手伸不到二十世纪的极东之地。
「女人啊,为达成己愿而降临末世的英雄啊……」
英雄已矣。
徒留女人的泪滴。
这名为东京的都市,如今恐怕是只能坐待比诅咒更可怕的宿命之刻来临。
「……还没。」
──企盼拯救世界的真英雄。
──仍未到达此地。
──只有食城巨兽的胎动,阵阵摇撼的黑暗之地。
†
「谢谢。」
「谢什么?」
「多亏有你,『我』NOTE才终于明白自己真正该做的事。」
(注:此处的原文为「仆」)
非此刻之时。
非此刻之地。
身披苍银甲胄的骑士,曾对某个纯真的孩子那么说。
因为他是希冀拯救故国的王?不。
因为他是为圣杯而战的英灵?不。
「有时候,选择本身就是正确答案。」
只因他是个■■。
†
「可是……」
黑暗深渊中,男子抬起头。
视线虽消逝在染满黑色的空间中,但其去向应是东京的地面没错。那是在二十世纪末的一九九一年,有着上千万人口居住的远东之都。是一入夜就会显现有如拉下满天星辰的美景,甚至现代文明孕育出的消费欲也不或缺的大城市。
那里,会「有」吗?
即使仍不及这绝望的极尽?
「他会来的。」
男子说道,寄予某种期盼。
「他一定会撕碎万恶,在这世界──」
男子说道,寄予一份意念。
「────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