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後来你们遇到幽灵了?」
隔天集合练习的时候,灯里和爱理须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蓝华。
包括和蓝华吓一大跳的声音,其实只是建材倒下去的声音;还有在舞台上遇到镁少女亚德莉娜……等等的事情。
「不过,因为你们没注意到她是什麼时候不见的……只单凭这点就说她是幽灵的话也太夸张了。而且,她说她是女演员,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呀。那个舞台,大概有你们不知道的机关吧,说不定她是从那边走掉的。真实的情况应该只是这样吧。」
蓝华整理了一下事情经过。灯里划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喃喃说道:
「这样啊,可能真的就像蓝华说的一样。」
「对吧——?我之前也说过,幽灵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今天和昨天一样,也是个寒冷的天气,兰华呼著白色的雾气,正得意洋洋的时候,爱理须突然开口问道:
「可是蓝华前辈说的只是一个假设,对吧?因为事实上前辈并没有见到亚德莉娜。」
这句话正中核心,蓝华一时也无法反驳,爱理须彷佛暗指自己昨晚留下们两人迳自逃走的事情。
「所以,我在想……」
爱理须的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
「为了确认亚德莉娜的事情,今晚要不要再去剧场看看?」
「竟然又再来这里……」
强行拖著不停抱怨并且快哭出来的蓝华,灯里和爱理须等人又再次造访瓦罗雷剧场,亚利亚社长当然也一起前来。
「没看到半个人影……」
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爱理须以手遮挡灯光喃喃说著,声音空荡荡地回汤在一片寂静的观众席中。
「话说回来,亚德莉娜今晚不一定会来呀。」
站在爱理须身旁的灯里说道,紧贴在她身後的蓝华赶紧接著说:
「你们竟然现在才发现到这麼重要的事情——」
「说不定她今天是在别的地方。」
「对哦,那麼我们去找找看吧,蓝华、爱理须。」
「别、别擅自做决定啦!我要先回去了!」
「蓝华,刚才舞台那端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
「等、等一下,灯里,不要乱说话啦,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其他人了呀!」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爱理须的手电筒也无法照亮舞台那端。
「是你看错了啦,一定是看错了!那麼,我先告退了……」
正当蓝华准备踏出逃跑的第一步时,舞台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呀——!」
蓝华发出惨叫声,吓得往後仰时,蓦地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想逃跑的蓝华,紧紧抓著她的手腕
「呀——!我被幽灵抓住了!」
就在蓝华昏倒的前一刻,一位18、19岁的少年现身了。
「对不起,因为看到你快跑掉了,所以……」
他赶紧放开蓝华的手,泪眼汪汪的蓝华躲到爱理须的後面,用力地瞪著这位少年。
「你不是幽灵的话,是谁?施工单位的人吗?」
蓝华生气地嘟著嘴说道。误以为这位少年是幽灵,对於惊慌失措的自己,蓝华觉得非常地丢脸。
「蓝华前辈……」
爱理须小声地叹了口气。若说少年是不法侵入,那麼他们三人也是一样,所以并没有大声斥责别人的立场。
眼前这位少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建设工程的工作人员,灰金色的头发上有一撮挑染的蓝色头发,身上披著一件羊毛的白色大衣,大衣上面有数个皮制扣带装饰,领口上也是,感觉有点奇特的风格,就像在玩摇滚乐团的大学生一样。
「难不成你是演员?」
想起昨天遇到女演员亚德莉娜的事情,爱理须这样问道。少年轻笑著回答:
「咦——我看起来像吗?」
「既然不是演员的话,那你到底是谁?」
爱理须身後的蓝华,走向前反问道。
「那麼,换我问你们——」
他依序看著蓝华、爱理须、灯里以及亚利亚社长。
「你们又是谁?」
2
总之,灯里等人决定现在舞台一端坐下来慢慢聊。
三人所带来的手电筒和少年所带的携带型折式萤光棒,照亮了四周。
「我的名字是阿修.贝利鲁,是这座剧场的相关人员。」
「剧场的相关人员……?那你是做什麼样的工作呢?」
爱理须问道。
「这座剧场的所有人是贝利鲁公司,我是社长的侄子。」
爱理须口气平淡地喃喃说道:
「贝利鲁公司?难道是……」
蓝华和爱理须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贝利鲁公司?咦,我的公司是亚利亚公司,名字有点像呢!」
「噗噫呶——!」
灯里和亚利亚社长一脸很开心的表情。
「高兴什麼啊!你们的公司是只有两名员工的小公司,贝利鲁公司可是地球上的大企业喔!」
蓝华表情一变,大声地对著灯里说。
「哦,蓝华懂得真多——!」
「那是因为你笨笨的啦!亏你还是从地球来的!」
「贝利鲁公司是制造太空船的公司,它旗下的子公司负责运送或观光等等各种业务。」
就在蓝华瞪著灯里时,爱理须以缓慢的语调说明。
「是很大的公司对吧,啊,这麼说来,我好像有听过——」
灯里跟平常没两样,天真地回应。
看著这幅情景的阿修,好像有趣似地笑了。
「——那麼你麼到底是谁?我已经报上自己的名字,你们也应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吧。」
「啊,我是亚利亚公司的水无灯里。」
「橘、橘色行星的爱理须?凯罗鲁。」
看到灯里和爱理须慌慌张张地报上名字之後,蓝华不急不徐地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姬屋的蓝华?S?格兰查斯特。我们三人是领航员。」
说完并向阿修点头致意。
三人自我介绍结束之後,又加上一句:
「擅自闯进来,真是对不起!」
三人低著头齐声说道。阿修露出困扰的表情说:
「让你们这麼郑重地道歉,还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其实我和你们一样,虽然我是跟剧场的管理公司借了钥匙才进来的……但我是瞒著伯父偷偷来的,所以,以这点来看的话,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说完後的阿修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这座剧场有幽灵出没的谣言对吧,难道你们是把这里当成鬼屋来探险的吗?」
「你大大地猜中了。」
爱理须马上代表三人回答。
「难道阿修也是来确认有没有幽灵的吗?」
因为阿修的出现,好不容易才忘了幽灵这件事的蓝华,又开始惊恐地张望四周,边向阿修问道。想到幽灵可能马上就会出现,再加上舞台的地板又那麼冰冷,使得蓝华不禁背脊发凉。
这时,灯里很高兴地接著说:
「我昨天和爱理须遇到幽灵了。」
「别乱说啦,灯里。」
蓝华用手肘顶了灯里一下。
「又还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幽灵!」
但是,阿修不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很感兴趣问道:
「幽灵?长什麼样子?是女的吗?」
灯里和爱理须把昨天遇见的经过告诉阿修,包括她的服装和容貌,以及她说自己是女演员,名字叫做亚德莉娜……等等。
听完灯里和爱理须的叙述之後,阿修叹了一口气,起身说道:
「请你们稍等一会儿,有个东西想让你们看看。」
当阿修再次回到舞台时,手里拿著一个皮制的细长型箱子,阿修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弹珠汽水瓶大小的大理石雕像。
那座雕像看起来是神话中的女神,一头曲线柔和的长发上,带著月桂头冠,衣服的下襬是垂坠状的,双手捧著蓝色的玻璃球。
「哇,好漂亮……」
灯里的眼神闪闪发光,阿修也很高兴的微笑著。
「你们遇到的亚德莉娜,是不是和这座雕像很像呢?」
听到阿修这麼说,矮理须拿起手电筒照著雕像,和灯里两人仔细观察起来。
「啊,听你这麼一说……」
「好像真有那麼一点像。」
两人话一说完,阿修的神情显得有些寂寞的样子。
「这样啊……她果然就是常常出没在这座剧场的幽灵。」
四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剧场中盈满夜晚的寂静气息。
「呃,难道说阿修为了见到亚德莉娜的鬼魂,特地从地球来到这里?」
对於爱理须的问题,阿修苦笑著回答:
「嗯……应该说,我是来寻找可能藏匿在这座剧场里的乐谱和剧本。」
虽然解释起来得花不少时间,阿修还是开始说起他来这里的原因。
「地球上的威尼斯,原本也有个瓦罗雷剧场,这座雕像叫做『水精灵』,就是为了即将在瓦罗雷剧场上演的歌剧『水精灵』而制作的。剧场闭馆之後,便传到我的祖先手中。去年,贝利鲁公司的会长,也就是我的祖母,她去世之後,这座雕像也变成遗产,交到了我的手上。」
据传这座大理石的雕像,是以『水精灵』的女主角亚得莉娜为模特儿雕刻而成的。
「我听说,这里完工之後即将会演出『水精灵』这出歌剧,所以阿修才带著这座雕像来到这里的吗?」
爱理须再次问道。
即使那是祖母所留下来的贵重遗产,但是从遥远的地球,亲自带著它来到这里……对爱理须来说,这实在是很难理解的事情,更何况可以委托贝利鲁公司运送过来啊。
「啊,因为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阿修这麼回答後,又接著说:
「你们知道吗?『水精灵』这出歌剧,因为剧本和设定资料都仅有一小部分残存下来,所以被称为梦幻名作。」
「不过,听说最近有人发现了长久以来所欠缺的部份了,所以才决定演出吧?我们可是大大地期待著呢。」
爱理须回答。
「真是的,竟然有这种谣言啊……」
阿修面露苦笑道。
「请问……可以解释得详细一点吗?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
蓝华举起手,看著阿修说道。
「啊,抱歉。既然你们遇过亚德莉娜,那麼我多说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应该也没关系。有人谣传说找到的欠缺的资料吧,其实那是骗人的。事实上市由我的堂姊……就是社长的女儿安琪拉,由她来撰写剧本,至於其他像是音乐和美术设定等不清楚的部份,则委托专家负责。因为贝利鲁公司打算以这出歌剧进军新威尼斯,希望藉此扩大事业版图。」
「嘎——?」
出乎意料的事实,使得灯里他们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大喊出声。
「这算是大大的骗局吗?」
「也就是说,是用原本的一部份资料捏造的呀。为什麼不直接这麼告诉大家呢?」
你们还真是率直又善良的女孩呢,阿修心里想著,笑著回答道:
「那样的话,就缺少话题性了。这座城市已经有座费尼采剧场了对吧?为了对抗老牌剧场,新开幕的剧场所上演的歌剧必须具有冲击性的话题,如『沉睡数百年之後,如今终於复活的梦幻剧场』……类似这样子的话题。可是,我不能容许这样的骗局,所以才独自一人来到新威尼斯的。我想,『水精灵』的乐谱和剧本,可能就在这座剧场里面。」
阿修他一到达马可波罗国际太空港後,便立刻赶到这里,在调查剧场内部的时後,碰巧遇到灯里他们。
「不过,为什麼要在半夜调查呢?」
爱理须喃喃说著。阿修回答道:
「我想在再次开工前找到那些资料,而且也不想让伯父和公司的人知道,特别是负责这次企划的堂姊安琪拉,知道我在找资料的话……」
如果贝利鲁公司知道阿修的行动的话,一定会阻止它吧。
虽然彼此是亲戚,但毕竟他的行为将会损害到公司的利益,所以贝利鲁公司以及堂姊安琪拉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难道阿修你是为了亚德莉娜……?」
「嗯,她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我才……」
灯里再次凝望著阿修手上的大理石雕像。
沉静的笑容中,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不禁令人想起昨晚遇见的亚德莉娜。
说不定亚德莉娜也知道这件事,想要阻止这场骗局,所以她的鬼魂回才会现身。
「阿修,我们也可以帮你找资料吗?」
灯里抬起头,认真地注视著阿修问道。
「咦……?」
「身为领航员的一员,我也想看看真正的『水精灵』呀!请务必让我们帮忙!」
「喂,别自作主张啊!」
「蓝华,你不同意吗?」
灯里认真地望向蓝华,使得蓝华一时间也不知所措起来。
「也、也不是不同意啦,只是……」
「蓝华前辈是因为想讲的话被灯里前辈抢先了,所以觉得不甘心对吧。」
「才、才不是哩!学妹,我是因为……」
「因为什麼呢?」
「等天亮後再找的话,会比较有效率……」
蓝华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
「对哦!没错,真不愧是蓝华!」
灯里一脸佩服的表情拍手说道。其实爱面子的蓝华,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很怕幽灵这件事情。
阿修大概猜到了蓝华真正的意思,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太好了,那麼,我们明天就约在这里见面罗!」
3
海浪不断地冲刷著石板地。
这座城市错综复杂彷佛迷宫的水道,也无法承载过多的海水,大量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横流到马路上,就连广场上的水井也溢满的海水,失去了它的功用。
铺在瓦罗雷剧场大厅的红地毯,因为吸满了海水变成暗红色。
少女伫立在舞台上,观众席的走道成为小川,不断地往管弦乐团的升降台注入,不久之後,海水将会淹没她的双脚。
此时少女心中想的是……
如果自己能够演出这出传说中的歌剧就好了。
一滴泪水滴落手心,少女向著空中伸出双手。
求求您,停下来——
别让这座城市沉没……!
「……——唔!」
阿修头疼得很厉害,用手贴住额头,整个人弹了起来。
恍神地张望这间微暗的房间,才想起自己是身在旅馆。
远离地球的火星的便宜旅馆。
阿修拉了一下床头的线之後,灯亮了起来,藉由这小动作,也令人不经意地发觉到自己身在火星上。
(刚刚的梦……是亚德莉娜吧)
阿修望著书桌上的箱子,里面放的是『水精灵』,一个以亚德莉娜为模特儿所雕刻的大理石雕像。
阿修已经是第三次梦到她了。
第一次是继承祖母遗产的那天晚上;第二次是从堂姐那儿得知公司将在新威尼斯发展事业的那天晚上。
第三次就是今天,在新威尼斯的第一天晚上。
而且,梦的内容也有些许不同。
第一个梦,是剧场中排演的情形;第二个梦的情景,则是称之为AquaAlta的涨潮现象。
阿修梦到,以为海水已经退去的亚德莉娜,隔天当她准备前往剧场时,才发现自己所住的公寓一楼的部份全泡在海水里……阿修还记得当她从三楼往下看的时候那种吃惊的表情,虽然只是个梦,却让阿修的心中充满了悲伤。
第一个梦,让阿修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对歌剧的热情,以及对威尼斯的爱。
第二个梦,让阿修知道了她的悲伤,也知道她所爱的这座城市,遭海水淹没的过去。
然而,今天的第三个梦,则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绝望感。
(如果我能让正本的歌剧上演……说不定她就会在梦中展露笑容了。)
昨天晚上从偶然相遇的少女们口中,得知化为鬼魂的亚德莉娜出现在剧场的事情,这件事让阿修又再次体认到,亚德莉娜已经是不存在於这个世上的人了。
来到火星之前,阿修曾试著告诉安琪拉他所做的梦。安琪拉跟阿修说:「瓦罗雷剧场开幕的时候,请把奶奶遗留下来的那座雕像借我一下。」当然,安琪拉听了阿修的梦之後,也只有一笑置之,轻轻说了一句:「你在开什麼玩笑啊?」一副别拿一场无聊的梦来干扰她做正事的口气。
「冲个澡吧……」
阿修低喃著爬下床。
昨天晚上当阿修准备冲澡时,因为平常习惯地球上的自动化生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操作才有热水可以用,结果彻底地失败了。
阿修拉开窗帘,窗户因为气温差异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雾气,用手拭去水滴,才看到窗外的景色。
晨曦照射著城市,牛奶色的早晨。
「这座城市真的好像以前的威尼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
阿修不由得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苦笑了起来。
如果真的能穿越时空,跟亚德莉娜见个面就好了……
4
早上共同练习结束之後,吃过早餐的灯里和亚利亚社长,一起出发前往瓦罗雷剧场。爱理须必须去上学,所以今天只有休假的灯里、蓝华和阿修三人一起到剧场调查。
「阿修,早安。」
「噗噫呶!」
灯里和亚利亚社长跑向前去,阿修也向他们微笑。
「早安。不好意思喔,要你们这麼早来。」
「哪里,让我们一起努力找出真正的资料吧!」
灯里斗志高昂,因为『水精灵』可是出梦幻名作,寻找尚未被发现的宝物,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其他两位女生呢?有工作吗?」
「爱理须还要上学,不过蓝华应该会来才对。」
灯里望向小路那端,不过并没有看到蓝华的身影。
「那麼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了。」
阿修和灯里便随意地坐在入口处的楼梯上。
在等待蓝华的这段时间里,阿修聊起了一些事情。
「这座剧场是祖父去世後,晋升为会长的祖母所买下来的……」
阿修的祖母一方面调查关於『水精灵』雕像的事情,同时也得知火星上的新威尼斯有座建造中的剧场,後来便买下了瓦罗雷剧场。在阿修的祖母买下它之前,这座剧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主人,所以剧场的建设工程才会一直断断续续,如同灯里等人所见,到处都是未经整顿的样子。
希望有一天能以歌剧『水精灵』,让瓦罗雷剧场发光发热……
这是祖母的愿望。
阿修的祖母把剧场的建设工程以及公司都交给儿子继承,但是她却把雕像留给了爱孙,而且不是安琪拉,而是阿修。
「奶奶相信我会好好保管这座雕像,才会把它交给我的吧……」
想起已经离开人世的祖母,阿修带著难过的表情喃喃自语。
「如果能找到真正的剧本就好了。」
「呃……你的名字是叫做灯里吗?」
「是的,亚利亚公司的水无灯里。」
这时,亚利亚社长拉了一下灯里的裙襬。
「啊,这是亚利亚社长。」
「噗噫呶!」
「啊,你好……」
阿修点头致意,亚利亚社长也很有礼貌地以『噗噗噫噫呶』回礼。
这幕景象真让人莞尔一笑,不过也可以看出阿修的好个性。
「那个……昨天你们告诉过我,不过我忘了,你们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们是领航员,负责载送客人导览城市,不过我还在实习阶段。」
灯里今天穿的是便服,因为剧场到处都是灰尘,怕会弄脏制服的关系。
「原来是领航员啊……对了,我来的路上也看到划著小舟的一名领航员喔,她一边划著小舟,一边还唱著船歌,那歌声非常动听。於是我便站在小桥上目送著那艘小舟,直到听不见她的歌声为止。而且,因为她的歌声实在太好听了,还吸引一大群观光客驻足聆听呢。」
「啊,我想那一定是雅典娜,她是橘色行星的爱理须的前辈,也是三大妖精中的其中一位。」
「哦——原来如此。那麼灯里也会唱船歌吗?」
一瞬间灯里僵住了。
「是、是有在练习啦……」
「噗噫呶。」
像是要伸出援手一般,亚利亚社长跳到阿修的膝盖上坐著,看来亚利亚社长很喜欢阿修吧。
「话说回来,为什麼猫咪会成为你们的社长呢?」
阿修好像很不可思议似地问道,亚利亚社长抢著回答他。
「噗噫噗噫呶——噗噫呶——」
只可惜阿修无法领会这句话的涵义,灯里只好代为说明「蓝眼猫」的传说。
「让猫当社长很特别吧。我当初知道时也吓了一大跳,因为我也是从地球来的,而且亚利亚社长是火星猫,比地球上的猫要大得多。」
「原来你也是从地球来的啊,那你在火星上过得习惯吗?」
「我觉得火星上的生活虽然有点不方便,但也很有趣,毕竟像是打扫、洗衣服、煮饭等等,什麼都得自己来。」
灯里愉快地回答,阿修听了不好意思地笑著说:
「这样啊,因为我已习惯自动化的生活了,所以不太能够适应……像昨天晚上想冲澡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样操作才会有热水。虽然在我住的旅馆房间里,放著一本专为地球来的观光客所准备的指导手册,但是我昨天晚上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一直到今天吃早餐前才学会。」
「哇,那麼你花了两天才洗到澡呀。」
「不过真的很有趣。」
看来阿修也是个从『不方便』中找到热趣的人,灯里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
「那你可以试试看自己煮饭喔,地球上都是卖切好蔬菜对吧,自己亲手切一切圆滚滚的马铃薯或是长长的红萝卜也很有趣喔。」
「真的吗……那我也来试试看好了。」
接著灯里告诉阿修一些自己的经验,像是蔬菜要去哪买、可以做什麼样的菜等等。说了一会儿後,蓝华才姗姗来迟。
「让你们久等了!真对不起,因为我要出门的时候,被晃叫去做事情了啦。」
「蓝华,那麼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吗?」
晃是代表姬屋的正式领航员,也是三大水妖精的一位,平常就非常严格地指导蓝华。
「今天早上不小心被她看到我房间的情形,被她说地上有洋芋片的碎片啦,还有书还放在床上什麼的……真是罗嗦。」
「哦——所以你只好留下来打扫啊。」
「没错!偏偏在人家急著要出门的时候!你真好,有艾莉西亚那麼温柔的前辈!啊啊啊——GIVEME艾莉西亚!」
蓝华已经忘了阿修还在旁边,拼命地向灯里抒发她对艾莉西亚的热情。
灯里等人马上从後门进入剧场,开始展开搜索。
因为阿修从负责施工的公司那边借来一把钥匙,所以几乎每个房间都能打开进去,但是找了一、二个小时之後,仍然没有进展。
「嗯——怎麼都找不到……」
灯里的声音里掺杂著有些许疲惫。
放置大型道具的房间和照明室,以及管理员室和休息室,甚至观众席的地板都仔细寻找过,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深怕有遗漏的地方,灯里三人随意地吃过面包店买来的三明治之後,又开始了寻找的工作。其他像是管弦乐团的升降台这种可能遗落乐谱的地方,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都反覆地仔细搜查。
「资料真的在这座剧场吗?」
蓝华坐在最前排的观众席上,伸直著双脚说。虽然他们每天都做划船的训练,体能还不错,即使如此,脚的内侧难免还是开始发痛。
「大厅左侧柜台的寄物柜、右侧商店预定地里的洗手间、入口附近等等,已经全都找过了,就连休息室里的淋浴间、天花板上面的照明室以及地板下的管弦乐团升降台等等,也都找不到。」
蓝华扳著手指边数边发牢骚。
「蓝华,可是我觉得在这座剧场里学到许多东西呢。」
坐在蓝华身旁的灯里环视著剧场说道:「特别是这里的大厅,真是太棒了。」陶醉的眼神闪闪发光。
正面大厅中,竖立著雕有精细花纹的大理石,铺著红毯的阶梯,中途以圆弧曲线向两旁延展,是个非常富丽堂皇的气派大厅。听说剧场完工时,将会在阶梯的中途平台上,摆设『水精灵』的雕像做为装饰。
「蓝华,其实我们才找了五个多小时而已呀——」
听到灯里不以为意的回答,蓝华更加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说什麼!不是『才』找了五个多小时,是『已经』找了六个小时了喔!如果再加上吃午餐和休息时间的话,就更久了!」
阿修也带著困惑的语气说道:
「真奇怪,应该藏在这里没错啊……」
「希望能演出『水精灵』——」亚德莉娜这个最後的愿望,也遗留在威尼斯的瓦罗雷剧场里。因为,在剧场被海水浸蚀之前,以尽量把全部的资料和道具等物品都抢救出来,多年之後才运送到新威尼斯来。
「『应该』?这样不确定的说法,真令人难以信服。」
「没问题的,蓝华,再忍耐一下,一定找得到的。」
「『忍耐』?你还真能忍耐呢!」
「是啊——」
正当蓝华在最前排的观众席中吵闹不休的时候,突然,从剧场的某一端传来了一句话。
「前辈,你们找到『水精灵』的剧本了吗?」
刚放学的爱理须也来了,大概是直接从学校赶来的,所以身上还穿著中学制服。
「哇,竟然都已经到了学妹放学的时间了。」
蓝华用手心贴著额头。
「阿修既然爱理须也来了,那我们要不要再找一次?」
对於灯里的问题,阿修苦笑了一下。
「不用了,你们两人已经找得很累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接下来去吃晚餐吧。」
「对呀,我肚子也饿了……而且天色也暗下来了。」
说不定幽灵也快出来了……蓝华忍住这句话没说出口,只是微笑地说著。
「那就这麼办吧,快走吧。」
「噗噫呶、噗噫呶!」
亚利亚社长很高兴地眼睛闪闪发亮,阿修也微笑著说:「晚餐我请客。」
5
晚餐吃的是披萨。
因为阿修希望吃到只有新威尼斯才有的美味餐厅,於是这间披萨店就成为候选名单之ㄧ。
「真是太——好吃了!尤其是这里的开胃菜,真是百吃不厌呀——」
「没错没错,难怪这间店是晃最喜欢的!」
对著一脸幸福地吃著披萨的灯里,蓝华得意地说。
「大大地满足。」
刚刚攻完一片披萨的爱理须,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亚利亚社长则用跟长长的起司奋战中。
「我在地球的时候,也没吃过这麼好吃的披萨。」
阿修已经吃第二片了。
「哇——今天的披萨,吃起来特别好吃呢——」
灯里也叹了一口气,当她带著满足的眼神抬起头时,眼中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在这种地方碰到你呀,鬓子。」
灯里扎在两旁的头发,猛然被用力扯了一下,灯里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啊、阿晓哥!不要叫我鬓子啦——」
「少罗嗦!明明就绑著两支鬓角,不叫鬓子要叫什麼?」
身上穿著印有「炎」字样的外衣,脚上则穿著及膝长靴,长发在脑後高高地扎成一束马尾,一如往常的「看火人(Salamander)」装扮。
「啊——马尾男!你为什麼出现在这里!」
「唔,不准叫我马尾男,嘎恰片!」
「男人绑马尾当然要叫马尾男罗!」
「你才是地球自古以来的怪兽.嘎恰片哩。」
「又说我是怪兽!」
蓝华和阿晓哥跟平常一样争执不休。
「喂,别吵了,灯里不喜欢这样。」
阿修看著正拉著灯里的头发的阿晓说。
「你是谁啊?」
「我叫阿修。」
「什麼!我可是看火人——阿晓大爷喔。」
阿晓不服输似地眯著眼睛说道。阿修一脸疑惑地歪著头。
「看火人?那是什麼?」
阿晓放开灯里的头发,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你是刚从地球来的吧?真是的!居然连看火人也不知道,还好意思出门。」
「……呜哇,马尾男真没水准。」
「大大地幼稚。」
在阿晓大笑的同时,蓝华和爱理须在一旁小声地说著。
「这个火星的和平,是由本大爷保护的!有意见的人就站出来呀!」
突然,「咚」的一声,有人从背後K了一下阿晓的头。
「只不过是半调子,在说什麼大话!」
「——唔!」
抱头呻吟的阿晓背後,站著一位脸上流著胡须,身穿帅气西装的长发男人。
「啊、阿晓哥的哥哥!好久不见!」
灯里高兴地打招呼,阿晓的哥哥也微笑挥挥手。
「哦,灯里小姐,好久不见!」
「是滴!我还在想为什麼阿晓哥会在陆地上,原来是哥哥也在的关系呀。」
「……陆地上?」
阿修满是疑惑地低喃了一句。爱理须停下吃披萨的动作小声说道:
「因为阿晓哥是看火人,也就是负责气候控制的,平常都在浮岛上工作。」
火星也和地球一样,由人工控管气候,由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岛——听称浮岛,来控制天候和温度。顺带一提,「看火人」这名称的由来,是源自於掌管火之精灵Salamamder。
「那麼阿晓的哥哥也是看火人吗?」
听到阿修的问题,灯里转过头来到答道:
「不是,阿晓哥的哥哥是帮忙联系地球和火星之间的贸易商,之前他还帮我把新威尼斯玻璃送到地球去。」
阿修听完灯里的回答,脸上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起身从椅背上的背包里拿出『水精灵』的雕像。
「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座雕像上的玻璃珠,是不是真正的威尼斯玻璃呢?」
「咦?」
阿晓的哥哥位这突如其来的请托,不禁睁大了眼睛。
阿修严肃的表情,使得现场气氛变的凝重起来。她只好无言地接过雕像,检视了玻璃珠,还仔细检查了雕像的背面以及足部内侧等等。
「嗯……」
「是真正的威尼斯玻璃吗?」
面对阿修迫切的质问,他无奈地歪著头说道:
「因为我是个贸易商人,并不是美术品的商人,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威尼斯玻璃。不过我可以保证,这雕像是用品质非常棒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大概是地球上的威尼斯没入大海那时候的古董大理石。」
「啊……谢谢。」
阿修郑重地道谢之後,接过雕像紧紧握著。
「至於那是不是威尼斯玻璃,你去问问我认识的那家玻璃工房就知道了。请灯里小姐带你去吧。」
阿晓的哥哥说著轻拍了一下灯里的肩膀。
「咦?那家工房吗?」
「嗯,那样就能知道答案了。灯里小姐之前曾帮他们搬运过货物,所以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帮你鉴定的。」
「哇!太好了。」
灯里高兴地握住拳头,阿晓在旁插嘴道:
「哦?鬓子交友还满广阔的嘛。那本大爷明天也一起……」
话才说到一半,阿晓的哥哥用拳头很狠地揉著阿晓的头。
「你在说什麼鬼话!你明天还要工作吧,你又想用『怕灯里的粉丝会增加』这种鬼藉口跟去吧……要气死我啊!」
阿晓马上转过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哥哥的大嘴巴。
「不、不要乱说啦。」
「阿、阿晓哥?」
「那我先告辞了,鬓子。大家加油吧。」
一边高声大笑,阿晓和哥哥就像风一样从餐厅中消失踪影,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四人和一只猫。
「呼——阿晓哥的哥哥总是精力充沛呢——」
「因为是马尾男的哥哥嘛,不这样管不住弟弟,一定是这样。」
「我倒认为是因为有那种哥哥,才有那样的弟弟。」
三人忙著叙述自己的感想,最後达成的共识是「哥哥和弟弟都一样,嗓门大又爱耍帅」。
「啊,剩下的披萨不快点抢的话,快被亚利亚社长吃光了啦。」
听见蓝华说的话,灯里和爱理须赶紧转头往餐桌一看,亚利亚社长此时正伸出手拿那最後一块披萨。
「噗噫!」
亚利亚社长像是宣告「这是我的!」似的,赶紧一口咬下去。
看见此情此景,蓝华也无奈地耸耸间。
「没办法了……要不要再点一份开胃菜?」
话一说完,蓝华才想到这是阿修请客的,赶紧补充说:「啊,当然啦,多点的钱我们会自己出。」此时,一直沉默的阿修突然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请尽量点没关系,我也还没吃饱。」
(阿修怎麼了?好像很累了样子。)
虽然担心阿修,灯里关心的话语却来不及说出口。
6
梦里,她正祈祷著。
双手捧著蓝色的玻璃珠等待著。
身上包裹者宛如女神般纯白礼服的少女,令人爱怜的桃红双唇微微开启著——准备歌唱。
即使努力地想发出声音,却无法如愿。
甜美清新的歌声,正随著紧逼而来的海水乾枯蒸发。
(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阿修在舞台的另一端,对著亚德莉娜这麼说。
(所以,请不要哭泣。)
隔日傍晚。
结束工作的灯里等人,陪著阿修拜访之前阿晓的哥哥带她来过的那间新威尼斯玻璃工房。
「这是真正的威尼斯玻璃!刚刚师傅帮你们鉴定了!」
看到实习生兴奋的样子,灯里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威尼斯玻璃是这麼珍贵的东西吗?」
蓝华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盖上箱子的实习生更强调道:「这不只是珍贵而已!」
「当时的作品如今都在美术馆或收藏家手上,所以能亲眼见到,真的是很难得的机会!」
雕像所捧著的蓝色威尼斯玻璃,散发著神秘的光辉。
威尼斯玻璃有千年以上的传统,不掺杂铅的碳酸钠石灰是最大的特徵,可以展现出所有的色彩。
但是因为地球的威尼斯遭受到大规模的「AquaAlta」而沉没,工艺家也分散到世界各地。
正因为如此,真正威尼斯玻璃是非常稀少且贵重的东西。
顺带一提,当决定在火星上建造新威尼斯时,让威尼斯玻璃复活的呼声也渐渐高涨起来,於是便开始蒐集文献资料、寻找继承技术的人……一切从零出发,如今才有新威尼斯玻璃。这都是不曾让工房熄火,持续制作玻璃的工艺家们所努力的结果。
「新威尼斯的玻璃也是很棒的喔,就像宝物一样,百看不腻。」
灯里看著放置入口处的箱子里的一个边缘镶著金箔的红酒玻璃瓶,笑咪咪地说道。
实习生倏地脸红起来。他之前受阿晓的哥哥拜托,帮忙搬运货物到灯里的小舟,并且一起乘船,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成为灯里的粉丝了。
「是、是没错……不过,这个真的是很了不得的东西,刚才师傅也说,这是拥有相当技术才做得出来的逸品,所以这颗威尼斯玻璃,应该价值不菲喔。」
实习生小小圆圆的眼睛闪耀著兴奋的光芒,努力向灯里等说明它的价值。
「嗯,听你这麼一说,本来觉得这座雕像只是很漂亮而已,现在觉得它真的很美。」
蓝华眯著眼说道。爱理须歪著头小声地说:
「不过,阿修,你为什麼这麼认真地调查它的真假呢?这不是你奶奶留给你的遗产吗?」
对於爱理须单纯的问题,阿修答道:
「因为……我做了一个『水精灵』的梦。」
「『水精灵』的梦?」
「嗯,自从来到新威尼斯後,每晚都……正确地说应该是梦到主演『水精灵』的亚德莉娜。梦中的她正满怀期待演出『水精灵』,但是地球上的瓦罗雷剧场,却因「AquaAlta」的关系而被海水淹没了,不得不中止演出。她总是以充满悲伤的眼神望著我,就好像跟我诉说著「就算一次也好,我想演出『水精灵』……」。所以,我猜想说不定她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
说到这里,阿修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
「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很愚蠢……这说不定不是玻璃做的,而是亚德莉娜的眼泪……」
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听了这番话,一定笑著说「怎麼会有这种想法」吧。
但是,灯里等人了解阿修是认真的,当然不会嘲笑他,只是凝视著那颗蓝色玻璃珠。
(在这颗玻璃珠中,可能遗留者亚德莉娜的意念……)
灯里注视著雕像的脸部,脑海不禁浮现亚德莉娜美丽的脸庞。
正因为这是以亚德莉娜为模特儿所做成的雕像,所以她的意念才会遗留其中。
「为了亚德莉娜,一定要演出真正的《水精灵》。」
灯里喃喃说著,蓝华和爱理须也微笑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