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夜晚但还没有那么晚的时间。受回家高峰期的影响,从市中心到郊外的高速公路直到道路的另一边一直闪烁着红色的尾灯。
车内的耀子每次想到刚才在家里的对话都会焦躁地拍打着方向盘。
为什么连季衣子都会背叛我?
突然说想要改变志愿学校,对父母说极为难听的坏话,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很古怪。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能认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契机,或许是那个无论经过多久都无法产生好感的精太郎的居住,但真的只是那样吗?或许她是故意的也说不定。为了让我难堪。
――从小时候那个孩子一直都是那样。夸奖英的时候,就故意惹出问题来刺探我的反应。现在做着和那个时候一样的事。故意做出令人讨厌和发怒的事情,想引起父母的介意。本来还以为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会做那种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够了,麻烦死了!虽然嘴上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但是她本质的性格,从小时候起就一直都没变。
而且,为什么总是接连不断地发生这种事情啊!不仅英做出了那种出乎意料的事情,这次连季衣子都来为难我。谁都不帮助我。即使是谦治,最近也不是站在英的一边不是吗! 真是无法相信。明明是个拥有辨别力的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支持英的? 一定是我和那个人的根本上的部分想法不一致。虽然从很早以前就稍微有介意到,但现在已经清楚了。没错,我在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伙伴了。
耀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通过市中心,车流开始流动,景色随之转换为高速公路上特有的完全不变的景色。于是,我陷入车完全没有前进一般的错觉,让人焦躁不已。在橘色的灯光中,我越想越郁愤,心脏都快要炸开来了。如果不快点向谁倾诉的话我就要疯掉了。想起乡下的父母的脸,我比刚才还要深地叹着气。
说到底,都是那两个人不好好教育姐姐造成的结果。从小时候起就娇纵不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度过那种扭曲的人生早死是活该的。不要对双胞胎差别待遇就好了。平等的养育就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会更加安心地在父母家生活,就不会那么早就结婚离开家里了。再长大一点,或许我也有能力养好儿女了。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很顺利。没错!说到底,完全都是那些人的错!
但是他们本人一定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儿都那么地不幸。在小的时候,这对双胞胎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大家都拍着胸脯保证。迈上了不同的人生,结果双方都堕入了深渊!一定是父母的养育方法不对才造成这样的。明明在深山里舒舒服服地和平的生活什么的,不负责任也要有个限度啊!
脱离首都圈的范围,堵车缓和了下来,耀子踏下加速器在路上疾行着。途中开始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但是在真正演变成大雨之前就能抵达高速公路路口。
走在平铺的坚硬的道路上,身处怀念的度过了童年的夜晚的景色之中,宛如蹲在怀念的家的影子一般,被隔开的雨滴正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地面。
父母似乎已经睡着了,窗户被涂抹得黑漆漆的。从车上下来的耀子按下门口的蜂鸣器,里面发出了响动。从卧室按顺序地打开了电灯,然后玄关的照明亮了起来后,柔和的光芒隔着玻璃渗了出来。
但是,玻璃门怎么都没开。我一边淋着雨一边观察着情况,似乎是母亲在警戒着夜晚的来访者。
这种连来的人是谁都不出声询问,光是呆呆地站在张皇失措的癖性,正是母亲特有的迟钝的举止。在小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因为她这个老毛病着急过几次了。
「是我! 耀子! 快开门!」
那个时候她歇斯底里地喊出名字,门终于开了。
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的样子很是吃惊。出嫁到东京的自己的女儿正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表情好像孩子一般哭得很难看。
「怎么了?」
母亲出声询问,耀子张了张口,
「我的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带着哭腔说着。
喝下温暖的煎茶,安定下来的耀子换上了母亲拿来的T恤。
那是她在高中时代穿的衣服,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到底十几岁和三十几岁之间体型相差较多,到处都很紧。
满眼睡意地看着女儿的母亲,耀子哆嗦着嘴唇说想和父亲说话。
「如果有话说的话先住在这里,第二天再说怎么样?他现在刚好睡着」
「我想现在就说话」
虽然知道父亲睡相不好,因为病的原因更加衰弱不能起来。但是,如果不立刻结束这个话题,心情无法安定下来。所以才在这种时间开车赶过来。
「能叫起来吗?」
听着女儿的话,母亲勉强地站了起来。当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耀子离开座位朝盥洗室走去。想要卸掉被雨给冲乱的化妆。
走在走廊里,站在镜子前,白色的脸盆中积满了水垢。看到这些,她产生一种爱漂亮的母亲越来越衰老的感觉。时间的流逝,让自己的父母也越来越老化。
洗完脸后,母亲还在父亲的卧室里,她听到了那边发出的响动。或许像这样子,五分钟就能够叫起来了。在小的时候也是一样。母亲忙的时候,她叫我和姐姐一起去帮忙叫他起床,但是不管是推还是摇晃,总是发出很低的呻吟声怎么也不打算起来。
还是老样子。
耀子从走廊里出来,毫无自觉地走向居室的另一边,踏进里面的房间。那是她和姐姐寿子一起使用的小孩子的房间。打开电灯的时候,一种怀念的感觉将她包围住。
耀子是在十几岁的时候离开家里的。之后都是寿子一个人使用,但是耀子住在这里时候的私有物都还保留着。以前两人使用过的学习桌也是一样,还残留着记忆的教科书排列在架子上。
每天在这里和姐姐共同窝在同一条被褥中睡觉,让耀子产生了一种遥远的往事一般的感觉。以前在这里一起玩耍,一起争吵,同样的脸相对着,一副认真的样子谈论着将来的梦想。姐姐说想成为艺术家,而耀子则说想要成为「新娘」。结果两个人都实现了梦想,但她们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心情阴郁的耀子,在房间的一面偶然见看到了没见过的东西。
在里头的角落,放着一个佛龛。
在耀子的记忆中,这个佛龛应该是放在父母的卧室里的。为什么会放在这个房间?是和病魔战斗的父亲,将这个令人联想到死亡的祭祀器具驱逐出房间的吗?
在度过着童年的房间放进了死后祭祀用的佛龛,实在是太让人怄气了,耀子想。真令人难受。
在注视的时候宛如感觉到强制力一般正座在佛龛前。仰视时,佛龛上面的墙上悬挂着寿子的遗照。当然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总是让人产生好像死掉的是自己一般的奇怪的心情。在葬礼的时候也是一样。大家合起手,在僧侣念着经的祭坛上,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感觉非常难受。
仔细地注视着,总感觉两人非常相似。如果死掉的是自己,寿子替换了现在的自己的角色的话,有多少人会注意到?
世间大部分的人都区别不出来。丈夫和孩子说不定也不会注意到。正如字面意思一样区分不出来。在小的时候也经常替换过角色,但一次也没有被注意到。一定是世间的人并没那么严密地看别人吧。
但是,区分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装着自己的姐姐,就好像完全就是本人一样,而装着姐姐的自己,从他人看来也是一样的吧。只要深信着自己是姐姐而行动,就能有着非常惊人的相似度。而且,学着姐姐的样子制作作品的时候,连雕刻的老师也没看出来地夸奖做得很好。是老师的眼睛瞎了吗?还是自己真的也拥有同样的才能呢。总之,在小的时候只要有那个心思无论何时都可以简单地交换人生,那时姐妹之前交谈过这种事情。姐姐时常用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的口调提出这个建议。如果同意的话呢?
那么在这里敬奉着佛龛的就变成姐姐了吗?代替她死在高级公寓里的是自己,然后精太郎是自己的儿子吗?
但是那个假设没有意义。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交换。虽然对姐姐感到很可怜,但是自己不能怀着和姐姐同样的心情去爱精太郎。自己必须生活在自己的人生里。
只是,如果还在活着的时候交谈一番就好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之间也渐渐疏远了,但是尽管如此,自己是最理解姐姐的人,心里还爱着姐姐是确切无疑的事实吧。
插上一根飘着烟雾的线香。然后对着它合着手的时候,母亲叫着耀子的名字。
「怎么了。深更半夜的突然跑回来,吓了一跳啊」
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耀子,父亲发出嘶哑的声音笑了。
见到年迈的父亲自上次去医院看望一来还是第一次。还是非常地消瘦。而且非常地衰老。是病情非常地不乐观吗?
世间多少也有着在七十岁左右的年纪还一副身强力壮的外表的人,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衰老了。眼睛的皱纹很深,完全没有任何光芒,看起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一副很吃力的样子靠在椅子背上,盘着内八字脚地坐着。
耀子在一副老翁样的父亲的面前,诉说了自己家的惨状。英的事件,还有精太郎和季衣子的经过。
虽然一开始还抑制着感情地说着,但是逐渐地自制不住,用非常鲜明的口吻说着。
「和以前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啊」
无视着一边苦笑一边喝茶的父亲的话语,将话说到最后。
「清楚了吧?所以,我想把小精托付在这里。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来的」
「电话里说不就好了」
「因为,我想不直接说的话就说不清楚了……」
「嘛,交给我们也不介意。一开始就那么打算的不是吗」
父亲大方地点点头,但是对这种情况耀子反而感到了不安。
「身体没事吧? 还没好吧」
「不要紧的」
「但是,那孩子在意外的方面很聪明,不能疏忽大意。如果连爸爸都那么衰弱了,该怎么办呢……」
对我的态度,父亲皱着眉头数落了一句「没有那种事情吧」,但是耀子没有听见。
「啊啊对了,我想到主意了」
她的眼中放出了光芒,
「呐,爸爸,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吗?」
「父亲?」
「嗯。因为,仔细想想的话那个孩子还有着父亲啊。所以,我们也没有非要照顾的必要啊。那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我实在无法忍耐那个孩子呆在我的附近了」
耀子一边忍着笑容一边继续说着,
「呐,爸爸,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真的没从姐姐那里听说吗? 不知道的话也可以。现在立刻调查就行了。雇用专业人员立刻就能找到吧?之后,交给那个人保管就行了」
对于我的话,父亲一脸苦涩的表情。
「没有交给其他人照顾的理由」
「那个,或许对爸爸来说还算是孙子,但是我很讨厌。因为,仔细地想一想的话,他可是不知道流着哪个野男人的血的孩子啊? 想要那种人是我的亲戚,我就难受得不得了。至今为止没有注意到那种事情,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是,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吧。爸爸也可以慢慢地养病」
虽然耀子认为是很好的办法,但是相对地父亲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怎么了? 我没有说错什么事情吧? 我想对那个孩子来说,和真正的亲人一起生活才是最好的对大家都好」
「不,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父亲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对的?」
耀子对父亲诡异的态度产生了焦躁。
「这不是你该决定的事情。即使把那个孩子打发回父亲的身边,也完全没有变化。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哎,爸爸,你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在一脸惊讶的耀子的面前,停了一拍后父亲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知道啊! 我想就是这样嘛。总感觉你态度很奇怪,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情。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但是,太好了!这样就省事儿了。立刻与那个人联系……」
「不,所以说,没有那种必要」
父亲一脸悲痛的神色说着。
「精太郎的父亲,已经知道全部情况了」
对这句话,耀子皱起了眉头,
「那么,那个人在附近吗?或许说,是连我也认识的人?」
父亲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耀子从来没有见过他露过这种表情。
在女儿的注视中,犹豫了好几次地动了动嘴唇后,父亲小声地告诉了她对方的真实身份。
「够了!真是无法相信!」
关上车门的耀子,用拳头狠敲着方向盘。
会有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吗?会有这种愚蠢到家的事情吗?光是一回想到便犹如肠子翻滚一般,愤怒得快要流出了眼泪。
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少女时代穿的T恤。后视镜中,正在通过斜射入的路灯的光线倒映着自己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脸庞。――是谁啊这个老太婆?真令人恶心!
和镜子里倒映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相对的时候,她的眼中落下了一滴闪闪发光的眼泪。
在听到坦白之后,我从头至尾地向父亲询问着经过。据说契机,是在十六年前的盂兰盆会休假开始。场所是在那个日野邸,耀子和谦治带着刚刚满一岁的英一起回家了。当时作为艺术家而工作的寿子也回到乡下,大家一起吃了寿司。之后耀子等人回去之后,发生了那起事件。
夜已经深了,父亲和寿子相对着喝酒。似乎之后就谈到了寿子结婚的话题。虽然平时父亲不怎么说话,但是因为见到了第一个孙子心情很愉快,同时因为摄入的酒精有些口不择言吧。
虽然艺术也很好,但是没有丈夫持家的家庭并没有幸福可言哦。而且也想看一下寿子的孩子啊,他对到了这个年纪都对她没说过一句轻佻话的女儿不知不觉地说了那样的话。
寿子是个很好强的女儿,说出这些话后父亲离开就后悔了。在这种情况下,用思路清晰且有条有理的语调进行辛辣的批判是寿子一直以来的反应。虽然他慌忙地想要订正言词,但是不知为何女儿也低下头开始扑簌扑簌地滴下了眼泪。
他惊讶地问其原因,她说自己无法接受异性,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着父亲是真正的原因。虽然他很清楚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容许的感情,但是无药可救。虽然非常烦恼但是无法狠下心来。一定是自己扭曲的心在作怪吧。
话题的内容实在是超出了想象,寿子一副至今为止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抽抽搭搭地哭着,父亲完全陷入了混乱。
虽然想要以沉默来让她死心,但是当被当面说出那种凄惨的事实,他完全无法控制住。那个平时好强的长女搂住父亲,呜呜地哭着。――当时的情形即使说我失去了理智也毫不为过,父亲说。
之后两人偷食了禁果,于是生下了精太郎。
「呐,只有一次吗?」
耀子通红着脸询问。父亲被女儿咄咄逼人的次数的询问下变得吞吞吐吐的。虽然是很荒谬的事情,但如果仅仅是一时的犯错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重复过许多次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希望能在这里说清楚。在她的严加指责之下父亲沉默了。那种态度,被耀子视为是事实胜于雄辩的最好证据。
「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耀子踢开坐垫站起身。
「父亲和姐姐,实在是差劲透顶了! 我不想听这些话。为什么你没有病死? 现在快点去死就好了! 死啊! 快点死啊! 讨厌的家伙!」
变得通红着脸的耀子的好像小孩子一般的骂声,父亲宛如将感情折叠进皱纹里一般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不久之后母亲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起来了。耀子看到她的样子,差点要哭了起来,完全不听父母的挽留地跑出了家门。
耀子狂暴地将钥匙插进引擎,在雨中发动了车子。已经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了。不管如何要快一点回家。自己的家庭必须要自己守护。踏着加速器在赶往家里的道路上疾行。
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有什么理由回去呢?那些人已经不是我的亲人了,姐姐也不是。我没有什么家人。我从出生时起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所以才离开了家,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呢。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话,想要一辈子隐瞒下去吗?我感到自己同时被爸爸和姐姐背叛了。母亲又怎么想呢?是知道了,并默许了吗?自己来说非常困难。只要一想到就快要疯掉了。
一边驾驶,一边感到自己走投无路,耀子用一只手取出手机。然后拨打了谦治的电话。
几声呼叫音之后,谦治的困倦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深夜从酒店返回后似乎死死地睡着了。
谦治用混杂着哈欠的声音问「大半夜的,在哪里啊」,耀子用怒吼声说明了今天的经过。
『是那样吗……』
电话另一头的谦治无言了。
「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孩子,已经不能把他放在家里了!在我回到家里之前,把他轰出去!」
『不,没必要这样吧。那个孩子并没有责任。再稍微冷静一点想一想……』
「我非常地冷静!反而是你,为什么要庇护那个孩子?」
「你不认为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情,实在太可怜了吗……嗯,还在驾驶中吗? 很危险的所以等下……』
「你是说比起我,那个孩子更重要?」
『没有那种事……』
「啊啊,是啊,我明白了! 就是那样吧! 因为那个孩子是姐姐的孩子。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吧」
『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就事论事……』
「说谎! 因为,你喜欢姐姐对吧? 所以才袒护精太郎!」
『哎,你说什么?』
听到出乎预料之外的话语,谦治发出了慌乱的声音。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因为,你一开始,比起我更喜欢的人是姐姐。现在也是一样吧? 和我结婚,说到底都是作为姐姐的替代品而已吧!」
『喂,你突然说些什么。现在说的是精太郎的话题吧。每次都是那样……』
谦治想要让她冷静下来,但是被激动给支配的耀子的话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被你告白了」
『哎,你说什……』
「那个夏天,大家还在工作室度过的时候。那一天我和我姐姐互相替换了。老师买烟花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那,那个是……』
「似乎还记得呢」
耀子扑哧一声笑了。
那是日常的恶作剧。因为双胞胎特有的灵敏,她们注意到了那个呆呆的大学生对她们有着特别的兴趣。如果两人替换过来的话,他能够分辨出两人吗?美丽的双胞胎少女开始对谦治设下了恶作剧的圈套。
他没有看出来。而且,他还对装成是寿子的耀子表达了自己的好感。三人在走廊边吃西瓜,乘着寿子离开的间隙,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喜欢你」。那时耀子虽然装听不见,但是她听得很清楚。
寿子似乎因此失去了对谦治的兴趣,但是反过来耀子更加地关心。现在想起来,这份感情或许一开始就已经错位了,她在电话旁说着。
「只要是小寿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想要。你真的很愚蠢,但是,我也一样很愚蠢」
耀子歇斯底里地笑着。
『不,即使是那样,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无聊!」
『不,你听我说。不管契机怎样,我已经是真心地只喜欢你一个人。不管如何都请你相信这一点!』
听着意外地充满了激情的谦治的口气,让耀子一瞬之间畏缩了一下,但是原来粗暴的感情立刻支配了自己的心。
「说得很不错嘛。即使现在在说话的是姐姐,你也一定没有注意到呢。嘛,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是如何,结果也始终都是一样。……比起那个,现在快点去看看季衣子的情况!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发生什么的话就麻烦了!我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孩子和英,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错,因为他们是和我有着相同的血的可爱的孩子们!」
耀子激动不已地说着,眼泪一流出来便抑制不住地决堤了。或许是自己乘势说出来的话语指出了真正的事实。自己除了孩子们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在人生中,能够说是真正美好的东西,除了爱以外还有其他的吗?虽然至今为止一直都在犯错,但是在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之后,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母亲。虽然至今为止都以为自己一直以这个为目标前进,但是还很不成熟。今后还必须得铆足全力地努力呢。
听着开始哭出声来的耀子,电话另一头的谦治很是担心。虽然吼了一声不需要你担心后切断了通话,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着。
虽然想要制止住颤抖而拼命用力,但是操作反而更加混乱。车身突然摇晃起来,朝着面前的从相对行车道上驶来的卡车飞了过去。已经无法赶上修正轨道了,发觉过来时卡车的前灯已经正在盯着挡风玻璃的正面了。然后那炫目的光亮将车中的一切都染得雪白。
耀子回想起记忆之中的小时候仰望过的太阳的光,那是从她心中浮起的最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