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少女在道场中正面相对。
这是雪莉露和卡莎妮已经不晓得第几次的对决。这成了道场中每天必定会进行一次的例行公事。
比试已经进入尾声──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们都是坚毅不挠的武术家,最后总会迎来打得难分难解的激战,不过获胜的会是综合魔力量较多的卡莎妮──平时的发展都是如此。
不过今天的状况却不同。
「该……死……你还……真……耐打……!」
「呼……呼……!因为……我比平常……还要努力呀……!」
和雪莉露对打的卡莎妮喘得比她还要严重,一副相当勉强的样子擦著汗。
相对的,雪莉露尽管说话断断续续的,却不像卡莎妮那样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还是卡莎妮略占上风。
发动剩下的魔力,稳稳踩著地板的雪莉露进行高速移动。其速度之快,在疲劳状态下靠目视难以辨认。
「呜……唔……!」
然而无论再怎么快,单纯的速度对卡莎妮并不管用。
眼睛、耳朵、鼻子──拥有狼之力的她感官非常敏锐。这种时候就算雪莉露快得看不见身影,她也能靠脚步声和风切声辨认位置吧。
而且她的魔力感知能力相当高。像雪莉露这样不会耍花招,仅凭魔力和直觉战斗的类型,对卡莎妮来说很好应付。
不过──
「啊哈……好开心……卡莎妮,你果然很厉害……!」
当一个可靠的感官派不上用场时,胜负的天秤会倾向何方呢?
这种时候,她的心态或许较为有利。受到伤害的雪莉露并非奋力一搏,而是能够纯粹地认同起对手──卡莎妮。
这点在习得「明镜止水」上会成为很大的助益。认同对手绝非坏事。
庞大的魔力摇曳起来。与此同时,雪莉露的魔力就像是雾气消散般不见了。
卡莎妮猜想她的魔力耗尽,脸上浮现欢喜的表情。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这个发展之后,自己的修行伙伴及师父被打倒的画面,她可都看在眼底。
魔力消失后,雪莉露的脸上也不再带有笑容──她的身影也不知所踪了。
「谢谢你。」
一句简单的道谢,来自卡莎妮的后方。
伴随感谢之念,雪莉露在转过身来的卡莎妮脸颊上,施展了一记强烈的「透拳」。
像是弹开小石头般喷飞的身体,撞裂了道场的墙壁才停下来。
「胜负已分!是雪莉露赢了──这下子你们三人的试炼都结束了。」
随著这道胜利宣言,柯拉耶和玛姿苑连忙赶到卡莎妮身边。雪莉露也打算到她那儿──但双脚使不上力而跌倒了。
雪莉露勉强端正坐姿,这时亚那滋大人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竟能接触到『境界』,吓得我无言以对。」
雪莉露牵著亚那滋大人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充满了骄傲。这也难怪,毕竟她刚刚突破了一道困难。打倒了自己认同的对手,掌握了目不可视的力量。
……她的表现真的很棒。
「不过,你做得太过火了!」
「呀啊!」
哎,还是没能得到满分。一记强烈的手刀往脑袋瓜劈下,痛得雪莉露发出呻吟。
不过她的表情依然很满足。
「可恶……再来一场……再跟老娘打一场……!」
「卡莎妮,别乱来……雪莉露大人,你干得太漂亮了。」
在两人的搀扶下,卡莎妮走了过来。
这也无可厚非。她在魔力即将耗尽时受到这等强烈伤害,好一阵子没办法自己站起来吧。看她处在这种状态下还要求再打一场,该说是耐打还是好战呢?
「……混蛋,老娘输了……你变强了呢。」
但她仍保持著称赞对手的心态。
这名少女今后还会变强。
「卡莎妮也好厉害!总算赢了……我们下次再来对打吧。」
「好!」
能够和其他人互相求进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一开始卡莎妮似乎瞧不起雪莉露,看来只是她很笨拙罢了。她和雪莉露紧紧握手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坏人。
「好痛!好痛……!你控制一下啦!」
「啊呜,对不起……」
……哎,虽然还有许多问题,但雪莉露真的变强了。
现在的她应该能打倒迎接第二人生不久后的我。这令我不甘心,但更感到开心。不知道她能变强到什么地步──确认这点也是我现在的重要目的之一。
……但为此需要跨越一道高墙。
「好了……余兴节目结束了,我们进入重头戏吧。」
亚那滋大人转头俯视,目光紧盯著我。
好强的压力。这是最后通牒的意思吧。
或许我找错挑衅的对象了。尽管这么想,身体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吶,这样真的好吗……?再等一阵子也……!」
就在我试图起身时,苏娜抓住了我的手,阻止我行动。
要是我在这里输掉,旅行就结束了……我的所作所为真不负责任。事到如今,我对自己任性的行为露出奇怪的笑容。
就算是这样──我将另一只手轻轻搁在苏娜抓著我的手上。
「不要紧。」
我犹豫著该说什么好,结果说出口的话语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知道了,你去吧。不过万一输了我可会生气喔。」
苏娜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
虽仍感到不安,但她还是信任著我。这下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
「务必小心。」
「嗯,我走了。」
……哎,我原本就不打算输。以笑容回应目送我的艾尔玛后,我前往那个地方。
我走向道场中心,和脚步虚浮的雪莉露擦身而过。我察觉她伸出的手带有什么样的含意,于是使劲敲了一下。
道场的年轻人都会这么做。感觉真不坏。
「加油。」
「好。」
我们的对答简洁却炽热。
我背负著自信,终于来到那儿──亚那滋大人的眼前。
这是我追求了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场所。我闭上眼,确认这份感觉。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现在我可以当成没听见你三天前说的话。你没有必要这么著急吧?」
亚那滋大人课予我的试炼,终归是为了让我成长。
她的语气保持著威严,同时微微透露出顾虑之意。
……反过来说,这是要我输掉的时候遵守约定。条件有些沉重,但木已成舟了。我原本就已经下定决心,内心丝毫没有动摇。
「不是现在就不行。」
所以我如此回答。
人生苦短──或许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事情是要当下才做得到的。
既然如此,就只有放手一搏。
「这样啊。」
听见亚那滋大人平淡的回应,我摆出架式。
无法想像表情丰富的她会如此面无表情。但我清楚感觉到,她不苟言笑的面具底下又是另一张表情。
我不打算退缩。看到我摆出架式阐明自己的想法,亚那滋大人同样也摆出架式。
……那架式和「流水」极为相似,因此我知道其意图。
防守之技──在亚那滋大人眼中,我是需要提防的对手。
我终于和她正面相对了。
我的一个目标此刻就在眼前。
「柯拉耶,你来下口令。」
亚那滋大人见到我略显兴奋的脸,一瞬间绽放了笑容。
不过在柯拉耶即将发出开始比试的信号时──她的眼瞳锐利如锋。
「是的……那么,双方准备好了吗?」
终于要开始了。
我克制自己险些要躁动起来的内心,发动「明镜止水」。
同时,亚那滋大人的身体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袭来。
真是有够孩子气──这点让我很开心。
「比试开始!」
就算感觉不到魔力,柯拉耶也知道我们都准备好了。
他高举的手倏地挥下──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终于展开了。
如我料想,比试开始后没有动静。亚那滋大人摆出的是防御架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面对比自己高段的对手固守防御,再怎么样我也没有嫩到会傻傻往前冲。
彷佛时间静止下来般的世界,只有精神力不断消耗著。
「吶……这场战斗是怎样?为什么明明没有使用魔力,我却觉得……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场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没有余力去听话中内容。
……不愧是亚那滋大人,架式毫无破绽,「明镜止水」则是保持更胜其上的流丽运行。但我不认为自己会输,也不能这么想。当我内心受挫,觉悟到自己赢不了的瞬间,胜负就会揭晓。但也因此我们不会赌命相搏。这是一场抵达「境界」的人之间的战斗。
一想到师父和亚那滋大人身处的世界,身在其中的事实令我内心产生了极细微的动摇。
亚那滋大人不可能放过它。
(疾。)
亚那滋大人的身影一瞬间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我涌起无以名状的情感。
速度这么快竟然感觉不到魔力,简直像是在开玩笑──然而现在的我看得到。
她像是方才的雪莉露那样──不过更为洗炼──绕到我背后施展拳击。
我感觉到一股袅袅烟雾般的静谧之「力」,转身挥出拳头。
这就是所谓的反手拳,不过亚那滋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了。亚那滋大人化拳为掌,抓住我的手。她一开始就是打这个算盘吗?当我发现时,身体已经浮在半空了。
我连忙在空中扭身,在被摔到地面前先站稳双脚。被扭转的手臂发疼,不过比起一招就落败,实在划算多了。
我才不会这样就输掉。我不是凭藉著话语,而是将乘载著意念的拳头往亚那滋大人的脸上挥去。
这拳打得很好──刚觉醒力量的我感觉得到──但没有变化可言。亚那滋大人用空下来的手轻松拨开我的拳头,接著稍稍画圆,以掌打攻击我的腹部。
我感到情况不妙的同时,飞快地抬起右膝。这是为了防止针对腹部的发劲攻击。
「……唔!」
从结果来说是成功的。我的右膝将可能成为致命一击的掌打弹向上方。不过说老实话,我不太想采取这种方法。
这就像是主动放掉一根支柱一样。纤细柔韧的脚扫向我另一条腿。在支撑身体的脚只剩一只的不稳定状况下,我轻易地就中招,倒向亚那滋大人那里。瞬间,风景以极快的速度流逝。随后一阵冲击袭向五脏六腑,我感到喘不过气,好像肺部空气被挤得一乾二净,这才发现我被敲到了地板上。
「喀……哈……!」
我不禁吐了口气,但没有闲工夫痛苦挣扎。我即刻翻身,顺势站了起来。
能够硬是站起来还算好,但亚那滋大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追击。她打算在我调整呼吸前分出胜负吧。她选择的并非擒拿技──而是打击。
尽管被压迫感笼罩著,却感受不到魔力──和至今为止大相径庭的乱打攻防让我咂了个嘴。双方都会「明镜止水」就有办法感受到力量,但还是会不禁以仰赖已久的力量作为判断打击力的基准。
拳头的速度和「明镜止水」的压力──今后必须从这两点判断她的威力。我给自己下了一道「去习惯它」的单纯命令,拨开纷至沓来的槌击。
每一击都像要将我的手打飞。但不幸中的大幸是,比起防守技术,亚那滋大人让我感觉到她稍稍不擅长打击技术。
也多亏亚那滋大人个头娇小,距离要比往常来得好调整……不过就算知道这点,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也不容许我转守为攻。
尽管如此,最起码还是找到了破绽。
……我勉强将拳头打进疏于防备的部分,于是亚那滋大人连忙收手采取防御态势。
既然防御了,就表示现在的我也能够对她造成伤害。得到这份佐证,我从受到攻击而退缩的亚那滋大人身边离开。
「呼啊……喀哈……」
没有喘息余地就是指这种状况吗?我从乱打中逃开,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
真是乱七八糟。我知道刚习得的力量和登峰造极之间会有落差,实力差距却比想像中来得大。
但我想要的就是这份感觉。
世上强者多不胜数,但又有几人能够如此强悍呢?若不是跟这等人对决,就无法获得强者赐教的感觉。
光是对方强悍还不行,得要我也不够成熟,这才成立。
我自己也感到这份心态很扭曲,但这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了。已经竭尽全力仍败象尽显。能和我尊敬的亚那滋大人来一场如此的对决,恐怕是最后一次──!
整天都觉得自己青涩稚嫩却想要追寻这种感觉,这样的我到头来还是个老头子也说不定。可我就是想要。刚开始的时候任谁都拥有的感觉,如今则是无比贵重。愈是变强、愈是不断累积──随处可见的玻璃珠,在闪耀的沙漠中将会成为无可取代之物。
「还没完──请赐教!」
尽管气喘吁吁,我感觉得到力量的品质正逐渐提升。
怎能让这么愉悦的比试瞬间划下句点。我的内心很清楚,该怎么做才不会让比试结束。
「真是……稚嫩。」
见到我化为一个欢欣鼓舞的孩子,亚那滋大人寂寞地笑了。
从她的表情,我看不透内心的想法。
「我就喜欢你这种稚嫩的地方。」
但我很清楚先前的交锋还只是牛刀小试。
亚那滋大人的力量急骤提升。强大的心之力将一度缩小的差距拉回本来的距离。
我知道她并没有尽全力,想不到隐藏了如此巨大的力量。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差距,我仍面带笑容。这并非逞强,亦非死心,当然更不是我发疯了。
单纯只是非常开心罢了。对亚那滋大人很不好意思,但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本事可是天下一绝。毕竟我上辈子过世后还死不瞑目,现在在过第二人生。
综合魔力量是亚那滋大人较高,「明镜止水」的熟练度更是远胜于我。在这种状态下战斗,我只有体力和魔力耗得比她还凶。
即使如此,我也掌握到了小小的致胜机会。在还没失去它的时候,我岂能放弃。
我们再次正面相对,彼此寻找破绽。我乘机重新检视自己的机会。
我能够打出的牌有三张。这些全都不是那么稳当,但一想到可能逆转战况,调皮捣蛋的心态就自然地涌现。
……第一个是亚那滋大人的打击技熟练度之低。虽然这么说,但她早已超过一流的水准,只是攻击略显粗糙。
我认为恐怕是她的实战机会变少的关系。尽管招式本身千锤百炼,总是有极少数的出招时机不对。
接著第二个是亚那滋大人的「明镜止水」。
方才她提升力量的时候,「明镜止水」的水准略微下滑。魔力量虽增多,品质却下降了。于是整体魔力和提升的力量不成比例──这就是第二点的概略。第三,就是将同样的方式套用在自己身上。在亚那滋大人的魔力急骤攀升前,我提升了魔力品质。
那么,没有办法继续提升吗?就是这样。
说白了,这三点都不保证能成功翻盘。但在我眼中,这些有可能扭转乾坤的手牌灿烂无比。
现在的我打赢她的机率很低,但这些牌若能有效运用──说不定能够全盘逆转我的不成熟。
既然有些微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去尝试。
幸好我掌握到线索了,接著就是临场测试。
我和亚那滋大人正面相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要是有个闪神,不小心让她击中一次,胜利就会离我愈来愈遥远。
……不过我开始明白怎么使用「明镜止水」这份力量了。
一般来说,让内心激昂可以增强魔力的势头,但这样得到的力量就是不擅长细腻动作。反过来说,只要常保冷静,就能更精密地操作魔力。这点将情感和魔力的关系互换也成立。若是解放大量魔力,情感会容易激动;反之操作些微魔力,内心会慢慢冷静。
──既然如此,虽被称作「境界」,力量源头却相同的「明镜止水」,不也能做到同样的调节方式吗?
「明镜止水」的必要条件是百分之百的「良善之心」。亚那滋大人推测,麦伊鲁斯是将内心规模缩小到极限,以一丝良善之心发动了「伪明镜止水」。
亚那滋大人增加力量的前一刻,看起来像是吹熄蜡烛般收起表情,抑制内心动摇。那时我想起了这个技术的存在。
若是保持力量水准来增加规模,身上的力量想必会变得更强大,为什么需要刻意那样做呢?我猜这是因为,要是盛大发动「明镜止水」,就会和魔力的状况一样,连克制的内心都会掀起波澜。
之所以特地调节整体力量,是为了阻止负面情感涌现──我有这种感觉。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明镜止水」亦有极限存在。这和力量的源头──魔力果然极为相似。
这么一来──静寂流有一招和「逆明镜止水」的原理完全相反的招式。
「你不过来吗?」
亚那滋大人专心观察眼前的敌人,语气平淡地引诱。
她的情感和身上涌出的力量相比,显得很淡薄──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那么,「明镜止水」就是拥有两种调节机制的魔力发展型……我最擅长的就是胡作妄为了,值得一试。
反正再继续这么大眼瞪小眼,在所有方面都对我不利,动手比较划算。
「你想做什么?」
我解除了架式。因为没有解除身上的魔力,她判断我没有投降的意思吧。
我改变架式回应亚那滋大人的问题。
「我早就想试试看了。『──我要将一切灌注在这一击上!』要是不管用,就是我输了。」
我刻意像是英雄传说的主角一般,夸张地放声大喊。
见到我装模作样,亚那滋大人笑道:
「呵呵呵……真是稚气未脱。所以我才觉得你很有意思。」
愉快地笑了一阵之后,亚那滋大人再次让内心沉静下来。
「我接受。」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亚那滋大人接受我的提议,要来「夺取胜利」了。
……真是太感谢了。并不是因为唯一的致胜关键露出曙光,而是她愿意接受我的一切。如此宽宏的肚量差点令我泪湿衣襟。
万事齐备,现在我的义务就是挥出最强最漂亮的一击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著那道必须跨越的高墙,不断提升「明镜止水」的境界。
和强敌战斗很开心、想要变强、想超越自己的大恩人──诸多念头浮现成形。
我感觉到身体涌现的魔力每秒都在变强。交错混杂的强烈意念,几乎就要撕裂我的心。
「原来如此……道理和魔力一样吗……!」
瞬间一股剧烈的疲劳袭来。我体内的魔力大量流失。这下不太妙。「明镜止水」不会造成身体负担,相对的会以惊人速度消耗源头的魔力。
……如此一来,就没有闲工夫犹豫了。
尽管浮现各种念头,力量里头带有的情绪却不是最强烈的。
藉由灌注那份心情,「招式」才得以完成。
畏惧起无止尽上升的力量,贯彻「防守」的亚那滋大人跳了起来。
我的身体记得那招,所以不需要想得太难,之后只要将乘载了意念的力量解放开来即可。
我想要从世上所有灾厄当中保护那些孩子──!灌注追寻强大的过程中最为强烈的意念,这份「力量」就会完成──!
静寂、亚那滋交流「樱花壹式.墨染」──!
身体涌出力量的瞬间,我踩穿了地板。承接身体所有劲道的拳头,以超越风吹或声音的速度,命中了亚那滋大人的腹部。
魔力波动从腹部扩散,冲击波逐渐蔓延整座道场──但并没有就这么结束。冲击如同我贯彻到底的意念,从亚那滋大人的背后穿出。
「啊……喀!」
亚那滋大人口吐鲜血。
大概是瞬间将所有「明镜止水」都用来防御腹部,只见她虽然被弹飞,却像落叶般轻盈著地。
若是战斗就这么结束,就是我赢了;反之则是我输了。选择简单明瞭。
……瞬间解放所有力量的「樱花壹式.墨染」,是尽可能将构成「明镜止水」的要素叠加起来,单纯至极的招式。和「试制樱花」不同,「明镜止水」的魔力不会造成身体负担。因此不需要拨出力量用来治愈,也不存在「试制樱花」事实上拥有的「强化与治疗之间的平衡」这个极限──
我可以藉此在瞬间得到理论上无限的攻击力。简直像是在作梦一样──相对的,它带来的缺点也很大。
「正是……全……力……的……一……击……」
出招的代价就是「全力」。现在的我已经连一滴魔力都不剩了。
按著腹部、嘴角淌血的亚那滋大人走了过来。
要是她仍有余力,就是我输了。
我连挺直背脊的力量都没有了,现在就只是站在这里。要是风一吹就会倒下。
我将所有力量耗得一乾二净。
迎击更是想都不用想,我根本没有力量防御。亚那滋大人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并轻轻戳我一下,她就会获得胜利。
……我已经尽人事了,接著堂堂正正面对她就好。各种疲劳摇晃著我的双脚。亚那滋大人来到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同时,她的身体缓缓动了一下。
──我输了啊。我连躲避软绵绵的缓慢动作的力量都不剩,紧咬嘴唇。
「──是你……赢了……」
但亚那滋大人口中述说的话语,和我的预料相反。
亚那滋大人倒向我这边……这表示她连再走一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赢了──吗?
受到亚那滋大人推挤,我的视线逐渐倾斜,最后我看著映入眼帘的天花板思考著。
……不知道实情如何。搞不好她其实还有力气,只是为了送我踏上旅程,才宣告自己败北并倒了下来──以她的个性来说有可能。
不过,我手中的胜利是货真价实的。全力以赴的结果是对手倒地不起,这点无庸置疑。
我终于碰触到长久以来追寻的背影并初次获得胜利,此时不感到自豪更待何时。
明明身体已经像具空壳,我却感到很满足。对此我露出了微笑。
……我赢了吶。体会到内心这股汹涌澎湃的感受,我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
「喔咕!」
我的后脑勺窜过一阵闷痛。无力的身体支撑著两人的体重。就在我细细品味著胜利的余裕时,坚硬的地板毫不留情地给我迎头痛击。
气力和体力都到极限了──这样的我一下子就失去意识。
模糊的视线中,分不清楚连忙跑过来的人是谁,我陷入沉眠。
唉唉──幸好她在事前宣告了我的胜利。万一亚那滋大人这时还有意识,败北的就是我了。
我会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思考这种小事──是因为能够继续旅程的喜悦胜过一切。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