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某月某日。
那一天,一个邮包被寄到我和鸠子两人住的公寓。
「嗯?谁寄来的啊?」
我将邮包翻过来,寻找寄件人的名字。
结果我不禁「喔喔!」地惊呼一声。
寄件人是平和岛继子——我的母亲。
「是老妈寄过来的东西啊……」
她还是老样子,依旧我行我素。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阵子我一直试着想和她取得联系。目的当然是想问她关于我和杏奈婚约一事。作为一个亲生母亲,我想她对于那件事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才对……但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她依旧处于音信杳无的状态。
虽说这种状态对她而言算是再正常不过,但我还是打从心底希望她能留个联络方式给我,至少确保我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可以联络上她。
说到这里,我不仅和母亲之间无法取得联系,和我那身为财团总裁的外公平和岛源一郎之间更是不能联络。在帝王学修行获得一定的成果之前,我不得和外公会面——这是我的全权代理监护人,鸠子的方针。也因此关于婚约一事,实际上我处于被迫暂时搁置不理的状态……好了,这个话题暂且打住。
重点是这个邮包。
「再怎么说,这都是老妈寄来的东西,所以……」
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当作从未收到这个包裹,但那样好像太夸张了。
要说还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就是今天财团那边有事,所以鸠子此时不在家。鸠子除了担任我的监督者之外,同时是平和岛源一郎的左右手,所以本来就是个很忙的人。她甚至会忙到连学生会那边也无法露面,时常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天必须在外面工作到很晚。不管这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只要鸠子不在,这包裹导致某些状况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才对。
基于这个理由,我快速打开包裹。
「……嗯?这是什么?」
结果发现里面装着一支录影带。
另外就是一张写着:「碰巧找到这个令人怀念的影片,就寄给你罗」的短短留言的纸条。
「……嗯?」
只可惜,我们住的这里没有能够播放旧式录影带的装置。想知道录影带的内容为何,就得将它带到有录放影机的地方——
*
「……所以,你就把这支片子带到学生会办公室来了?」
隔天放学后——
杏奈听完关于这支神秘录影带的说明,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说:
「也是,我们学生会办公室这边各种设备一大堆,甚至多到有点没意义的地步。我印象中,好像在哪里看过旧式的录放影机。」
于是我们跑进器材室翻找了数十分钟。
最后总算顺利找到录放影机,并成功将它接上萤幕。
喔,对了,鸠子今天似乎很忙,别说是学生会办公室,甚至连学校都没有过来。
「这个我也可以一起看吗?」
「应该没问题。我妈的留言也没提到不可以让别人看之类的。」
说着,我按下摇控器的播放钮。
却完全不知道,这支影片的内容中,藏有我意想不到的震撼弹。
「啊,有了有了。」
在黑白砂尘暴的画面持续数秒钟之后,影片的内容开始了——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类似某户人家庭院的景象。
画面里有一大片青翠鲜绿的绿色地毯,植于四周的树木也修剪得十分整齐,看得出那里是富裕人家的庭园——呃?
咦?这是哪里?
画面里的地方让我有种似曾相谶的感觉,而且似乎不是很遥远的地方。
『哈哈哈,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一道开朗的声音传来,没多久,声音的主人便跑进画面之中。
那是一名小男孩。
小男孩的年纪大概只有小学一、二年级,发育状况和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都不错。他就这么冲上草坪,开心得不得了。带有稚气的脸庞看似无忧无虑,一副认定这世上不存在任何不安与不幸的模样。这一幕情景让人觉得幸福温馨,要是被贫民区的人看见,八成会发生什么绑架事件。
「咦?这是平和岛吗?」
杏奈有些兴奋地说。
没错,画面里的那个人正是我本人。
所以说,这影片是母亲拍摄我的童年时代……?
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兴致早就不停下探至低点了。这世界上有哪个高中生看到自己童年时代的影片会感到开心?如果我现在是一个人也就罢了,旁边还坐着杏奈呢。此时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迅速中断这场电影欣赏会,让这支录影带从我们的记忆里消失……
「哎呀,可不能让你这样做。」
我的意图当场被识破。
杏奈眼明手快地抢走遥控器,笑得十分开怀:
「有什么关系,我们就继续看下去嘛。你妈妈难得寄这支影片给你,不看到最后就太失礼了。」
「不要啦,饶了我吧。这种东西根本就是羞耻游戏。」
「在我看来完全不会呀,哪里有什么地方好害羞的?」
「好了啦,遥控器拿来,快!」
「不行。」
杏奈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抱住遥控器不放。
「啊,对了!」
她促狭地笑了笑,将遥控器塞进制服衬衫的缝隙里。
胸部大到不行的她如此一个动作,小小的遥控器便完美地塞进她的乳沟之问。
「好了,你想拿的话就拿拿看吧。呵呵,我早就想这样玩玩看了——」
「好,我拿。」
我点点头,将手伸过去,插入她的乳沟。
在感到一股温暖与柔软弹性的同时,遥控器已经被我抽了出来。
「……呀啊!」
杏奈迟了一拍才发出尖叫声。
「喂!你刚刚干什么?」
「干什么,就是把你藏在胸部里的遥控器拿出来啊。你不是说想拿就拿拿看?」
「是啦!我是有这样说!」
「那不就好了?错在杏奈自己乱挑衅罗。」
「呜呜呜,你这样说好像也对……但即便是这样,你在行动前也应该要犹豫一下吧,要犹豫一下!」
要求很多耶。
不过无所谓,总之遥控器拿回来了。这支录影带先回收,之后再找别的管道确认内容吧。我不想将这影片放给第三者观看,自己欣赏一下倒还不错。从这点来说,母亲这次送的礼物倒是难得地贴心——
「咦!等等,等一下,你真的要将录影带收起来?」
杏奈见我要按录放影机的退带键,连忙阻止我:
「你不用那么急着收拾嘛!难得都带来了,就再看一下嘛!」
「不要,这种影片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公诸于世,只能说是我太轻疏了,不该随随便便带来这支录影带。」
「没那回事。这种影片就应该在这种时候带来,大家好好观赏一番才对呀!你就别想这么多,不要这么计较,让我看看嘛!我们是朋友吧?」
「不,这影片让陌生人看见倒还好,就因为我们是朋友,才不能让你看。杏奈,你将心比心一下,你应该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童年时期的影像吧?」
「是没错,但你把录影带按掉以后,自己不会在意后面是什么内容吗?」
「嗯,我之后会再看,所以还好。」
「讨厌!我想看!非常想看!超~~级想看你童年时代的录影带!」
杏奈开始耍性子:
「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我好想看!不看现在就会死翘翘!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我——好——想——看!」
满地打滚,
扭来扭去。
杏奈的手脚胡乱挥舞,活生生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真拿她没辄。杏奈这家伙偶尔会做出这样的表现,但说真的,她的外表虽然看似轻佻,个性其实还满执着的。
「受不了耶……你无论如何都想看?」
「我想看!」
「你能答应我,不跟任何人提及录影带里的内容?」
「可以!」
「任何一个人喔,包含太一也都不能说喔?」
「不说!就算是爸妈我也不说,上了法庭一样不说!」
「呃,我想无论如何都不会闹上法院啦……好吧,就这次而已喔。」
「咦,真的?」
「不过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哇,谢谢你!嘻嘻,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杏奈乐不可支地说。
话说回来,杏奈说的其实也是我想说的。她这种纯真无邪、直来直往的个性正是受到大家喜爱的地方。她在校园内的人气能够这样历久不衰,实在也很有道理。
我露出一半微美和一半苦笑,再次按下播放钮。
随即开始播放刚才影片的后续,我在孩提时代的开心模样跃然出现在萤幕上。
『来嘛来嘛,妈妈!和我一起跑嘛!』
『咦——?不要啦,我已经不是那种年纪了。』
『好嘛,好——嘛!』
画面中的我朝摄影机的方向靠近,做出拉人手臂的动作。
嗯嗯。
截至目前为止看来,这卷带子的拍摄者应该是我母亲,只不过她都没入镜而已。原来她以前有拍这一类的影片……我完全没印象。
「哇,你很可~爱~耶。」
杏奈带着一抹微笑对我说:
「原来平和岛也有这种时期呀。虽然你现在长得也算是可爱,但以前的你比现在可爱上好几倍。」
「这是当然啊,要是小时候看起来比现在更粗壮,只会让人以为是什么魔法吧?」
「呵呵,你现在有点闹别扭的表情也不像平常的你,感觉挺不错的!毕竟你平常一直都是一副很平淡的表情罗。」
「与其说我都是一副平淡表情,感觉上是你在我面前一直都在惊慌失措吧。」
「呵呵呵,别害羞别害羞!故意说这种不可爱的话也没用喔!呀啊——哇啊——平和岛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喔!」
现在不管说什么,对杏奈而言都是耳边风了。
我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整个感觉很尴尬。不过杏奈看起来似乎挺愉悦的,偶尔让她开心一下也不错啦。
「讨厌,怎么这么可爱?太可爱了!好想带回家喔,带回家当我儿子好了——啊,对了,你可以拷贝这卷录影带给我吗?我想每晚睡前观赏一番,开心一下!」
「你很吵耶,安静一点看啦。」
哎呀,真受不了。
……姑且不理杏奈。
所以说,这部影片拍摄的是母子问温馨的日常一景罗?内容如果没有其他用意,只是让人边看边大喊好可爱好可爱,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害啦——
『等一下~人家也要一起跑啦~』
此时,画面里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母亲,而是来自第三者。
嗯嗯嗯?
这道声音仿佛唤起我记忆深层的某个东西,我很确定曾经听过这种甜软而悠然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则追着我跑。
『哈哈哈,小鸠,你太慢了,不跑快一点可是追不上我的喔!』
『呜呜,不可能的啦,隼人跑得那么快。』
『好了好了,快一点!』
『等等,等一下嘛!』
喔喔喔,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名比儿时的我还要小上一号,无比清纯可爱的女孩自画面一隅登场。她不是别人,正是我倾慕的对象——平和岛鸠子。
哇,哇哇哇……
这算是一个有点不得了的事件?我手边已经没有任何鸠子孩提时期的照片或影片。不,不仅如此,我当初一回归平和岛家,便在宅邸中到处翻找鸠子的相片,却丝毫找不到和她过去有关的任何图像。
老妈这家伙,竟然偷偷私藏这种货色!这东西既然在你手边,你可以早点透露给我呀!
「咦?这个小女孩难道是……鸠子?是吗?」
直到刚刚都还为了我童年时期的影像兴奋不已的杏奈,顿时瞪圆眼睛,整个人愣住。
但也不难理解。看见这么一名可爱的小女生,就算是地狱的鬼也会不禁展颜而笑。
「不,怎么可能,这么乖巧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鸠子?我一定是太疲劳了。」
……我似乎误会了,杏奈只是极单纯地无法接受鸠子过去和现在的落差。不过这位小姐,拜托一下,除了天使以外别无其他形容的女孩,现在正在萤幕上展露她无瑕的爱。你应该更诚实地赞赏这奇迹,投以你的怜爱呀!不过一想到杏奈和鸠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能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杏奈,很可惜,你没有看错。萤幕上的那个女孩百分之百的确是鸠子,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骗人……不,我不相信也不会承认。那女孩才不是鸠子,她是一位天使呀。」
「嗯,关于天使这一点我同意,不过那女孩真的是鸠子啦。这件事听起来像假话,却千真万确。」
「可是——」
杏奈的手指着萤幕:
「这个小女孩在笑耶!就我所知,平和岛鸠子是不会轻易露出笑容的。不对,我根本从未看见她笑过。」
「鸠子以前会笑啊,像平常人那样。」
「而且影片里的这名女孩,看起来心地一点都不坏,感觉很直率、乖巧。她如果真的是鸠子,应该会有一股发自腹部深处的恶意,沾染上她每一根胎毛才对呀。」
「不,实际上鸠子小时候很温柔、很体贴喔。别说是要心眼了,就连一点小恶作剧都不会。」
「而且影片里的小女孩,长得很矮又没有胸部。」
「废话,她还是个小孩子啊。」
「哼,看来你的眼睛有点问题。」
我很想跟杏奈说:「不要抢我的台词!」不过也不能怪她。之前事隔十年和她重新相逢时,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小时候的我也出现类似的反应。只不过,我的感觉和杏奈的完全相反就是了。
「总而言之,她毫无疑问就是鸠子,请你观看影片时记得这个前提,杏奈。」
「唔……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事实,但也只能这样了。」
杏奈噘着嘴,不甘不愿地点头同意。
于是我们两人再次将视线投向萤幕上。
画面中孩提时代的我与鸠子,仍旧在平和岛家的庭院里四处奔跑。
『哈哈哈!小鸠,加油加油!你那样是永远追不上我的喔!』
『呼,呼……呜呜呜……没、没办法啦,人家根本追不上……』
『没那回事,你肯做就一定会成功!』
『不、不行啦,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好——这样吧,如果你追上我,我就给你奖励!』
『真的?』
『真的真的。』
『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嗯?嗯——好吧,我特别优待你,你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
『哇啊,真的?那我再努力一点!唔唔唔唔唔唔唔!』
『喔?好棒好棒,很快嘛!我就说只要肯做就一定行的嘛!』
『唔嗯唔唔唔唔唔唔喔喔喔!』
『哇,糟糕,真的快被追上了!哈哈哈哈!』
「……你们看起来很开心嘛。」
「是呀,很开心的样子。」
「而且感情似乎很好嘛。」
「嗯,真的很好呢。」
「哼。」
杏奈鼓起腮帮子说:
「感觉有点火大。虽然明知道那女孩不是平和岛鸠子,但总觉得……还是打从心底不愉快。」
「呃,她是货真价实的鸠子喔。」
杏奈似乎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只要仔细一看,小女孩的五官都和鸠子如出一辙,应该不可能认错才对啊。
等等,我渐渐想起来了——
影片播放的这一幕,确实依稀存留在我的记忆里。
印象中小时候的我,的确从自己这张嘴里,说出许多令人面红耳赤的台词。
『呃,糟了……真的要被追到了!』
『唔唔唔喔喔喔唔嗯嗯嗯嗯嗯!我一定要追到你!』
『哇,哇哇,等等……』
『抓到你了!』
『唔哇?』
啊。
画面中的我,最后真的被抓到了。
鸠子——呃,为了加以区别,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她小鸠吧——我挨了她一记漂亮的飞扑擒抱,两个人感情很好地一起翻了个筋斗,倒在草坪上。
没、没错—小鸠平常虽然有点悠哉、迷糊,但有必要时却能发挥出极其厉害的潜力。当时的我也实在太过大意,让她成功地扑倒。
逮住翻倒在地的我后,小鸠手脚俐落地压坐在我身上。这部分的敏锐运动神经,或者说高超的取位技巧,一定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吧。正当我心生佩服之际——
『嘿嘿,我抓——到你了!』
『……天啊,还真被你逮到了。』
『呵呵,因为鸠子我很努力呀。』
『嗯,你很努力,所以我真的输了。』
『嘻嘻,称赞我,称赞我。』
『嗯,小鸠,你好棒好棒喔!』
『嘿嘿嘿~』
「好可爱……不对,好恶心!从个性来看,她这时候一定是在演戏!可是好可爱喔……她真的是鸠子吗……?」
坐在我身旁的杏奈演起独角戏来,看样子她似乎还未消化小鸠和鸠子之间的反差。这也是无可奈何啦。你就好好地纠结一番,直到想通为止吧。
话说回来,小鸠还真是可爱啊。鸠子本人当然是棒到一个极致,但小鸠也有一种让人难以割舍的魅力。所谓的「同一颗糖,两种美味」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注:这台词原出于日本的杏仁巧克力广告)。
说到这里,我几乎已经完全回想起来了。
萤幕上放映的这一幕,毫无疑问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我现在能够确实回想起当时的气温、天气、草坪的青草味和微湿泥土的香气,有如身历其境一般。
……嗯?
呃,等一下?
难道,这部影片的内容是那时候的……?
『隼人,我问你喔……』
『嗯?』
『我抓住隼人了对不对?』
『嗯,是啊,我被你抓住了。』
『那……你会遵守约定吧……?』
『嗯?约定?你在说什么呀——好痛好痛,开玩笑的啦!不要捏我屁股啦!』
『隼人最坏了!你刚才说只要我抓住你,你什么都答应我的。』
『嗯,是啊。』
『那我可以说出我的请求了吗?』
『嗯,我答应你了,你可以说出任何请求。』
『谢谢,好,嗯——』
啊啊,果然如此。
没错,这卷带子是那一天、那个时候的记录影像。在我记忆中,鸠子之后会羞红脸颊,忸怩中带点腼腆地说——
『那隼人,你要娶鸠子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杏奈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声:
「等一下,这个小女孩在讲什么呀?小小年纪的就这么人小鬼大!而且这种年纪怎么可能结婚呢?思考时用点常识好吗?用点常识!」
是没错啦,不过实际上这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你思考时用点常识好吗?用点常识——我如此作想,却没有说出口。杏奈此刻这么激动,要是听到这句话,矛头八成会转向我这边吧。
『嗯,好啊,我会娶小鸠的,因为我也最喜欢你了。』
「平——和——岛——啊啊啊啊啊啊!」
「喂喂,不要把脸凑过来还那么激动好吗?你的口水都不小心溅到我脸上了。」
「我哪里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我的预测没有半分误差,此刻杏奈正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明明两个人都还乳臭未乾,竟然在那边说什么要娶不娶的!你们两个从以前就这样卿卿我我的吗?还真是没大没小耶!」
「呃,你对现在的我讲也没用啊……不过现在重新看一次影片,我也觉得我们以前真的太早熟了。」
我试图先安抚杏奈,让她冷静下来:
「总之这卷带子拍的只是过去,而且还是很久以前的童年时代,你拿这件事来大作文章、埋怨怪罪,我也很伤脑筋。我想这涉及所谓的时效性问题,所以你在看的时候心胸要宽大一点。如果有人现在拿你小学或国中时期的往事责怪你,你也会很无奈吧?」
「唔唔,是没错啦……!」
「应该说,这卷带子我们看到这边就好了吧?你如果会激动成这样,我觉得没必要勉强自己看下去了。」
「不,绝对不行!我要亲眼确认你和鸠子以前究竟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
「是吗?既然你这么说,我是无所谓啦。」
就我的立场而言,我想趁此刻鸠子不在时,先将录影带的内容审核过一遍。而且能够意外看到捕捉我们童年模样的影片也着实让我高兴,所以无论杏奈气得多么面红耳赤,我其实都不在意。只是她光是现在这样都要大惊小怪,待会她大脑的血管可能会爆裂吧。杏奈,你真的还可以吗?
算了,先不管这个。
我决定先继续看片子,有什么事情等到时候再作考虑。
画面中的小鸠,此刻正因为获得我的同意,眼睛充满闪烁的星光。
『真的?隼人也喜欢我吗?』
『当然啊,我以前就很喜欢小鸠了,而且一直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把你娶回家。』
『真的吗?』
『嗯,真的啊。』
『没有骗我?』
『怎么可能骗你呢。』
『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真的?』
『嗯,要我重覆几百次都没问题,是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真的。』
『耶!那么我们就是夫妻罗,夫妻!』
『嗯,是呀。』
『那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夫妻?』
『嗯……就从今天开始?』
『好,就这样!我和隼人从今天开始是夫妻!』
『对,是夫妻,我们是夫妻。』
『夫妻——!夫妻——!耶!』
……嗯。
好可爱。
小鸠真的好天真喔。光是这样看着影片,就让人有种心灵得到洗涤,彷若要升天的感觉。要是身旁没有对我投以异样眼光的杏奈,我一定更能毫无顾忌地直接升天。算了,作人不能太贪心。
不过我深深地觉得,那真是个美好的年代啊。当时不管生活环境还是其他事情,我都是完全的无忧无虑。我虽然懂得覆水难收,或是缅怀过去也填不饱现在的肚子之类的道理,也不免稍微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
但也还可以啦。
不论是娇羞的小鸠,还是傲气的鸠子。
尽管表面上的个性有所改变,两者的内涵都是平和岛鸠子,两者都毫无分别受到我深深的喜爱。光是让我了解到这个事实,这卷带子就有其价值——
『嗯,妈妈。』
『阿姨,阿姨!』
『是是是,你们两个怎么啦?』
『我和小鸠做出那个约定了,对吧?』
『嗯,我们做了那个约定!』
『这样子啊,那真是太好了。』
拍摄这卷带子的母亲出现在萤幕上,她被我和小鸠两人缠住,不禁面露苦笑。而就在这之后,事情开始朝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话说回来,当时的找应该不清楚这发展象征着什么意义。
我母亲彷佛想到什么邪恶的点子一般对我们说:
『隼人,你喜欢小鸠吗?』
『嗯,我好喜欢。』
『小鸠呢?你喜欢我家的隼人吗?』
『嗯!好喜欢!』
『可是啊,你们两个现在想要结婚,好像太年轻了一点。这件事非常重要,很有可能会影响你们一辈子,你们真的要现在就决定吗?你们以后可能会后侮,觉得自己现在太冲动喔?』
『放心,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小鸠,你说对不对?』
『嗯,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我和隼人永远都是夫妻!』
『这样啊……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吧,那从今天起,就让你们当实质上的夫妻吧。然后等你们将来长大后再真正地结婚,到时候我会帮你们备齐资料,也会当你们的证婚人,周遭有什么反对意见,我也帮你们一一摆平。』
『嗯,那么就拜托妈妈了。』
『鸠子虽然不是很懂,不过也还是拜托阿姨了!』
『好,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吧……不过你们两个要结为夫妻是很好,可是这样和之前有什么差别吗?你们本来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腻在一起,感情又好到一个恶心的地步,当不当夫妻不都一样吗?这部分你打算怎么办,隼人?』
『这个……当了夫妻,就要做夫妻才能做的事。』
『比方说呢?』
『嗯……像是生孩子?』
「平——和——岛——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冷静点,你冷静一点,要想想时效性啊。」
我看杏奈一副准备勤粗的样子,连忙制止说:
「我刚才不是说过,你拿这种小时候的童言童语跟我计较会让我很困扰吗?你要是想抱怨什么,我也只好就此打住播放录影带了。你愿意吗?」
「唔唔唔……!我不苟同你这种只要是小孩,一切都可以被原谅的论点!」
「拜托,就真的是小孩子啊,而且这只是往事好吗?」
「现代人就是这样宠孩子才会被小孩爬到头上!那什么青少年保护法,去吃屎啦!我要是当上政治家,第一件事就是废止这项恶法!」
杏奈咬牙切齿地宣言,但这种不晓得要多少年后才能实现的发言也很让人尴尬。
我设法安抚她,并将视线移回萤幕上,只看见母亲用一种计谋得逞的口吻说:
『原来啊,你们要生孩子啊……那件特别的事情的确是夫妻才能做的呢。』
『嗯,我说得没错吧?』
『可是隼人,你知道要怎么生孩子吗?』
『…………不知道,小鸠呢?』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哎呀,这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吗?连怎么生孩子都不知道就想结为夫妻,真的是会笑死人呀。隼人、小鸠,我没说错吧?』
『唔……』
『啊呜……』
『基本上,夫妻本来就是两个健全的成年人才能当的。只要是成年人,都很清楚该如何生小孩喔。』
『那我去学习如何生小孩!』
『嗯,这心态不错。承认自己的不足,马上付诸行动,可说是生为平和岛家的人所必须拥有的能力……好吧,看在你们这样积极的分上,由我来教你们怎么生小孩吧。』
「¥+#&$#%&@#$——?」
「好了好厂,杏奈,冷静点。House,杏奈,House (注:「House」是要小狗回狗窝的命令语)。」
杏奈一边发出低吼一边想咬过来,我使尽全力才勉强阻止她。她口头上似乎在怒骂我家极度素行不良的母亲。她的咒骂一来真的很吵,二来也不太得体,所以接下来我会尽量将杏奈的话消音。
真是的,所以我不是早就说了吗……这卷带子还是不让杏奈看得好,对她而言困难度实在太高了——
但话说回来,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中途下车了。我们只得继续这场电影试映会。
『真的?妈妈要教我们如何生孩子?』
『耶!隼人,太好了!』
『是呀,不过你们现在这年纪是不可能真的生小孩。即便如此,现在学一下,也可以当作将来的预习……好,我想想该怎么教你们喔。小鸠刚刚骑在上面的那个姿势,从某个角度来说很适合我们的教学。可是最初便从这个体位开始,无论如何都满伤隼人的自尊心呢。好,这样吧,小鸠,你先躺在草坪上,头要向上喔。』
『好~』
『接着,隼人,你也躺在小鸠的旁边。』
『嗯,这样可以吗?』
『OKOK,在这种情况下让小鸠睡在你的手臂上……对,你领悟得很快嘛。』
『这个姿势跟我平常和小鸠一起午睡时一样啊。』
『是呀,我们平常就这样了~』
『但是妈妈,这样真的就能生小孩吗?』
『不要那么急,凡事都有所谓的步骤和顺序罗——好,接下来你们两个先亲一个看看。』
『亲一个?』
『亲一个就能生小孩吗?』
『如果是这样,我们平常就在亲亲啦。』
『嗯,是啊,但是都生不出小孩。』
『废话,当然生不出来呀!我刚才说过,想要生小孩,在那之前有许多事要做。』
『喔,是这样啊。』
『原来生小孩这么麻烦啊。』
『大人真辛苦呢。』
『是啊,当大人是很辛苦的。光是了解这一点,你们就算有所收获了……好了,别的事先不提,你们快点亲亲吧。到底是亲还是不亲啊?办不到的话,接下来我就不教你们上课罗。』
『当然要亲。小鸠,你准备好了吗?』
『嗯,随时都可以喔。』
『那么,不好意思了——』
「喂,平和岛……」
「怎么了,杏奈?」
「我们出去一下好吗?我在这里不太好湮灭证据。」
「什么湮灭证据啊?什么证据?」
我皱起眉头:
「而且杏奈,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好吗?这样感觉很认真,很恐怖耶!」
「咦?我育什么时候是不认真的?」
「等等,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只是我们小时候发生过的事啊。都已经事隔十年了,这种往事就和电视上那些艺人的故事差不多。我自己现在这样看着影片,都快不觉得那是我过去的亲身经历了。」
「哼,你嘴巴上是这么说,但——」
「啊,快看萤幕,接吻的部分又开始了!」
「唔!」
杏奈顿时扬起眉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画面。很好打发这一点,真的是她的一个优点呢。
此刻画面上呈现的,是已经接完吻的我和鸠子。
两张有些腼腆的小脸四目相交,朝着彼此嘻嘻对笑,彷佛两个人偷偷恶作剧成功一般。
『小鸠,我们亲亲了呢。』
『嗯,亲亲了。』
『不过感觉好像和平常不一样耶。』
『嗯,不一样。是不是……因为阿姨在摄影?感觉有点紧张。』
『那样紧张才好呀。要是和平常一样,我在旁边摄影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是这样吗?感觉好困难喔。』
『真的很难呢!因为是大人做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困难吗?』
『那也是你们要学习的啊。好了,来进行下一步吧。隼人,你将小鸠的衣服脱掉。动作要温柔、细心一点喔。另外,小鸠也来脱隼人的衣服。啊,不用全脱。再怎么玩也不能拍下你们全裸的画面,那实在太夸张了。』
在你要儿子亲身体验生小孩的行为的那个时点就已经很夸张了——我在心中吐槽着。这个糟糕母亲,你那一兴奋就乱来的老毛病真的是一点也没变啊……在你做出这种指导的当下。PTA(注:家长教师会,由各学校的教职员和学生家长组成的教育团体)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抓狂,员警经过一定会将你逮捕,闹上法庭一定会被判有罪啊。这种严重不适合社会生活的人,潜能竟然仅次于平和岛源一郎?我只能说神明那家伙在分配一个人的天赋和擅长领域时,所持的方针和准则八成很随便。
画面中的我和鸠子,此刻开始嬉笑地脱起彼此的衣服。令人庆幸的是,我和她都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就像在玩另一种扮家家酒,没什么让人目不忍睹的气氛。倒是……现在该怎么办啊?杏奈此刻的脸色已经超越苍白、铁青和通红,变成满脸的土灰色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不是该停止播放了……就在我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
『嗯,差不多就到这边吧。』
我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画面一转,镜头前出现一名脸上笑嘻嘻,看起来十分开心的女人。
女人这个称呼有点怪,因为那是我的母亲平和岛继子。换句话说,就是摄影师将镜头一百八十度反转,开始自拍。而且那模样还不是年轻时期的她,而是她现在的样子。
她丝毫不理会在画面另一头目瞪口呆的我们,朝着镜头眨了眨眼睛。
接着发表以下言论:
『杀必死镜头到此为止,接下来你就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吧,隼人。毕竟小鸠相当棘手,大概比你想像得再棘手上好几倍吧。』
啪嚓。
她一说完这句话,萤幕瞬间变成全黑。
萤幕上只剩下一片沙漠的沙尘暴。
「……咦?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瞪圆眼睛的杏奈双手抓住萤幕大喊:
「这个结尾是怎样啦?后来到底怎么了——喂,平和岛?」
「呃,我怎么知道……这卷带子是我老妈寄来的啊。」
我耸了耸肩说: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就是最后面的那个片段,应该是到现代才编辑进去。」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妈妈将自拍的影片接到过去那卷带子的尾端?更有甚者,还顺便戏弄我们一番?」
「对,应该是这样,毕竟她本来就是那种会耗费时间去干些无聊事的人。而且个性糟糕透顶,很喜欢恶作剧,更喜欢看别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唔唔……!」
杏奈咬牙切齿,看样子是接受了我的说法。不过就我来看,我母亲的这卷录影带有可能隐含了另外的讯息。
大概是……「毕竟小鸠相当棘手」这一句吧。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让人无从提出异议。
我猜测母亲讲的那句话应该另有所指,不能只从字面上去解读……虽然我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但毕竟母亲比我更接近平和岛家的中枢位置,有可能知道许多关于我、鸠子和杏奈的相关资讯。
若是这样,我很想刻不容缓地去问她关于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惜她没有那么好对付;甚至可以说,在棘手这一点上,她的功力还要高出鸠子数段。仔细思考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女人好像都是这一型的,真让人无奈地苦笑一番啊。
「好了,那后来呢?」
对杏奈而言,她更在意的是影片的后续发展:
「后来有发生什么吗?录影带只收录到这里,我觉得让人很不能释怀耶。」
「我很想让我老妈听听你这句话,她现在八成正在沾沾自喜吧。」
「那种事我不管啦!我想知道的是那之后发生什么事!你自己是当事人,应该还记得吧?也就是说,你们那个不知羞耻,打算生孩子的演练,到底有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啊?快点告诉我!」
「我们没有到最后一步。」
鸠子如此说。
她突然出现在我和杏奈之间,以一如往常的平稳语气表示。
「等等,鸠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神出鬼没是有着平和岛家血统的人最基本的修习项目。不论我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出现,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鸠子漠然地说着,并从录放影机中取出录影带。
她仔细审视从里头退出来的带子一番后,「嗯」地一声点点头:
「竟是这个令人怀念的东西。想不到这种东西如今还存在于这世界上……阿姨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嗯,真的很令人怀念。」
鸠子的突然登场令我内心忐忑不安,不过我还是尽可能保持平静地接话:
「这可是我和你当年还相亲相爱时期的珍藏影像,真的是太珍贵了。里面收藏的资料着实重要,让我们可以历历在目地回忆起过去的往事。我们那时候好像常常接吻,还想一起生孩子。当然,也约好将来两个人要结婚——」
「那充其量也只是过去。」
她简单打断我假装不经意抛出的话题。
「话说回来,你们两位……」
她的眼神一转,盯着我和杏奈说:
「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观看这种录影带,是抱持什么样的打算?在我看来,你们原本似乎想独自欣赏这部影片,然后对我隐匿这卷带子的存在,是吗?」
「哎呀,没这回事啦。而且我们在这里播放录影带之前,并不清楚里面的影片内容是什么。杏奈,你说对不对?」
「是啊,平和岛说得没错。我和他都是在这里才知道里头影片的内容,而且我个人也没什么理由要对你隐瞒这卷录影带的存在吧……话说回来,鸠子……」
说着,杏奈露出打趣的笑容:
「你以前怎么这么可爱?还会一脸纯真无邪地说最喜欢隼人了!」
「那充其量只是过去。你那样一副志得意满,彷佛斩下恶鬼首级的口吻,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真的,脸上总是一张扑克脸的你,想不到也有那样的时期,感觉算是让我小小开了一下眼界。我看,你就别一脸冷漠地喊平和岛『少爷』,而是像以前那样甜蜜地唤他『隼人』如何?如此一来,你给人的印象或许就会多一点娇羞可爱,而不是现在这种有点讨厌的感觉。」
「真是多管闲事呢。少爷这个称呼是我个人自己作主、自己负责所决定的称呼,没有理由让你干涉。」
「呵呵,怎么啦,鸠子?你的回答似乎少了平常的那种锐气耶?怎么,该不会是你心生动摇?感觉惊惶失措?因为以前令人害羞的影片被我们看见,所以觉得很心神不宁?你表情上虽然没有一丁点变化,其实心赃正猛烈地狂跳封不对?」
「我并没有动摇,而且我不觉得先前的影片有多让人难为情。我出生至今有着十六年的人生,其间经历过不少好事和坏事,要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结,便无法构成此时此刻的我这个人。如此想来,过去的每一个我都是值得被爱的存在,不该加以否定。这样的道理不证自明——」
「哎呀,怎么有一种强词夺理的感觉呀?如果真是这样,你干嘛要将影片停掉取出录影带?你不会害羞的话,继续让我们看那影片也没关系吧?正是因为你感到难为情,不希望让人观看那影片,才急急忙忙将带子收走吧?」
「我没有急急忙忙收走录影带,请你不要胡乱指控好吗?」
「看,你的回答果然变得暧昧不明。如果是平常的你,一定会连珠炮似的反驳我。你会说什么,这是有平和岛家血统之人的修习项目,然后不留情面地伶牙利齿,让我最后无以辩驳。但为何你只有今天状况会这么差呢——到底是为什么呢?喂,你能够告诉我吗,小鸠?」
喔喔,这样的发展还真是难得。
杏奈乘胜追击,不断炮火连连,而鸠子则沦为防御的一方。这样的画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说嘛说嘛,小鸠,你试着反驳我呀?我会洗耳恭听的。」
「没什么好反驳的,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既没有惊惶失措,也没有因为影片的内容感到难为情,更没有急急忙忙将录影带收走。就只是你们刚才录影带已经看到最后,所以我将录影带收起来而已。」
「那么那卷录影带可以拷贝一卷给我吧?我很想重覆多看几逼那卷影片。啊,对了,你不要只拷贝一份给我,也送一份给平和岛吧。平和岛一定也想多看几次他和青梅竹马之间的回忆片段。」
「你这发言真是难以理解,以观看别人过去的影像为乐,实在是很糟糕的恶趣味。」
「哎呀,怎么会是恶趣味?这可是好可爱好可爱的小鸠的珍贵害羞影像耶,都快珍贵到值得放上网路,推广到全世界去了!你说对不对?」
「如果是要做那样的用途,我就更不能给你这卷录影带了。而且拷贝录影带还满麻烦的,我工作又这么忙碌,实在不想拨出时间来做那种杂务。即使是一分钟我都觉得浪费时间。」
「你透露话柄罗。放心,不需要你来拷贝,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况且拷贝这种片子根本花不到一个小时。哎呀,你是怎么了?是真的被我逼到不知如何是好,不小心说出这种不入流的藉口吗?」
「你那种偏颇的解读让人相当不愉快。我既没有找什么藉口,更没有被弥逼到不知如何是好——」
「你澄清的方式已经无比忠实地呈现出你现在的立场了。喂,到底怎么了?平常那个无敌的鸠子大人上哪里去了?来啊,像平常那样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我说到哑口无言啊?都被我说到这个地步还是无力反击,你还有资格当平和岛家的人吗?说呀?」
「……」
「奇怪了,你怎么了?干嘛默不作声?喔——我懂了,原来你是心事全被我说出来,所以无法反驳对吧?噗呵呵呵呵。」
杏奈肆无忌惮地猛攻,彷佛要将平常压抑的愤恨一举发泄出来。
话说回来,我实在无法想像现在的杏奈,与刚才为了我和鸠子的亲热镜头与亲吻画面而愤慨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人。从她能压抑自己那部分的情感,全心专注于攻击对手的弱点这一点来看,可以说这阵子她也有所成长吧。
「没关系的,鸠子。过去的你也是值得被爱,不应该否定的存在不是吗?那你应该更要好好爱惜那卷录影带。你要好好地爱它,并且推广出去,让更多世人瞧瞧呀!」
「…………」
「唯有那样,你才能证明过去的自己并不会让你感到害羞吧?喂,你说对不对?」
「…………」
「哎呀哎呀?你怎么这么沉默,为什么都不讲话呢,?鸠子,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说嘛,是什么样的心情?」
「…………」
鸠子微微低下头,始终忍耐着杏奈的挑衅。
嗯——我是不是该制止杏奈了?一方面这和平常的互动完全相反,二来是从收支平衡的观点来看,让杏奈偶尔反击一下是不错,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时候要她收敛了。为了让事情不至于发展成积怨,这时候我该出来仲裁——
咦?等等。
鸠子拿出她的手机,开始某些操作?
「嗯嗯!?小鸠,怎么啦?干嘛突然拿出手机呢?」
「…………」
「喔喔,你是想打电话给爸爸或妈妈吗?然后请他们过来救你吗?哎呀,小鸠真是麻烦的孩子呢,不借助大人的力量,你就无法摆平现在的困局吗~?」
「…………」
「…………喂,鸠子,你也该发表一下意见了吧?你沉默这么久,我会有种自己在霸凌你的感觉,而且这样默默承受,实在不是你的风——」
『呜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一阵哭泣声传来。
来源是鸠子手上的手机。
『对不起~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不,你不容饶恕,竟不知天高地厚想对我恶作剧,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同时不敬之极。我这次就让你好好明白,我们根本处于不同位阶,这样对你反而是种亲切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不要啊啊啊啊啊!』
声音有两种,两者应该都是小女孩的声音。
等等,这两个声音我似乎都有印象……?
「等等,那个该不会是——」
杏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自。是的,哭得乱七八糟的声音来自过去的杏奈。我认识她这么久,绝不可能听错。
而另一个声音,我可以更有自信地笃定是谁,因为我认识那女孩的时间甚至比认识杏奈更久——那是鸠子的声音。
「…………」
而此刻鸠子本人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手朝我们这里一伸,让我们清楚看见手机的萤幕。
萤幕中的影片,便随着两人的声音播放出来。
只看见被绑在某根柱子上的杏奈,与态度凛然地站在她面前的鸠子。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鸠子,原谅我啦!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在地上挖出一个坑想要陷害你的!』
『鸠子?事到如今你还敢直呼我的名字?看来你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你是想说希望待会倒在你头上的东西,不要只有蚯蚓和青蛙,最后再加上蜘蛛和蜈蚣是吧?』
『噫噫噫?你那么做,我会死翘翘的!不要,你不要啊!』
「——喂,鸠子?你怎么会有那个影片?而且还灌进手机里随身携带——」
「鸠子?」
鸠子接下来的话让杏奈当场僵住。她的口气一如往常地平稳,却又非比寻常,彷佛掀开了地狱油锅的盖子一般。
「看来你这头乳牛并不懂得如何说人话。你似乎已经忘记,在提及我名讳时必须注意一些应该要有的礼节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莫名其——」
鸠子再次伸直拿着子机的手,直接让杏奈闭上嘴。
手机的喇叭里,传出杏奈高亢尖锐且悲惨的求饶声。
『你认清自己的立场了吗,凤杏奈?』
『我认清了!一切都是我有些得意忘形!请您原谅我,求求您!鸠子大人!』
『很好,那么我就恩准你,免除蜘蛛娱蚣之苦吧。』
『呼……太……太好了……』
『不过,我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对了,让你在这个状态下处以搔痒之刑吧。这样的处罚还算恰当,简单一个小时就好。』
『一、一个小时?你那样做,我会死翘翘的啦!你这家伙应该知道我很怕痒吧?』
『你这家伙?』
『对不起,鸠子大人,我说错了!请原谅我!要是被处以搔痒之刑,我连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
杏奈此刻已是满脸通红,嘴巴不断张开闭阖,就像一只缺氧的金鱼。看样子是因为情绪过度激动,导致她陷入一时的语言障疑。
鸠子以一种上位者的视线俯视着此刻的杏奈,继续秀着手机萤幕,彷佛她手上拿的是水户黄门的家徽印盒一般。
手机里继续播放出孩童杏奈的悲惨叫声。
『拜托,求求你!真——的不可以搔我痒啦!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会错乱的!』
『嗯,你真的那么想免除搔痒之刑吗?』
『对,真的很想!』
『为了免除刑责,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我什么都愿意!』
『好吧,那你现在说一个让你自己觉得很差耻的秘密。』
『羞、羞耻的秘密……?』
『没错,如果内容让我觉得足够羞耻,我保证当场让你无罪赦免,放你自由。』
『呜呜,那么说也没用啊……我根本就没什么羞耻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待会要拿几根羽毛来搔你痒呢?还是我直接亲自动手搔你痒好呢?』
『等等,等一下,我说,我说嘛!』
『你一开始就乖乖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好了,你说吧,尽情将你觉得羞耻的秘密暴露出来。』
『鸣呜呜,我想想喔,羞耻的事情……有什么呢……呜呜呜,突然要人家说,人家想不起来——』
『嗯,还是用羽毛好了,用羽毛比较和缓一点。要是使用我的指技,凤杏奈这小姑娘可能五秒钟就会升天——』
『等等,我说!嗯……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会尿床!这就是我最羞耻的秘密!』
『喔?你还会尿床啊?真是没出息……话说回来,你和我都还是小孩子,就算会尿床也没有多丢脸吧。仅是这种程度的告解,是无法免除搔痒之刑的。』
『太过分了!那么老实说,我今天早上也尿床了!不仅尿了床,我还请佣人帮我偷偷收拾善后,要她对我妈保密!这个如何?』
『嗯,这多少有点告解的感觉,但实在不够冲击我的内心。说得直白一点,一般人在说秘密时多少会有内疚或是天人交战的感觉,但我从你的口气中感受不到任何那样的情绪。据我的观察,你还隐瞒着其他好几件重要的事情吧?请你将那些事情一条不漏地交待出来。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怎……怎么这样……!』
「喂,鸠子!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杏奈整个脸色大变,想朝鸠子扑过去,却遭到鸠子冷静的制止:
「哎呀,请不要轻举妄动,凤杏奈小姐。我早就部署好了。只要我的指尖按一个按钮,这部影片的拷贝档就会散布至全世界。胡乱反抗对你来说并不好喔。」
「唔——?」
杏奈焦虑地咬牙切齿,手机的萤幕却继续故我地播放那惨烈的告解桥段。
『你的告解已经结束了?很可惜,你那种程度的内容未达基准底线。作为让我白费一番心力的惩罚,我决定将搔痒之刑的时间延长为两个小时。』
『等一下!我知道了,我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珍藏的秘密!就是……我平常虽然表现得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但其实我有一点色色的!』
『喔?色色的,具体来说是怎么个色法?』
『嗯……比方说,国语辞典里面的那一类单字,我大致都已经翻阅过了!还会在图书馆偷看一些健康教育的书!还有就是,我家的庭园修剪工和司机也会看色色的书,我会将他们看完丢掉的书偷偷捡回来,藏在自己的抽屉里!』
『喔喔,这故事真是有趣。真想不到凤企业集团的大小姐,竟然会做出那样低俗脱序的行径。』
『呜呜呜呜……』
『在我来看,你累积了那么多的知识,想必在很早的阶段便产生性方面的需求了,是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
『装傻是没用的喔。你身体的发育似乎比一般女孩还来得早。所以说,你应该已经体验过了吧?我说的是每个人在迈向成年的阶段中,一定都至少经历过一次的——不被允许的单人游戏。』
『…………!』
『我跟你保证,你只要对我坦白出那件事,我便判定你的告解内容达到及格标准,免除你的搔痒之刑。反过来就是你要知道,只要你不招出这件事,就不会获得饶恕。』
『怎、怎么这样……!』
『先说好,我没什么耐性。建议你想告解的话请趁早,以免我待会又改变了心意。』
『呜呜呜……可……可是那个,真的很差人——』
『是吗?好,我的心意已经改变了。判你搔痒之刑三小时,另外我再去抓一些蛞蝓和蟑螂,拿来放进你的衣服里。』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说,我说啦!嗯……那个……我偶尔……会一个人……那个——』
『偶尔会一个人?做什么呀?』
『嗯……那个……就是……嗯……自、自、自、自、自——』
「暂停!暂停!暂——停啊!」
杏奈发出今天最大声的哀号,满脸通红地抱住鸠子:
「求求你!不要再放下去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嗯,你认清自己的地位和立场了吗?」
「认清了!真的打从心底认清了!」
「嗯,既然你这么识相,我也不会那么心狠手辣。你先前的失礼和冒犯,我就付诸流水——啊。」
手指一直放在手机按钮上的鸠子,突然整个人定住。
杏奈的表情则是急速冷冻,彷佛还发出冰块裂开的声音。
「……『啊』?那声『啊』是什么意思?咦?」
「不,没什么。这世界上常常存在一些不要问会比较幸福……之类的事情——」
「没关系!说啦!你做了什么?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
鸠子秀出手机萤幕,依旧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说:
「你刚刚抱住我的手时,造成我身体的摇动,导致我不小心按下按钮。嘿嘿。」
「按、按钮?什么按钮……?」
「…………」
「喂,等等,不要不讲话呀!这样会让人更害怕啦,喂,真的别这样!」
「…………」
「咦?这……这是骗……骗我的吧……?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嘿嘿。」
鸠子吐出小舌头,闭上单边眼睛,做出俏皮的表情。
「……呃……」
杏奈发出有如公鸡被勒住脖子一般的声音,泪水夺眶而出:
「鸠、鸠子这个笨蛋—你这个大混帐—!我不要理你了啦呜呜呜呜呜呜呜!」
并大哭出声,泪奔离开学生会办公室。
只留下仍不改其扑克脸的鸠子,和一脸惊诧的我。
「鸠子。」
「什么事?」
「你这样好像太过分了点。另外,最后的那个再怎么说,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嗯,是啊。」
鸠子撇开脸看向一旁。看来她这次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火。
「是说……我也觉得杏奈这次太过咄咄逼人,所以你们算是半斤八两。不过基本上你向来处于比较优势的地位,所以应该可以多让她——」
「好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鸠子强行打断我的话,调头转身:
「我肚子有些饿了,想要回家吃饭。今天晚饭吃什么好呢?我个人是想偶尔不考虑家计和预算问题,稍微奢侈一下……少爷,怎么了吗?你再这样愣着,我要先走罗。」
「啊,等我一下。」
鸠子不待我回应,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迈开步伐,我只好匆匆忙忙追上去。
嗯,这件事我看还是别追究了。一来鸠子似乎也在反省,而且我和杏奈也不能算是完全没错,毕竟我们也背着她偷偷看了那卷录影带。
更重要的是,这次我算是大有所获。
我指的不单单是看了自己和鸠子童年时的纪录影片。
还有就是我现在知道,看似完美无缺的鸠子,在其心里——里面的里面的夹缝深处,却未必一定也是完美的。
另外就是鸠子对于杏奈这位家中长辈为我订下的未婚妻,似乎非常在意。
若非如此,很多事情就说不通了,不是吗?
一般人就算被别人看到自己童年时期的影片,又被说中自己的心事并不断被挑衅,反应也不会激烈到那种程度吧。鸠子之所以这样,还有其他理由吗?杏奈如果真的如鸠子所说,是根本不足为道的对手,鸠子一定想得出其他更聪明的手段来教训她才对。
十年前的她会怎么做我不晓得,但她毕竟已经是现在的平和岛鸠子了。
「鸠子,我问一下……」
「什么事?」
「你说晚餐要吃奢侈一点,那比方说是什么呢?」
「这个嘛……我喜欢吃生鱼片,所以想去鱼贩那里买一点新鲜的鱼回去。」
「喔喔,这样啊,生鱼片好吃耶,我尤其喜欢少年鰤(注:身长在40~50公分的中型鰤鱼)的生鱼片——」
「你好像误会了,我刚刚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晚餐,和少爷没有任何关系喔。少爷的伙食还是一样,是以吐司边和豆腐渣为主的料理。」
「咦咦咦~?偶尔让我吃点正常的食物也没关系吧?将舌头养得刁钻一点,对想要站上平和岛财团巅峰的人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少爷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意见不应该这么多。想吃好一点的伙食,就要拿出相对应的成果。只有较好的表现结果,才能保证你能享用较优渥的现实环境。」
我一边和鸠子随意闲聊,一边继续思考。
我看得出鸠子很在意杏奈——杏奈的立场乍看之下远远处于劣势,鸠子对她所作所为的反应却有些情绪化的倾向,这一点都不像鸠子。
那么鸠子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杏奈?
我在想,背后的理由应该只有一个——
那就是「鸠子未必认同我和杏奈之间的婚约」。
你们如果觉得我根本是想像力过于丰富,太过乐观,要笑就尽管笑吧。
可是看过我母亲寄来的录影带后,我再次确定一件事。
要说一切只是小时候的事,全盘否定录影带的内容是很简单……但我实在不认为,过去那么喜欢我的小鸠会轻易改变想法,否认我们之间要结婚的约定。
我猜测在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下,她同样以她自己的方式,在为我们的将来作各种打算——哎呀,你们八成会对这看法嗤之以鼻吧。虽然我对此事深信不疑,但就连我也觉得,这个看法实在缺乏根据。
不管怎么说——
从那时到现在,我对她的心意不曾改变过。
即便家中长辈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谈了什么婚事,同时意中人对我又很冷淡,我的意愿还是不动如山。
一旦锁定猎物,我一定会猎捕到手。
不论通往成功的道路有多困难,我都绝不放弃。
在追着快步行走的鸠子的同时,我冉次坚定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