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晴空,温暖的风吹拂着。
我那充满灾难遭遇之日的隔天,也就是校外教学第二天,正好是个完美的大晴天。
「要是每天都是这种好天气就好啦。」
阳光穿透过树叶缝隙,我站在小河的桥上自言自语着。
「……虽然没有办法一起享受这种好天气呢。」
只要是跟秋乃有关的事,我就会自乱阵脚,根本无法好好说出分手的话。
所以现在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我一个人度过的时间。
……不过现在并不会感到寂寞。
至少这样一个人待着,会比跟要分手的对象待在一起还来得舒服些。
听起来相当凉爽的流水声,让我的心灵像是冲水马桶一样被洗涤干净了。
「真是没办法啊……」
昨天澡堂中发生的事,还没完全结束。
在不断的烦恼之后,我得出了「跟秋乃在一起已经开始感到痛苦」的结论。
所以才在这边冷静一下,并加强决心。
——接着,我听见旁边传来踏上草地的微弱脚步声。
「一个人?」
我没有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平良。
「……是又怎么样?」
「因为你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所以我想来跟你谈一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直视着前方,强硬的语调中带有「希望你别来管我」的意思。
但平良却完全无视我的心情,直接走到我身边。
「当然有事情要谈,关于我,还有之后的事。」
「可是,那个跟——」
跟秋乃的事根本无关吧。
正当我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平良却早一步展开行动。
「唔哇!」
从背后抱住我的手臂,完全封锁了我的自由。
「我应该说过了,我喜欢你。」
「等……喂,放手啦!」
「你打算跟坂卷同学分手不是吗?这样我们就能够在一起了。」
别说得好像只是去自动贩卖机买罐果汁一样轻松好吗?
「所以我说这跟那是两码子事!」
平良的体温比我还高,被她触碰到的每个部位都传来一阵让人厌恶的温暖。
同时我的背上还感受到了一股温热湿润的吹拂。
「现在还……不行啦!不行、不可以!」
「那明天就可以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当缩头乌龟?」
平良用强劲的力道把我转了过去。
「因为喜欢上的人是这副德行,所以我也是相当执著的。」
「平良……」
我的心脏传出了强烈的跳动。
「可、可是,虽然我已经决定要跟秋乃分手,但马上就和你在一起这种事——」
「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都是一样的,这想法本身就没有意义。」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平良的声音重重地敲击在我的耳膜上。
「连这种事都不了解的人,不管和谁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跟孤独一人没什么两样。」
「这是什么意思啊?」
对身为男人的我来说,根本完全无法理解。
不就是因为两个人互相喜欢才会在一起吗?
所以这不就是有意义的事了吗?
「就算不懂也没关系。」
平良抬起头,透过我的上衣这么说道。
「只要你今后能慢慢理解就好了。」
我有点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或许我是真的很弱吧。
虽然有抵抗的能力,却没有抵抗的意志。
不管是对秋乃也好,还是至今已经发生的事也好,对我来说都已经形成重担了。
「平良,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该怎么办了。
跟秋乃分手是必须要做的事没错,但是我的这份心情又该何去何从?
「分手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不知为何,我向平良寻求着答案。
「没问题的,还有我在啊,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平良低声说着,并抱住了我。
两颗魔法气泡贴上我的背,无法否认身体起了反应。
这是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感觉。
紧密贴近的身体传来一阵甘甜气息,瘫痪了我的思路。
视线变得模糊,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的瞬间,被平良体温所温暖的背部突然窜过一阵寒意。
我看见站在河岸设置的长椅旁的秋乃。
「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秋、秋乃!」
我太过慌张,连她的名字都叫得七零八落。
「不是、这个!那个!」
我马上把平良拉开,但已经太迟了。
「我已经清楚明白雪人变奇怪的理由了。」
像是完全在状况外的愉悦声音响彻树林间。
随后声音的主人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我就在想,你会要求跟我分手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了。」
听见她丢出的话语,我咬了咬嘴唇。
我想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但就算真的说出口,也不能解决任何事。
我像只被惊吓到的小狗般,垂下耳朵卷起尾巴呆立在现场。
「果然是只变态的家犬对吧?会拼命地来回舔着主人的手呢,只不过没想到原来还会反咬主人一口啊。」
「秋乃……那个、唔……」
我从树荫底下站了起来,看向承受着秋乃如箭一般的瞪视却不发一语的平良。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平良并没有对秋乃的视线感到畏惧,反而沉默地回瞪着。
「那个……啊。」
这状况我完全插不了手。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在脑中排起了色彩鲜艳的砖块,并开始用球敲落它们。
当砖块被敲落时,底下的清凉图就会慢慢呈现出来的游戏。
在这恐怖的紧张感中,我将板子巧妙地左右移动着,不断将球回击打落砖块。
「喔,把球打到最上方去了。」
就这样一口气把砖块全部打掉吧——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从我嘴巴里说出『贱女人(注:原文为「泥棒猫」,为辱骂小三用的辞汇。)』这种话呢。」
嗯,在我脑海中砖块被打落的地方出现了猫耳美少女的图像。
「我说平良同学,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呢?」
「没有说话的必要。」
「为什么?你喜欢雪人吧?」
「没错,那又怎样?」
「啊,是这样啊……」
咦?这可怕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将游戏破关而回到现实世界的我,将视线缓缓转向秋乃那边。
「的确,我想对话的对象也只有雪人呢。」
「在、在说我吗?」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不由得立正站好,秋乃则是带着愉悦的表情舔了舔唇。
「雪人想跟我分手吗?」
「这、这个……那个……对……」
「真坦率呢,不过这点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那——」
「好啊。」
秋乃露出最漂亮的微笑回答我。
「咦?」
「我说好啊,但是你得先赢过我喔。」
秋乃睁大了眼睛。
而且脸上浮现出好战的神色。
「赢过你……?」
「对啊,明天的行程不是有以班级为单位的寻宝游戏对抗赛吗?」
「我怎么不知道啊?」
「因为你都没在听老师说话嘛。」
我哑口无言。
「所以罗,要是在这游戏里你获得的宝藏比我多,我就答应分手。」
「这、这种条件没问题吗?」
不管是头脑、运气还是体力我都赢不过她,但若是游戏的话或许就能赢得了。
「前提是你要赢过我呢。」
秋乃……看到她那强硬的目光,我感受到自己是赢不了她的。
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我紧握住冒出大量手汗的手掌。
「对了……虽然应该不用我明讲,不过万一你输了会怎样,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我、我可没打算输喔!」
我斩钉截铁地说着。
「是吗?气势也很重要呢,不过……你最好还是稍微想像一下输了会有什么后果比较好喔。」
「……叫我脱到只剩底裤,用荆棘绑住我的手腕,然后边骂边用鞭子抽我。」
不过想像过后,就觉得被这样子对待好像也挺不赖的。
「那表情……看来你根本完全不懂吧。」
「咦?」
「我说的处罚,是以一个普通女友的身分,与你再普通不过地交往,过着普通且一点也不剌激的每一天喔。」
秋乃用意味深远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然后就朝着宿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秋、秋乃……」
我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伸出了手——然后在半空中握住拳头。
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看向身旁的平良,她则是用冷淡的视线持续望着秋乃。
◇
「喔,怎么啦!你那表情,是没睡饱吗?」
隔天吃完早餐后,望月对着在广场上集合的我这么说着。
看来他从昨天就摩拳擦掌地等着今天到来,为了活动行程而集合的学生当中,他的表情显得特别闪亮。
「你……还真是有精神啊。」
「啥?因为要是没有精神,就不能在班级对抗赛中成为即战力了啊!」
「那你就尽量努力吧。」
我摆出毫无生气的表情低声说着。
「你说努力是指班级对抗赛吗?」
「拜托你!要是得到宝藏的话请务必转让给我!」
「才不要呢……虽然这么说,不过这是班级对抗赛耶,就算让给你也没什么意义吧?」
「这是对身为好友的你的请求!」
对于马上开口拒绝的望月,我也立刻回话。
但望月却相当顽固地摇了摇头。
「祖师爷,不好意思,你这请求我无法答应。」
「这样啊……」
「我要成为班上第一,然后让坂卷大人边说『你太抢锋头了吧』边践踏我。」
望月的眼睛发出闪亮的光辉。
「……你是笨蛋吗?」
「既然说我是笨蛋,就代表你也能理解吧?」
这个嘛……我当然是可以理解啦。
但唯独现在不想理解!
这场赌注,关系到的并非只有我,还有世界的命运啊。
我将腰部折成九十度并低下头去。
「算我求你了!」
「免谈!」
望月伸出双手挡在我面前,用严肃的表情说着。
「我能拜托的人就只有你了啊!」
「去找别人吧!」
「不、那个……就说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还要我去找其他人不是很怪吗?」
「那就拜托我吧!」
「你这自我中心的家伙!」
依照望月的期望,我毫不留情地迁怒着他。
「不行,就算祖师爷有不能让步的理由也一样。我虽然能懂你的心情,但办不到的事就是办不到。」
「望月——」
「新作DVD『腋下狂热』,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不管来几次我都会拒绝你的。」
「你这家伙……真是浑蛋!」
既然这样,就只好由我与秋乃两人之间展开决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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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望月撞飞,朝着学生队伍的最前端走去。
『那么现在开始说明规则。』
我到达最前端时,老师刚好开始使用扩音器讲解规则。
『首先是游戏时间,开始是九点半,结束则是十一点整。』
对于游戏内容完全不了解的我,相当专注地倾听着。
『各位同学在要限制时间内,在这个露营场地中找到被藏起来的塑胶牌,牌子上都有写分数。当然在游戏中我们也会不断追加牌子,越后面出现的牌子分数越高,请各位同学直到最后都要努力寻宝喔。』
老师十分亢奋地说着,边环顾着全体学生的脸。
但是学生这边对于没有奖励的游戏都感到兴趣缺缺,根本不打算奉陪的样子。规则解说完毕,接着就是讲解塑胶牌的藏匿范围与线索,大部分的学生因为没兴趣而开始三五成群地聊起天来了。
说明大致结束后,我才发现秋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的身边。
薄薄的帽T配上短裤的装扮,透露出充满干劲的模样。
那双笔直修长的细白双腿,散发出惊人的存在感——不对,是有遵照老师指示,确实挑选了方便活动的服装啊。
「宝藏上面都有写分数,就由分数合计较高的那方取胜,这样可以吧。」
「比起找到的数量,总分更重要的意思吗?」
「没错。」
说不上好或不好,总之运气较佳的人就能获胜。
这点对我这个身体与头脑都比不上秋乃的人来说,或许是制胜关键。
「不过这样好吗?我觉得以数量来计的话,对秋乃比较有利喔。」
「这是对你的让步,你觉得我会去赌绝对会赢的赌局吗?」
「不会。」
因为秋乃是个超S的人。
将希望放置在对方唾手可得的地方,再从旁一把抢走,这才是秋乃喜欢的做法。
「现在道歉的话,我还能原谅你喔。」
「这个……办不到。」
我差点反射胜地说出「对不起」,伹我拼命将它吞回肚子里。
我不能逃避这场对决。
就算这是忽略双方的心情,根本没有意义可言的对决。
「那么,就在时间结束后,到负责统计的老师前面集合,可以吧?」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看向身为女友而如今却是敌人的秋乃。
「只有单方面的屠杀太无趣了,我期待雪人的奋斗喔。」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手下留情!」
「……这点办不到呢。」
我那充满奴性的话语,让秋乃用冷淡的视线望着我。
「我会让你彻底后悔居然妄想挑战我。」
接下来她甩着头发,消失在众多学生之中。
『游戏开始前倒数三分钟,大家都要加油喔。』
不清楚老师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们这场台面下的对决,但她仍用相当有活力的嗓音说着。
好,就大干一场吧!
我跟在秋乃后头,往聚集在广场中央的学生团体外侧移动。
◇
「太好了,拿到了!」
这是第七块脾子。
我把贴在告示牌背面的小脾子放进口袋中。
寻宝进度超顺利的。
往一个人都没有的方向前进果然是正确选项,我接连找到被藏起来的牌子。纠缠的树枝间、树洞里头、山间小屋的吊灯上,任何只要有点可疑的地方就全部毫无遗漏地检查一遍。
可惜的是全部都是一分的牌子,但现在即使多累积一分也很重要。
唯一一张两分的牌子,是在野炊区中像山一样堆积的饭锅中找到的。
但瓶颈在这之后。
虽然说是地方县市的高中一年级,学生人数也不算少。
游戏才开始约一小时,就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接下来的时间只是不断重复徒劳的搜寻。
不断重复地寻找,却完全看不到牌子的踪影。
「可恶,这里头肯定也有吧!」
我开始翻找无意间瞥见的垃圾桶。
「看起来真辛苦呢。」
「你……」
在我把被揉成一团的报纸摊开时,平良出声叫住了我。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理你。」
「是吗?我打听到了很棒的情报,本来是打算来告诉你的,看来给你造成困扰了呢。」
「很棒的情报是指什么!」
我一手抓住空罐,然后用自己认为最帅气的表情回头望向她。
「告诉你也可以,对我来说是很棒的情报,但是对皆元同学来说是最烂的——」
「咦?」
平良双手抱胸,把望向其他地方的视线朝我丢了过来。
「坂卷同学也许会有危险。」
「啥?」
「虽然我是抱持着不安在伺机而动,但是里世界也有一种被称为激进派的人存在呢。」
「激进派?」
我歪了歪头。
这代称还真是浅显易懂。
「再这样下去,坂卷同学会被消灭。」
「这样啊,被消灭啊。」
这对我来说的确是最烂的情报——咦?
我手上还抓着空罐,却突然停止动作。
「……消灭?」
「没错,她是个不安定的要素,所以只要将她排除就没问题了。」
「也就是说打算杀了她?」
「就是这个意思。」
传进我耳中的话语,让我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如果真的是总务省的人,应该有办法强制遣返的。」
「难道你说的激进派是……」
我脑中浮现出一名女性的脸。
「就我这边掌握的情报,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老师她——」
我将空罐丢在地上起身。
「她应该曾警告过你要立刻分手,我想对方也做了一定程度的让步。」
「这种事情她根本——早就说过了啊!」
情报接二连三被丢过来,所以我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师的确说过「不管用什么手段」。
「是你的错。」
平良露骨地叹了口气。
「我、我的错?」
「因为你的犹豫不决,让坂卷同学身陷危险了。」
「但、但是!」
我下意识想要辩解。
结果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总之不能坐以待毙,得快点采取行动。」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
「没问题的。只要你好好下定决心分手,之后的事就由我来处理吧。」
「……真、真的吗?」
我抓住平良的肩膀摇晃着。
「我与她的目的相同,肯定会有方法解决的。」
「那我……」
「取得胜利,跟坂卷同学分手就好了。」
平良边说边把某样东西塞给我。
「虽然不多,但是这边有四分。」
「……这样好吗?」
「我也不希望坂卷同学被消灭。」
「你帮上大忙了。」
我用双手将平良的手给包住。
「要是能赢就好了。」
平良用听不出带有任何期待的冰冷声音说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昨天与坂卷同学争吵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因为是人生第一个修罗场所以记得很清楚。」
「有个拿着牌子的老师往那边去了。」
「也就是说——是追加的牌子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想分数应该会很高。」
我用强力的点头来回应平良的意见。
「话说回来,平良——」
「什么事?」
「平良的手握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握啊。」
我用认真的表情诉说着平良的手握起来的触感。
「……什么?」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个……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别做一些多余的事,好好把自己该做的事处理掉。」
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苛责。
「那……那我走了!」
平良的表情比昨天跟秋乃对峙时还可怕。
我马上抽回自己的手,朝着平良说的地方飞奔而去。
◇
「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啊……」
我来到昨天站在上面发呆的小桥,接着就在四周不停排徊着。照地图上来看这边根本是边陲地带,也因此一个学生的影子都没有——所以才有办法得高分——可是根本没有藏牌子的地方啊!
在焦急的情绪下,我站在桥上、手扶着栏杆往桥下窥探。
「……雪人?」
「秋、秋乃!」
这真是最糟糕的时机点了。
我无法从一步一步靠近的秋乃身上移开视线,只能静静地吞了口口水、
「在、在这种地方碰到你,还真是巧啊。」
「真的很巧,你迷路了吗?」
「当然是来找宝藏的啊。」
「不过这离露营场有点太远了吧?」
「要这么说的话,你不也是吗?」
「因为这里有高分的牌子嘛。」
秋乃装出做作的样子说着。
「你果然知道啊。」
「这是当然的吧,只要观察老师的行动就知道了。」
她完全是有备而来。
秋乃垂下视线,然后再一次望着我:
「你可以让给我吗?」
「……不行。」
「那一人一半好不好?」
「在不知道双方得分的情况下,我无法接受这条件。」
接在紧张感之后的,还是紧张感、
我瞪视着秋乃——但秋乃不知为何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雪人居然在动脑!」
「啥!这点道理我好歹也懂的好嘛!」
「骗人!肯定是有人在旁边出主意吧,雪人的脑袋才没这么好呢。」
秋乃夸张地摇着头。
但是……嗯。
「秋乃……不好意思打断你,但刚刚的有点太刻意了。」
「咦?」
「被吓到的应该是我吧!」
「没办法啊,为了得到牌子,这点程度的毒舌我还愿意表演。」
「我可是不会让给你的喔。」
何况是在这区可能藏有高分牌子的情况下。
「那你想怎么做?比我早一步找到牌子?还是要靠武力抢夺?」
秋乃露出了挑爨般的笑容。
「你、你可别老是把我当蠢蛋啊!」
「这是打算跟我顶嘴吗?」
「没、没错……我、我啊……我可不是秋乃的玩具啊。」
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呢。突然说要和我分手、被别的女人灌了迷汤、对我说出不敬的话,而且还想跟我作对——」
秋乃深深吐了口气,然后开始挺直背脊。
「看来得用严厉一点的惩罚来处罚你呢。」
「你、你要是办得到就试试看啊,我可没这么容易就被打败。」
「很好❤」
她不知为何用可爱的语调说着。
「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啊。」
秋乃压响了左手的食指。
原来如此……这就是有空手道段位者的冷静方式吧。
听说她在进高中之前一直有在练空手道,看来是真的。
是弱鸡一只的我不可能打赢的对手。
话又说回来,女孩子对男孩子动粗是值得称赞的事(特别是我会大力称赞),但是男孩子对女孩子动粗就是最差劲的行为了。
——话虽如此,还是要看情况啦。
如果只是让秋乃感到震惊的手段,还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
没错……就算碰到脸以外的地方,也是不可抗力的状况。
而且我们目前还算是男女朋友啊。
「做得到……我做得到!」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
「真是不知廉耻的表情呢,你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啦。」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我有条件!」
我将微微颤抖的食指指向秋乃。
「我不可能殴打秋乃,所以相对地……要是我碰到你的胸、胸部就算我赢!」
「我知道了,不过既然要做就得拿出真本事——抱着打倒我的气势来吧。」
秋乃爽快答应,并轻轻地握住拳头。
「就算雪人跪在地上哭着求饶,我也不会住手喔。」
「那种事我知道!」
秋乃绝不会轻易原谅我,这点我相当清楚。
但是……秋乃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高中生。
就算勤练过空手道,也不会是认真起来的男生对手。
我缓缓将重心压低,等待秋乃先攻击过来。
「不好意思,我赢定了。」
「也就是说……赢定了也包括要跟我分手的事对吧。」
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那真的让我很震惊喔,雪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秋乃那冷淡的双眼眯了起来,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地朝我逼近过来。
「我真的大受打击,所以要是因为这样而无法手下留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呢。」
她说着用手将头发拨到肩后。
一头秀发就像是烟火般「啪」地四散飞扬着,然后柔顺地落到背部——
「嘎啊!」
就在我注意力被头发吸引过去的时候,秋乃用掌心痛击了我的颧骨部位。
我的眼前开始闪烁黑白交织的光。
「刚、刚才那是来真的吧?要是打到了怎么办啊!」
「咦?我觉得刚才已经打到了啊。」
秋乃摇了摇头,将散乱的发丝弄到背后。
「替、替身术!」
「什么?」
「只、只是让你以为打中了罢了!就算是我,这点小事也是办得到的。」
「那还真厉害呢,再表演一次让我看看吧?」
秋乃边说边摆出左手在前防御、右手在后突击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要狙击我的鼻梁一带。
我虽然很害怕,但还是用双手左右防御着脸部。
然而下一秒,攻击就突破了我的架势,从下方直击我的下巴。
真是了不起的连续攻击——不对!这根本不是空手道而是拳击了吧!
「对了对了,我也有玩过拳击呢——你还好吧?」
秋乃用愉悦的声音说着。
「当、当然没事啊,我已经全部都看穿了。」
「替身术?」
「不,现在用的是忍耐之术。」
「这样不就代表你一定会被我打中——嘛!」
虽然嘴上交谈着,但她的手可完全没停下。
不,正确来说不光只有手,她的脚也趁机朝我心窝踢了过来。
但我在那瞬间看清楚了。
清楚地看见了她那从短裤中伸出的大腿根部啊!
没错——我连那白嫩的肌肤与埋藏其中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硬接下这招并非只有坏处。
虽然无法呼吸,胸口也痛到不行,但还是有好处的。
「……不出手的话是赢不了的喔?还是说像你这样的变态,因为被殴打让你产生快感所以无法出手?」
「咳呜……也、也许吧。」
其实只是因为她太强了。
我并不是个会因为如此强烈的暴力对待而感到高兴的变态啊。
而且我不是不出手,只是还没出手而已。
「不过……到此为止了!我也该认真了。」
我举起手,摆出战斗姿势。
「——那个,我打你也没关系吗?」
「请便。」
「那我要上了。」
「来吧。」
得到对方的允诺,我再次压低重心。
「喝啊!」
虽然说用打的结果却出脚有点不太好,但我只能使出这种小手段了。
我半强迫性地在脑中反复描绘出理想踢击的轨迹。
把上半身的弹性传达到腰部,然后用爆发似的速度送出膝盖——再将脚部甩出!
我抱持着这种心情踢了出去。
结果秋乃只是小小地移动身体就轻松躲开了我的踢击。
——很好,跟我预料的一样!
我趁秋乃准备转身反击之际,对准她的胸部放出暗箭——不对,是伸出龙爪手。
但是秋乃已经不在那儿了。
我的必杀龙爪手像是尖锐的利牙,划破什么东西也不存在的空间,「咻」地出现在半空中。
简单来说就是落空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冲击与眼前的星星一同炸了出来。
秋乃的反击漂亮地捕捉到我的侧脑。
「动作太大了。」
秋乃对退后两三步的我这么说道。
顺带一提龙爪手「咻」的声音是我自己配的,其实并没有这么厉害。
但是!对我来说秋乃的举动都还在预测范围内。
我装出快倒下的模样,突然发出怪叫朝秋乃扑了过去。
没错,踢击与龙爪手只是弃子。
既然立技打不赢的话,那就使用综合格斗技——寝技吧。
就算对方再怎么强,总归是个女孩子。
只要能将她压制在地上,我就有胜算了。
还可以寝技吃到饱啊!
然而——
「你的行动真是太迟缓了。」
秋乃已经拉开距离,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
被看穿了?
糟糕……但我也停不下来了。
秋乃相当轻松地化解我的攻击,接着用膝盖反击我的下巴。
「啊……啊、啊。」
在感到疼痛之前,冲击首先传遍全身。
「非常感谢……您。」
我本来不打算说这种话的。
脑袋的线路已经短路,我的嘴里吐出意义不明的话语。
当人体遭受干净俐落的一击时,会伴随比痛觉更强烈的快感——我曾这么听说过。
原来……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吗!
「怎样?认输了吗?」
对倒在地上呈大字型的我,秋乃用冷淡的声音说着。
「呜……还、还没完……」
「这样啊。」
我摇摇头答道,秋乃则是用毫不留情的攻击朝我突剌过来。
「啊咕、呜……」
宁静的树林中只有我的声音回响着。
与这份冲击相比,刚刚的掌打与踢击都像跳舞般轻巧。
秋乃宛如骑马一般跨上我那毫无防备的背部。
「差不多该认输了吧?嗯?」
「少乱说,我还……还没输啊。」
「就算是这样被我压在底下也不认输?」
「我还没输。」
虽然周围要是有人看到,肯定都会宣告我已经输了,但我仍大声反驳着。
这里只有我跟秋乃。
只要我不承认输了,就绝对不可能落败!
就算是沉浸在这种被体重重压的幸福感之中也绝不认输!
就算那跨坐在我腰部的柔软蜜桃,让我的内心软Q软Q地感受到软Q软Q的挫败我也绝对不会认输。」
啊、糟糕……我又把心声说溜嘴了。
「喂……难道你希望我打击你的内心吗?」
「别、别开玩笑——」
「还是打你的屁股呢?」
秋乃用食指抚摸着我的臀部说道。
「咦?别、别把我当笨蛋耍啊!」
「听起来是很愉快的声音呢。」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过呢,你不认输我就不会打你喔。」
「什么!」
我困难地回过头,只见秋乃膝盖并拢坐在我的腰上。
那是体育课之后坐在楼梯上的坐姿!
那是在等着牙医叫号时的孩童坐姿!
那是上厕所时使用坐式马桶的坐姿!
那模样一点一滴地侵蚀了我的内心。
我果然还是……赢不过秋乃。」
「那是认输的宣告吗?」
「啥?」
「『赢不过秋乃』,刚刚这么说了。」
「谁说的?」
「雪人你说的啊。」
秋乃反手敲了下我的臀部。
「啊呜!」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那个我收下了喔。」
秋乃指着位于树荫底下的长椅。
「牌子……居然连那种地方都有啊。」
「喔……你没发现吗?」
「可恶……可恶啊!」
我明明非得赢过秋乃不可的。
秋乃——搞不好会因此消失啊。
「那我就收下罗,雪人。」
秋乃轻声说着并且离开我的背部。
感受到秋乃残留下的微弱体温,我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雪人……」
「怎样啦。」
我因为无地自容,不由得让声音染上一点苛责的色彩。
「唔,没什么——」
秋乃死盯着手上的脾子说道。
她的表情相当灰暗,完全找不到一丝惯有的坚强微笑的影子。
「别在意。」
「什么嘛,我很在意——」
「吵死了!不是叫你别在意了嘛!」
秋乃的浏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而她就这样转身背对着我。
「真的像笨蛋一样……」
「咦?」
因为不懂她在说什么,我下意识反问着,但秋乃也没有回答我。
踩踏草皮的声音,被风吹拂的发丝。
从穿透树枝的阳光下离去的那道背影,是我至今为止看过无数的背影中,最为寂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