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烧开的水声滋滋作响。
鸟子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冒牌舞姬•雪国手中接过毛巾。
「……非常谢谢你。」
「抱歉喔,奶奶她刚好出去一下。」
「啊,嗯……没关系。我只是接到『方便的话就过来吧』的手机邮件,所以就过来了。是我不好,没有事先确认过时间。」
虽然她这么道歉,但是不管怎么想,错的都是擅自变成鸟的祖母。
很久没跟她见面了。自从暑假那一天——在人力河流祭典中跟她分开后就没再见面,所以实际上是睽违两个月了吧。当然,以这个装扮跟她见面则是第一次。
雪国突然有件在意的事,他轻声问:
「……哎,古叶小姐,你瘦了?」
「咦,有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这种感觉。
跟那时候相比,感觉上她下巴的线条更加明显了。纤细的腰肢因窄管牛仔裤而显得更突出,而上衣胸口处好像反而增加了一点份量。
「……这、这样啊?太好了、太好了……虽然我不觉得这么快就会有效果……」
「思……怎么说呢……」
她变漂亮了呢!
雪国被自己擅自产生的感想吓到。
「……淡谷同学?」
「——啊,呜呜呜,思。抱歉,我恍神了一下!」
喂喂,怎么啦?为什么时间非要逐次停止不可啊!
雪国干咳一声,此时厨房里的水壶开始哔哔作响,于是他急忙往厨房方向移动。
「你有事找奶奶吗?」
「因为之前我跟她商量过很多我现在正在写的东西……哈啾!」
她打了可爱的喷嚏。
「喂,真的没问题吗?换个衣服比较好吧?」
「没什么——不过是这种程度的雨,我没问题——哈啾!」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
雪国暂时停止准备茶水,回到客厅来。
「…………突然开始下雨,我本来想在路上买伞,但是又快走到这里了……」
「没关系啦,来,上二楼吧。小舞……不对,我的衣服可以借你穿。」
雪国把她的辩解当作耳边风,几乎像是驱赶似地让她移动到二楼。
「这里是淡谷的房间……?」
「对啊,这是我们的房间。」
将发愣似地喃喃低语的鸟子丢在一旁,他踏进舞姬的领域,打开大衣柜的抽屉,拿出偶然看到的长袖T恤。
「来,穿这件。到这边换衣服吧,我会拉上布帘。」
充满节奏感地说完,他回到『雪国』的领域,抱膝坐在旋转椅上。他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等待她换好衣服。
不久,布帘另一头的剪影扭啊扭地动了起来。
「……淡谷同学,那个……」
「嗯——?」
「那个,可以的话,如果有其它能披在身上的衣服,我会很高兴的……」
「咦,难道会冷吗?」
「因为有点短……」
记得他拿给鸟子的是长袖上衣才对啊!
鸟子畏畏缩缩地从分隔处的书架后方采出头来。她已经穿上雪国给她的T恤了。虽然他觉得袖长应该没什么问题——
(呜哇!)
他哑口无言。
将视线栘到腰部后,他终于懂了。衣服长度非常短。奇怪,舞姬穿这件衣服时,下摆应该有遮到肚脐以下才对,为什么现在才勉强到腰线处呢?肚脐一不小心就会露出来。到底是哪里的布消失了?
考虑到万物遵循质量守恒定律——的话,恐怕是因为她壮观的上围,尽全力把前面的布料往上拉的缘故——吧?
「穿、穿运动衫会不会比较好呢……」
「…………不好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两人红着脸交换位置。雪国在大衣柜中尽可能寻找下摆够长的衣服,鸟子穿着紧绷的T恤,两手在身体前方合拢,等待雪国。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不过这个姿势啊,反而会用力挤压到胸部,让胸部的大小更加醒目耶。
「来,穿这件。我想应该刚刚好。」
雪国不会问「你的胸围到底成长了几公分啊?」这种不知好歹的问题。这次他递过去的是舞姬睡觉时穿的L号男装。绝对不会再让鸟子说这件太小了。
「……好好喔,淡谷跟你都很瘦。」
「哇啊啊!」
她突然当场脱起T恤,让他发出惨叫。
「…………怎么了?」
啊啊,请不要在脱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虽然很幸福,但是请不要停下来。
由于她是以只脱掉绷紧的T恤领口的状态看着他,所以水蓝色的小可爱跟肩膀都裸露了出来。
两条细细的肩带无力地从右侧肩膀滑落。
一条是小可爱的肩带,另一条应该是内衣的肩带吧。每当视线移动,他就无法动弹。有着微妙颜色变化的淡粉色系冲击着他的大脑。
她直接把手从袖子拔出,规规矩矩地调整好肩带后,拿起新的运动衫。她好像在犹豫哪一面才是正面。在这段期间,雪国一直注视着她毫无防备地裸露在外的白皙喉头,以及光滑的锁骨线条。更往下一点,如蜜桃般骤然鼓起的胸部之间产生了强烈的磁力。果然,在她穿着衣服时目测的结果没有错。这已经不是用显瘦的穿搭法就能蒙混过去的份量了。
「……增、增加了?」
「没、没有增加!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就算有增加,也只增加一点点,一公、不对五百公克而已!」
不是的,不是指你的体重,而是胸部的尺寸。
那个,最近衣服是有点紧啦。但是我也在想办法解决喔——她说了许多话为自己辩解,但是感觉上全都为这个假设提供了证明。上一次近距离目睹是什么时候呢?当他回想起正牌雪国那时候的记忆时,就突破临界点了。
(果然、果然变大了吧——!)
他别过脸,做了一个向右转的动作冲出房间。
再忍耐三或四秒,那对急速成长中的凶器也会隐藏到T恤下,一切就和平了,但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了。雪国将一个劲地发热的身体靠在楼梯的墙面上,全副神经都专注于平复呼吸。
「淡谷同学?怎么了吗?」
他无法忍耐。
在她以平常的姿态走出房间以前,他必须想办法处理这个过度在意她的态度。他必须假装自己是女孩子。
在学校——总是能轻松做到的事情,现在感觉困难到令人无法置信。
***
雨愈下愈大。
一骏河蜜细细的发丝也沾上了雨滴,平时就有些卷度的发尾更加卷翘。
舞姬说话了。
「总之——找家店坐下吧?例如说那边的星巴克。」
「啊——我、我还穿着制服。」
这反应告诉她快攻没有用。
不过,舞姬觉得,就算她穿着便服,应该也会拒绝吧。小蜜从刚才开始就不肯正面看她。
「那,我们去那边躲雨吧。你不想被雨淋湿吧?」
她催着小蜜前往的地点是车站大楼的入口。连隔壁的展示窗前都有跟她们状况相似、正在避雨的行人。
「走吧。」
「啊!」
不顾小蜜发出的微弱尖叫,舞姬牵着她的手,有些强势地把她拉过去。
「你想想,站在这里没办法讲话啊。」
「…………说的、也对……」
一进到屋檐下,雨势变得更强了。
小蜜的声音微弱得就好像会被雨声与车声掩盖过去一样。
「最近过得好吗?」
「……应该,还算不错吧。」
「这样啊。不过听你用那种消沉的语气这么说,我会很伤脑筋。」
她把这句话说得像个玩笑,小蜜听了则是两颊微红。
「我最近或许有点没精神呢。」
「为什么?」
「因为见不到你。」
当时小蜜正要从紧抓着的手指间把手抽走,所以舞姬在让她无法逃走的时间点这么说,还加重握住她的力量。
「人啊,对自己说谎不太好呢。」
「……是、是吗?」
感觉好像可以听见某人的心跳声。
那么就再努力一下。
说看看吧——
「然后呢,一骏河小姐。」
「呃、嗯。」
「我可以再跟你告白一次吗?」
这一瞬间,到达眼前路口圆环的县营巴士驶过路边的水滩,在积水大量飞溅的同时,车子停了下来。
小蜜紧接着把手从舞姬的掌中抽出来。
「那那那那、那个个、淡谷弟弟,对不起,小蜜差不多该回家了。我要上歌唱课!」
「那,下次再见!」
她强硬低下头,想结束对话,所以舞姬这么说了。
小蜜在彩砖人行道的正中央停下脚步。
雨滴倾注而下,落在她的肩膀和脸上。
「下礼拜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我不知道能不能过来!」
「没关系啦,我会一直等你。」
她没有回答。
即使如此,舞姬仍然站在离屋檐一步之远的人行道上,目送奔向车站中的一骏河蜜。
不久——SEC的三人来到舞姬面前。
「……喂,大哥,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什么嘛,果然只要进攻,还是可能成功嘛……」
「啊?」
舞姬漫不经心地接过递上前来的白毛巾,粗鲁地盖到头上。
现在的一骏河蜜像个失去支撑的高台。虽然她转过脸背对着,想藉此不要太过在意,但还是会轻易对『雪国』的一举一动产生反应,因而动摇。
弟弟真是的,连『厌恶』跟『迷惘』的差别都分不出来吗?
这么一来,别说是冒牌舞姬了,或许还能用正牌雪国的模样将她操之在手也不一定。
「会长,请帮帮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逃跑了。」
***
跟待在客厅的雪国两人呈鲜明对比,窗外的雨仍未停歇,从屋檐滴下的水滴打湿了他亲手
培育的秋季玫瑰与花草树木。
时针滴滴答答地走过。
顺带一提,祖母菜穗子还没回来。
「……这,咦咦!这是淡谷?真的假的!?」
「就算你这么说也一样啊,是真的。」
「骗人!呜哇,哇——好——小一只……」
古叶鸟子大声嚷嚷,盯着摊在客厅地毯上的相簿。
对雪国来说,那不过是幼稚园时期的照片,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没有那个能力跟女孩子(而且是古叶会长!)长谈,为了打发时间,所以他拿出以前的照片,但意外地很受鸟子欢迎。
「古叶小姐的照片应该更可爱吧?」
「咦——?我不这么觉得。应该说,一直到国中以前,我都土得要命。」
「咦,骗人。」
「啊,妳不相信?还是说,现在的我也很土?」
「不、不是,应该说是没有这回事呢……」
「啊——有种不小心听到真心话的感觉。抱歉喔,我有点肥!」
「所以我说不是这样嘛!」
常常大笑,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喧闹。这样的鸟子,跟雪国一直以来自以为很了解的『学生会长•古叶鸟子』天差地远。
愈是拚命否认,她的肩膀就抖得愈厉害,捶着抱在胸前的坐垫大笑。
怎么回事呢?他作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身在梦里的是她?还是自己呢?
穿着借来的运动衫,紧抱雪国家的坐垫,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放松的鸟子。
这个世界看起来好像有亮晶晶的金粉在飞舞——
「……是真的啦。」
她的脸半埋在坐垫中,悄悄露出微笑,抬头望着他。
「我以前是眼镜书虫。只顾着读书,从来没想过其它事情。我觉得令人怦然心动的时刻只要出现在书里就够了。」
等一下啊——心脏。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心跳加速?
「这是合密喔。我小六的时候,跟淡谷见过面唷。」
「咦——」
「我想他应该不记得了。不过那时我做了很丢脸的事情,所以也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正如她所说,雪国完全没印象。
小六时的古叶鸟子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也不能问她说「能不能至少给我一点线索」。既然她希望自己不要想起来,那么或许这样就好也不一定。可是他非常后悔。
虽然后悔——
「所以呢,要是有改变我的契机的话,大概就是淡谷吧。不管在好或坏的方面,我都改变
了。开玩笑的啦。」
即使如此,目前在这里露出微笑的她无疑非常耀眼,充满魅力。
「啊,抱歉,这该不会让你退避三舍吧?」
「不、不会这样啦。」
房间中的氧气是不是减少了啊!
总觉得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雪国抬头望天。
自己像现在这样穿戴着裙子跟假发,跟她呼吸着同一个房间中的空气,这让他觉得非常——非常——怎么样呢?
「等我完成现在正在写的小说之后啊,我一定要跟淡谷——」
「有客人来了啊——?」
听到突然响起的呼唤声,雪国跟鸟子急忙冲出客厅。
两人争先恐后地来到玄关,看到祖母菜穗子正在脱草鞋。
「奶奶!」「老师!!」
玄关的地毯上,放着似乎是她带回来的、三个看起来很重的塑胶袋。
「啊——啊——跑了好多好多好——多出来啊。这是这段期间内,吐出最多小钢珠的一次。啊,舞姬,这个能帮我收起来吗?是点心跟清洁剂。」
「你刚刚去打小钢珠?」
「小鸟,你来啦。不好意思啊,让你等我了。」
「……啊,不会……没那回事……我没有等很……」
雪国惊讶不已,鸟子则不知所措地僵住。
就在这个时刻,玄关的门又打开了。
鸟子发出足以冲破脑门的尖叫。
「淡、淡谷啊」」!」
原本带笑的眉间一下子出现峡谷一样深的皱纹。她的眼角稍微吊起,手脚马上变得像僵硬的机器人。她瞪着刚从外头回来的舞姬——也就是冒牌雪国——脸上的表情开始千变万化。
「咦,为什么古叶同学在这里啊?」
「没、没没没没有必要特地跟你解释吧!」
「是没错啦。」
「我找的人不是你,是淡谷老师!不要搞错了!」
「这样啊。」
「所以说,我们走吧,老师!」
「啊,你叫我吗?」
「没错,我是为老师而来的。」
「等等、等等啊,小鸟。」
她用力推着祖母的背脊,走向一楼深处的和室。
「小鸟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老师,请不要多嘴——!」
现任作家与未来的作家就边大声吵嚷边消失了身影,之后只留下雪国跟舞姬两人。
两人彼此对看着。
「怎么说啊……无论何时看到古叶同学,她总是又『砰!』又『叽!』的感觉。」
砰咚——叽——啪——
虽然舞姬的说明充斥着状声词,不过总有一种可以抓住语意的感觉。简单来说,应该是说她不通人情、脾气又差。
其实雪国之前也一样,他多多少少也对鸟子下了一样的结论。他认为鸟子平常很可怕,但是偶尔也有可爱的地方,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
感觉上,今天他看见的鸟子跟这个印象完全相反。就好像把照片的正片跟负片反过来一样。在她如假包换的女人味与可爱之中,又带有一丝傲气与凛然。
那就是她吗?
那——也是她吗?
『——等我完成现在正在写的小说之后啊,我一定要跟淡谷——』
那时候,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作什么怪表情啊?脸好红喔!」
「喂,别开我玩笑啦,小舞。」
雪国藏起被射中要害的动摇,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笑了。
「小舞你才是,今天做了什么事?」
「咦——没做什么啊。」
两张相同的脸对看着,然后微笑。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喔!」」
***
在那之后,彼此都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几天。
雪国这一边或许比较忙碌。他忙着准备青美女学院的选举,以及之后的舞会。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好了好了,不要继续吵架!爱&和平!安静、安静!」
哔哔哔哔——!
一下子吹着裁判哨,为在校内爆发的『抢夺演讲地点之战』调停。
「——会长!关于跳舞的曲目——」
「把交响乐社的社长请过来一起讨论!」
一下子又立刻把脑袋切换到舞会的布置上。
遇到小蜜,是在这之中的小小偶然的产物。
那件事发生在新的一周刚开始的放学后,雪国和学生会成员们原本预定在本馆的入口大厅跟业者讨论。
(为什么又吵架了呢!)
假如请礼服出租业者到此服务,大家不但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的衣服,也能压低参加费用。这是因为有人提案说,针对难以自行准备礼服的学生,可以试着推荐她们租借舞会礼服。对平民或爱打扮的人来说,这都是个体贴的方案,然而雪国没有前往本馆,而是在庭院中奔跑。
好像有人发生了口角。
这次似乎是在海报的张贴地点发生了团体战。二年级樱花班的候选人A阵营,以及二年级梅花班的候选人B阵营,听说正在互相指责『那边的海报指名道姓地批判我们』。
业者将在十分钟后到来,他必须在五分钟内解决这边的事件。
雪国一到现场附近,就戴起夹在腋下的武士头假发,装上假鼻子。肩上的竞选背带已经更新完成,从『创造明天的学生会吧•随时接受报名参选』换成『标语是和平•到投票日为止还有〇天』。
「这里有坏孩子吗——!」
他就这样飞越过树丛跳出来,然而引发问题的布告栏前已空无一人。
中庭广场空荡荡的。
(呃、咦——)
然而,要是当事人已经走光光的话,也就算了。
「……学姊,你要回家了吗?」
「啊啊,你果然看得出我是谁!」
小蜜居然静静地坐在他背后的草地上。
本来想干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边说着呵后退、后退白地闪人,但是似乎被发现了。
雪国摇摇晃晃地在小蜜的前方坐下。低下头的时候,武士头的假发顺势掉落在草皮上。
「……好像听说有人在吵架,所以……」
「哦,这么说来,刚刚的确是有那样的人呢……」
「那样的人?」
小蜜点头,指着布告栏的方向。
「没错,全部大约有二十人吧。一开始双方各有五人在吵架,后来两方的同伴都增加了,就开始了说坏话大战。」
大家都认为当言语的子弹射完时就是败北的时刻,于是不断改变策略,最后甚至开始数落对方班级缺点的大赛。小蜜说,身为同班同学,她觉得有点尴尬。
「待不下去的人大多在这个时间点散开了……」
「喔……」
「我本来觉得是不是该出声制止了呢……不过当她们说到级任导师身材肥硕的时候,刚好本人路过,于是大家都被和乐融融地强制请到训诫室去了。」
哎呀呀。
虽然也有之后学生会应该会被波及、受到训斥的觉悟,但他更在意的是小蜜。
「……那,一骏河小姐看到那些人逐渐减少的所有过程罗?」
「是啊!」
他的语气有点讶异——不,或许多少带点惊愕。然而,小蜜仍旧用朦胧的眼神注视着中庭。
「你不害怕吗?」
「总觉得……要离开也很麻烦。」
她好像是认真的。
看来她似乎是在这里读信或类似的东西。或许是为了不让它被突如其来的风吹走,已拆开的信封跟信纸被夹在草地跟侧背包之间。因此他看不到寄信人的名字。
「学姊是为了刚才那件事而来的吗?」
「对、对啊,姑且算是这样……」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有风吹拂而过。小蜜坐着的树荫下,这片草地确实舒服到让人想在此生根。
(——你已经不再为那个时候的事生气了吗?)
(——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可以待在这里吧!)
他无法拿捏好距离。突然被要求将心意说出口后,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在她面前就会胆怯,无论何时都小心翼翼。
「学姊——」
「嗯?什、什么事?」
「你要戴着那个到什么时候呢?」
「啊——好痛!」
啪!
她一抓住雪国脸上的假鼻子,就垂直往外拉,然后放手。由于上面用橡皮筋套住耳朵,假鼻子又啪一声用力弹了回来。好痛啊!
「「一骏河小姐——」」
按住传来阵阵刺痛的鼻子,雪国发出呻吟。小蜜沉默地低着头。很好玩吗?妳觉得很好玩吗?
「………………哈,真滑稽。」
「是吗……」
「真的。」
雪国拿下假鼻子,不让她玩第二次。
小蜜看起来有些惋惜。不行不行,不可以再玩了。
接着,小蜜轻拉雪国的袖子。那个动作看起来好像在确认他的衣服质料似的。正当雪国想
着她要做什么呢?小蜜就直接咚一声,额头靠向他的上臂。
(!)
柔软的头发就在眼前。微微的花香与她的重量告诉雪国,这并不是幻觉。
据他事后推测,她像小猫一样依偎着雪国的时间或许并没有很长。但是,对雪国来说,他
甚至觉得这段时间会一直持续下去。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主动做出这种事。
小蜜白皙的额头自制服袖子上栘开。她摇晃着略为翘起的浏海,抬头看着雪国。
「对不起,我只是充电一下。」
之所以无法直率地感到欣喜,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沙哑,看起来似乎相当疲惫的缘故。
「……你、你能量不足吗?」
「对啊,我有太多必须克服的问题了。」
什么事情这么辛苦呢?
纤长睫毛低垂的小巧脸蛋,让他有种胸口被紧紧揪住的感受。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
「——不能让你来解决。」
感觉上,她好像在跟雪国说「帮帮我」。
然而不知道是否该感到悲伤呢,这句话之所以没说出口,毫无疑问,是因为她从雪国身上『充电』过的缘故。
不是这样的吗?是他太一厢情愿了吗?
她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呢?
最后,从他袖子上放开的手有一瞬间碰到雪国的手背。彷佛一直在他手上流窜、鲜明的温热手感,始终令他无法忘怀。
所以雪国想要寻找自己能做的事。
「你真是个大闲人呢!」
那位夫人倚靠着与商店街极不相衬的BMW,随便地说出过分的话。啊,吵死了,走开啦走开啦。
「你没有其它事情可做吗?」
「如果没事,就请您快点到别的地方去。您不是也闲得要命吗?」
「停车场满了呀,我只能在这里等。」
喔,是这样啊!
隔了几天,当他来到井村屋时,发现她又在路上看热闹。
她用精心保养的坚固指甲,抚过波浪状的卷发。现在的她仍然用好像可以拿去当博德人偶的可爱容貌,说出如斩铁剑般锐利的话语。她以不冷不热的态度,望着从各方面来说都装扮『错误』的雪国。
「你就这么想买到面包吗?这段期间你应该也来过吧!」
「对啦,真抱歉喔,我都用同一个模式。」
「都穿成这样?」
「请不要管我!」
「小雪。」
呜,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雪国在路旁认真做完伸展操,将贝雷帽用力塞到自己的短发上,重新绑好水手蓝的缎带。
小蜜没有精神。既然如此,就要喂食井村屋的面包。
虽然觉得自己的思考公式非常单纯,但他真的想为小蜜做些什么。
自从注意到比起冒失地从正面冲入店内,穿上女装时的战绩更好,于是他开始用『小雪』的装扮结帐。要是没有奇怪的旁观者,这副装扮可以说太棒了。
「穿裙子不会很难受吗?」
「这没什么,反正又没有叫我在衣服下穿衬衣。」
平淡地回答后,他才注意到这并不值得自豪。那位夫人不就因此感到不舒服而哑口无言了吗?
雪国觉得非常丢脸,但是对方嘴角放松,露出一笑。
「——也对呢,相较之下的确好多了。哎,小雪,出炉的时间不是快到了吗?」
「呜哇,糟了!」
他今天的目标是限量哈密瓜面包啊!
看到店里忽然开始人挤人,雪国连忙冲了进去。
然后,当他扮演完说着『呀呜☆』、『哈嗯★』的女孩子走到店外时,『Diva』跟车子已经消失了。
(……什么嘛,我好不容易大丰收呢!)
他看着满满的塑胶袋这么想。他本来还想秀给那位夫人看,这样应该多少可以自豪一番的。
不过,要是能让小蜜高兴起来就太棒了。
***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房间。
「——你怎么了?小蜜。你完全不专心。」
小蜜猛然回神。
母亲——同时也是个严格的歌唱老师——坐在钢琴前凝视着自己。小蜜发现刚才的声音,来自于母亲粗暴地将谱架上的乐谱合起时的动作。
一直到母亲这么做之前,她可以说完全没注意到。
「对、对不起……」
「正式上场时,绝对不能心不在焉地唱歌。赤口音大的理事也会莅临喔。」
「对不起……」
小蜜低下头。的确,因为在想事情而忽略歌曲的品质,这是最糟糕的态度。
「听好了,上歌唱课时,要随时保持神圣的心情——」
突然间,佐和子倒抽一口气。
「啊,不要哭啊,小蜜蜜!不要哭!刚才妈妈说得太过分了。」
「呜……」
原本严格的表情一变,佐和子非常慌张地站起身。然后她像是要把小蜜折断似地,用力抱住眼前小蜜的头。
「啊呜,母、母亲大人,好痛苦……」
「可爱的孩子,可爱的小蜜蜜。你真的就像天使一样,请原谅容易生气的妈妈。待在国外的旅馆时,我时常会想,为什么没办法把你折起来随身携带呢?」
所以说,小蜜快被折断了啊,母亲大人。
「但是呢,我不会重蹈大吾的覆辙。你应该要待在固定的地方,安定地生活才对。请你明白我的苦心。」
总是很强势,对歌唱也相当严格,然后似乎太过疼爱独生女的母亲大人。
一边被当成抱枕磨蹭,小蜜一边思考。
每当结束长期工作,有了空闲时间,佐和子就会像想填补跟小蜜之间的空白一样,想把小蜜留在身边。首先是在家中进行严格的歌唱课程,并在课程的空档带小蜜去认识她所尊敬的舞台相关人员。
对小蜜来说,这跟被放着不管时的差距太大,大到让她不知如何反应的地步。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跟妈妈说说看吧。嗯?」
小蜜在她怀中摇头。
「真的吗?真的连跟妈妈说都不行吗?」
「我没问题……」
「是吗?是这样吗?真的?」
佐和子确认过好几次后,终于放开小蜜。
让她累积身为歌手的经验,让她看见自己走过的世界,还有在见面时要不吝于肢体接触。这些对时常不在家的佐和子来说,似乎是最高级的母爱表现。
小蜜听说,她明晚要跟佐和子一起出席某位知名歌唱老师的宴会。
参加者有〇〇音大的教授,还有声乐家XX大师。小蜜也觉得,要是自己哪一天能进入与音乐有关的学校就读就好了,所以她很高兴可以累积珍贵的经验。虽然高兴,但是这应该是从学院毕业很久之后才会面临的问题。
最近的佐和子除了想把小蜜放在身旁,另一方面,她看起来似乎为某些事情感到焦躁,这让小蜜有点害怕。
不过,她目前在思考的,是与此完全无关的事情——
「……总之,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她撩起长长的黑发,总算变回原本冷静的佐和子。
「剩下的就等晚餐后再继续。在这段期间,至少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喔,随便你用什么方法。」
「啊……是……」
「清野说,她今天会做汤豆腐。」
佐和子轻敲小蜜的头,走出充当练习室的西式房间。
然而小蜜还是无法移动。
于是视线自然而然地游栘,她的目光栘到墙上的时钟,现在快要六点五分了。
今天的课程原本预定持续到六点半,所以算起来有将近三十分钟的空档。
——现在过去的话,还来得及吗?
『淡谷弟弟』跟她约在今天。
那个少年是否还在车站大楼的屋檐下等待小蜜呢?
她觉得不可能。再怎么说,现在已经迟到一小时了。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说过她一定会去。虽然大叫『即使如此,我还是会等』的人确实是那个少年。
(学姊……)
小蜜曾经等待过,曾经在没受到任何要求的情况下等待过。那是在突然下起大雨的游乐园。虽然害怕,小蜜还是无法移动。
直到清亮丽人到来为止,她想她一定在那里扎下了根吧。
小蜜吸气,然后吐气。
「——哎呀,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在铺着木板的走廊上笔直前进。
她会露面,确认他在不在。如果他在,就要为自己暧昧不清的说法跟他道歉。首先要做的只有这件事。如果他不在,她就能放下心来,回家里去。这应该是个毫无缺失的计画。
小蜜只从上学用的书包里拿了定期票就离开家。
走路到离家最近的车站要花十分钟。从那里搭电车到空舟站也要将近十分钟。她快步走在天色已暗的住宅区街上。
就在此时——
「——等——等啊!」
后面传来非常大的声音,紧接着咻一声,一阵风吹过。
那是一台脚踏车。非常普通的脚踏车叽的一声,使出有点像在甩尾的侧滑,在小蜜前方五公尺处停车。
她的呼吸差点停止。
「嗨,晚安,一骏河小姐。」
——是『淡谷弟弟』。
结果变成要绕远路回家。
喀啦喀啦喀啦……淡谷雪国牵着他骑过来的脚踏车往前走。空转的链条与踏板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这里是沿着人力川的单线车道,附近有许多公司与小型工厂。晚上时,路上的灯光会全部消失,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但是在晚饭前的这段期间,路上有许多急着回家的学生或上班族、遛狗的居民来来去去,非常热闹。
虽然感到安心,但是有些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更让她担心。
例如说——他在自己身边这件事。
「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想我大概让你等了很久。」
「那没办法啊,一骏河小姐说过不知道能不能来。」
「是没错啦。」
「等了一段时间,知道你不会过来,然后就结束了。我没有怨言。」
雪国爽快地说完,然后看着小蜜。
「所以就由我来这里见你。」
小蜜只能低下头。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很抱歉?很麻烦?还是很高兴?自己的想法属于哪一个?
「哎,你刚才想去哪里?」
刚才打算要去见你——事到如今,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是……去、去买一下东西。」
「这样啊。」
明明身上只带着定期票,真亏自己说得出这种谎言。
「嗯——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妳该不会正在跑来见我的途中呢。」
小蜜完全无地自容,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逃走。
「钦,一骏河小姐。」
「是、是!」
「要不要来打赌?」
听到出乎意料的一句话,小蜜不禁抬起头。
淡谷雪国握着脚踏车的把手,望着来来去去的人们。
远方有一座横越河流的桥,他用穿着制服的手指向对岸。
「来猜猜看接下来第五个过桥的人是谁?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
「要求什么啊?」
「什么事都可以啊。你赢的话,可以要求我『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之类的。我觉得那可以方便地运用在很多地方啦。」
小蜜说不出话来。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听到这句话的自己好像反而会因此感到受伤。
雪国好像不太在意,喃喃说着「我要用在什么地方呢」。
「钦,算了。总之就用在跟你有关的事情上。」
「淡谷弟弟!不要随便——」
「我赌经过的人是一个爆炸头的拳击手。」
啊?
对着张开嘴巴的小蜜,雪国满脸自信地露出微笑。
「你觉得机率很低?扭转这种结果会让我觉得很愉快。」
——她愈来愈火大了。
这个人总是随便地说这种话,他到底是想赢?还是不想赢?
「……你真有自信呢。」
「来吧,你猜猜是谁?」
「我觉得结果会很普通,是个一般的学生。」
她不会故意赌机率低的选项,她要用最正统的方式一决胜负。
「嗯——真是毫不留情呢。」
「是擅自赌在奇怪选项上的淡谷弟弟不好。」
小蜜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总算有了这样的余裕。
「来,从谁开始算是第一个人?」
「那么,就从那个人开始。」
一个状似0L的女性恰好走上桥,她好像就是第一个人。
第二个人是看起来正要去上补习班的小学生,那孩子骑着脚踏车迅速冲过桥面。
「……小学生也算学生吧。」
「呜哇,这个范围太广了吧?」
「不管是大学生还是职业学校的学生,只要有学生证就算学生。」
「你太狠了!」
对着忍不住发出惨叫的雪国,小蜜脸上绽放出有点坏心眼的笑容。
第三人跟第四人一起到来,是对高中生情侣。
「啊嘎——!」
只能大笑了。小蜜掩住嘴,肩膀抖动,拚命压抑住即将满出来的笑意。
「一、一骏河小姐,要不要换到下一座桥再赌一次?」
「不行啦,都到这个时候了。」
一起等待吧。
小蜜擦掉眼角的泪水,站在因不同的理由而眼中含泪的雪国身旁,双手交握。
然而,两名高中生通过之后,桥上的行人就完全绝迹了。小蜜只能焦急地翘首盼望。
就算她赢了这场赌局,她也想不到要命令这个少年做什么事,不过要是能挺起胸膛跟他说「如何啊」,让他大吃一惊的话,她就满足了。
「一直都没有人来呢——」
「我有种死刑犯的心情。」
「啊!」
来了。
第五位行人。
小蜜的声音一下子充满活力,但下一刻她就僵住了。
(咦——)
怎么搞的?是洛基,脑中开始播放洛基的主题曲。
只有街灯的光亮浮现的、有点昏暗的桥对岸,有一个身穿宽松运动服、戴着太阳眼镜、顶着爆炸头的男人跑了过来。他身旁跟着一个骑在越野车上的教练,刺拳、刺拳,直拳、直拳,他脚下踏着轻快的步伐,交互作着假想练习,一边毫无停滞地跑到桥前,朝小蜜两人的反方向跑去。
「速度慢下来罗,强尼!」
「是!」
「新人赛快到了,不要松懈啊,强尼。」
小蜜搞不清楚状况。她还搞不懂状况,但是他们就这么消失在黑暗的另一端。
喜欢扭转几率很低的结果?说这句话的人是身旁的他。
他的确秉持着幸运之名,招来他所期望的未来——
「太棒啦——!」
雪国握着拳头大叫。脚踏车倒下了。他并不在意,大叫着在路上转来转去。
「哎,你没有疑问吧。我赢了!我赢了!」
「请、请不要黏在我身上!」
面对他用力扑向自己的天真行径,小蜜发出尖叫。
「那么,我要拜托你。」
「什么事!」
「这次的舞会——能让我当你的舞伴吗?」
她吃了一惊。
「咦,你觉得不行吗?没问题啦,我好歹有个亲人在青美。」
「不、不是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虽然知道,但是如果要问她是否能就此点头答应,那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小蜜跟学姊!)
预定要一起跳舞。她本来想这么说,但在即将开口前突然感到不安。
喂,一骏河蜜,那真是现实中的『清亮丽人』所说的话吗?
要是她告诉自己,那全都是在吃炒面面包时幸福梦境里看到的幻想——小蜜将无法反驳。
「钦,反正只是个请求,答案请在下次或其它时候告诉我。」
「咦?可是!」
下次也非得两人单独见面不可吗?
「喂,等一下,淡谷弟弟!」
「再见罗,下礼拜见。」
他拉起倒下的脚踏车,利落地跨上脚踏车坐垫。
奔驰而去。
「笨、笨、笨蛋——!」
即使她大声叫喊,那个瘦小的背影也没有转过头来。
***
正在减重中的爆炸头拳击手『强尼•芝目』进行过充分的假想拳击训练与慢跑后,跟教练『麦格农•大道寺』一起绕过街道转角,进入附近的KTV。
—上楼进入指定的包厢,豆坂立即上前迎接两人。无视于不知为何正在播放中的『相川品子组曲』,两人先脱掉假发再说!
「好热!」
「哦,辛苦了。」
他把假发用力丢到沙发上。蓬松的爆炸头假发弹了一下,然后掉到地上。
「搞什么,这种闷热的感觉,真亏大哥跟淡谷弟能一直戴着这种东西啊。」
「我可不是爆炸头喔——」
转头一看,舞姬也来跟他们会合了。
这是一出为了让一骏河蜜陷入近似恋爱的心情,连SEC都被卷入其中的大骗局。她装扮成爽朗的美少年,刚才大概拚命进攻了一番。
舞姬脱下高领学生服上衣,坐到沙发上。她两腿敞开,将短发随意往上一拨,一口气暍光她点的可乐。
「…………啊——累死了。」
怎么觉得她的『男子汉』度飘升得比平时更高。
「怎、怎么样啊,大哥。有进展吗?」
「能、能跟她甜甜蜜蜜吗?」
「太过头的话,她会不会退缩啊?」
大道寺、豆坂、芝目依序发问。
「嗯——那个啊,再加把劲,应该就没问题了……」
「根、根据是?」
「经验。」
少年们无话可说了。
「这、这是什么啊,会长。我胸口这无谓的悸动就是恋爱吗,恋爱!」
「不要慌张,大道寺组员。只是你的心一时之间少女化罢了。」
「人气王真不是盖的!」
照射到舞姬所发出仅对女性有效的受欢迎光波,SEC成员们的睫毛开始像少女漫画一样伸长。
此时舞姬低下头,持续了一阵子的深呼吸,接着缓缓起身。
「怎么了?」
「我要去厕所。」
砰的一声,她开门走了出去。
芝目等人总算得以逃出少女的咒术。
众人精疲力尽地背靠在沙发上。
「……刚才真危险。」
「我还以为会被去势呢!」
各位,蛋蛋都还在吗?伴随着点名,众人开始检查身体,确认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再这样下去,大哥真的会攻陷一骏河大小姐的心吧?」
趴倒在地的大道寺这么说。
没有人出言否定。根据他们自身的经验,结论就是如此。
问题在于……
(「这样好吗」这一点。)
她的技巧高超。所以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这种想法。
「感觉上,大哥没什么罪恶感呢。她有一种『反正是双胞胎,长相相同,那么不管是谁追求她都一样吧』的感觉。」
「不,我觉得不是那样。」
她应该有做出区别,严密地做出区别。但是,她的行动并不是以守护雪国的幸福为最优先。
弟弟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应该要得到幸福,而无论是谁扭曲了这点,她都不会原谅。这或许是近似于愤怒的感情吧。再怎么说,这都是深爱着双胞胎弟弟,与他一同成长的舞姬个人的价值观,旁人绝对无法干涉。
「你的意思是不用在意,对吧?」
「——要是能在普通的情况下相遇就好了……」
「啊?」
芝目想,这样的生活很快就会结束,舞姬将回到青美。这件事情不停在他的脑中浮现,无法控制。
因此芝目夏彦无法嘲笑淡谷雪国迷惘的模样。
希望即使男生身分的雪国已经被划清界线,还能继续以女装的身分供给一骏河蜜面包。此时对芝目夏彦而言,跟『名誉大哥』以SEC的身分合作是他唯一的连接点。
他只能祈祷雪国不要狠狠摔一大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