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从一早开始天气便相当晴朗,万里无云的蓝天似乎预告着未及正午便将攀升至30度的高温。
而蝉儿们的合唱也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一骏河家里的佣人清野大婶一边把濡湿的手在围裙上擦干,一边出门来拿放在门口的报纸与牛奶。她嘴里哼着歌,看着报纸上耸动的头条而皱了皱眉头,接着便转身准备回到屋子里头去。
就在这时候——
「哎呀,是向日葵……!」
她的声音自然地开朗了起来。
那是因为她注意到门檐下方的小小阴影里,有人像是为了要避开太阳直射般在那里放了一束美丽的花朵。
其实清野也有些犹豫该不该称它为花束,因为那是一捆将花茎豪迈第斜切之后用丝绸缎带绑起来、长度将近一公尺的巨大向日葵。清野带着兴奋的心情将它们抱起来之后,被黄色花办包围的硕重花蕊便低下了头,整体重量大概就跟一个小婴儿差不多。
「是给小蜜小姐的礼物吗……?」
每根花茎的直径大概都有两公分左右吧!每一朵都像一个小时前还生长在花圃里,无论是花瓣还是叶子都还充满着生机。
清野大婶想起目前在本馆里面休养的『小姐』。
接着,她又忽然眯起眼睛往道路的远方看去。在夏季因为炎热而浮动的空气当中,前方柏油路上——有一名少年正骑着脚踏车离开,而他身上白色的开襟衬衫则在风中不停晃动着。
***
——暑假终于来到。
原本心里相当忐忑不安的成绩单,也因为期末考前拼命抱佛脚而不至于太过惨烈。反而是技术·美术相关科目的成绩上升这件事让他感到有些沮丧,内心不禁想着「姊姊,你还真是活跃啊」。
「淡谷,你过来一下。」
当雪国在鞋箱旁准备脱下室内鞋时,体育老师把他叫了过去。·
老师原本就凶恶的脸上现在还扬起下巴,散发出三秒钟内没有到我面前来竹剑马上就要飞过去的气氛。
「什、什么事呢,老师——」
托小舞的福,体育分数也提升了不少才对啊!
「事情我都从古叶那里听说了。」
「什么事?」
「你们决定在人力河流祭典上表演话剧对吧!」
雪国微微冒出一点冷汗。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人确实也是学生会的指导老师。
「是、是的,话剧的脚本和企划书应该都已经交给学校了……」
「又和青美女学院合作吗——?」
「这次不是和学生会,而是和社交姊妹会的学生合作。」
「那种小事无关紧要啦!」
担任学生会指导的体育老师打断雪国的话后继续说:
「我已经跟别的老师说了,人力河流祭典与之前在学校举办的玩乐活动不同,附近的学校几乎都会参加,连市长与市议员也会莅临现场。如果没办法拿出东西的话,那倒不如跟往年一样,,只担任工作人员还比较好——」
「怎、怎么会呢?我们已经很努力在做了……」
「思思,这我知道。我才一这么说就被另一位老师反驳了,他还很激动地表示『你应该有看见学生的努力了吧!』」
骨节突出的大手在雪国头上用力摸了几下,把他的头发都给弄乱了。
「既然要参加就要好好干,古叶他们就靠你帮忙了,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
雪国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体育老师黝黑的国字脸。
如果是以前的话,老师一定不会有这种反应。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动,一路累积起来的努力终于出现成效了——周围的人因此而感动并且有所行动,然后自己所处的世界也将开始产生变化。
抬头看着接下来便开始说教的老师,雪国不禁开始发起呆来。
吃过晚饭洗完澡之后——
雪国把已经拿给祖母看过的成绩单放在桌上,舞姬将它打开来后马上就张大了眼睛说:
「呜哇,太厉害了吧,雪国。完美无缺!」
「喂,还给我啦!」
「哇~原来五科平均之后还能够有这样的数字出现啊!」
「刚刚奶奶还批评说,怎么还是这种像棒子一样的平均图表,实在太没意思了。」
那舞姬的成绩又如何呢?刚才听奶奶说好像也很不错。
「思,与其说还不错,倒不如说连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因为已经创下了自己的最佳纪录。
除了平常都是由雪国去上课之外,自己在接受了五中的斯巴达式考生课程洗礼之后,对于考试的忍耐力也提高了。
「达芙妮夫人的英文会话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高分,你在课堂上说了些什么?」
「就是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而已。」
过于粉饰的话一定会被怀疑,所以还是含煳带过就好。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小舞你们也是明天开始合宿吗?」
「思,好像是这样……」
「而且也是表演话剧对吧?这下可不妙了,看来我们得加把劲才行!」
舞姬小声嚅嗫着「雪国……」。
但血液工艺这时正把运动提袋拉出来。嘴里还碎碎念着「换穿的衣物、内裤、内裤」,于是舞姬再度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加油啊……」
「……?我当然会努力啊!」
「要非常努力啊!」
不知道为何舞姬的口气听起来相当沉重。
隔天早晨,两个人一起来到车站前的校车搭乘处时,已经有不少青美的学生在排队等车了。每个人身上还都确实穿着青美的夏季制服。
「应该是暑假没错吧……?」
「对许多社团来说,暑假正是练习的时候啊!毕竟这期间姊妹会大部分的活动都休止了。」
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雪国想起以前舞姬在暑假的时候时常因为有许多活动而老是往学校跑。至于平凡的优等生雪国,当然是待在家里用功,不然就是做家事或是替花除虫来度过整个暑假。
在场所有女生都穿着学生服与规定的皮鞋,而没有任何学生是身穿运动服与球队制服——青美真不愧是大小姐学校啊。
正当雪国感到佩服时,有一群很眼熟的女生开始对着这边挥手。那应该是国中部学生会执
行部的女孩子们,连副会长花江小姐也在里面。
「「早安。我现在就过去——!」」
雪国笑着回答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和舞姬重叠在一起了。
他急忙闭上了嘴巴,站在身边的正牌舞姬也瞪着雪国表示『你这个笨蛋』。
他完全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冒牌舞姬了。
反而是正牌舞姬踩着轻快的脚步往执行部女孩们的方向跑了过去。等待着她的山吹都小姐,跟往常一样熟稔地用身体撞了过去,然后就挽着舞姬的手臂不放。没错,就是那种软绵绵又弹力十足的感觉……
雪国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惆怅与空虚感,只好往原本等待的人那边看去——
「喂……淡谷弟,你脸上那种露骨的失望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有啦……忽然觉得……骨瘦如柴的人类看起来似乎很难吃……」
「你到底是用什么眼光在看待人类啊……?」
就算SEC众人已经觉得雪国有点不对劲,他还是没办法马上振作起来。
他忽然抓住站在角落的古叶鸟子的手。
「有古叶同学在真是太好了……」
「别碰我!」
她一被雪国碰到马上就恶形恶状地说道,顺便还赏了雪国一个巴掌。
「去死吧……轻浮男!」
「何必动手打人呢……」
雪国捣住脸颊呻吟着。穿着制服的鸟子像是要让加速的心跳平静下来般从衬衫上按住自己的胸口。
「古叶同学!校车快要开走罗!」
「别看我这边!」
看来今天天气也是相当闷热啊!
***
时间是古老且优雅的巴黎。怪盗与名侦探藏身于黑暗之中好避开人群,而这是他们之间原本不应该发生的邂逅与诘问——
『——慕修·罗苹!我为了你可以连侦探的身分、地位都不要!请告诉我你真实的姓名,让我看看你真正的面貌吧!』
『……请不要再说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会答应你这个要求的……』
『我明天就要回伦敦了。我当然也知道你身上充满着谜团,但我该怎么办呢?我内心正不停嘶吼着要不顾一切法理将你掳走,直到解开你身上所有谜团为止,感觉好像我才是怪盗一样……』
接着是一片沉默。
怪盗翻转披风之后准备离去,而名侦探则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愿放开。
这时候名侦探要再补上一句台词——
快啊,接下去!接下去的台词啊,名侦探福尔摩斯!
整出戏停顿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雪国急促地吸气、吐气,最后终于保持凝视蝴蝶之宫的姿势深深叹了口气。
「雪国先生?」
「对不起…………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到底在搞什么啊?
回归沉静的小音乐厅里,所有成员同时感到相当无力。
「重来那么多次,真的很抱歉。」
「放轻松一点嘛,雪国先生。」
蝴蝶之宫贴心的安慰实在令人感动。
雪国振作起精神后与蝴蝶之宫分开,接着又一脸认真地缓缓靠了过去。
再试一次吧——
『——慕修·罗苹!我为了你可以连侦探的身分、地位都不要!请告诉我你真实的姓名,让我看看你真正的面貌吧!』
『……请不要再说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会答应你这个要求的……』
『我明天就要回伦敦了。我当然也知道你身上充满着谜团,但我该怎么办呢?我内心正不停嘶吼着要不顾一切法理将你掳走,直到解开你身上所有谜团为止。感觉好像我才是怪盗一样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雪国抱着肚子,整个人笑到连膝盖都弯了下去,而『导演』古叶鸟子的纸扇则用力对准他的头敲了下去。
「拜托你认真一点好吗……………………」
「你那纸扇是从哪来的……?」
「是我做的啦,要我说几遍啊!你这三流演员。」
雪国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发作性的狂笑让他几乎无法唿吸。
「我写的脚本就那么好笑吗……?」
「不、不是啦,古叶同学,我不是因为内容才笑出来的……!」
「接下来拜托你认真排一下,可以吗?」
「了解。」
「由时间顺序列出四大公害病!」
「水俣病、新泻水俣病、痛痛病、四日市哮喘……」
「再排一次!」
雪国再度演了一次同一个场景。
『慕修·罗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淡谷!」
再一次。
『嘻、呜嘻嘻、哈哈哈哈……』
「拜托!」
再度挑战。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淡谷…………」
这次一定要成功。
『…………………………………………嘻、嘻、呜噗……』
「够了!」
鸟子如此宣布。她低头看着倒在地板上如犰狳般卷成一团,拼命忍住笑容的雪国,然后用手指着门口说:
「去洗把脸再过来。」
结果整组人马都一起休息十分钟。
在教职员专用厕所洗了把脸之后,雪国回到做为排练场地的小音乐厅。
他靠着墙壁角落坐了下来。其他人似乎开始排练起没有雪国的场景了。从女扮男装的『怪盗罗苹』——也就是克萝蒂奴侵入坏蛋富豪家里偷东西的开头场景排起。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忍不住笑出来?
『——警长、警长!宝石不见了!』
『可恶,一定又是怪盗罗苹干的好咛!』
他们把预备椅拿来当成装宝石的玻璃箱,然后『警长』芝目与呵警官』大道寺在左右两边到处乱跑。老实说他们的动作相当僵硬,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正全力投入自己的角色当中。
蝴蝶之宫在较高的桌子上帅气地登场,然后说出这样的台词:
呵、『——再见,巴黎市的警官们!这颗《翡翠泪滴》就由我罗苹收下了!』
『可恶的罗苹!』
『我会将它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它放在有钱政客身边根本」点用都没有,我会将它送到更合适的地方!再见了!』
由于设定上她是站在屋顶,所以蝴蝶之宫翻转身上披风之后便往下跳去。真不愧是姊妹会的首席,她的演出可以说相当平顺,甚至连激烈的动作也难不倒她。虽然披风下面穿的是轻便运动服,但一瞬间还是让人产生真正的怪盗出现又消失的错觉。
「OK!先到这里为止!」
古叶鸟子拍了拍手,她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导演了。
「刚才那段怎么样?」
「果然有才华的人就是不一样。」
「哎呀,讨厌啦。呵呵呵呵!」
蝴蝶之宫笑了起来。
「那我们呢我们呢?我们怎么样?古叶会长。」
「也不能再多要求些什么了,只要不说错台词就好。」
「哦,这样啊……」
「还有刚才排到马发出叫声的场景——」
鸟子抬头看着站在后面的豆坂那巨大的身躯,忽然微笑着对他说:
「……你上辈子是马吗?」
豆坂到底是表演了多逼真的马叫啊!
没有参与演出的皇家玫瑰成员单手拿着毛巾靠近蝴蝶之宫,接着以流畅的动作把茶递给她,然后又伸手接下披风:而且还顺便把茶和点心递给芝目,但芝目本人却因为紧张而僵在那里,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
(明明是新人魔法使……)
五中与皇家玫瑰姊妹会。
怎么看都是生长于不同环境的两组人马,现在竟然可以在同一个空问里,为了一出戏剧而共同努力。
雪国远远凝视着交错的人影,忽然感到相当寂寞。
自己最希望能看见的女孩。
一骏河蜜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还没办法下床吗……)
可能是伤势的复原状况不如预期吧?还是感冒还没痊愈呢?
雪国已经担心到坐立难安。为了聊表心意而把家里的向日葵剪断,拿去放在她家门前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他甚至没办法确认花束到底有没有送到小蜜身边。
「喂喂,淡谷!这个场景再排一次之后就轮到福尔摩斯出场罗!」
「知、知道了!」
雪国听见之后挺起了背嵴,而在小音乐厅的正中央,蝴蝶之宫所扮演的怪盗罗苹正以清晰的口齿念出台词。
「简直就像在扮家家酒……」
忽然传出来的声音让雪国吓了一大跳。
他急忙回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入口的门被人打开一半,有几名少女正从那里探出脸来往这边看。
和雪国眼神交会之后,她们脸上出现女孩子特有、同时带有好几种涵义的笑容,接着便转身离去。
由于雪国是男生,所以完全无法理解笑容代表的意义。但他曾以冒牌舞姬的身分在这所学校里上课,所以对这些女孩的脸也算有些印象。
她们确实是——话剧社的成员没错。
「淡、谷~~~~!」
「抱歉、抱歉……!」
「为什么在对台词时完全没有问题,实际演出的时候就讲不出来呢?讲不到三句台词就笑场,这样根本排不下去了嘛!」
「这我当然知道,但就是……!」
雪国的眼眶含着泪水,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笑过头了还是真的想哭。
「试举出四种环节动物!」
「沙蚕、毛枪虫、蚂蝗,还有蚯蚓。」
「麻烦也用点脑筋在台词上好吗!专心一点!」
虐待狂潜力全开的古叶鸟子全力挥舞着纸扇,现在完全看不出她以前那种凡事都嫌麻烦的模样了。在五中学生会里担任会计的一年级学生忽然红着脸呢喃着「古叶学姊其实还不错耶……」,而担任书记的学生则摇着他的肩膀要他快点清醒。
「听好罗,淡谷老师可能会来现场看我们排戏呢,如果出什么差错我一定把你干掉。」
「等等,我奶奶真的有说要来吗……?」
「可能不会来,但也有可能会来啊!」
为什么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要呢?
不过雪国也真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每次只要到了重要场景,他就会忍不住大笑起来,让剧组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完全付诸流水。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就是会笑场……」
「雪国先生……」
「真的很不好意思,蝴蝶之宫。」
雪国对于安慰自己的蝴蝶之宫也充满了歉意。
「今天才第一天而已,我们也不用太急嘛。我看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了好吗?」
「咦?但是……」
「太过于钻牛角尖也不是件好事。古叶会长你觉得如何?」
蝴蝶之宫抓着雪国的手腕,天真无邪地提议着。鸟子听见了之后看了一下手表,「唉」一声叹了口气,接着脸上出现无奈的表情。
下午四点半——
如果是一般的社团活动,现在确实已经是可以休息的时候了;但他们现在是『合宿』,如果在这时候结束的话,接下来的时间到底要拿来做什么呢?
「大家淋浴之后,要不要过来姊妹会会舍里面暍下午茶呢?」
「典子姊姊,我想要玩扑克牌。」
「哎呀,这提议真是不错。」
「五中的各位意下如何?」
「咦?真、真的可以吗!」
与大小姐们玩排一定很有意思。
在一片休息的气氛当中,受邀的SEC众人可以说是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社交姊妹会……)
她们心胸宽广、凡事不过分强求,随时随地保持优雅——雪国对此感到相当佩服。
对这群少女来说,她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人家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喂……淡谷弟,她说要玩扑克脾耶扑克牌。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玩呢!」
「啊——如果要玩可不要输得太惨啊……」
「别说蠢话了!」
那是你们不知道,她们常在午后的茶会时举行赌后大赛,每个人都是一流的赌徒啊!
「对了,晚上空舟运动公园会放烟火,不知道在青美的校舍顶楼上能不能看得见呢?」
「那真是太棒了!」
「……但是,这样……真的来得及吗……」
当古叶鸟子皱着眉头低声这么说道时,她制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后马上快步走出音乐厅。
这时候有一名皇家玫瑰的少女冲了进来,差点就和走出去的鸟子撞个正着。
「你是怎么了?在大家面前露出这种狼狈的——」
「啊啊,真的很抱歉,典子姊姊,但是,我……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请你看一下这个——」
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按住胸口,然后往蝴蝶之宫身边靠近。
她手上的东西看起来是一份放在文件夹里的文件。蝴蝶之宫按照少女所说将整份文件看过一遍,接着美丽的脸庞马上出现相当险峻的表情。
「——这是?」
「今后一个礼拜校内设施的使用名单。请仔细看一下,我们的练习场地第二音乐厅和住宿的白百合馆……明明到合宿结束为止都由我们借下来了……但是这份文件上面却找不到皇家玫瑰的名字。」
「你不会是——」
「我确实已经提出申请了!请看,这是申请书的影本。但这上面就是没有我们的名字。我刚才也确认过一遏,但就是找不到。反、反而是被别的团体给——」
「哎呀哎呀哎呀,各位,请容许我们打扰一下!」
雪国他们忽然有种心脏被人揪住的感觉。
雪国回过头往门口看去,出现在眼前的彷佛是两个礼拜前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发生的情景。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芦屋桂」。
那个剪得相当整齐的短发再加上红框眼镜的组合——错不了,就是青美女学院国中部新闻社社长芦屋桂。
「唉唷,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见到我就都哭丧着一张脸呢!这可真是奇怪了。」
「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芦屋同学。」
蝴蝶之宫用冷静但僵硬的声音提出疑问——
「这张使用名单上面,新闻部的场地似乎从原来的地理教室换成了小音乐厅。可以麻烦你说明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思思,没错。我刚才提出变更使用教室的申请了。没人用的话,我们当然也想用宽一点的教室啊。你看,这就是申请书。」
蝴蝶之宫紧紧盯着对方拿出来的文件影本,然后与自家成员之前提交的文件互相比对。雪国忍不住从后面探头看了过去。
乍看之下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由冒牌舞姬——会长『清亮丽人』的观点来看确实是如此。虽然不知道新闻社要进行什么样的合宿而非得用到这么宽广的场地,但对方提出的申请书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而皇家玫瑰的少女所提出的申请书也找不到任何疏失。
但雪国这时开始翻起了皇家玫瑰这边的文件——
「那个……蝴蝶之宫,暑假专用的申请书呢?」
「咦?」
「暑假得要两张申请书才行吧!除了平常的使用设施申请书之外,还要加上一张暑假用的特别申请书才对——」
雪国发现自己毫无停滞的发言已经让人觉得有些可疑,补上这么一句:
「没有啦,一、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
蝴蝶之宫与提出申请的少女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
果然没有提交出去吗?
少女这时几乎已经快哭出来了。应该是姊妹会在暑假当中很少办活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吧!
「我、我不是很清楚……真、真的很抱歉……」
「请等一下,你先别难过,我们申请的程序虽然有点瑕疵,但也不能这样钻漏洞把我们的场地抢走吧?」
根据以往的经验,按照青美的规则,学校应该要跟先提出申请的社团确认过才行。如果先申请的社团不愿意更换的话,只要把缺少的文件补上去就可以了,所以不是能够说换就换的。
但是芦屋桂面对怒目相对的蝴蝶之宫与提出指责的雪国,却仍然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还有什么错误吗?芦屋同学。」
「没有啊……只不过真的很奇怪,因为小女子明明听说……皇家玫瑰与五中的各位已经不举行合宿了啊……」
「啥!?你说什么!」
发出声音的不是雪国他们而是古叶鸟子。
原本一个人在音乐厅外面讲电话的她,挂断电话之后马上就走了进来,可以发现她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喂……五中的人里面,有谁跑去提出放弃参加河流祭典的申请?」
所谓的吓得魂飞魄散应该就是在说这种情形吧门
「等等,可以稍等一下吗?你说放弃参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懂!」
「刚才市政府的活动主办单位打电话来跟我确认!对方在电话里说『你们真的要放弃参加活动吗?』喂,是你去申请的吗?是不是你?」
「怎么可能!」
「那到底是谁啦!」
鸟子往周围看了一圈,但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那个,长船同学——」
芦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一名少女在被叫到名字之后走了进来,但那种不符合目前紧张气氛的缓慢动作实在让人觉得很火大。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她手里那把盖住嘴角的金箔扇,上面的花样是鲜艳的红色彼岸花,女孩有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以及一头长度超过腰际的乌熘熘秀发。
雪国看过这名少女。当他以冒牌舞姬的身分在青美通学时,曾在中部联的沟通会议上与她说过几次话。
当时雪国只认为她是个非常温和且高雅的少女。
但现在就好像有道强烈的聚光灯打在忽然从舞台旁出现的长船白夜身上一样,让雪国着实吓了一大跳。
「长船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他们有理说不清。我们新闻社不是可以使用这个场地吗?」
「哎呀,那可真是奇怪了,因为在场的诸位——」
长船白夜从扇子后面稍微往古叶鸟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对还紧握着手机的鸟子说了一句:
「对方还没有跟你联络吗?」
「!」
鸟子的脸马上红了起来。
「是、是你做的吗?」
「哎呀,真恐怖,别做出那种吓人的表情好吗?」
「我也想请你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船白夜同学。」
蝴蝶之宫瞬间眯起了眼睛,险峻的眼神从脸上消失,开始转变成充满慈爱的微笑。
皇家玫瑰话锋最犀利的公主终于登场了——
「不对,应该称你们为国中部社团连合代表,还是应该把你们当成学生会的爪牙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有权干涉我们姊妹会的活动了?看来我们皇家玫瑰可能是最近太温和了,才会让人家给看扁——」
听见「学生会的爪牙」这个名词后,雪国紧张地屏住唿吸。他很想大声叫出「不会的,不可能是这样」。
雪国忍不住对白夜问道:
「长船小姐,那个……这件事,小舞她……不对,是我姊姊她也知道吗?」
「如果会长知道的话,身为弟弟的你准备怎么做呢?打算装哭去求情来提升自己的演技吗?」
对方毫不留情地这么回答。
这时雪国甚至有被人用日本刀砍了一刀的感觉。
长船又用相当沉重的表情在哑口无言的雪国面前叹了口气——
「我怎么敢违逆伟大的皇家玫瑰成员呢!你这么说可让我担当不起啊,只是因为尊敬贵姊妹会而不忍心看你们出丑,所以才会主动替你们这么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说出丑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如果可以的话,何不请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她便带领雪国他们到大音乐厅云雀堂去。
「啊,是大哥。」
某人低声这么说道。
从大厅一楼座位区最后面的人口悄悄探头往里面一看,马上就能见到高瘦的舞姬显眼地站在前面。秾纤合度的她今天是T恤与运动裤这种轻便的打扮,目前似乎还没轮到她出场,所以正在舞台下方看着上面其他人的排演。
现在正好是几个话剧社女孩子在对台词。
「学生会长……不是主角吗?」
「唉唷,为什么要有特别待遇呢?」
长船白夜笑着说道。
「舞台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观众的反应。与其让观众见到幼稚且拙劣的演技而感到不高兴,我宁愿得罪学生会让会长只担任个配角就好。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她们演出的内容是改编自日本童话『白鹤报恩』的音乐剧。和式乐器是由专门的音乐社团所演奏,舞蹈则是由热舞社社员担纲,而担任主角的几个演员全部都是话剧社社员。
最让雪国等人感到惊讶的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每个话剧社社员讲话声音都是又清晰又了亮,无论是——嚅嗫声还是怒骂声,明明没有使用麦克风或其他道具,但站在音乐厅最深处的雪国等人也能清楚听见她们的台词。
古叶鸟子的脸开始发绿,而雪国的脸色应该也跟她差不多才对。
「我们去年参加了全国大赛,只是很可惜最后没有得到优胜。就算只是城市所办的活动,我们依然会全力以赴。这么说或许有些骄傲,但我们一定会拿下河流祭典的最优秀大奖。」
总而言之,她的意思就是『看见我们这么高水准的舞台表演之后,你们还演得下去吗?』
如果说完全没受到打击那就是骗人的。
如果要问有没有自信能赢过她们,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蝴蝶之宫的脸红了起来。
「正因如此,我才会厚着脸皮来给你们忠告。虽然很失礼,但依照目前各位的实力……你们应该也有自知之明吧?就算再怎么认真,也是像幼稚园小朋友在扮家家酒一样。」
长船白夜说完后便笑了起来。
这时候的雪国感到非常非常非常悔恨。
「虽、虽然我们现在像幼稚园在扮家家酒一样……」
雪国忍不住脱口而出——
「虽然可能像在扮家家酒一样……但我们很努力地在练习。说不定我们会愈来愈好,说不定能从幼稚园进步到小学生的程度,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啊!」
希望你不要现在就否定我们的可能性。
「哎呀,你是说会拿出成果给我看?」
「在还没尝试之前就放弃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进步。难道不是吗?」
雪国一个人讲了一大串话之后感到口干舌燥。
舞台上面的舞姬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雪国刚才拼命辩解的模样。
长船白夜「啪」一声将扇子合上,她首度在众人面前露出光泽艳丽的嘴唇,接着微微笑着说:
「……那我由衷期待你们的表现。」
第二音乐厅与白百合馆住宿设施的使用权,最后还是回到雪国他们手上。
「我们的代表如果同意的话,那新闻社也没有意见。」
芦屋桂若无其事地说完之后,很干脆就回到地理教室去了。难道她是受到长船白夜的指使才前来捣乱的吗?
至于雪国等人的情况……
「那个女孩以为自己是谁啊!」
蝴蝶之宫早已气得怒发冲冠,虽然其他成员不断安抚,但好像还是按捺不下自己的怒气。
「雪国先生,请你千万不要在意!以她小小的一个社长,根本没有资格在我们这里大放厥词!」
但雪国认为自己没办法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
真的没办法!
刚才学生会以话剧社社员为中心的戏剧演出,水准的确高出雪国他们许多。那一瞬间确实让雪国他们不安地认为自己是否应该参加这次活动。
「不过反过来想——这种状况不是更加激励我们要专心练习吗?」
「感觉上好像不是玩扑克脾的时候了哦。」
不过,其他人的话还没问题——因为芝目和大道寺等人的演出不是那么糟糕;替大家感到愤恨不平的蝴蝶之宫就更不用说了。
长船白夜最后的那个微笑不停旋绕在雪国的脑海里——
(竟然有脸讲出那种话呀!?)
长船她嘲笑的对象——
以及拖累整个团体的人——应该就是雪国自己。
***
舞姬无意间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过去,她马上就发现自己认识的人站在音乐厅的角落。
那是弟弟雪国以及芝目、大道寺、豆坂等人。
此外还有皇家玫瑰姊妹会的所有成员。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好像要回去了。」
站在旁边的久我原纱由奈低声回答。
「……真是见外。既然人都过来了,就应该跟舞姬小姐打声招唿才走嘛。」
「思——感觉上他们好像没那种心情……」
舞姬继续说着,然后又往入口方向看去。
而这个时候长船白夜又回到舞台上来了。可以感觉到附近其他演员全部开始紧张起来。
能力主义再加上绝对的学姊学妹制,是青美女学院所有社团参加者的共识,也是青美女学院社团的特徵。
不待在姊妹会里面享受和乐气氛的女孩们,为了提升本身的能力,每个人都对自己有相当严格的要求。
「让您久等了,会长大人。那我们就开始吧!」
「雪国他们怎么了?」
「我只是去和他们说了一点话。」
长船把扇子交给社员,然后撩起长发确认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她在这里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只白鹤,爱上救了自己的男人而愿意为他牺牲奉献——也就是女主角,更是整出戏的中心人物。
但是舞姬在看见白夜若无其事的表情以及弟弟刚才那一瞬间的侧脸后,总觉得有点担心,因为两者间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当时雪国脸上明明出现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的表情。
「那个……长船同学,刚才你对雪国他们说了什么严厉的话吗——?」
「没有,我并没有说什么特别严厉的话啊!」
长船白夜用在融入角色之前的透明表情侧过脸来看着舞姬。
接着便直接低下头、伸直了手臂,开始化身为一只美丽的白鹤。
舞姬再度回头看了观众席一眼,脑袋里又回想起雪国走出去时的表情。
——长船她一定是在骗我。
舞姬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