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
虽然淡谷雪国是个烦恼的考生，但他觉得唯有「作家」这两个字不能纳入未来目标中。
为什么?因为身边的实例太过强烈了。
「——咦，什么?你说什么?第一百二十页的第二行?我把毒物致死写成药物致死?像这种错误，你那边随便更改一下就好啦。下一个下——啊啊不行!那边是伏笔!你要是改掉我就诅咒你!呜耶耶耶耶耶!」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大战啊?
似乎从昨天开始就被逼得很紧的祖母，到了早上依旧握着听筒。她是讨厌西服的和服派。然而她身上的绌布和服下摆紊乱，骨节突出的指尖沾有斑驳的墨渍，再加上她的脚边满是出版前的制版用原稿，上面用彷佛扭动蚯蚓般的歪斜字迹写着「弃尸」、「死后僵硬」之类的名词，而且还是用红笔写，看起来非常恐怖。
比什么都还要恐怖的，是握住听筒的祖母那因睡眠不足而充血的双眼。
「……好像进入最后阶段了呢……」
就算待在离客厅有段距离的厨房，那股恶气与杀气仍完全传了过来，让他觉得有气无力。
就雪国的立场而言，或许该对祖母说：「星期六一早就在工作，真是辛苦您了。」但是一大早就落到必须看着出版界恐怖秀一边吃早餐的窘境，他会梢有微词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今天一整天都会有讲电话的声音，看来不会有能够安静读书的环境。
「小舞，你今天都会待在家吗?」
「不会——我有预约挂号。我应该马上就会出门了。」
「这样啊。」
而他身旁的舞姬身穿睡衣，却平静地吃着饭后的优格点心，这点真了不起。
她已经出院一段时间了，但是伤势还不会马上康复。到门诊请医生诊断伤势的生活似乎还不会结束。
雪国把自己的碗盘叠在一起，站起身来。
「那么小舞，你那份吃完后，就先放进洗碗槽喔。」
「我知道了。雪国也要出门吗?」
「我要去中央图书馆一趟。那样应该会比较安静。」
他望向电话的位置露出苦笑，舞姬好像也理解他的意思。
「代我向古叶小姐问好。」
「咦——」
正要踏入厨房的脚停住了。
「呃，咦，你不邀古叶小姐一起去吗……?」
「不……我没有那个打算……」
怎么了?很奇怪吗?
雪国真心对舞姬的话语感到吃惊。
「抱、抱歉，我不太了解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该邀她一起去比较好吧，是这样吧?」
「不是啦。只是我自己误会了吧。」
「但是——」
「等一下啦。冷静点，雪国。认为呵一整天都应该跟喜欢的人黏在一起b那种人才奇怪呢!」
被她大声教训后，他才总算能恢复冷静。
「不要勉强。用一般的方式交往就好啦，一般的方式就好……」
「……也对呢。谢谢你，小舞……」
他们略低着头对彼此这样说，然后结束了这场对话。明明待在家中，却有种诡异的沉默笼罩着彼此。接着，雪国便走到厨房洗碗。
难就难在他不知道何谓『一般』啊——不过说出这点也无济于事。
如往常一般，他骑着脚踏车前往市立中央图书馆。但是在这种时期，跟他有类似考量的学生似乎相当多。不管是馆内的自修室跟阅览室，甚至是儿童区，所有称得上桌子的地方都被占满了。
当雪国无奈地准备回家时，他发现附设的咖啡厅有空位。
「…………」
他考虑了三十秒左右。
考虑过时间与钱包状况的结果，他心想「暍咖啡的这段时间读个书应该没问题吧?」便在那边放下提包。向前来点单的女服务生点了咖啡后，他拿出单字手册。
在他差不多背了三个左右的单字时，有对看起来像高中生的情侣坐到对面的座位上。每当看到他们感情融洽的模样，就觉得刚才或许还是该打个电话邀请鸟子来的，心中有种莫名的后悔。
受到古叶鸟子告白，是在雪国与小蜜分别之后。
明明低落到觉得这就是世界末日，却又从意外之处被宣告要继续打延长战。
——我喜欢淡谷，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末日还没到来，他也还有该做的事。他觉得这句告白仿佛在鼓舞他去完成那些事。
实际上，世界末日不会因为区区一次失恋就到来，雪国必须度过身为空舟五中考生的每一天。
大概是因为舞姬的温柔吧。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后，她什么也没说，最近还开始主动提起鸟子的名字。
然而一开始交往，他就感到举步维艰。分别度过礼拜六是否是正确的呢?他没想到自己会为此这么烦恼。
可以的话，对于因为自己而背负着众多负担的舞姬，雪国不想给她带来多余的担忧。虽然会主动说出鸟子的名字，但是舞姬偶尔会露出仿佛受了伤、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份无奈心情的眼神。要是可以不看到那种眼神就好了——
「那个，您该不会是淡谷先生吧?」
此时，有道声音阻断了雪国的思考。他的目光一离开单字手册，就看到一位少女维持着从旁窥探这个方向的姿势，露出腼腆的微笑。
唇瓣上搽着暗色系口红，服装以全黑亮面皮革为主。不管怎么看，她都像个走错地方的庞克少女，然而浮现在她脸上的神情显得善良且温和。
「……呃……」
「啊，您果然是淡谷先生吧。淡谷雪国先生，是我，青美女学院的高天原莉波。」
「呜哇，咦?啊——!」
「好久不见。从抢婚行动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了呢——」
「该说是好久不见吗?啊，请坐请坐，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坐这边吧。」
「哎呀，谢谢您。」
他马上栘开放在椅子上的杂物，为莉波空出位置。莉波边留意着紧身迷你裙的裙摆，边在椅子上坐下。嗯，没错，近看后就知道果然是她。
高天原莉波是青美女学院的图书委员长。
那场以她的初恋情人为中心而发生的混战发生在秋天。委托SEC营运的谘商网站『新人魔法使』帮忙的问题，在不久后与蝴蝶之宫的结婚事件连结在一起，甚至发展成抢婚行动。她跟『淡谷雪国』的接触照理说也仅限于此，但她的印象似乎深刻到看到他的身影，就会前来打招呼的程度。
「我刚才就想，自己一定在哪里看过这张脸。还好没有弄错。」
「哈哈哈……」
其实留在她记忆中的人，肯定是由舞姬扮成的冒牌雪国，由于雪国曾到青美女学院上学过一阵子，所以他也以冒牌舞姬的身分跟她有过数面之缘。
不过——他完全不明白莉波为什么会穿着奇装异服来这种地方。
雪国问：
「今天高天原小姐是来图书馆……?」
「不是，我是想到店里暍咖啡。」
「啊?咖啡?」
「我呢，一直憧憬着在咖啡厅中边暍咖啡边看书。今天呀，我带了诗集过来，是※金子美钤的诗。」（译注：活跃于大正与昭和时期的童诗诗人。）
莉波用戴着铆钉戒指的双手拿出可爱的儿童诗集。
「可是，这里以外的店都让我很害怕。」
「……害怕吗……」
「对，我担心会不会有坏人出现。说、说不定会遭到恐吓呀，不是吗?所以虽然每次都是同一家店，但还是忍不住来了。真没用呢……我真是个胆小鬼……」
虽然她羞愧地缩起肩膀，不过他记得……她家位于从这里坐电车要花两小时的山里耶。倘若她真的只是为了享受阅读与喝咖啡的时光，不远千里来到空舟市，雪国反而觉得她比恐吓犯更有骨气。
（这么说来，周遭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高天原小姐的装扮……）
就连前来点单的女服务生，也只说了一句「跟平常一样对吧?」就退了回去。原来她已经成为常客啦。
「淡谷先生跟芝目先生他们约在这里吗?」
「啊——」
这样啊，她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不……我今天是来念书的。只有我一个人……」
「哎呀，真辛苦呢。您要参加考试吗?」
「对。我三年级了，现在是最后冲刺的阶段。」
「这也难怪呢，您很忙吧。」
如果是在舞姬扮演『雪国』的那段日子，跟SEC结伴出现才是自然的情景。
而不加掩饰地圆睁双眼，露出惊讶神情的莉波，让雪国感到又羡慕又新鲜。青美女学院是直升式的学校，几乎所有学生都能升上高中部，是一所跟考试战争无关的学校。
「这样啊，所以才会关闭网站……」
「咦?」
关闭——?
「咦?不是因为考试的缘故吗?哎呀呀，我真是的，又误会了……」
不对、不对，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他自己。
「虽然网站一直都没有更新，不过正式张贴出休站公告时，我真的很难过呢。正因为有淡谷先生跟芝目先生等人的帮助，才有现在的我。」
雪国差点顺势点头表示同意，于是连忙专注于倾听她的声音。
芝目等人经营的谘商网站『新人魔法使』，现正处于休站状态——看来他好像没有理解错误。
「等入学考试结束后，请各位务必要重新展开这项服务喔。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都没关系，我们会继续等待的。」
在无法顺利掌握状况的雪国面前，高天原莉波带着满满的感谢之心露出微笑。
回家后，雪国火速连上那个网站一看，发现首页确实改变了。
「真的呢，为什么……」
只有挥着手说『下次再见咯，急——救——』的圆滚滚老鼠动画，在画面上转来转去。所有的连结都被撤掉，连网站管理人的邮件地址也消失无踪。与其说址休站，应该说更接近关站。
「喂喂，雪国，如果没有急事要办就让开啦。这样我没办法用电脑啊。」
即使被祖母催促，他依然伫立在祖母工作用的电脑前动弹不得。
他心中的某处在意着这件事的缘由，然而到了礼拜一他才听到真相。
放学后，他为了与鸟子碰头而前往图书馆，就发现芝目夏彦待在阅览区。
大道寺跟豆坂都不在他身边，他摊开笔记本，独自坐在桌前。至今从来不曾有过这种事，这让雪国感到相当意外。
「芝目同学——」
雪国出声招呼，对方也抬起头来。
「是淡谷弟啊。」
「真难得会在这里遇到你呢。」
「是啊。唉，差不多到了算总帐的时候，不用功不行了。」
「总觉得大家都差不多呢。」
他成功露出自然的笑容，接着在芝目对面的椅子坐下。
「淡谷弟要考北高吗?」
「啊，不……我应该会考一高。」
「太好了。要是珍贵的名额被占走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芝目唰唰唰一边移动自动笔一边这么说，雪国无法马上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简单来说，他的意思是?
「芝目同学要考北高啊……?」
「对啊，所以拜托你别考空舟北，不然我那本来就很有可能落榜的机率将会变得更高。」
「呃，就算你对我这么说……」
「我的状况很迫切呢。如果是淡谷的话，就算把崁学力偏差值分个五分给我也不会有困难吧。直接把你吃下去分数会增加吗?还是要用吸的?」（编注：日本用来判断进入理想大学可能性的数值。）
「你的眼神太认真了，芝目同学!」
「我是很认真啊。」
咳嗯。他们受到坐在柜台的国文老师轻咳警告。不过在雪国眼前的，是芝目认真到非同小可的表情。雪国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被吸血鬼吸取鲜血的少女心情。
这么说来，之前为了追踪高天原莉波的状况，大家一起到空舟北高去时，芝目明明没有提过这件事，因此当然会让人疑惑。
「你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有很多原因啦，很多原因。」
据他的说法，似乎是不想进入两位哥哥曾经读过的学校，若要找其他能骑脚踏车通勤的公立高中，就只剩那间学校了。
「要是进入我哥他们读过的学校，就会有人自动帮我宣传说，我是足球社的王牌以及轻音乐社社长的弟弟啦。」
「呜哇。」
雪国懂了。他也会想拚死避免这种事。应该说，他真想问问这种※现实充的组合是怎么回事。芝目难道没有遗传到这份基因吗?（译注：指称现实生活过得十分充实的人。）
「真悲哀啊，要是兄弟连内在都很相似的话，我就不用受苦了。」
「…………哎，也是呢。」
「就是这样，淡谷弟。这个世界上啊，也有光是想考上空舟北就得拚命挣扎的人存在。虽然我被班导说『老实讲，这不可能，也太鲁莽了』，不过就算只有一个名额也好，你能空出来给我的话，我会很高兴……虽然我可能连这个名额都捞不到……而且这个可能性非常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嘶哑的嗓音笑了起来，让雪国有种分外悲惨的感受。
「我、我懂了啦。加油，芝目同学。我明白你们会关闭网站，也是因为现在不是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哦哦，你明白我的心情啊，淡谷弟。」
「芝目同学!」
「但是啊，你误会了，淡谷弟。」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后，雪国听到他这么说。
芝目的表情依旧严肃。
「我们的确是考生，因而忙不过来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休站最主要的原因是舞会的事件喔。我想，我不会再做这项工作了。」
斩钉截铁的决心。雪国感觉到在那决心之中完全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我并不认为那是芝目同学你们的错。」
雪国这么说，同时在心中产生了矛盾。这句话实在太伪善了。他并没有把责任切割得这么清楚。无论何时，舞姬身旁总是有芝目在。然而，即便如此，他认为自己的误会也不至于严重到把所有发生的问题都归咎于芝目。
「我啊，只是想自己做个了断罢了。」
芝目对着闭口不言的雪国这样说。
他说，他早就注意到了。他察觉到舞姬扮男装接近小蜜一事有多不对劲，也察觉到未来或许会因此出现崩坏。与其说是模糊的预感，他几乎一直抱持近乎确信的心情。
「——如何?这是犯规吧?因为我想待在大哥身边，所以我选择无视。明明早就知道结果，我却没有阻止。我『利用』了这个事件啊，淡谷弟。」
「没这种事……」
「淡谷弟，我们可是苦恼大小姐们的伙伴啊，一旦以自己的恋情为优先考量就完罗。身为
新人魔法使，这等于得到一张立即出场的红牌。所以我才关掉网站。」
「小舞知道这件事吗……?」
「我告诉她了。虽然受到她轻蔑，也被她讨厌，但我觉得爽快多了。」
怎么会这样!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连芝目等人的关系都开始崩坏。
看到雪国难以言语，芝目扬起了嘴角。
「会变成这样是我自作自受，淡谷弟不用在意。淡谷弟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这样我会比较高兴。」
「芝目同学……我……」
此时，旁边入口处的门敞开。在门外窥探着室内状况的，是绑着马尾的古叶鸟子。雪国马
上从椅子上半站起身。
「抱歉，我走罗，芝目同学。」
「哦，你要回家了吗?」
「嗯……因为古叶同学来了。」
「这样啊，改天教我念书吧。你有空的时候再教我就好。」
打过招呼后，雪国离开桌子。
鸟子正在门前等待雪国。雪国不禁牵起她的右手，迈步向前。
芝目与舞姬身上有共通之处，他们会以温柔的话语跟温柔的谎言为他打气，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完全相反的心情。
他们会一边说着加油加油，心里却因此而受伤。
他明明都打算往前迈进了。
真狡猾啊——他很想如此低语。
***
蝶间林典子知道，她的话语有时候会让人哭出来。
她知道有人会因此掉泪、大笑、或是打从心底烕到受伤。
以目前的情况为例吧。典子在放学后的茶会上，在皇家玫瑰成员环绕之中，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
「北条小姐，你愿意成为次任首席吗?」
最重要的回覆，却被围绕在周遭的二年级成员如同炸了锅的欢呼声掩盖。
「恭喜你，北条小姐……!」
「还好你没有放弃呢!」
「是首席喔!」
平时会爽快说出意见、个性坚毅的北条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满脸通红。她用两手捣住嘴，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而掉下泪来。
她这份率直也很可爱。她从入学前就憧憬着皇家玫瑰，也一直对担任首席的典子流露出崇拜之心。虽然另一方面她也拥有会攻击他人的幼稚个性，但这点是白玉微瑕，典子愿意相信她已经有了成长。
日后她一定能和典子一样，怀抱着尊严与自信不断前进，成为一位典型的姊妹会首席吧。
「如、如果我够资格的话，我、我很荣幸。」
「我想，这并不是一份单纯只有快乐的职务。请你守护好大家。」
「是!」
最后再度被掌声包围。
虽然之后才会举办正式的钥匙授予仪式，不过这么一来就已经完成内部发表了。看着感动不已的下任首席，典子露出苦笑，就心情而言则有种卸下重担的感受。
「——啊啊，父亲、母亲、哥哥姊姊、爷爷、奶奶、曾祖父、曾祖母，北条商事的所有员工与相关企业的各位，还有狗狗琳达与孔雀鱼们，薰终于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
「百次参拜也有价值了呢，北条小姐。」
「要用什么样的名字称呼才好呢?例如说薰公主——?」
在谈话进行间，北条薰好像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典子。
「哎呀，怎么了，薰。你要再添一杯茶吗?」
「那个，典子姊姊。我是替补的吧?」
「——」
「我是第二号选择吧?我……应该可以这么想吧?」
正要将红茶注入杯中的手差点停止动作。
面对这种问题，有人能果断地说出肯定的答案吗?
北条熏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因为典子姊姊第一个询问的，是一骏河家的——」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沙龙的门突然被打开。
冲进沙龙里的人，是二年梅花班的一骏河蜜。
典子马上出声训斥：
「小蜜!就算赶时间，也不能如此慌张，这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对、对不起，典子姊姊!」
「别说了，想办法处理一下你那些东西吧。」
典子下令后，小蜜就开始寻找空位放置她抱在两手中的成束乐谱。
八成是因为打扫教室的时间延长，再加上白百合馆的练习室人满为患的缘故吧。听说小蜜最近在放学前固定会自主练习，请人指导歌唱技巧。
「这样吧——机会难得，你就在这边演唱吧，小蜜。」
「咦?」
「这是你迟到，让大家等你的处罚唷。随便什么曲子都可以，你唱一首歌再就坐。」
说到最后，即使她露出开玩笑般的微笑，小蜜似乎也无法违抗了。她满脸顺从地低下头回答：「是，请容我献上一曲……」并挺直包裹在制服下的背脊。
周围的皇家玫瑰成员们似乎也对突然出现的余兴节目产生了兴趣，尤其是低年级学生，她们的双眼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需要伴奏吗?」
「不，没关系。这样就好。」
她将乐谱放到桌上，微微岔开双脚，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唱起歌来。
这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过的旋律。虽然歌词是英文，不过这似乎是将日本的经典童谣《故乡》歌词英译的曲子。
「——这首歌——」
「是那首童谣吧。」
「是《故乡》吗?」
与此同时，小蜜如钤铛般澄澈的女高音柔软地扩展开来。
怀想着度过童年的故乡，唱出这段旋律。仿佛有位降临到地上的天使，替人们唱出这份悲哀却充满爱意的心情。
歌声美丽而澄澈，但一点都不浅薄。最近在她天生的好嗓音之外，似乎连感情的深度也逐渐增加了。
「为什么呢?我觉得好难过……」
「我开始想哭了呢。」
典子听到有人如此低语。有一部分的女孩们真的拿出手帕按住眼角。
「明明唱得这么好，却要转学了呢。」
「虽然很可惜……不过也没办法……既然是要进音乐学校的话……」
典子一边聆听小蜜的歌声，一边啜饮手边的红茶。
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北条薰正以复杂的神情注视着小蜜的身影。
「——薰，我确实想过要任命小蜜为首席。」
应该说，她希望小蜜成为首席。典子希望眼前的她能够改变皇家玫瑰首席的孤独，以及背负着太多事物的束缚。
虽然小蜜没有典子这种主导场面的威严，不过周围的人们应该会向她伸出援手、为她补足这一点，因为小蜜心中有着让人想提供协助的真挚信念。
在姊妹会宿舍回响的钢琴声、小蜜的歌声，以及在她的领导下互相支援的妹妹们。光是想像这种情景，她就会满心期待。
校内舞会结束后，当她听到小蜜说出转学的事情，典子曾数次相劝，问她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然而，她的心意坚定不栘。
（是我的错吗?因为我提出那场赌局?）
发现典子陷入自责后，小蜜立刻坚决否认。但是，她也断然不肯改变转学这项决定。
「但是啊……那孩子听不进去，她不愿改变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女孩。」
运气不好，仅只是运气不好。她只能用这种说法来形容。
「我也背负着决定继任者的责任。若说还有谁能够托付的话，我认为你就是那个适任的人选喔，薰——」
她的独白与小蜜的敬礼重叠了。歌曲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结束。汹涌的掌声响彻沙龙中。典子向薰使了个眼色后，一起加入鼓掌的行列中。
「很好。来，小蜜，到这边来。」
「谢谢你，典子姊姊!」
直到刚才为止她还紧抓着听众的心不放，现在却马上变成像幼犬一样欢欣的笑脸。
自己到底打算用什么样的表情迎接小蜜呢?她听到身旁的北条薰小小声地低语着：「我明白了，典子姊姊。」
小蜜正从一年级学妹手中接过装有热红茶的杯子。接着她找了个空位坐下，轻轻就口啜饮红茶，但又好像有点难以入口似地伸手按住喉咙。典子笑着想『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呢』。她的笑声同样消融在沙龙里的谈笑声中。
「——所以说呢，典子姊姊。我现在很犹豫，不知道最后要唱赞美歌还是歌剧的曲子。」
坐校车回到车站的路上，小蜜坐在典子身旁的位置。
她一直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圣诞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将在这个月的※国定假日举行，由姊妹会主办。小蜜要表演擅长的独唱，而典子答应替她伴奏。表演服装该在哪里下功夫呢?舞台上又该放置什么道具?上至整体的安排，下至自己的选曲，她埋头于这些准备之中。（译注：十二月二十三日为现今日本天皇的诞生日，属国定假日。）
「典子姊姊认为呢?」
「我想，按照你的想法决定就可以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想听听典子姊姊的意见。」
她微微鼓起脸颊。这种闹别扭的方式也跟往常一样。
「不管什么歌曲都好，不过不要选太难的曲子哟。」
「如果是典子姊姊，就不会有问题啦!」
「希望你能站在负责伴奏的我的角度想一想啊。我觉得今天听到的《故乡》就不错呀。」
「呜哇，好犹豫。也有这种选择呢……」
就好像她在那之后不会转学，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
「小蜜——」
「我得不留下一丝后悔才行呢，对不对?因为这是最后了。」
她用开朗的声音轻快地说。典子只能紧闭双唇。
校车开进空舟车站前的停靠区。车子停在平时的固定位置，敞开车门。
小蜜也夹杂在其他学生之间一起移动，走下校车台阶。咚，咚，咚。皮鞋的步伐带着点跳跃感。轻柔的发丝在她背后摇曳。典子凝视着这个背影追上前，并一边问：
「你真的要放弃吗?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她究竟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语了呢?
小蜜拎着书包转过身。
「我不是放弃喔。我认为只能这么做。」
「雪国先生怎么说?」
「那个人已经——」
此时，小蜜稍微咳了起来。
「等等，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问题——」
汽车喇叭声响起，掩盖了这句话。
声音发自停在校车前方的轿车。
驾驶打开驾驶座侧的门走出来。那是一骏河佐和子。留着一头黑卷发，戴着太阳眼镜的小巧脸蛋探到车顶旁。
「小蜜!我在这边!」
「母亲大人——」
「好乖喔，你很遵守时间。来，回去吧。」
虽然她跟像洋娃娃一样的小蜜不同类型，不过她们可以说是同样拥有如娃娃般动人美貌的一对母女。她拿下太阳眼镜，挂到身上穿的白色长版毛衣的衣领上。
典子也跟着小蜜走到佐和子身边。
「好久不见。」
由于曾有数面之缘，典子礼貌性地向她打招呼。
「你是蝶间林小姐吧?最近也请你到我们家里来坐坐吧。清野说最后想跟你打个招呼，说都说不听。」
「好的，我会前去拜访。」
一想到她是即将把小蜜带到远方的人，典子无论如何都无法遏止心中这份逐渐冷却的情绪。
「那么，典子姊姊，再见。」
「明天见罗。」
小蜜跟佐和子坐进车里。她们是要回家吗?还是要赶赴哪里的宴会?也或许是为了替小蜜的转学做准备，要带她去上课也不一定。
最后、最后……她们刚刚，的确是说了「最后」吧?
她一直独自站在人行道上，胸口深处有个东西在悄悄燃烧。那是从舞会结束以来，不断受到煽动，从未消失的烈焰。
独一无二的妹妹或许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带到远方，她对此感到悲哀与愤怒。然而，她心中还有另一道颜色开始变化、火势变得更加强烈的火焰。
如果那孩子要以这种方式退场，那么典子应该——
***
冬天最惊人的一点，或许就是白天太过短暂吧。
雪国两人走出市内的图书馆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沉。
由于变化太过剧烈，他不由得四处张望。比方说，树丛旁的街灯亮起，在馆区外来来去去的车子也开了车灯。他现在多少能体会到浦岛太郎的心情了。
「明明才过五点呢……」
一边走向脚踏车停车场，刚才跟他一起读书的鸟子轻声嘟哝着。
「……现在大概是白天最短的时节吧?因为冬至之类的。」
「哦，跟太阳高度角有关嘛。」
「这会跟夏至一起成套出现在考题中喔。」
转啊转的，他脑中有张画着地球自转的图片在回转。还可以选择让公转轨道图一起回转。这就是令人悲哀的考生脑袋。
「不过太好了。」
当雪国找到自己的脚踏车，把它拉出来时，鸟子这么说。
「这边的自修室开放时间好像比我们学校还长。假如下次也来这边念书——噗哈啾!」
雪国不由得僵在原地。呃——该不会是那个吧。刚才她那不可思议的语尾助词难道是一个喷嚏?
「——古叶同学，你看，第一颗星星出来了。」
「这样反而显得更不自然啦!」
就算他指向天空好像也是徒劳。
鸟子的脸红到在夜里也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起来好像感到非常丢脸。
的确，在这段期间，两人呼出的气息都染上一层白雾，而且以眼前鸟子身上穿的制服看
来，五中的女生制服整体上露出肌肤的部分很多，看起来相当寒冷。
他试着回想穿着青美女学院百褶长裙的熟悉感，接着想像把裙子拉高到迷你裙的高度，再
对照现在的室外温度，那股惊人的寒意与不安感连他都受不了。
「抱、抱歉，你很冷吧。我去买些什么热呼呼的东西过来吧?」
「啊，等一下，淡谷!」
「你到图书馆大厅等我喔，那边比较温暖!」
雪国骑上脚踏车，冲向出口。记得在这条路对面应该有一家超商。人们常言，不能让女生受苦，也不能让她们受冻或挨饿，那么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帮她们补给热源。
在目标商店的明亮光线映入眼帘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猎人开关被用力打开了。
（杀啊!）
三分钟后。
雪国带着完成大工程的心情，回到图书馆大厅前。
「啊——古叶同学!没事吧，怎么待在这种地方……」
他明明叫鸟子进去等，但她特地弯身坐在建筑物外的阶梯上。
「……就算你叫我等，我也等不下去……」
「不行啦，会感冒喔。来，围上我的围巾吧。」
他将脚踏车停在树丛旁，跑上阶梯。接着卷啊卷的，把自己的围巾围到鸟子泛红的脸上。她沉默不语，脸愈来愈红。很好很好，接下来就是食物了。
「来，这是特大号肉包跟辣味炸鸡块!」
他从超商塑胶袋中拿出战利品，用两手递给她。
那是冒着热腾腾蒸气的巨大肉包，以及装着撒满辣椒粉的炸鸡块的纸袋。看着被塞到眼前的食物，鸟子细长的眼眸睁得很圆。
「咦，你不喜欢?」
「……与、与其说不喜欢……」
「总之，我买了很多种。有薯条唷!有豆沙包跟披萨包唷!有卤牛筋唷!虽然还没加进热水，不过也有大碗泡面唷!啊，这是新产品，所以我就买下来了。你觉得奶油芋头丹麦面包是什么味道?」
他将买来的超商食品排列在石阶上。
「来，你看。你想吃哪一个?还有，这是附赠的巧克力，是TIROL牌的唷。」
「……谢谢。那么，我吃这个就好……」
「这个就好?还有很多啊，你不用客气喔。」
「如果都吃掉……那个，我绝对会变胖吧……」
雪国这时才恍然大悟。
鸟子面对『THE·油腻腻!』的食物阵容，露出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那个，淡谷，我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会大吃大暍这类食物的人吗?感觉就像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跟洋芋片当好朋友?」
「不、不不不是这样!」
「我会瘦下来!没问题的，我会瘦下来!对不起喔，淡谷!」
两人都对彼此不停低头道歉，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按照一般的想法，这并不是该请女孩子吃的份量跟品项吧。由于雪国依照以往的习惯大肆采购，所以笨的人是他才对。
「毕竟淡谷足男生嘛。我有点意外，因为你很瘦，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吃比较少的人。」
不对，不是这样的，古叶同学。
之所以会大量购买垃圾食物，并且视之为理所当然，是因为他从前另有需求。
一骏河蜜。
从前他一直是为了她而买的。
只要稍微闭上眼睛，小蜜双眼闪闪发光、嘴里塞满炒面面包的身影似乎马上就会在眼底浮现，这让雪国差点无法遏止地大叫出声。
「反过来说……这些东西，也有人想吃却吃不到呢……」
「啊，嗯。你是说那些贫困国家的人吧?还有因为生病之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好比说，就算在同一个国家，虽然有人身体健康、财务宽裕，却还是因为环境或价值观的差异，而无法买到这些零嘴。
——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好吃喔。
——还有剩吗?学姊。
她绝对不会吃剩。
由于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些食物，她总是认真吃个精光。
他明白了，比起在考试中拿一百分，能帮助他人的喜悦更加强烈。偷偷看着她饥肠辘辘的肚子被填饱后自然浮现的笑容，他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来到这里真的太好了。明天要买什么好呢?哪一种食物才能让她开心呢?思考这些事情，是他小小的、小小的乐趣。
「淡谷?」
雪国回过神来。
鸟子脖子上围着他的围巾，一脸担忧地观察他的状况。明明鸟子就在身边，他却陷入沉思而没注意到她，这让雪国十分羞愧。
「……那个啊，如果淡谷愿意的话，我下次可以做些小点心，带给你吃吗?」
听她用蚊鸣般的声音这么说，哪有人能回绝呢?
「我、我真的做得不太好喔!所以要是受到期待的话，我会很困扰!或许还会花很多时间!」
「没问题、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我会等你!」
鸟子满脸不安的神情，此时终于缓和下来。她如此顾虑自己，甚至让雪国觉得又感谢又抱歉。
没错，认真地、温柔地对待她吧。要回应这个愿意喜欢他的女孩。
这大概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事情吧。
「回家吧，古叶同学。我送你回去。」
「咦?」
「坐到脚踏车后面!」
雪国猛然站起，把剩下的食物塞回袋中。他故意稍微跳起，跃下剩余的三阶楼梯。
「双载没问题吗……?我没有被载过……」
「没问题，我很习惯载小舞了。」
雪国摆出『小事一桩』的表情，让鸟子坐上后方的货架。但是……
（呜呜!）
状况果然不同。
不是重量的问题。毕竟再怎么说，即便隔着布料硬挺的西装外套，也能清楚感觉到两团柔软的触感。肉团紧紧抵住跨坐在脚踏车座垫上的雪国的背脊。
「……那个，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很重吗?」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绝对不要松手喔。」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但是，当胸部完全抵到背上，他就发现何止是触感，根本连表面积都跟舞姬不同。这就是胸部大小的差别……
每当她在货架上挪动身体，压在背上的肉团就会改变形状，让他难以忘怀。
「小舞那个洗衣板……」
「咦，什么?」
呜哇啊，求你别动。
在连个像样的预先练习都做不到的情况下，雪国踩下踏板。
要坚持自我，要贯彻自我。
他在昏暗的夜路中奔驰而去。
从结论来说，至少他们没有翻车。
虽然鸟子因不习惯双载而发出尖叫，每当穿过街灯或护栏附近时，她都会惊慌失措，大喊「好可怕!」、「脚会撞到!」、「会死掉!」，不过她最后好像学会在经过时拚命紧靠着他。平安无事地将鸟子送达那栋临近空舟五中的公寓时，一股成功达成超高难度任务的成就感甚至让他想敬礼。
这次他又独自朝着人力新城的自家奔驰。
哈哈哈。不过总觉得突然变轻的踏板令人心情畅快。背后之所以感到特别凉快，应该是因为鸟子的体温与胸部美妙的触感消失的缘故吧。他开始担心接下来自己是否能好好骑车了。
但是持续奔驰的路途也差不多迎向结束，最后的陡坡就在眼前。他想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集中精神爬坡。来吧，背诵九九乘法表!从七开始!
「七一，得七!」
踩啊踩啊用力踩。踩啊踩啊用力踩。
「七二，十四!」
脚步愈来愈沉重，但是他不在意。
「七三，二十一——!」
还不够还不够。还可以继续骑下去。踩啊，踩啊，踩啊，踩啊。
「七四，二十八——!」
胸部的触感突然从脑中掠过。
「七五……三十五——!」
忘掉吧，忘掉吧。就说快点忘掉啊!
「七六，四十二!」
看，再一下下就要到达顶端了。踩下去!弹起来!
「七七，四十九!」
该弹起来的不是胸前的钮扣啦——!
「七八，五十六——!」
抵达终——点!
「七九……六十三……」
赢过烦恼了。在总算登顶的坡道顶端，雪国独自倚靠着龙头，沉醉在胜利的美酒之中。
「辛苦了。」
「啊，谢谢……」
他想也不想，接下从旁边递过来的手帕。
在倚靠着龙头的姿势下，他看到的是……一对鼓胀程度超乎想像的胸部。为什么他还要继续受到胸部的折磨呢?撑起深酒红色制服的布料，硕大而具有弹性，虽然如此却没有输给重力，依旧坚挺向上的，就是从他这个角度也能清楚看见的傲人双峰。如果说鸟子的胸部在国中生的范围内属于巨乳，那么眼前的就是超越一切的巨乳了。
雪国也对这对胸部的晃动程度有印象。
他曾帮她缝好制服钮扣，也曾意外摸到她的胸部。
所以在看到她的面容之前，他就想起这个人的身分了。
「蝴蝶之宫……」
「好久不见，雪国先生。」
蝶间林典子朝着慢慢抬起头的雪国行了一礼。
路过车辆的头灯照亮她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典子没有笑容。
在这之后，两人展开了漫长的对话。至少让他感到很漫长——
***
弟弟带着强尸一样的表情回到家的隔日，舞姬也一如以往地到青美女学院上学。
因为这就是舞姬的日常。
早上，当她抵达校车的站牌处时，已经在排队的在校生们向她打招呼。听到「您早」，就回以一句「早安」；听到「您好」，也回以一句「早安」。比起空舟五中那些情绪超!亢奋的女生们，现在这应该算是既高雅又沉稳的互动吧。最近她好像慢慢能像现在这样，接受两校之间的差异了。
「早安，须川小姐。」
队伍的最末端站着一个有意思的人。她是在上个月的学生会选举中当选的新任学生会会长，名为须川梓的小姐。
虽然是个至今都没有参加过执行部的二年级学生，不过她是位相当聪明的人。
「啊，清亮丽人——!」
「学生会的状况如何呢?」
「都快忙死了。有一大堆事情想请您指导，例如说招募新执行部成员的方法——」
「绝对没问题啦，须川小姐的话一定做得到。」
「拜托您!如果您有时间，请来学生会办公室看看。」
「嗯，我有时间的话会过去。加油喔。」
她并不是冷淡。这也是为了要配厶口须川的做法。
须川应该也非常清楚自己没经验也没知名度吧。既然如此，就要尽量利用前任政权的舞姬当招牌，补足有所不足的部分，这就是她的战术。也就是为了提升形象，必须与『清亮丽人』维持交流。不过，在谈话之间，总觉得可以感受到须川在无法妥协的部分保有确切的坚持。
（选出了一个很好的人呢。）
不管是雪国还是投票的在校生都一样。这代表他们并没有选出一个只会被前任的方针牵着鼻子走的人选。
舞姬并不打算一味将自己的做法强加于人，而且这毕竟只是做做样子，不要过于深入比较好。
「那么，下次见罗。无论有什么事要商量，我都可以奉陪。」
「这样太麻烦您了，清亮丽人——」
校车没多久就开进停靠处。进入车内后，她们在分开的位置就坐。
「再见罗。」
她简单结束对话。差不多够了吧?须川小姐。
在车里，她跟碰巧坐在隔壁的一年级学生聊起喜欢的茶款。虽然记不太清楚对方的名字，不过那是位像小松鼠一样的小动物型少女，绑着卷卷的可爱双马尾。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跟舞姬交谈，看起来好像开心到屁股从座位悬空了三公分左右。
「茶的话，我最喜欢『橙香白毫』。清亮丽人喜欢什么种类的茶呢?」
「……大概是『伊藤园绿茶』吧。」
「咦?」
「每次包装上都会印着俳句，这点真是很有味道呢。」
其实她应该回以『春摘大吉岭』这样安全的答案才对，不过总觉得很麻烦，所以她最近都诚实以对。
「这、这样啊……『伊藤园绿茶』……」
「嗯，充满老字号的风味喔。你也喝看看吧!」
此时，校车总算在青美女学院前停下。舞姬跟着身边众人一起站起身。那个一年级学生依然坐在位置上，似乎很震惊地瞪大眼睛。
「来，我们走吧，海崎小姐。」
呃，还是山崎或川崎?当舞姬向女孩伸出手时，女孩的书包里响起了小声的钤响。
好像是手机收到邮件的来信音效。
「啊、啊、非常抱歉!我真是的……」
「进学校之前，要先把电源关掉喔。」
一年级学生连连点头。没错，被达芙妮夫人抓到的话很恐怖喔。
即使如此，看到手机画面的瞬间，她还是笑得无比灿烂。舞姬没有漏看这一幕。
「你在校外有男朋友吗?」
舞姬装作不以为意地询问已经走下校车台阶的那位少女。
不知道是海崎、山崎还是川崎的一年级学妹，似乎吓了一大跳。
「……没、没有，不是这样的，清亮丽人。」
「是吗?」
的确，她这种开门见山的询问方式，或许不像青美学生们委婉的作风。
「我只是……在这个目标面前拚命挣扎罢了。」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舞姬。
据女孩所说，她迷上了在电车中遇见的『王子殿下』。虽然她希望哪一天能向他告白，但是在这种不太了解对方的状况下，她无法大胆下定决心。
这是个会想找个人来商量的问题。
虽然那个网站好像已经休站了，虽然时间不会逆流。
「所以我现在才会用手机邮件跟魔法使商量。」
听见这句话，舞姬不禁觉得，自己是个会被人认为个性冷静淡漠的类型真是太好了。因为即便惊讶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好像也不会显露在脸上。
「新人……魔法使……?」
「那个不是已经关站了吗?我说的是『新人魔法使』的二站啦，叫做『菜鸟魔法使』。」
女孩笑咪咪地说出舞姬没听过的网站。
她完全是第一次听到。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芝目等人重新成立了新的谘商网站吗?如果并非如此……
「啊，清亮丽人。不好意思，我朋友好像来了。我就先——」
「嗯，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告辞了。」
有好一段时间，舞姬一直伫立在原地。
那个不知道叫山崎、川崎还是海崎的女孩小跑步奔向校门前，跑到看似她朋友的女孩身边。
「您怎么了，舞姬大人?」
心腹久我原纱由奈突然出现在背后。
舞姬没有回头，完全陷入沉思。她是否该认定自己已经得到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妥协的事物呢?
「久我原，有个网站要麻烦你调查一下。」
根据情况发展，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