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子转学过来,至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这七天之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在这里就不细讲了……嗯,只要说一句「您知道的」,你们大致上就能理解了吧。
在我们两人同居的小公寓那边,鸠子的教育方针越来越严苛,我的生活也越来越只剩下帝王学可言。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只有家庭代工的内容从做人造玫瑰变成做人造百合,以及我的饮食项目多了豆腐渣一项而已。课程中,一如往常还是情色陷阱不断,对于我成人影片嗜好的审查也依旧严格。我原先便有抱定觉悟,不过要习愤这种新环境,似乎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另一方面,鸠子的存在已经完全渗透进整个校圔。
身材傲人的冰山美人,然而不知为何却是一名女仆兼随从,侍奉着一名叫作平和岛隼人,不甚起眼的学生——她这样的个资一开始确实让大家甚为不解,不过这种不解只持续了几天。没过多久,鸠子便成了校园内一道固定的景色,其知名度和人气度一天天地扶摇直上。
外观上,她给人难以亲近的第一印象,个性却出乎意料地直接干脆。喜好社交,几乎没有拒绝和任何人往来过。她一次面对好几名学生,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扑克脸,口气不冷不热,却又辩才无碍、灵巧机智地回答众人的提问。而她炒热整个在场气氛的画面,似乎已经成为校内的著名景象了。她在这方面的临机应变能力真的颇值得称赞。不消说,她展现那样的社交沟通能力,当然是为了在我面前树立典范。
总而言之——
我们的学园生活并没有出现什么我当初担心的重大问题,一切似乎都比我想像中的进展还要顺利——但是……
*
「啊——气死了!这真的很令人难以置信耶!」
此刻拍着桌子发出近乎惨叫的,是我原本为千金小姐的朋友,凤杏奈。
「鸠子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是从以前个性就差到不行,让人讨厌!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要让我这么不高兴啊?」
「好了好了,杏奈,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打从以前开始,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了。后来因为诸多因素变得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想说算了,那些事情当作过去式,不再和她计较。结果她竟然不懂得记取教训,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还在我想接近你时,说三道四地打扰我们!啊,真的很气人耶!」
看着朋友如怪兽一般大吼大叫,我只能在一旁陪笑。
我刚才虽然说鸠子已经完全为这所学园所接受之类的话,但也不是没有极为少数的例外。其中一人,同时也是反鸠子联盟第一人的,便是我眼前的杏奈。
嗯,也不难理解啦。
她们两人原本就水火不容,现在鸠子又公开表示杏奈是名危险人物,甚至还想让她尽量离我远一点。对杏奈来说,这当然令人不太愉快。她原先便就让于这所学校,和我感情又很好。从她的角度来看,后来才转到这里的鸠子根本没资格对她颐指气使。所以现在会这样化身为大吼大叫的怪默,也算正常。
然而可悲的是,在如何应付与自己水火不容的人方面,鸠子高明得可不只是略胜一筹。不管杏奈如何吼叫,她都只当耳边风,还不时以擅长的言语让杏奈哑口无言,时而直接以实力加以压制,使得杏奈不知多少次夹着尾巴逃逸。不管杏奈如何兴致冲冲地主张要推翻鸠子,最后都遭受不留情的反击,落得快哭花脸的下场。
正确来说,学园目前最著名的校园场景,便是平和岛鸠子和凤杏奈两人剑拔弩张的互动。杏奈原本便是大家的校园偶像,一直受到众人宠爱,在获得鸠子这名搭档(?)后,她原先的地位似乎变得更加巩固了。如今她们之间的唇枪舌战,已经被同学们当成《汤姆猫与杰利鼠》似的喜剧来欣赏。当然,谁是汤姆猫谁是杰利鼠不言而喻,而大家会有这样的印象,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也和鸠子的私下运作有关。对杏奈而言,这真可说是祸不单行。
「啊啊,气死了!我还是很生气啦!」
她从刚才骂到现在,气似乎还是没有消。
毕竟她这阵子一直吃闷亏,也难怪会气成这样。我能做的也只有随便附和她几声,应付她此刻的小风暴。
附带一提,现在是午休时间,鸠子人却不在这里。在班上女生们的盛情邀约下,她现在应该在中庭一带吃着便当吧。她之前虽说要二十四小时都随侍在我身边,不过似乎也不是没有例外。只要她认定一件事情的优先程度高于基本方针,她便会弹性采取各种调整。她似乎还说了什么「我的目的是拉拢布局。」……不过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拉拢布局啊?
「——好!我大概就生气到这边吧!」
此时,杏奈合掌啪的一声,雨手拍在一起。
她形状姣好的眉毛仍然高扬着,不过似乎暂时气消了。
「为了她一直这样大呼小叫的,根本就是浪费卡路里!我应该不理她,来想点开心的事情才对!毕竟人生看似很长,其实是很短暂的嘛!」
「喔,很正面耶!这样子很好啊。」
「哼,当然,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思考正面罗!」
杏奈自豪地说着,并在桌上摊开她的便当。
附带一提,我们现在待的地方不是二年A班的教室,而是莺谷学园的学生公室。我们之所以会待在学生会办公室,是因为我在学生会担任害记的工作,再说得详细一点,就是这边也算我们的一个小小聚会场所。再补充得更仔细一些,就是莺谷学园的学生会长不是别人,碰巧就是凤杏奈。
……你们觉得很意外吗?
会这么觉得也没错。不同于其大家闺秀般的外貌,杏奈的个性不太稳重,说得直接点,她在不认识她的人眼中说不定有些愚蠢。但别看她这样,其实她在校园内颇有人望,老好人的个性让她很会照顾别人,还富有责任感。成绩方面也是名列前茅,老师们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是个前面可以加上超级两字的优等生。优秀到不管推甄哪间大学应该都上得了吧。
另外,我们之间的共通好友鸭川太一也是会跑来这里厮混的常客,只不过今天他没过来,理由是一句:「我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好了,赶在那名伪女仆出现在这里之前,我们赶快把便当吃完吧!」
「称她伪女仆会不会太过分啊?鸠子可是有克尽女仆的职责喔。打扫、做饭和洗衣服这些工作都是她帮我做的。」
「哼,这句话听起来真不愉快。原本该帮你做那些事的,应该是预计和你政治联姻的我才对。」
「哈哈,就算你是为了财产才嫁给我,还是会乖乖帮我做那些事啊?」
「哼,少瞧不起人了,毕竟我已经脱离上流社会好几年,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平民老百姓的生活。时至今日,反而有种不自己做家事就会不舒服的感觉……呃,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吃饭吃饭。」
「好,好。」
在她的催促下,我也翻开我的便当,检视其中的内容。
炒豆渣。
牛奶高汤煎蛋卷。
用吐司边做的吐司脆片。
……嗯,还可以啦,这些菜色满有营养的不是吗?
虽然不上不下的日西合并让人有种美中不足的感觉,从原料不超过百圆的角度来看,这料理的得分其实颇高。鸠子能用有限食材创造出多样口味的创意巧思,让我不禁感谢再感谢。这部分倒是能感受到鸠子带有人味的温情啊~
「……你的便当到现在还是那样吗?」
但杏奈却皱起了眉头:
「我家状况最糟的时候,吃的都比你现在的再好一些。给你吃道样的便当,根本就是一种霸凌嘛。」
「不,不,我能够有饭吃就很谢天谢地了。实际上,我现在做家庭代工的成绩还是一样糟糕……从这种现状来看,她就算直接塞生的食材给我吃,我也没资格抱怨。」
「那么懦弱怎么行呢?你现在不是真的有资格成为平和岛的接班人吗?那就再争气一点嘛,争气点!你要努力向上,让那女人大吃一惊,每天让你吃料理全餐才行!」
「哈哈,你说得对,抱歉抱歉。」
「哼,你要是不可靠点,我会很困扰的。你要将平和岛的财产海捞一票回来,我才能为了你的财产嫁给你,重新返回上流社会。你应该知道我有这样的目的吧?」
「也是啦,你怀有这样的目的我知道,嗯。」
「……对我而言,其实你继续做一个平凡人也没差啦……应该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真的重返平和岛家……」
「嗯?你说什么?」
「什、什么都没有。总之,虽然出现我计划外的事情发展,成为候选继承人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行。」
「你说得对。不过这么一来,我就需要鸠子尽可能地协助我了。」
「最气人的就是这点!」
磅的一声,杏奈再次拍桌:
「鸠子那女人是什么时候爬上这个位子的……这点可是真正出乎我的意料,可以的话还真想和她交换一下——更正,总之那女人的蛮不讲理让我十分困扰。没错,特别是我现在只要想接近你,她就一定会讲些闲言闲语!」
「类似的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这件事很重要,要我说几遍都可以啦!我们两个认识那么久,感情也好到可以称为好朋友的地步。照理说,应该是后来突然阆进来的鸠子才应该闪边去吧?这一点你能了解吗?」
「这一点我当然能理解。」
「对,就是这样。既然我和你是朋友,鸠子有什么资格对此说三道四?可是那女人却那么嚣张……啊——!真是气死人了!」
「好啦好啦,你冷静一点,冷静。」
我以双手做出抑止的动作:
「放心啦,杏奈,我也很珍惜我们的交情,也觉得你是好朋友呀,就像你觉得我是好朋友一样。所以放心吧,不管鸠子说什么,我都会和你当好朋友的。」
「呃,哼,那是当然的啊。我们的友情可没脆弱到能让她插嘴置喙的地步,我们今后也会一直是朋友。」
「对呀对呀,就要有那种志气!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嗯,是呀,我们是朋友。是啊,朋友……朋友,是朋友呀,啊哈哈。」
「那个,杏奈,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
「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趴在桌上?讲话还带有一点哭腔?」
「没什么,只是我正切身体会到,自寻坟墓这件事还真是可怕……好了!」
杏奈轻喝一声振奋精神,猛地站起来:
「算了,不管了,来吃便当吧,吃便当!只要吃点美味的食物,就能将烦恼抛诸脑后!」
杏奈有如体育校队的男生一般,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话说回来,杏奈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刚认识杏奈的时候,说得直白点,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位讲话难听到极点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则兼具了野草般的韧性。这不是在损她,而是她真的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老百姓。与此同时,她在需要的时候又能运用过往的环境经验,表现得有如上流社会人士一般。可以说,她已经算是一种新的混合人种了。
至少在我来看,她的人格发展得非常均衡。我个人对凤杏奈今后的际遇抱持相当大的兴趣。
「……平和岛,你该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吧?」
「咦?不不,没有呀,我没乱想什么。」
「嗯……是吗?你每次不管想什么,全都会写在脸上……啊——我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嗯?什么事?」
「嗯……就是……」
她维持原先吃便当的动作,视线游移不定地说:
「之所以现在问,是觉得这件事还是问你一下比较好。啊,当然我是相信你的,并没有怀疑什么。」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嗯——也就是……」
她咳了两声清喉咙,脸似乎红了一点点:
「你……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你是指什么?」
「就是那个……你不是和平和岛鸠子两人住在一起吗?还是只有你们两个同居对吧?既然如此,你们之间是不是很有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喔喔,你是指那个啊。有啊,真的有。」
「咦?等一下,这不是真的吧?」
「会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鸠子所谓的帝王学实在很异想天开啊。我每天都得被迫做一堆奇怪的事情……呃……杏奈?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笨蛋!我要问的不是那种事情——」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答覆吧。」
突然间,我们身旁响起第三者的声音。
声音来自我的女仆,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
「唔恶,你出现了,平和岛鸠子。」
「是啊,我出现了。怎么了?」
「哼,没事,我只是在想,要是这短短的午休时间能不看见你的脸不知有多好,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和平和岛两人不受打扰地吃午餐了。」
「那可真是不巧。话说回来,我难得给了你两人单独吃午餐的机会,结果你什么成果都没有吗?看那样子,你们两人似乎连亲都没亲一下。」
「什么……等等,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那种打算——」
「但你的目的是和少爷政治联姻,夺取平和岛的财产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错失这次的机会,多少也要拉近你和少爷间的关系,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吧?」
「唔,这……或许你说得没错……可、可是怎么能突然就接吻……」
「看来你就算遇到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是无法做出任何事情。换句话说,你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值一提,不足为惧。换言之,也就是我太过愚蠢,之前还警戒了你一下。」
「你说什么?」
「这件事暂且说到这边,我们回归正题。」
鸠子两三下便转移了话题,毫不在意已经气到眼尾往上扬的杏奈。
「关于我和少爷是否有做你所谓的『奇怪事情』。我就在这里明白回答你,答案是YES。」
「!」
「我可是日日夜夜都使尽浑身解数来诱惑少爷,借以锻练他的平常心和忍耐力。具体而言就是将少爷扑倒,悄悄说些甜言蜜语,或是和少爷盖同一条棉被,然后分享彼此的体温。」
「什么?」
「又或者挑准少爷的弱点,也就是他的耳朵吹气。或者让手指滑移在他的另一个弱点,也就是背部,极尽可能地剌激少爷的性快感。」
「等…等一下,平和岛?这些事你都做了?」
「话说,那些事我今后会暂停一阵子。」
「咦?你不做了?」
这么回答的是我。
「少爷,看你现在的反应,似乎嘴上一直说着不要,内心深处却希望我再激烈一点是吗?」
「咦?啊,不是,根本没那回事。没有。」
我连忙加以辩解,同时承受着杏奈剌在我背后的冰冷视线。
「我刚才只是吃惊一下罢了。哎,其实那真的很辛苦啦,被鸠子那样逼近却还要继续保持理性。所以说真的,要是你愿意停止那种行为,我反而会觉得很开心呢。」
「人总是会习惯于剌激的。」
鸠子露出丝毫不相信我辩解的眼神:
「少爷如今为了不受到我的美色诱惑,应该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可是迟一天,那种压力会逐渐成为你的家常便饭,甚至还有可能将那种压力转变成一种快感。到时候,我给你的杀必死画面会变成白白宽衣解带,不再具有任何教育效果。为此,我有必要未雨绸缪。」
「唔。」
可恶,被视破了!她看穿我最近开始稍稍能够享受她的杀必死画面了。
没错,只要认清我不能对她下手这个事实,反而会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加以享受。所谓的人类,是一种能从任何地方找到娱乐的生物。
「那个,换句话说……」
杏奈此时插话提问:
「你今后不会基于那个什么教育理由,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是吗?」
「嗯,没错。」
鸠子露出稍作思索的模样:
「我先前让自己不是以更暴露的模样逼近少爷,就是攻击他的弱点,让他心里搔痒难耐,但那些做法的效果正逐渐转弱。另外,虽说是为了克尽孅责,尚未出嫁的我老是做这些有失礼节的事情,似乎也需要检讨一下。」
「对,就是这样。基本上,光是两名年轻男女单独同居在一起,对这个社会来说就很奇怪了。而且平和岛现在或许还忍得住,我也相信平和岛的为人,可是他毕竟是男生,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是有可能铸下什么大错的。」
「另外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如果不能真的发生什么事,我诱惑手段的模式就会被限制住。来来去去都只靠一招,毕竟玩不出什么花样,少爷也会马上习惯于剌激。所以接下来,我得思考一些别的做法才行。」
「没错,就是这样,只靠一招不好啦。很多漫画、小说之类的内容也是这样,只因受到市场肯定就胡乱运用相同手法,最后一定会被使用者们所唾弃。鸠子,你偶而也是能沟通的嘛!」
「所以我今后要改变方针,不再随便使用美色逼迫少爷。」
「你这句话说得真好。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有够让人讨厌,我决定今后要对你改观。如此一来,我和你说不定能够做朋友——」
「是的,我今后不会再使用美色逼迫少爷,要致力于和少爷进行真正会生出宝宝的行为。」
「没错没错,只是致力于会生宝宝的行为就没什么问——呃,为什么啊?」
杏奈目瞪口呆地大喊。
她的反应不仅老梗,还有些夸张,但表现在这里还算不错。
「我在跟你说不要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你会把结论导向那个方向啊?我要你踩煞车,你为什么要使足全力踩下油门?我根本无法理解你的逻辑!」
「凤杏奈同学,你认为我的行为不检点,觉得这样子有问题,对吧?」
「对!」
「所以我的行为如果直接和生宝宝扯上关联,不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正常来说会有问题吧?应该说,让我觉得有问题的就是这种事情!」
「没有遗留下后代的目的,只是胡乱从事性行为——因为这样的行为遭受批判,应该也是无可厚非。但如果性行为的目的是要留下自身的基因,就没有任何被责备的道理了。我有说错吗?」
「那样说没有任何错误,但我在跟你讨论的根本不是这个吧!」
「如果你连这一点也要加以否定,就代表你基本上是否定人类这个物种,甚至是所有一切生物的存在意义,难道不是吗?」
「拜托,为什么事情会被你讲得这么极端?我要说的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不要过于亲热,就只是这样子,你听不懂吗?」
「好,那就这样吧,少爷。」
「咦?什、什么?」
「很幸运地,刚才身为学生会长的凤杏奈同学也同意了。正所谓行善欲速,我们现在就在这边开始吧,Let’s生宝宝。」
「呀——!等等,鸠子,你干嘛脱衣服?快住手呀!我要报警喔!何况我根本连一毫米都没同意你的说法!应该说,你那样做我一定饶不了你!会恨你一辈子的喔!」
唉,就是这样。
最后多亏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一切才没有进一步发展。而从这个小插曲可以得知,鸠子依旧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也还是让杏奈感到十分棘手。
说真的,这样的发展也算是理所当然。
毕竟鸠子从转学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将杏奈视为一个危险因素。
杏奈本身也有问题。她的个性本来就很容易被欺负,且从以前就很不会应付鸠子。没错,这两个人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对绝配——只不过我指的是蛇与青蛙,猎食者与被猎食者的关系。
而更糟糕的是,身为青蛙的人丝毫都没有自己属于被猎食一方的自觉。这个令人头痛的事实,在不久之后便会以明确的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
数日后——
一张告示被贴在莺谷学园高中部的公布栏。
该告示的标题为「敬告各位同学」,内容则点出近日校园内部风纪紊乱,希望促使学生们在男女交往方面更能秉持良知。倘若今后数周仍不见大家有改善的征兆,将诉诸理事会,采取适当措施。
写在告示末尾的亲笔签名,则是莺谷学园高中部学生会会长,凤杏奈。
「意思是要对我宣战吗?」
鸠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做出一如我预想的反应。
「她形式上采取的是对全校学生公告,但那告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同时也算是对我的警告。她从以前开始就不太懂得如何去区分谁能招惹,谁不能。看来那缺点现在还是没变。」
「嗯……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太上火嘛。」
为了自投罗网踏上处刑台的友人着想,我试着尽可能地为她求情。
「杏奈有时确实会太快下判断,行动时偶而也不会瞻前顾后,但是她的本质不坏一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偏差的举动。」
「少爷,你那样想就错了。」
鸠子极其冰冷地斥责我:
「温情留给自己人,仇恨给予敌人——这便是平和岛的帝王学。既然凤杏奈现在都已经如此明确地表现出敌意,那么发动反击,让她为自己的轻率感到最大限度的后悔,才是我该采取的行动吧。那种不成气候的对手就要好好教育一番,让她清楚明白什么是天高地厚。」
「鸠子,好了好了,别这么说。」
「我什么都不会说。要是现在放任她自以为是,不久后就会得寸进尺,对我露出獠牙。俗话说,动物在一开始就要教好,现在采取适当措施,其实对她反而有繁助。」
「我明白你说的话,但还是请你通融一下。」
「我不要。」
这里是二年A班的教室,时间为班会之前。
鸠子一如往常地不动声色,看似漠不在乎,却有着不同于外表的顽固。
「我现在若是做出有违平和岛帝王学的抉择,以后又有什么立场继续教导少爷呢?除了采取严厉措施外,我别无其他选择。」
「是啦,我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毕竟杏奈也是我的朋友,还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所以我实在无法坐视她遭到太严苛的打击。」
「请你放心,我保证至少不取她的小命。」
「这不就等于要取走她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那我根本无法放心好吗?」
「所以少爷你在我和凤杏奈之间,要选择站在她那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嗯。」
鸠子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这样吧。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我不让凤杏奈受到天诛。」
「合理的理由?」
「是的,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即便得更改平和岛的帝王学,还是要饶凤杏奈一命的理由。或者换句话说,请你告诉我,温情对待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唔——嗯。
她倒是提了一个难题给我。
我只是认为,不要因为对方的小小冒犯就采取夸张的报复行动比较好,这本来就是一个充分理且理性的判断。再说,我个人觉得当初先挑爨的人也是鸠子。
嗯……要怎么说服她才好啊……
「少爷,请快告诉我。」
「嗯,啊,等我一下,我正在思考。」
「请你快一点,不然被我压抑着的杀意波动会溢出名为我的容器,流向这个世界,引发各种扭曲事物常理的超常现象。为了不招致那样的悲剧,请你快一点。」
「鸠子,你也喜欢那样的自我想像设定啊……」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要钻研这种小细节,快告诉我理由。」
「嗯——怎么说呢……比方说,我请你吃个甜点,你就这样原谅她如何?」
「要是那么幼稚的补偿就能让一个人获得原谅,这世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是吗……不行喔……」
「我倒是想问你,你会想出这个提议的根据为何?你该不会认为,那种条件就能让我点头吧?」
「不是啦,只是肚子饿的时候谈这种事,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有结果吧?所以我想说还是先进食一下,让心情获得平静,再来谈这件事如何?」
「我还没有痴呆到,判断不出自己现在是饿还是不饿。」
「咦——?但是你想喔,俗话不是说饿肚子无法戦斗吗?那不是也能反过来说,肚子不饿就不需要战斗吗?所以罗,是吧?」
「最好是。总之这个提议我驳回,瞧不起我也要有个限度,睛反省一下。」
「是吗——嗯,真的很抱歉。」
「顺带问一下……」
鸠子稍微换了一下讲话的口气:
「如果你要请我吃甜点,你打算拿什么东西请我?」
「嗯,我想想……比方说GARI GARI君冰棒(注:日本历久不衰,家喻户晓的冰品品牌)
呢?」
「是吗?很可惜,我是Home run Bar冰棒派(注:同样为日本知名的冰品品牌)。换句话说,就算我刚才有答应你的条件,我们的谈判终究还是会沦为破局。」
「喂喂,请等一下,那可是GARI GARI君冰棒,它可是冰棒之王耶!现在是人家请你东西,你还要有意见就是了?」
「姑且不提其他的,拿一个不满一百圆的点心作为谈判筹码,本身就是一个致命性的大错误。」
「是吗?我个人觉得还好耶。再比方说好了,如果我说要送你好吃棒全系列每种口味各一枝,你应该会开心得跳起来吧?」
「你要送我吗?」
「不,是不会送你啦,想要吗?」
「不,根本就不想。」
「少爷,你真的很烦。我们不提那些,回归正题吧。请你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让我取消针对凤杏奈的报复行动。」
「嗯——我想想……」
我歪着头,手托着下巴沉吟:
「那么,你看这样如何……」
「洗耳恭听。」
「比起社会性抹杀凤杏奈,留她一条小命比较好玩。」
「————」
鸠子沉默了片刻。
她紧抿着唇,带着她招牌式的扑克脸,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则正面承受她的视线,假装平静,不将内心的紧张表露出来。
「嗯,说不定……」
最后是我捱不住沉默,率先开口:
「说不定你会认为这种作法有违帝王学,若是那样,我也无可奈何——不过,只靠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作法,无法在社会上混得太起色。对想要站上平和岛巅峰的人尤其如此。不是有句话说:要爱你的敌人吗?意思是与其将敌人视为敌人排除,不如找机会吸纳对方成为同伴,反而比较有效率。若因为对方是敌人,便从一开始加以敌视,到最后反而会让自己四面皆敌。」
「…………」
「尤其杏奈这种类型的人更是这样子,针锋相对和化敌为友绝对是后者比较好。她在各方面基本上都很单纯,还有超强的行动力,所以有时候我们无法预测与她为敌最后会是好事还是坏事。能够控制的对手,就算彼此敌对也不怎么可怕,但无法控制的对手就麻烦了,不是吗?不过无法预测同时也表示,她可能给我们带来预期之外的帮助。这种人材虽然难以掌握,却相当珍贵。而且能够驾驭不好控制的人,从帝王学的角度来说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吧……你觉得呢?」
「…………」
鸠子不动任何声色地倾听我的主张。
话说我也耍了一点小手段——我先提出一个原本就不可能得到对方同意的提议,好让我真正的提议更容易得到认同。接下来,就看我的说服能否成功了。
不过,刚才那番话也是我毫无矫饰的真正想法。乖巧认分的杏奈?光听就有种魅力大打折扣的感觉,她还是随随便便就陷入暴冲状态才比较好。
「我了解了。」
此时——
鸠子打破沉默,同意了我的说法。
「你的主张虽然有些牵强,同时缺乏说服力,不过理论还算有道理,而且也没有悖离平和岛的帝王学。」
「喔,也就是说……?」
「是的,我决定接受少爷的意见,这次就大发慈悲,饶过凤杏奈的宣战行为。话说回来,凤杏奈这种小角色本来就没资格让我怒目相对,不予理会应该不构成问题。」
「喔喔~」
太好了,太好了!看样子总算避掉两人发生冲突的状况。
唉,说真的,鸠子和杏奈双方处不来可是我一个烦恼根源。毕竟两人和我都是关系匪浅,却又处于无论如何都得接触的立场。可以的话,还真希望她们能好好相处——
「平和岛——!平和岛,你在吗——?」
就在我如此作想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很恰巧地响起。
「啊,找到了!平和岛,日安!」
「……喔,早安啊,杏奈。」
这道传入二年A班教室的声音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刚才讨论话题的主角。
「搞什么呀,平和岛,你看起来怎么心情不太好?一大早就露出那样的表情,今天这么一个大好日子可是会彻底泡汤喔。微笑再灿烂一点啦,微笑!」
「唉,杏奈,你今天照旧很有精神耶。」
「当然呀,我没什么优点,就是精神好。」
她挺起她的大胸部说着:
「……哎呀,仔细一看,鸠子也在这里啊?没办法,谁叫你杵在这里,一脸不知是死是活的样子,让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日安。」
「早安。」
鸠子对于杏奈的先发制人攻击没有丝毫反应,淡然地打招呼回应:
「对了,凤杏奈同学,关于学园布告栏贴出的那张告示……」
「喔喔,你说那个啊?话说,最近男女之间的风纪实在有够败坏呢。我个人完全不反对男女交往这件事本身,只是碰巧有些人不懂得什么叫作节制。就为了那么一、两个少数的笨蛋,我还得特地向大家说明那种事,学生会会长的工作还真是不轻松呢。」
她同样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过相较于表情上的漠然,她那番话可是明显地处处带剌:
「附带一提,我的作法可是得到理事会和教职员会议的认可。他们的看法大致上就是『近来的年轻人在那方面确实过于缺乏节操,请你务必展现学生会会长的手腕,严格加以取缔』……换句话说,就是谁敢忤逆我的作法,就要有相当程度的觉悟。」
「是吗?不过从你的说法听来,你所谓的那作法,似乎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所发起的,是我误会了吗?」
「嗯,有这么一回事吗?我个人完全没有一丁点那样的想法喔。但说不定,对自己心里有数的某个人来说就不是那样了吧。嗯,我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刻意针对我所讨厌的特定某人,你大可放心喔。」
杏奈得意地哼了两声,两手授在腰上,像是大获全胜般志得意满。
总觉得她的挑爨很明显。
她原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大概是因为遇到昔日旧识,而且对方还是她每吵必输的对手,让她丧失平日会有的分寸。想起过去的心灵创伤后,变得十分具攻击性。应该是这样吧?
「我了解你的想法了。」
鸠子丝毫不理会在一旁为两人捏把冷汗的我,以一贯的平稳态度说:
「不论如何,我最后终究得采取适当的措施才行。在此为你祈导,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又是一副哭丧脸。」
「哼,你能大放厥辞的时候,也只有现在了。」
相对地,杏奈也丝毫不改其强势的态度:
「你那么瞧不起学生会会长的力量,我会很伤脑筋的。或许你背后有平和岛这块靠山,但我在这学园里的地位终究高过于你。我本来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行使我的权力,不过既然对手本身也有问题,我也只好做出类似行使权力的举动……鸠子,你才需要趁现在赶快祈祷,之后不会变成一副哭丧脸。」
撂下这番话后,她便洋洋得意地走出我们的教室。
将我和鸠子,以及一旁兴致勃勃观看事态发展的同学们抛在身后。
「……嗯——鸠子?」
我以一种胆颤心惊的口气,对沉默盯着杏奈教室的那扇门的女仆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和她大打出手,好吗?」
「大打出手?我不会做那种事。」
鸠子以她惯常的平淡口吻说:
「我本来就不可能和她打起来。我们两人的等级相差太多,万一真的打起来,那绝对不会是打架,只会是单方面的虐杀吧。与旗鼓相当的人争夺霸权也就算了,扭婴儿手臂这样的行为,我看不出有何乐趣,所以敬请放心。」
「嗯,你这段话里有些单字让我颇为不安,实在不可能放心啊。」
我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杏奈做出那样的举动,我也很难为她说话就是了。所以鸠子你还是要那样吗?感觉已经确定要采取报复行动了?」
「你的选字用词不是很正确,我只是打算给予不懂事的人一些教育指导而已,这和教育宠物的行为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异。」
「如果你的行动不会超出能称为教育的范围,我也不怎么会担心啦……」
「放心,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顶多是社会性抹杀凤杏奈而已,不会施以任何物理性的迫害。」
「那样已经超出教育的范围了啦!造成的结果甚至比物理性抹杀更糟。」
「那么,设法得到凤杏奈不堪入目的相片,然后在网路上散播?」
「那样不正是社会性抹杀?」
「敬请放心,我只会散播CG加工后,拼贴一番的假照片。」
「呃,听我说,并非不是真相片就可以随意散布的。」
「那么,找出凤杏奈的弱点威胁她,逼她穿着内衣逛大街这个做法呢?」
「你不要一直往那种方向去想,换个方向啦……总之,禁止采取那一类的报复行动,不然我也有可能与鸠子为敌喔。」
「……少爷,你很莫名地一直站在她那边呢。」
「你那么说也没错,因为杏奈是我重要的朋友。但更重要的是,我想阻止你做出太夸张的行径。」
「嗯,好吧。」
鸠子面不改色地点头:
「刚才我说的那些全是开玩笑的。对于凤杏奈,我不会采取超出限度的行动。」
「是吗,那就太好了。」
「虽说我多少有点想让她知道,何谓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
「啊,果然是这样……」
「我有那种冲动,但还是随时随地在计算风险与报酬。我的社会名誉还没廉价到只和凤杏奈的人生交换就好的地步。」
鸠子轻描淡写地表示。
她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说话也尽量注意用字遣词,但情绪其实还是很紧绷。不管口头上怎么说,鸠子果然还是和杏奈一样,相当在意对方。
「少爷,敬请放心,老实说我已经决定方针了。」
「呃,是吗?」
「是的,我找到既能遵循少爷的意思,慈悲地放她一马,同时又能给她一个确实教训的办法。而且我的行动对少爷而言,应该也能充分作为帝王学的典范。」
「什么嘛,那不就是完美了吗?既然有那种方法,你一开始就这样做嘛!」
我松了一口气。
事情演变成这样,要她们不起冲突也实在有点困难。她能够选择适当的方式施展手段,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问题是,具体而言要用什么方法给予杏奈适度的惩罚——
「少爷之前不是说吗?」
鸠子见到我疑惑的眼神,一脸冷淡地回答:
「『比起社会性抹杀凤杏奈,留她一条小命比较好玩』……对吧?」
*
过了一个礼拜后——
鸠子就任莺谷学园高中部的学生会会长。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快得让人目不暇给的二度总选举结束后,于莺谷学园的学生会办公室。
处于败者立场的杏奈,夸张地拍桌咆哮: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为什么输的人是我?为什么学生会会长变成鸠子?我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好了,杏奈,冷静一点。」
「现在要我怎么冷静啊!」
磅的一声,她又拍了一下桌子。
「为什么我会被人从学生会会长的宝座上拉下来,然后继任者变成鸠子?让她这样死不要脸地坐上去?而且一切竟然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这不会是什么诈欺吧?她一定耍了什么卑鄙手段!」
唉,杏奈会这样大惊小怪也很正常。
实际上,她当学生会会长时确实广受学生的支持,办事能力上也没哪里不足。正常来说,就算有人提出罢免,她的地位照理也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动摇——如果提出罢免的人不是鸠子的话。
一切真的只能说是迅雷不及掩耳。
鸠子的行动发起于一个礼拜前——
接着短短一天内,她便收集到全校学生三分之一的署名,成功迫使杏奈辞职。
接着在隔天组织选举委员会,公告要进行选举,将下一届学生会会长的参选期间订为两天。之后的两天则用来打选战,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在今天进行投票与开票,最后由平和岛鸠子压倒性高票当选。
「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变成「前」学生会会长的杏奈不再继续打击那张可怜的桌子,但是她的愤慨还是无法平息。
「采用这种有如偷袭的手段,还真有鸠子的行事风格。那女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抓准别人大意的时机,率先行动,她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个天才。」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否认杏奈其实不是真的埋怨记恨。正确来说,她此刻虽然努力诋诲她,所说的话却变成半在褒奖。大概杏奈自己多少也觉得对方胜得十分漂亮吧。
事实上,鸠子的所作所为(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违反法律和校规。她去理解规则,并在彻底遵守规则的情况下,成功发动了这次的政变。
此外更重要的是,鸠子不只得到了选票,还获得学生们在现实层面上的支持。我想这应该是鸠子之前说的「拉拢布局」发挥了功效吧。我不知道她先前对于今日的事态预料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她针对什么事情拉拢布局到什么地步。但不论如何,这件事都让人对今后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而让杏奈最不愉快的一件事,大概是——
「让你们久等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
一脸冰冷且穿着女仆服的政权交替首谋登场。
「我刚才在理事会和职员会议上获得正式的承认。如此一来,本人便是名副其实的莺谷学园学生会会长。」
「唔,你这卑鄙的家伙终于出现了。」
杏奈充满敌意地瞪着鸠子。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用这种陷阱坑害我,哪里好玩了?」
「用陷阱坑害这种说法不太好听。」
鸠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按照正式步骤,遵守正式程序,并在公正的选举中获得胜利后,才得到现在的地位。对此结果提出异议,和我在同个战场上公平竞争的你的名誉难道就不会受损吗?凤杏奈同学。」
「哼,亏你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你那样的作法,即便有遵守到规则,依旧是彻底的违背礼节!使用那样的手段,到时候你一定会众叛亲离。」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而该对那些投了干净一票给我的同学们说。要是你以后能获得比我更多的学生支持,你再将我从学生会会长的位子上拉下来,重新举办一次选举不就得了?」
「呃……唔唔唔……」
杏奈极度不甘愿地咬牙切齿着。
鸠子说的话本身也很有道理。但重点是,一个人一旦沦为失败者,做出再多辩驳也只是徒显空虚。除了靠实力或是结果,应该没什么方法能让对手闭嘴吧。
「你不需要那么激动吧。」
鸠子有些做作地耸肩表示:
「反正就算学生会会长换了人当,日子和之前还是没有任何不同啊。我毕竟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打算将实质业务交由副会长全权负责。」
「这点一样让人不愉快!你这个人……既然都主动参选、拉票、当上了学生会长,好歹要认真工作吧!」
「这世上是有适材适用这么一个概念的。我自己本身还在修行,同时被委任要负责少爷的教育工作,因此能够交给别人去做的事情都要尽可能地交付出去,才是有效率的作法。你不这么觉得吗?新副会长凤杏奈同学。」
没错,鸠子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在莺谷学园,学生会会长对于会长以下的职务拥有任命权。我之所以会在前期学生会担任书记的工作,也是因为有前学生会会长杏奈的指名任命。
而鸠子在选战的政见中,明确提到她将任命杏奈出任副会长一职,并且反复声明即便杏奈输了选战,她还是能保留在学生会里的位子。不仅如此,一些实质的营运也都会委任杏奈继续负责。
若有人提出「既然如此,她还来参选干嘛?」之类的意见,那可真的是说对了。这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但重要的便在这是一场闹剧这点。不然我认为鸠子能否赢得这次的选举还很难说。凤杏奈这位学生会会长可是拥有令人绝对无法忽视的人气和政绩,万一鸠子真的明确采取与杏奈敌对的方针,就算未必会输掉选举,想必也会遭遇一番苦战。
转学过来之后,鸠子便和学生们持续地交流着。因此关于这点,她也一定事前有过一番调查。考虑得再详细一点,便会开始觉得鸠子和杏奈之间的唇枪舌战会拥有一定程度的人气,说不定也是鸠子的布局。
最后她不只让对自己表露敌意的杏奈重重挫败,还坐上能够将杏奈当部下使唤的位子,同时不引起学生们的反感——这样的处世之道,除了厉害还是厉害。真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即便她树立了这样的典范,我还是不觉得自己能够仿效。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屈居在鸠子之下!打死都不要在你的底下做副会长!」
「你那么说我很困扰。即便我这个学生会会长亲自指定,这个决定还获得大多数同学的支持,你还是打算拒绝吗?」
「你说得也没错,如果大家真的都希望我出任,我也想让大家开心啦。但是我绝对不要屈居在你的下面!」
「你真令人伤脑筋,请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耍任性。」
「你用那么幼稚的方式陷害我,才没有资格说我!而且副会长这个头衔听起来虽然响亮,说穿了还不是帮你跑腿?你觉得谁会愿意接受那样的工作啊!」
「校圜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向我毛遂自荐,说想在我底下做事了。」
「他们想当,那你就让他们当呀!总之我是不会干的,绝对!学生会会长的确是拥有任命权,可是被指定的人也有拒绝权!」
「嗯,意思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吗?」
「打死都不愿意!」
「是吗,那真可惜,我只好放弃任命你为副会长了。」
「哼,废话!我既然说不做就绝对不做!」
「那么凤杏奈同学,请你立刻离开这间学生会办公室。」
「咦?」
杏奈瞪大眼睛,整个人愣住。
「我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应该很正常吧。你此刻的身分和学生会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觉得一个外人待在这里,很不自然吗?」
「呃,这个……你那么说或许也没错,可是……」
「附带一提,新学生会的营运暂时将由我这个会长,和继上届学生会后,蝉联书记工作的少爷两个人负责。」
「咦,就你和平和岛两个人……」
「负担上是会变重一些,但既然工作量没有大到我们做不来的地步,应该没问题。今后我就会和少爷单独两个人,关在学生会办公室这么一个密闭空间中,你侬我侬地处理相关业务。由于我们会孤畀寡女待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自然能想做什么尽量做罗。午休时和放学后,在不会有任何干扰的学生会办公室,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光是现在,我就期待得不得了呢。」
「你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要在神圣的学生会办公室做些下流的事情吧?」
「很难说喔。不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和你这个外人没关系。」
「唔唔……!」
「那么,凤杏奈同学,你不过区区一个外人,到底想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我待会要和少爷两人你伪我侬,循序渐进地商量许多事情,可以请你马上离开吗?」
「——好、好啦!我做,我做行了吧!」
「喔,你做?你指的到底是做哪件事呢?」
「副会长啦,副会长!就是你要我做的学生会副会长!拿你没辄,就配合你吧!」
「不,你不用配合也没关系。」
「等等,这算什么?怎么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比较你当副会长和不当副会长的情况后发现,你不当对我比较有好处,所以先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等一下,这样子太卑鄙了!话讲没多久马上翻脸不认帐,不是一个学生会会长该有的行为!现在乖乖地任命我为副会长!我得好好监视你,让你不能和平和岛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真的那么想当副会长?」
「嗯,没错,我想当!有意见啊?」
「好吧,如果你现在向我磕头下跪,说句『请可怜可怜我,惠赐我副会长这个职位,拜托你!』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烦·不·烦·啊!为什么话讲到最后一定会变这样?你的脑袋是不是怪怪的?我干嘛要低声下气的才能在你底下做事?」
「是吗,那么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好了,少爷,我们马上孤男寡女来进行学生会的工作吧,我会循序渐进地用各种方式,教你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事情……唉呀,凤杏奈同学,你怎么还待在那里?接下来我和少爷要两人独处享受甜美时光,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否则——」
「啊——够了,好啦,只要拜托你就行了是吧?没错吧?求求你让我当副会长,成为学生会的一员,求求你!」
……嗯,差不多是这样。
于是乎,鸠子发起的政变最后大致圆满落幕。
学生会会长,平和岛鸠子。
副会长,凤杏奈。
书记,平和岛隼人。
今后莺谷学园学生会的营运,将暂时由上述三名人员负责。
容易受骗上当的杏奈老是学不乖,而总在别人大意之际做出惊人之举的鸠子又从不手下留情。因此,今后应该会频繁地看到像刚刚那样的场面吧。两个人如此水火不容,看样子被夹在她们中间的我,今后除了平和岛继承人竞赛那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外,还多了许多源源不绝的苦笑和忧心根源,让人真想大吼一声:「可恶啊。」没错。「可恶啊!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