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
我搭乘开往东京的特快车,坐在常坐的那个靠窗座位。
在五月的晴朗蓝天下,列车已经驶动。月台的景色逐渐往后流逝。
隔壁座位仍是空的。
似鸟会来吗?
我知道她会来。
上周,五月十五日。
说到离开医务室后的我怎么了——
首先,我将毛巾围在脖子上,走出挤满返家乘客的车站检票口。
接着,我立刻冲进车站大楼寻找围巾。到了五月,果然找不到有店家在卖围巾。
不过,我在某间日用品店找到了俗称「圣马赫方巾」的「阿富汗披巾」。
这是一种干燥地区居民所围的大型薄方巾。最近这种方巾已成为知名流行配件。
让《VICE VERSA》中的沙漠部族登场时,我有查过该方巾的围法。这种方巾很方便,既可以围在头上遮阳,遇上沙尘暴时,也能用来包覆脸部。
我心想:「就是这个!」并立刻买下。
为了因应不时之需,我买了两条一样的方巾。颜色为暗黄色,上面印着浅墨色的几何图案。
接着,我跑进盥洗室。
围法有很多种,我采用的是普通的三角形围法。虽然例子举得不好,但看起来就是像围兜那样。
毛巾丢了也浪费,我决定拿来用,于是将毛巾收进背包。
然后,我那天没有再通过检票口。也就是说,我没有搭电车,而是直接搭计程车前往饭店。
「身体很不舒服」等情况并没有发生。
虽然我被勒到昏过去,但只要有醒来的话,就没问题。严格来说,脑细胞似乎受到不小的损伤,但我无法察觉此事。
搭乘计程车的理由在于,雨势很大——
以及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当然是关于似鸟的事。
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她。
如果当初我至少有跟她要个手机号码或电子信箱就好了,现在只能后悔莫及。说起来,要我向班上女生问那种事,实在太困难了。
明天似鸟会来参与配音工作吗?就算来了,我总是没有机会与她交谈。
星期一开始,似鸟会来上学吗?就算来了,我也总是没有机会与她交谈……
时间来到周五早上。
虽然睡前的心情一直很烦闷,不过倒是睡得挺熟的,早上醒来后,也觉得很爽快。
我用饭店的镜子确认,发现脖子仍留下清楚的勒痕。
那是似鸟那双冰冷纤细的手所留下的勒痕。颜色变深了,我想这几天应该不会消失。我确实围上阿富汗披巾,前往配音现场。
我一走进音控室,制作人便向我打招呼,并那样说:
「哦!老师真时髦,很适合喔!」
不管怎样,受到称赞总是令人高兴。乐观的我一隔着隔音玻璃看着声优们,便发现似鸟不在。
即将开始录音前,音响总监对着录音间说:
「那个,似鸟小姐今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村姑A的代演者——」
第七话的配音工作顺利结束。
故事演到原著第一集的最后。也就是演到结束雷普塔西翁的战争后,辛来到现代日本,并发现回到原来世界的真与唯。
影像与大家的演技都精湛到无懈可击。
我和责编一起走到大厅后,饰演真的男声优随即亲切地向我搭话:
「嗨,老师!」
他大概很欣赏我吧?顺便一提,他今天也带着刚入行的女声优,而且这次是两个。
「圣马赫方巾真帅气呀——是女朋友送的礼物吗?」
「这个嘛……算是吧。」
我回答。虽然不能说实话,但我也不想撒谎。即使这几乎是谎言,但导致我得围上此方巾的人的确是「她」。
「咻咻!——喂喂,你过来一下。」
男声优离开新手女声优们,走到我旁边。他用相当亲昵且不会让人讨厌的动作搭着我的肩膀,将脸靠近我的耳朵。
然后,用与真相同的声音说:
「老师,你这样不行喔……似鸟小妹会哭喔,幸好她今天请假。」
「什么?……为什么?」
「因为上次握过手之后,似鸟小妹就一直目送老师离去。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
「你还不懂?也就是说,似鸟小妹看上老师了。」
「……她看上我哪里呢?」
「嗯,应该就是这种个性吧?」
我在周日晚上才回到家。
周五与周六的晚上都是自费住饭店。
这是因为,我想要尽量让脖子上的勒痕消失后再回家。我绝对不能让母亲看到这种景象。
我有事先打电话告诉母亲,我要在东京取材后再回去。
由于是周末,我担心会不会没有房间,不过我总算还是入住了。我松了一口气。
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待在饭店内写作,只有周六下午,我以取材的名义在东京都内观光。
我已经想出了真与唯因校外教学而前往东京(然后辛会出现在该处)的故事,所以我游览了浅草的浅草寺,以及位在附近的东京晴空塔一带,并考虑将这些地点拿来当作故事舞台。而且我还独自去搭乘顺着隅田川流向行驶的船。我拍了很多照片。
虽然我只要一想到似鸟,就会非常担心,但在下次见面前,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我也不能一直在那边瞎操心,经过这番考量后,我安排了这趟观光行程。
回到家后,幸运的是,母亲从本周开始改上夜班。
如此一来,我们几乎不会碰面,我能够轻松地隐瞒脖子上的勒痕。
从周一开始,我正常去上学。
我围着阿富汗披巾去上学,上课时也都没有拿下来。
上体育课时,我说我感冒了要休息,所以班导师与同学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哎呀,就算没有发生此事,我也不会跟班上同学说话就是了。
似鸟——
并没有来上学。
周一、周二、周三都没来。
「似鸟今天也缺席。」
她大概有联络学校吧,所以班导师很干脆地在点名簿上记录。
周四。
也就是今天。
我不晓得似鸟是否会来,但我已经事先做好准备。我把列印出来的原稿藏进书包后,便去上学。
脖子上的勒痕几乎消失了,所以我没有围阿富汗披巾。
当我比平常早一些去学校,并在教室内看书时。
「绘里!早安,好久不见!身体已经好了吗?」
听到某人这样说后,我得知似鸟来上学了。
而且,就算不回头,我也明白她的模样还是跟平常没两样,戴假发搭配彩色隐形眼镜,并戴上眼镜。
「嗯……我染上了特殊的感冒。已经没事了喔。」
从我脑后传过来的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
我听到拉动椅子与坐下的声音。
虽然这些声音我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但今天听起来就是非常舒服。
在打开的页面中,虽然主角正面临重大危机,但我却稍微露出了微笑。
我不知道似鸟露出什么表情。
我还是老样子,一下课就离开座位,直到快要上课才回到座位上。
离开教室时,我会走前门,回教室时则走后门,因此我只会看到似鸟的背影。
接着要上的是国文课。
今天的朗读——轮到我。
开始上课。
老师叫我的名字。
「有。」
我回答。
明明没有人拿着手枪抵住我的头。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起身。似鸟坐在我后面的座位。
我的手上没有拿书。
我只拿着几张列印出来的原稿。
「那个……我今天要朗读的作品……呃……不是书。」
我说。
「什么意思啊?」班上同学们稍微喧哗了一下。不过,震撼度似乎不及《桃太郎》那时。
「这是一部小说——」
虽然我觉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但我并不打算回头。
「书名是《VICE VERSA》。」
后方座位发出了桌椅的震动声。我继续说:
「这就是俗称的轻小说,我很喜欢此作品。虽然文库本出了好几集——但我想朗读的是,尚未出版的部分。」
这并非谎言。
「此部分是作者业余时代在网路上发表的作品,作者出道后就被删除的部分。由于当时完全不受欢迎,所以我认为大部分的人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是个弥天大谎,事实并非如此。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的演技变好了。
我听到正后方传来有人大幅拉动椅子的声音。
拜托你,请别逃避。
我一边拼命地祈求,一边迅速地说明情况:
「故事描述的是,一名角色的死亡场面。呃,这位名叫蜜可的少女是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的角色。她在一场大战中轻易丧命,后来她的遗体被搬到主角面前,场面算是挺毛骨悚然的。」
接着,我在似鸟逃离座位前开始朗读?
「朗读开始。」
「蜜可死掉了吗……?」
辛如此问道。这不像是在大战中大获全胜的王子会说的话。
既温柔、软弱,又不可靠。在家臣面前,可不能展现出这种态度。辛应该非常了解这一点,而且至今也从未展现过那种态度。
「嗯,士兵死在战场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普鲁托的态度则刚好相反,非常英勇威武,完全没有失去任何武将该有的威严。她的态度非常坦然,感觉像是要说,死了区区一个部下,是理所当然的。
(这两人实在都太笨拙了。)
真心想。
辛展现了过去拼命隐藏的温柔本性,普鲁托则刚好相反。辛与普鲁托明明应该展现相反的态度才对——真在心中如此嘀咕。
虽说是朗读,但我只是平淡地念出文章。
我没有投入感情,台词等也念得很生硬,而且声音既小又不流利。
更进一步地说,在朗读中,根本完全搞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辛,也没有说明普鲁托是谁。对没看过《VICE VERSA》的人来说,这段朗读应该会令人难以理解吧。
我不介意。
这段朗读我只想念给世界上唯一一个人听。
我继续念。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真苦恼地问自己,而且也没有找到答案。
在雷普塔西翁,自己是不死之身。宛如游戏角色那般,不管几次都能重新复活。正因如此,真至今才能够「不用拼命地」战斗。他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看到周遭的人死去。
不过,即使像这样,得知过去如此温柔对待自己的那名何蒙库鲁兹的死讯,仍然应该展现出相同态度吗?不感到悲伤好吗?即使自己只打算当作游戏来玩,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无法挽回的真正死亡。
他找不到答案。这是因为,无法思考吗?还是大脑在抗拒,认为没有必要思考?或者是——
「过来。」
听到普鲁托用严厉语气命令后,真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吗?」
她过去从未传唤过真。毕竟能与她面对面交谈的人,只有身为一国之君的辛。
真一脸讶异地转过头,只见那位盔甲上沾染着敌人血迹的武将,用严厉的视线对他下令:
「过来——王子啊,我要暂时借走这位不死之身的替身喔。」
「要确实归还喔,他可是宝贵的战力。」
留下这句话之后,辛为了掌握自军损伤程度与剩余战力而离开该处。
真明白,现在的辛也无睱悼念蜜可之死。
真默默地走过这令人忐忑不安的数百公尺。他被带到的地方是,普鲁托军所使用的简易式帐篷。
真也有听说过,在这种开阔的土地上扎营时,指挥官会跟一般士兵一样使用朴素的简易帐篷,借由隐藏位置来保护自己。不过,虽说很朴素,但这里当然是大本营,尽管是同盟军,但此处并非身为辛部下的真能够进入的地方。
真默默地被普鲁托拉进帐篷内。在这直径不到三公尺之处,由于阳光从顶部附近的缝隙照了进来,所以出乎意外地明亮。里头有一张组装好的简易床铺。
接着,晚了约二十秒才进来的部下们,将一具遗体搬到那张床上。
那是蜜可的遗体,她的腹部染上一大片血迹。
在雷普塔西翁,并没有将死者眼睛合上的习俗。酒红色右眼与黄色左眼正因照射进来的阳光而闪闪发亮。
真的脑海中涌现出最初在地下室见到蜜可时所发生的事,以及在那之后的好几次对话。
该哭吗?该感到悲伤吗?还是该吐呢?——这些他都做不到。
真只能这样想。在这个世界,自己毕竟还是无法感受到死亡,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局外人。
真不明白普鲁托为何要让他看蜜可的遗体,于是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
「看好啰。」
让其他回避后,普鲁托敏锐地回答。她一脱下双手的皮手套,便从腰际间拔出了短剑。
接着,她将刀尖刺进蜜可那颗很大的右眼。
「…………」
真既无法阻止她,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听到了柔软的肉被切开的声音,以及液体迸出的声音。普鲁托正在挖出蜜可的眼睛。
普鲁托用刀子挖出眼球后,将其放在右手上。
「呼!」
然后随即轻轻地将眼球捏碎。回想起来,她的纤细手指果然很有女人味。白色液体稍微从纤细的手指缝隙溅出。
有些液体喷到蜜可遗体的左眼,以及眼球被挖出来的右眼眼窝下方的脸颊上。
她将原本握住的手打开后,手中便出现一颗宝石。球状宝石呈现鲜艳的酒红色。
何蒙库鲁兹的眼睛是主人所镶入的宝石——真回起想蜜可说过的话。
紧接着,普鲁托用左手抓住真的后脑勺,然后把右手压在他那无路可逃的额头上。
「唔!」
真立刻就了解到,额头感觉非常疼痛的原因在于,被用力压住的宝石几乎就要陷进肌肉内。
「…………」
不过,真却无法理解,眼前为何会突然出现蜜可的脸。
蜜可站在真的眼前,距离近到像是要亲吻他似的。
由于距离太近,所以看不到全身,但真知道她没有穿衣服。因为真在视线边缘看到露出了白皙肌肤的锁骨形状。
蜜可的脸上有眼睛,跟之前一样,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
蜜可慢慢地露出微笑,安详的温柔微笑。
「啊,真……」
当真依稀听到蜜可呼喊自己的声音时,蜜可的笑容就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真眼前的是,将右手缩回去的普鲁托。她的神色宛如恶鬼一般吓人。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看到了吗?听到声音了吗?」
「…………」
真一默认后,普鲁托就放下右手,开始嘀咕:
「果真是那样啊……你的不死之身并非魔法呀,而是超越这个世界的人类智慧的产物吗……」
真过去从未看过她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接着,真也了解到,之后大概也不会再看到。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所以就告诉你吧。用来启动何蒙库鲁兹的宝石,并非我们
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宝石是挖到的。那是『伟大古代文明』所创造的遗产。我们无法制作,也无法修复。我们只能赐给他们一次生命。不过,人造人毕竟是生物。只要身体死去,宝石最后也会失去力量。」
「……然后呢?」
「我可是一国之将,给我用敬语,小子。不过,只有今天是例外——蜜可死了。这颗宝石的力量最后会消失。」
「…………」
「只要没有补充超越人智之力。」
「那么……」
「我现在立刻帮你把宝石做成项链,你要把它带在身上。」
接着,真看到蹲在地上的普鲁托所打开的小木箱,以及几条摆放在里面的细锁链。
然后又看到,普鲁托使出非常精湛的技巧,用直到刚才都还握着剑的手来把宝石镶进金属戒指中,并系上锁链。
「你……」
「我出生于饰品工房之镇喔,异世界的男孩。」
真突然听到温柔的女性声音。
「…………」
她是谁?
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因此,我一直想要这样做。我想要过着制作项链的生活,为那些参加婚礼的少女们制作出能够点缀笑容的项链。然而,我的血统不允许我那样做。你相信吗?我可是国王的私生女喔。」
「普鲁托……」
「接触锁链时,我是吉内特。不管到了几岁,无论杀了多少人,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你看,做好了。手伸出来。别弄丢喔。」
真宛如要捞水般地伸出双手,从一脸温柔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吉内特这位女性手上收下这句话与项链。
「只要这颗石头有接触到你的肌肤,就不会失去力量。可以稍微离开一下没关系,
对了,不能让它离开肌肤整整一天以上。当你获得何蒙库鲁兹时,就把那颗眼珠镶上去,这样蜜可就会复活。不管你要明天就做,还是要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做,那都是身为主人的你的自由。明白吗?」
真把项链的两端绕到自己的颈背。虽然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原理,但项链两端只要互相接触,就会一边发出细微金属声,一边结合在一起。真把项链的前端放进胸口。
他一边感受那份确实的重量,一边回答:
「我非常明白了,吉内特女士。」
「不需要对我使用敬语喔。只要说起锁链工房的吉内特,人们就知道是那个广受众人爱戴的亲切女工匠,请好好记住。」
「…………是!」
「我的话说完了。我现在要去埋葬那些战死的人,给我立刻离开。」
「谢谢你,普鲁托。」
「对将军说话时,给我用敬语啊,小子。」
「谢谢你。」
「…………」
「我一定会找到我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理由。我也会找到我能做的事。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别死。」
「别担心,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喔。」
普鲁托慢慢地伸手打开帐篷的入口。
真朝着耀眼的光线跨出步伐。
就这样,蜜可变成了项链。被取名为「瞬间」的少女只要和真在一起——就会永远持续发光。
「不管再怎么冷……应该都没问题吧。」
真如此嘀咕。那条项链会永远温暖地勒住真的脖子。
「我会等待……直到能够再次相见的那天。」
真依稀听到了她的声音。
「——朗读完毕。」
我朗读完后,便迅速坐下。
这段朗读真的很不流利。我停顿了好几次,并重新朗读念错的地方。全身流出令人讨厌的汗水。
朗读到一半时,我就非常清楚,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感到很厌烦。
那是当然的啰。毕竟我一直用很烂的朗读技巧念这篇完全不知前因后果的小说。若要更进一步地说,这篇文章写得相当杂乱。责编要是看到的话,应该会毫不客气地反覆指出问题吧。
看了时钟后,我觉得我大概有勉强符合规定时间,或是稍微超过一点点。朗读时我非常拼命,根本没空注意时间。
幸好老师没有说出「念到这边就好」来制止我。如果我还没念出结尾就被制止的话,我做的一切就会徒劳无功。
我做了想做的事,我不后海。
「好的,那么下次轮到——」
我没有去听老师说了谁的名字。
坐在我后面座位的人,什么都没说。
今天还有另一个机会。
这件事幸运到,让我觉得可以更加地相信上帝。
那是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后,前往图书馆途中经过走廊时发生的事。
我看到了似鸟绘里。
她和两个女生一起在走廊上朝着我走过来。
平常戴的那副眼镜与平常那头长发,及平常那对——用来确实固定住假发的发夹。
只要三人没有进入途中会经过的视听教室,不久后就会与我擦肩而过。
我知道似鸟有看到我。她表情僵硬地低下头,放慢脚步,通过视听教室的入口前。
当我得知我们会擦肩而过时——
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我不需要做笔记。
我只要立刻实行即可。
幸运的是,当时的我——
无暇去烦恼自己是否办得到。接下来,我只需要有效利用上帝赐给我的机会。
我先是与那两个女生擦肩而过。
过了两秒后,再与似鸟擦肩而过。
因此,我伸长了左手。
我初次摸到了似鸟,不,女生的肩膀——
原来那么柔软。
似鸟吓得抖了一下,停下脚步,然后将眼镜与深褐色阵子对着我。
我用大概只有似鸟才听得到的音量说:
「这份人情先让你欠着喔!史黛拉!」
由于我逃跑似地快步走向图书室,而且也没有回头看,所以我完全不晓得在那之后,似鸟变得如何。
我甚至连她是否有确实听到我的话都不知道。
直到放学后——
我才得知结果。
我当时正在教室内打扫。
在这所学校内,学生会依照座号来分组,每周轮流打扫教室。
令人惊讶的是,其他场所,像是走廊、体育馆等处,会在晚上委托清洁公司来打扫。学生们只需打扫自己的教室。
似鸟当然和我不同组,而且她老早就离开教室了。
我先把桌椅撤走,用扫把打扫教室的一半,然后再把桌子搬到另一边,继续打扫另一半——
我并不讨厌这种单调的工作。我喜欢一边呆呆地思考种种事情,一边把垃圾与灰尘扫成一堆。看着整间教室的垃圾与灰尘逐渐被扫成一座山,是件有趣的事。
话虽如此,由于会晚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回家,所以除了轮到打扫的那周以外,我并不会想要参加打扫工作。
那天打扫结束后,当我将扫除用具收进置物柜时,某个女生从我的后方向我搭话:
「那个……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如果没有很重要的理由,其他人不会在教室内向我搭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对方是希望我帮她将扫把收进置物柜。
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不对吗?不过,那只是小事一桩——当我边那样想边回过头时,便看到两个女生站在那。
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拿。
而是狠狠地瞪着我。两人紧紧将肩膀靠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教室内只剩下几个人,而且他们正拿着包包准备离开。我果然是最后一个整理扫除用具的人。
「…………」
其中一人用严厉的口气询问沉默的我:
「中午的时候,你对绘里说了什么?」
这样我懂了。
这两人是当时与似鸟一起走在走廊上的女生。
今天的好运持续不断,非常值得感谢。这两人证明了似鸟有清楚听到我说的话。
我由衷地感谢这两人——
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我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
与不认识的人(虽然是同班同学)说话很痛苦。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紧接着,另一人大吼:
「在那之后,绘里就在厕所里哭了!」
啊,原来如此。
似鸟——
在得知蜜可的含意时,果然也有在列车的厕所内哭吗?
当时是五月一日。
我完全不晓得,得知蜜可的含意为「瞬间」后,似鸟为何会那么感动。
因此,我昨天一边撰写朗读稿,一边再次试着查了蜜可这个词。
然后,我首次发现「meek」这个英文单字的存在。
其意思为——
「老实、温顺、懦弱、顺从。」
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从这个单字的意思来看,何蒙库鲁兹的名字——
就算被误解为不好的意思也不奇怪。
我是带着怎样的含意来为蜜可取名的呢?我想她应该一直很担心这件事吧。
「你有在听吗?」
这句话将我的意识拉回教室。
「你说了什么?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请说些什么啊!我会视情况报告老师!」
我一边遭受两人的同时攻击,一边想。
我想感谢这两个人。
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方法能表达我的谢意。
我只能用不是谎言的话来蒙混过去。
「那个……呃……我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没想到她居然会哭。」
我勉强那样回答后,两人变得更加愤怒。
「够了——你真是个烂人!」
「下次,如果再让我们看到你接近绘里的话,就会指控你是跟踪狂!」
反覆使出宛如连呼巴掌的攻击后,两人往回走,各自抓住书桌上的书包后走出教室,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很感谢——你们两位。」
我喃喃地向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同班同学道谢。
在发生那种事的当天傍晚——
列车已经驶动。
列车顺利地加速,持续地将窗外的世界往后抛。
我呆呆地眺望窗外景色。
不久后,近在背后的那扇自动门打开,发出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
我看到走进此车厢的那个人的黑发后,立刻知道那是谁。
她站在我的座位旁,然后问道:
「隔壁座位是空的吗?我可以坐吗?」
我抬头看向仍站着的她,并回答……
「不行。」
「我的隔壁座位不是空的,请你绝对不要坐在这里。」
虽然措词有点苛刻、很冷淡,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不行吗?」
她又问了一次。虽然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绝对不能同意此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另外一边的靠窗座位如何?今天的山景很漂亮喔。」
当我说到这里后,今天整齐地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的Kamisiro女士,相当不高兴地用鼻子发出一声:
「哼!」
然后,她将似鸟的包包横放进座位后方,并依照我的建议,坐在另一边的座位。
接着,我对站在Kamisiro女士身后的女生说:
「我有帮你占位子喔。」
虽然我打算挤出笑容,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顺利露出笑容。
低着头的她,此时又把头垂得更低一点,然后先是默默地向我递出超商的袋子。
「…………」
我确实地收下袋子。
接着,似鸟一如往常地——
仔细地把黑色长发拢成一束,使其从右肩垂至身前之后再坐下。
「老师……」
我听到了勉强可以听见的细微声音。
我一边把比平常来得大的超商购物袋抱在大腿上,一边看着坐在右边的似鸟。
似鸟没有看我。我在低着头的似鸟侧脸的对面看到Kamisiro女士在瞪我后,便移开视线。
「我……对老师……说了……一个……谎话……」
听着似鸟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一度闭上眼睛。
似鸟愿意坐我旁边,那么,我们能够谈论什么话题呢?她会说什么呢?她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呢?
我完全没有头绪。
老实说,我非常害怕。
不过,我也不能逃走。这是因为,如果她不肯为我起身,我就无法离开座位。毕竟我是在深深了解这点后,才劝她坐在这儿的。
静下心来之后,我再次睁开眼睛。似鸟还是没有看我。
「什么样的谎话?」
我问道。
似鸟终于抬起头来,转向左边看我。她的表情很僵硬,眼镜底下的双眼瞳仁颜色相同。
「我——」
似鸟说:
「只吃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我讨厌其他口味,尤其是海苔盐口味。」
我看向大腿上的超商购物袋。
袋内同时装着法式清汤口味与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
为了说出想说的事,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咦!我总觉得法式清汤口味有点不合理啊,法式清汤原本不是汤之类的味道吗?刻意用来制作点心有意义吗?」
「吓得目瞪口呆」这句话指的应该就是现在的似鸟吧。
从半开的口中露出洁白美丽的牙齿。浅青绿色眼镜后面的深褐色眸子望着我。
「不、不对……」
接着,似鸟的嘴微微地动,随即又激烈地动起来:
「没那种事!我觉得『不准在洋芋片中重现法式清汤的味道』这句话,对最初调出那种口味的人很不敬!那个人肯定是尝试过各种可能性之后,才找到了答案!老实说,我根本无法理解海苔盐口味的意义!单单做成『盐味』不行吗?再加上,牙齿会沾上很多海苔!」
我毫不客气地还嘴:
「对于海苔盐口味主义者而言,那是不可避免的仪式喔。是宿命喔。要是在意那种事的话,就会无法下咽!相对地,只需好好地照着镜子,必要时刷牙即可。说起来,法式清汤口味的气味很强烈,会残留下来。」
「气味?海苔盐口味的气味也不逊色吧?即使对于喜欢的人来说是香味,但对讨厌
的人来说却是强烈的臭味。我认为这个道理套用在任何食物上都一样!说起来,在超商内,你认为法式清汤口味与海苔盐口味哪种比较多?法式清汤口味绝对比较多。如果不去找,根本找不到海苔盐口味。」
「这点我同意,但我们不能单纯地用销售额来谈论这个世界。我认为总有一天,海苔盐口味派会占多数,成为执政党。」
「不会有那天的!说起来,我怀疑除了日本以外,有其他国家能够接受海苔盐口味吗!」
在车掌来之前,我们就这样没完没了地争论。
在对话中,双方都毫不客气。
敬语之类的,连半个字都没出现。
不久后,Kamisiro女士敏锐地从旁告诉我们:
「两位,要验票啰。」
我们停止争论,各自从钱包与怀中掏出车票。然后,与来到走道上的车掌小姐的眼神交会。
「…………」
我不发一语。
「…………」
似鸟也没说话。
「……请出示车票……」
车掌小姐为了完成职务而努力着。
我想道歉的对象就在那里。女性车掌的业务用笑容明显变得非常僵硬。我小心翼翼地交出车票,然后又收下。
似鸟也一边持续避开视线,一边默默地照着做。
车掌小姐检查完Kamisiro女士的票后,把手放在帽缘上敬礼。
「谢、谢你。」
我不太流畅地那样对她说。其实我想要好好地多说几句。
车掌小姐原本打算通过打开的自动门,但却停下脚步,带着有点胆怯的表情说:
「请好好相处喔。」
「感情?当然很好啰?感情好到拌嘴拌个不停。」
我一那样回答,车掌小姐便露出苦笑。
「没事的,我们会适可而止。」
听到似鸟说的同时,我觉得右脸颊碰到了某样东西。
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感觉很柔软。
借由她那副出现又消逝在右眼视线边缘的眼镜,以及车掌小姐那睁大双眼的表情,我才发现那是似鸟的嘴唇。
车掌小姐像是要说「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似地摇头。
「感谢你们的搭乘。」
说完后,她便穿过自动门离去。门迅速地关上。
我转头看向右边。
我先是看到了想用眼神来杀死我的Kamisiro女士的表情与她的犬齿。
「呵呵。」
接着又看到开心地发出笑声的似鸟绘里——
或者是史黛拉·汉米尔顿的侧脸。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本名。
不,两个应该都是本名吧。
在日本时,她会自称「似鸟绘里」——
在外国时,应该会使用「史黛拉·汉米尔顿」吧。
过去似鸟之所以曾说过「用的是这个名字」这句奇怪的话,就是这个缘故。她的意思是指「直接使用自己的日本名」。
我想,似鸟大概是日本与外国的混血儿(也可能只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根据发色,她看起来既像日本人,又像外国人。
只要使用该国的名字,别人就不会对她产生过多的好奇。而且使用当地语言的名字,也有好叫好记的优点。
前几天,我在网路上查到了一件事。我得知「史黛拉」这名字的昵称为「艾莉」。
不熟悉英文的我,不晓得史黛拉为何会变成艾莉——
绘里这个名字就是来自于艾莉。
不管在哪个国家,似鸟都可以被称为艾莉。我得知她的双亲在取名时,有好好地考虑过。
根据我的推测,我高一时,她之所以会就读高二的原因在于跳级。由于读者来信上只写了学年,所以我就擅自以为她年纪比我大。
我猜想,心算能力如此出色的史黛拉·汉米尔顿应该非常会念书,从国三就开始跳级了吧。在外国,那种事应该一点都不罕见。
那封读者来信上写说,她天生就拥有异色瞳。
再加上不管她本人是否喜欢,右眼浅灰色、左眼深褐色这种组合的颜色差异都非常明显。
因此,不管在日本还是外国,她从小就一直被人嘲弄、嫉妒,有时还会遭受霸凌。
所以,现在——
似鸟大概是从转进这所高中时,开始用彩色隐形眼镜来隐藏右眼的颜色。我听说,彩色隐形眼镜原本就是为了治疗正式名称为「虹膜异色症」的异色瞳而诞生的用具。
而且,她还戴上了黑色假发,为了预防万一,她完全不上体育课,以免假发脱落。坐椅背较高的椅子时,也会很小心——
为了不要再次遭受到令人想要自杀的霸凌,似鸟扮演成一名平凡的日本女高中生。
就读国三的似鸟,偶然看了我的小说。
然后,她将自己与遭遇及外表都和自己很像的蜜可重叠在一起。
她寄了一封富含感情的读者来信给我,并收到我目前唯一回过的信。
当我说「我的字很丑」时,她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当时她看过我极为仔细写上的字。
后来,过了一年半——
似鸟得到了饰演动画版蜜可的机会。
我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说不定……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使用了父母的钱或特殊管道。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介意。即使不知道真相也无妨。
我们之所以会就读同一所学校,只是单纯的偶然。
她不可能知道我住哪。读者来信的回信是我到东京开会时寄出的,所以她也无法透过邮戳来得知我的住处。
话说回来——她应该也无法得知我比她大一岁。
虽说是偶然,但在这一带,也只有这所私立高中会如此不重视出席日数。
处境相似的我们,都选择了这所学校。
似鸟一直在我面前演戏。
将「我可不是那位忠实书迷史黛拉喔」演给我看。
我想那天她听到我问「是从何时开始演戏的」之后,之所以会露出不安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她以为她被识破了吧。
哎呀,我的洞察力可没有那么敏锐。
似鸟身为《VICE VERSA》的忠实书迷,
寄信给该作品的作者,
收到作者唯一的回信,
看完整套作品,
而且还争取到了饰演最爱角色的机会——
关于她偷看我背包内的原稿一事,我并不打算责怪她。
当场留下背包就去上厕所的我,非常粗心大意。
当然,我完全想不到似鸟就是史黛拉。
当她得知,自己喜欢到或许已经与自己重叠,终于争取到演出机会的那个角色——
会轻易地死去,再也不会登场后——
我觉得「她也许会想要掐住作者的一两下脖子吧」。
当时,被掐住脖子的我心想:
我真的快要被她杀死了。
就算死掉也不奇怪。
要是车掌小姐没有恰巧路过,我很有可能会死。
不过,我对似鸟没有怨恨。
我没有死,哪怕真的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只是死掉罢了。
我现在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她不要过于懊悔自己做过的事,导致内心受创。
因此,总有一天——
我必须和似鸟好好地谈论这件事。
不过,就算不是今天也无妨。
如果在这班列车上,行的话,我们今后也尽量聊个够吧。
我询问这位亲了我一下,既是年纪比我小的同班同学,又是从事声优工作的少女:
「干才的是——」
我想说的是,刚才的是。
我没有说成,便重说一次。
「刚才的速——」
真可惜。
「刚、才、的、是。」
说出来了。
「那个……演技吗?」
「天晓得,你说呢……我也不知道……」
似鸟一边微微低头,一边用敬语回答。
我擅自决定将不用敬语时的她视为「似鸟模式」,并将采用拘谨敬语时视为书迷「史黛拉模式」。这是刚才决定的。
总觉得,低着头的她的脸颊变得有点红。或许我也一样吧。
「还是说——你是在报恩吗?」
我没有多想就那样问,她随即炯炯有神地抬起头来,正面盯着我看。
「不!还差得远呢——你觉得我欠了你多少人情呢?」
她认真地那样回答,表情非常漂亮,既虚幻又美丽。
我心想。
我希望她能让我拿来用。
我想把她当成小说的角色原型。
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管什么《VICE VERSA》(书迷们,很抱歉),我想要立刻撰写以她为女主角的小说。
我——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占据内心。
❉❉❉
五月二十九日。
时间是,开始于周一的期中考终于结束的周四正中午。
我今天也会在傍晚搭乘平常那班特快车前往东京——
但今天与之前不同,时间非常充裕,不必急着回家。
先在学生餐厅用餐后,再悠闲地回家吧。
当我这样想时,有个女生向我搭话:
「那个……」
当然不是似鸟。
「今后,我还是不会在校内跟你说话。」
上周四,我们做了那样的约定。
那位似鸟仍然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我从刚才就一直听到她把东西往书包里塞的声音。那个声音因为前来向我搭话的女生的声音而停了下来。「什、什么?」
我坐着看向发问者。
站在那儿的当然是同班同学。这名女生留着黑色短发,个子有点娇小,给人很乖巧的印象。
虽然我们一起上过将近两个月的课,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我从未跟她说过话。我想她应该也不是那个……因为似鸟的事而来诘问过我的女生。
她非常提心吊胆地俯视我的脸。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担心她会因为向我这个不跟其他人说话的人搭话,而被班上同学投以异样眼光,便稍微张望四周,但我似乎多虑了。
接着,她用敬语说出:
「那个,关于上周的朗读——」
咦?
总觉得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我脑中,灵敏度不怎么好的危机管理感应器开始运作。
「关于你朗读的《VICE VERSA》中的那段剧情——」
还是逃走比较好喔。
「如果在网路上还看得到的话,请务必告诉我网址好吗?如果已经看不到了,希望
你至少可以把那份列印稿影印一份给我。」
现在应该立刻逃走吧?
这位提心吊胆的女生说到这里后,大概是因为摆脱烦恼了吧,她突然脸色一变:
「老实说呀!」
一下子变得非常开朗地笑着说:
「我是《VICE VERSA》的超级忠实书迷!所有作品都看过了!从七月开始播出的动画也超令人期待的!」
哇!谢谢!谢谢!
「啊……咳……是……那样啊。」
我假装咳了一下,一边用手掩嘴一边说。要是暗自窃喜的模样被发现的话,那就糟了。
「不过,我虽然从第一集刚发售就开始追这部作品,却完全不知道它原本居然是网路小说!」
嗯,因为那是谎言。
「如果可以稍微看到新剧情的话,我想读读看!尤其是你朗读的那个部分!我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不,那是办不到的。
那是因为,我只有重写朗读过的部分,而且责编对我说「虽然剧情不错,但文章有些杂乱」,所以还是得修改,再加上为了强制让那之后的剧情符合逻辑,所以我目前正在修改第十一集的原稿。
我无法将不能说的事告诉她。这个女生笑嘻嘻地直言不讳: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稍微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试着跟你聊聊!」
嘎当!
后方座位发出椅子的摇晃声。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