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梢惠!!”
呼唤着那个名字,从房间外面冲进来的应该是玩家2的其他成员吧,一共有三个年龄大概在大学生前后的男女。他们将倒在地上的梢惠围了起来,向东川他们投以混合了强烈敌意的视线。
不过,玩家2的那个女人也将这边的冰山打伤了。
靠在蕾切尔肩膀上的冰山,从地狱医院走到了东川他们所在的酒吧里。当玩家2看到冰山的鬓角处还流着血时,他们把马上要骂出来的话咽回去了。
“……”
“……”
双方都怒视着对方。
从被害的角度来看,玩家1和玩家2都有一个女人受伤了。被害的程度是一样的,看来无论是哪一边都不能责怪另一方了。
不过。
(……不对,不止如此。)
东川能够感觉到,酒吧里的气氛十分僵硬。
愤怒、憎恨以及怨气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一笔勾销的东西。那和实际受害程度无关,直到当事人消气之前它们都会继续溢出。即使是扫荡了无数游击队和恐怖分子的士兵,只要看到有一个战友被杀都会立刻被憎恶占据身心。
想要用理性压制这份感情的话,就只有处于一个要是凭感性冲动行事就绝对会引发更大的悲剧的环境下才能办到。
大部分情况下,警察、军队或是监狱之类的将会充当让头脑保持清醒的角色。但是在几乎没有那种东西的现状下,想要抑制住喷涌而出的情感的拘束器已经失灵了。
要是双方开始对骂并拿起武器,在这里的全员都会被卷入流血暴力之中。
(……想要避免流血事件的话,唯一的关键就在……)
东川瞄了一眼冰山。
以及呼吸十分微弱的梢惠。
玩家1和玩家2会各自心怀怨恨,说到底就是因为她们俩负伤了。
如果两位直接受害人表达出“不想报复”的意愿,其他队友就会失去引爆自己的情感的正当理由了。
……当然,就好像刚才说的那样,人的感情是无法用理性去衡量的。
不过,要是某人已经失去了正当理由却仍然发动了攻击,整个情况就会改变。到时候就不是玩家1和玩家2之间的冲突,而是两个小队一起围攻丧失理智的那个人了。
如果拿着武器五对五互殴的话,事态会变得无法挽回。
但要是九对一呢?
依靠压倒性的人数差距,说不定就可以在不对那个丧失理智的人造成致命伤的情况下将他降伏住了。
要是所有人都保留着最大限度的发言权,代替警察将失控的人控制住的系统就会自然生成。
不用推举一个独裁者就能做到这点是很好,不过……
“……”
“……”
不知冰山和梢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当东川朝她们投去视线的时候,两人都避开了。
还是不行吗。
嗞啦身穿工作服的风上在这个时候向前踏出了一步。因为玩家2是由四女一男组成的,那么作为回应,稍许摆出对抗架势的自然是那个男大学生。如果软木板上面的情报没错,他就是安西恭介。
照这么下去事态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
周围的气氛令人想到一只充气过满的气球。
(……冰山和久坂梢惠是不会行动的了,但是将五对五变为九对一这个想法应该错不了了。那么我能将它实现吗?如果有不利用这两个直接受害人,还能导出同样结果的做法的话……!!)
为了在地狱医院里打穿一条出路,东川分解了一盏落地灯,做出了一根木棒。也就是说,他手上有武器。
东川抓紧了木棒,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说道。
“……听着,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和预想的一样,风上和安西那充满敌意的视线转向了东川。
“那又怎么样?”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只要是玩家1或是玩家2之间有一队人举手投降,就能确保安全了。”
听到安西的台词,东川笑了笑。
能行。
对话建立起来了。既然安西没有怒不可遏地大喊也没有揍过来,情况要比预想中的要好。
“没错。”
现在说漂亮话也没用。
说出谁也不会产生共鸣的台词,只会让情况变得混乱而已。
于是。
东川将手制的武器向前刺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会这么做。”
指向了还想对玩家2发动攻击的风上。
他指向了本应是同伴的,玩家1的成员。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并不是只有被武器指着的风上,包括至今为止都有着协力关系的松实和蕾切尔,甚至连玩家2的大学生五人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其他人作出行动之前,东川继续说了下去。
要是不在这里掌握主导权,全员十人的流血将不可避免。
“五对五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但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了呢?我对自己是属于玩家1还是玩家2都无所谓。我会跟着胜利的一方,能够活下来的一方。所以说,把武器丢掉吧,风上,还是说想要尝尝九对一的滋味呢?”
“……混蛋,我们不是一队的吗。”
“那不过是主办者擅自决定的。”
话音刚落,东川就将武器的前端指向了玩家2的安西恭介,
“然后,如果你还想打的话,我就会成为玩家2的敌人。我就直说了,要是我跟玩家2联手,那会对你们有利,五对五的局势就会被打破,你真的宁愿放弃这个机会,去打一场五五开的厮杀?留着绝对的优势不是更有利吗?”
“……切。”
安西啧了啧舌,往后退了一步。
看在眼里的东川再次朝着玩家2的五人组发问。
“想要活着逃出这个地方就必须交换情报。……不过,对于一直监视着我们的人来说,我们这边没有多少有用的情报就是了。”
“知道了。”
从玩家1跳到了玩家2。
暂时是避免了流血事件,但是酒吧里的气氛还是很紧张。在东川走过去之前,冰山在他耳边低语道。
“(……姑且感谢你。)”
但是。
“(不过,刚才的举动也有可能让你尝到与九人为敌的滋味。不要随意做出那种决定啊。)”
东川的背上感到一股恶寒。
玩家1当时可能很轻易就会把他当成一个可恨的叛徒。
玩家2当时也没有接受这么一个叛徒的必要。
说不定会被两边同时排斥。
九对一。
东川守承担了自己设下的惩罚所带来的风险,阻止了流血事件。
2.
看上去很朴素的男大学生是安西恭介。
金发碧眼,日语发音有点不正的是春海。
身材高挑,有着乌黑长发的冰山美人是萤。
戴着耳机,裹着绷带的女孩是梢惠。
看着像夜总会女郎,头发很花俏的是爱洲。
以上五名玩家2的队员做了自我介绍。和玩家1的东川他们不同,他们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在参加「游乐设施」之前就互相认识了。
必须要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重头构筑人际关系的是玩家1,和他们比起来,玩家2的情况要让人羡慕。
不过,现在是犯一次错就会出现死者的环境。当死人候补全都是相识的时候,情况可以说是比起单纯不信任所有人要更糟。
“来这边。”
东川跟着安西走出了酒吧。
春海和萤也跟了上去。因为梢惠受伤了,于是爱洲留了下来照顾她。
走出门后,景色大幅度地改变了。
“……这是什么?”
“与其说是超市,不如说是大型购物中心,看上去是这样的。”
和地狱医院不同,这个地方很宽阔而且被荧光灯的光芒所充斥着,看上去比学校的体育馆还要大两三倍。就像是学校图书馆里面的书架或是校门口的鞋柜那样,装满了蔬菜和调料的架子整齐排列着,像是蔬菜还有鱼类这种易腐食品被摆在了外围。
身材高挑的萤与东川保持着一定距离开口说道。
“……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在哪见过?”
“这么一说……?不对、等等……”
东川皱了皱眉,然后顿悟了,
“这里,和「游乐设施」的观察影片里面的其中一个地方很像。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让心脏停止跳动,然后用AED将他们复苏就能赢的那个。”
那个「游乐设施」记得就设在一个大型超市里。
也就是说……
“还有其它的desu。”(神笑:这个desu请想象下洋人说日文的敬语)
金发碧眼的春海指着另一个方向添了一句。
在易腐食品的旁边有一扇员工专用的门。
东川打开门一看,发现了与至今为止的结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就和随便在办公楼里找到的房间一样。
所有的家具都被清走了,简朴的四方形空间看上去就像是个混凝土制的笼子。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用特意说明了。
在房间的中央,设置着一个很显眼的特殊道具。
“……断头台……”
上面没有血,刀身也像是崭新的那样闪闪发光,因此,无法断定它有没有在「游乐设施」里被使用过。
安西叹了一口长气后说道。
“还有几个「游乐设施」的舞台,或者说是被改造成像是舞台的房间。不过,这里面果然找不到那个拱顶球场或是亡骸岛。”
“那些室内装不下的舞台,也许就在这个设施的外面。”
高挑的萤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黑发一边说道。
这个意见比想象中还要让人感到恶寒。
“也就是说,我们是被带到了一个以血炼制的「游乐设施」舞台吗?”
“想不通的就只有地狱医院desu。”
春海耸了耸肩。
“在我们看过的「游乐设施」movie里没有出现过它。”
“你这么一说……”
说起来,地狱医院本来是做脑叶白质切除手术的地方,那应该和这些「游乐设施」没有关系才对。如果要在地狱医院的手术室里准备一个「游乐设施」的话,一般应该会设置和手术器具有关的残酷规则才对。
安西插了一句。
“总而言之,这说明幕后黑手入手了与日本全国的案件相关影片。”
“日本全国?”
“没错。”
“并不是所有事件的舞台都是这里吗?”
“地狱医院是有原版的,案件也是发生在那里。那么,把这里当成日本全国那些案发现场的设施翻版也很正常吧?如此精密的内饰和布置,绝不可能只是根据脱口秀或是周刊杂志上的情报就能做到的,有种幕后黑手和原型案件本来就有联系的感觉呢。”
“先在全日本引发那些惨绝人寰的案件,然后在‘这里’建造同样的舞台吗?”
“因为,你看啊。”
安西指向了房间中央的断头台。
刀身确实在闪闪发光。
萤点了点头。
“说不定,那个兔女郎也许在真正的地狱医院案件暗地里活跃过,就好像制作传说好让这个地方提高‘价值’一样。”
“即使如此。”
东川率直地提出了浮现在脑海的疑问。
“……那么收集这些模板房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还没弄清楚desu。”
在真正的地狱医院发生的案件,确实和东川等人被迫用手枪参加的「游乐设施」十分不一样。
细心整理舞台,进行各种各样的调整,但是最重要的支柱却被换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东川就好像在呻吟一样。
“……说不通啊,难道说没有道理可言这件事本身是有什么意义的吗?”
“没有道理,吗?”
安西低语道。
但是和完全一头雾水的东川不同,安西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
萤轻轻叹了口气。
“而且,要是再加上那些观察影片,这可是个十分巨大的规模。对于幕后的人来说,肯定有重要的意义吧。”
一行人继续在设施里调查了一会儿,但果然还是没能找到任何出口。
有几扇关闭着的门,但无论东川他们多么用力去推还是拉,门都还是像被混凝土之类的封住了一样纹丝不动,还是说不定,它本来就是墙伪装成的一部分。
“但是引发案件的人为了调整设施,肯定要进来的吧。”
“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做完所有准备后,没把唯一的出口用水泥封住了之类的吧。”
“说不定有暗门desu!”
“就算真的有,应该至少会上个锁吧。”
没有找到任何提示。东川他们为了和酒吧里的其他人汇合,决定打道回府。
但是在途中,他们看到了有人在翻购物中心里面的架子。是那个大学生年纪看起来像夜总会女郎的女人……记得名字好像是叫药师寺爱洲来着,她往身边的手推车里扔进了好几个小盒子。
东川直接问道。
“……你在做什么?”
“要处理梢惠她们的伤口的话会需要绷带和消毒液对吧?幸好这个舞台很方便,能用的就要都拿走才行。”
对此皱眉的不止东川一人。
高挑的萤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说道。
“这个地方的商品真的能用吗?要是被做过手脚怎么办?”
“当然有可能。但只要用些试剂确认一下,就能判别有没有危险了。”
“你说试剂……”
安西发出了困惑的声音,但是爱洲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继续说了下去。
“就连小学生都知道紫色卷心菜可以代替石蕊试纸吧?即使是日用品也可以调查出不少东西哦。”
从爱洲那流利的口吻来看,她明显不止是一知半解的程度。说不定,她在大学里是攻读理科的吧。
高挑的萤将食指盯着下巴,稍微侧了侧头。
“说重点的话,也就是你有办法?”
“都说了交给我吧。”
爱洲随口答道,之后又小声地添了一句。
“……而且,也要好好处理那个叫冰山的女人的伤口才行。虽然当时别无选择,但是用灭火器打她的人是我。”
在她的指示下,东川等人往手推车里装满多种水果、蔬菜和调料等。东川完全无法想象要怎样用这些东西做出各种试剂。
收集到了必需品后,一行人回到了伤员所在的酒吧里。
身为女高中生的松实看到装满货物的手推车后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吃的吗?”
“在那之前要先处理伤员吧?我看看,要做试剂的话,先拿这个野营用的炉灶……”
在说出这句话的夜总会女郎风格的理科大学生、药师寺爱洲身边,风上从手推车里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
“……不是很新鲜啊,果肉很干。”
“刚刚我不是说了要拿那些来做试剂的吗!?要是被下了毒怎么办!?”
“下了毒!?等等、所以才那么难吃吗!?”
调制试剂基本上都是由药师寺爱洲独立完成的。她先将蔬菜切开榨干,然后在炉灶上煮熟,不过在一旁围观的东川想不明白她是想提取哪些成分。
确认了消毒液和绷带都没问题后,她开始处理伤员了。
首先是久坂梢惠。
“咕……!!好麻!真的好麻啊!!”
“行了行了,又不是还在用洗头帽的小孩子。话说真正情况危急的人好像都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你这不是挺好的嘛。”
“有精神就好desu!”
“我是不觉得凭那个就能排除万难啦……”
接着是冰山都茂子。
她的头被砸伤了,到头来爱洲随便用消毒液和绷带处理了一下,然后将一个冰袋按到她的头上。
不过,即便如此也很有帮助了。
冰山将手按到东川固定住的冰袋上面,叹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意识很清醒,而且五感也没有麻痹。虽然我不是专家,不过应该没问题的。”
“你可是伤到头了啊。”
女子高中生松实说道。
在不远处的蕾切尔也添了一句。
“要、要是能尽早正式检查一下就好了。”
“总之,要先逃出去再说。”
风上随口应付了一句后,从手推车里拿了一包零食出来,这似乎是经过药师寺爱洲检验的安全食品。
最令人意外的是玩家2。长谷川萤这位头发乌黑,身材高挑的大学女生居然也打开了一包甜麦片……怎么说呢,还以为她给人的感觉会更加高冷一些呢。(E:行了河马,我知道萤很高挑了,你这个御姐控晚期!!)
不知为什么,正在被治疗的久坂梢惠的目光一下就投向了远处。
“萤是个浪漫主义者哦。”
“这和食欲没关系吧。”
“就是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萤,别一个人独占那些甜麦片,分点过来!!”
“……虽然我是文科生,别看我这个样子,也有打人的文科生。”
“喂,那样也算是浪漫主义吗?”
两个伤员被处理过后,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到了余下的货物上面了……说实话,东川还以为身处这个情况下的自己没什么食欲,但是咬了一口菠萝罐头后,肚子马上就缴械了。
风上一脸无谓的得意。
“看!果然还是饿了嘛!!”
“说不定,内心的食欲和身体的反应脱节了……话说回来,从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啊?”
蕾切尔一边咬着脆饼干的一角,一边低语道。
零零星星的对话渐渐扩散了开来。
“这份临时工真是糟透了啊……”
“一开始知道是春海介绍的时候就应该更加警惕才对啊!她就是那种会仔细踩中所有地雷的类型!!”
“什、错的不是我啊。安西君也说点什么嘛!”
“啊啊,不过和之前清洗尸体的医院,在火车站搜集金枪鱼或是森林搜查队比起来的话……”(神笑:火车站捡金枪鱼是日本清理卧轨自杀者尸体的暗喻,话说安西的打工都跟尸体有关啊……)
“只不过是稍微分开了一段时间,你们俩到底被卷入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时空里去了?”
这种不正经的对话自然首先在玩家2之间扩散开来。毕竟他们都互相认识,所以戒心当然比初次见面的玩家1队员要低。
随便坐在地上正与一罐菠萝在搏斗的东川身边,手拿运动饮料的松实坐了下来,多少注意着自己的短裙的她开口说道。
“……那些家伙好像都是同一所大学的人。”
“嗯?”
“但是我们这边,仔细想想完全不认识彼此,自我介绍的时候完全可以撒谎的。”
为何挑现在说呢,东川想道。
……他没注意到,特意把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出口这件事有多么异常。
所以他爽快地回了一句。
“即使如此大家也开始相互协助了,幸好大家能够相互信赖对方呢。”
“……”
松实直愣愣地斜视着东川连,
“也不知道每个人的经历……”
“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吧?在这种学历和财产都毫无作用的情况下,无论我们背负着什么头衔也没用……”
“那么。”
松实本来想说点什么,不过没有说下去。
她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小声说道。
“……如果我们之间混入了主办者的人呢?”
“诶?这不可能吧……”
就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这个可能性的东川低语道。
然后。
“首先确保立场吧,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利用就好了。”
“笨蛋,到那时候二话不说把那人围殴一顿不就好了。”
“我不会天真到认为这么做就会令情况好转。而且按你说的,也弄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混进来。”
“……为什么要混进来吗?”
松实皱了皱眉,东川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玩家2那边的人。
“那些家伙也是这样的吧。虽然有间谍或是妨害者混进来真的很糟,不过如果是因为背叛了组织,作为惩罚被关进这个「游乐设施」里的呢?虽然能够化敌为友的可能性是很低,但如果真能做到就会成为很可靠的同伴,因为那个人会知晓主办者的手段以及任何隐藏的情报吧……?”
“……哼。”
呷了一口运动饮料的松实,不知为什么目光从东川身上远去了。
然后就那样子,从他的身边挪开了一点点。
“你太心软了。”
“?”
东川一脸惊讶。
就在这个时候。
仿佛因为大量的应急用品以及食物缓和了气氛,所以就十分恶趣味地选择了这个时机般。
每一张圆桌都被分配了三张椅子,摆在那些椅子跟前的笔记本电脑发生了变化。
地狱医院的情报和图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画面。
那个画面就是……
『哈哈哈!!哎呀哎呀真是可惜。让玩家1和玩家2互相残杀的「游乐设施」以失败告终呢。』
是一张所有人都认识的面部大特写。
但实际上,没有人真正与她见过面。
在被带来这里之前。在那些所谓的试作品「游乐设施」观察影片里面,这个人就是无数致命「游乐设施」的管理人。
“兔女郎……!!”
『感谢您给出一目了然的答案。但是东川先生,你们玩家1踏入这个酒吧可是有着重大意义的哦,负责管理「游乐设施」的各位玩家2一定十分清楚才对。』
“!!”
至今为止都在履行这个职务,看上去像个夜总会女郎的爱洲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难道因为「游乐设施」出了破绽,所以要接受惩罚吗?
『不过我们这边也有着自己的‘缘由’,现在为止还不够啊。怎么办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
『你们不需要知道。就是这样,给你们一次复活的机会吧。我会专门为你们准备一次上等的「游乐设施」,这可是我发自内心的呢。』
「游乐设施」。
听到这个单词的东川感到背上有一股恶寒在流窜,这么想的应该不止他一个。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单词的意义就已经完全替换成别的东西了。
但是荧幕上的兔女郎还没有说完。
应该说根本阻止不了她了。
她脸上挂着微笑,继续充当着主持人。
“那么,请各位看好你们左边的大型显示器。”
在这个被装修成酒吧模样的房间里,有一面墙上挂着一个被当作灯饰的大型显示器。
东川不想去看。
从视界的边缘就能看到兔女郎的大特写。接下来上面应该会再次显示出一些极其残忍,非人道又蛮不讲理的规则吧。
但是实际情况却远远超出了预想。
哐啷!!!
巨大的显示器突然破裂,然后兔女郎从里面跳了出来。
“呜、呜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应该都发出了惊叫。
但是被吓得摔倒在地的风上的声音完全盖过了其他人的。
而唯独那个兔女郎在轻佻地扭动着腰肢。
“呼哈哈!!这么不错的反应真是感激不尽……风上先生,您不会吓尿了吧?”
“呼诶!?怎么、从画面里、跳出来了……!?”
“哎呀又不是恐怖电影,超薄显示器后面有个小房间啦。”
“……!!!???”
嘴巴不停地张了又合的风上,完全着了她的道。
这个时候。
一只手抓起了被风上掉在地上的……那根从落地灯拆下来的木棍。
那是玩家2的唯一一位男性,名为安西恭介的大学生。
不过。
兔女郎连看都没有看他。
“安——西——先——生。”
“……”
就在他冲过去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却已经足够让安西的肩膀颤了一下。
“就让我问个小小的问题吧?这个行动就是安西先生的答案吗?”
“我的……答案?”
“所、以、说。”
兔女郎头一次望向了安西。
以斜眼的方式。
从她眼中渗出的粘稠色彩,将他钉在原地。
“难道将毫无预兆就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我修理一顿,就可以安然无事逃出这里吗?您觉得这个「游乐设施」的规则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会这么简单?”
「游乐设施」。
规则。
打破规则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玩家1和玩家2都再清楚不过了。
谁也没有说过规则是什么。
但只要稍稍越过界外,就肯定会受到惩罚。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具体规则,因此连逆向思考也做不到,简直是压倒性的不讲理。
“……动手吧。”
坐在地上的风上低吟了一句。
他的声音迅速转变为吼叫。
“动手啊!!把我们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混蛋就在眼前!不是在屏幕上面也不是躲在什么防护壁后面。就在眼前啊!!还不快动手!!”
“哎呀,风上先生只要不用弄脏自己的手胆子就壮起来了呢。虽然会违反规则,但是接受惩罚的当然不会是风上先生,不可能是风上先生您呢。”
故意重复了这几个字。
就好像要将其否定一样,玩家2的萤开口说道。
“无论规则是什么,只要我们能将身为‘主办者’的你无力化,那这个荒谬的「游乐设施」不就会结束了吗?”
“无力化!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既不是打倒也不是杀死,连罪恶感都不会有呢!!正义的伙伴会将这个词当宝贝呢!!”
不过,兔女郎添了一句,
“……话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主办者’呢?”
“……”
这个词令所有人的心脏都不自然地绷紧了。
玩家1和玩家2。
东川等十人就是那样被主办者们分裂,被强迫进行蛮不讲理的斗争,这种情况本身就掺入了恶意。
“嘛我也不是什么可怜的受害者啦,但我真的是支配着这最前线的所有士兵的人吗?这可是在被找到就会像久坂梢惠小姐那样被人先揍一顿再说的环境下哦?从呆在安全的屏幕后面又特地跑到现场来的人就是Boss?你的答案总不会是这个吧。”
没错。
无论是准备这样的舞台,还是将十个人召集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在这个兔女郎后面有什么强大的组织撑腰,那些“主办者”才是定下、管理并执行「游乐设施」规则的人。
将兔女郎杀掉这事也不算完。
如果将她杀掉后「游乐设施」还在进行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兔女郎根本不可能特意离开安全区域。
反过来想一下就行了。
怎么可能会有笨蛋手无寸铁地来到人数上压倒性不利的现场呢?
怎么会有人选择这么做?
“那么,既然各位都已经得出自己的结论了,这场败者复活战就要开始了哦。”
“喂、等等。我们还……!!”
“东川先生?”
兔女郎嫣然一笑,
“要不要参加是由你们选择。不过,请把这当成是答题节目一样。离开解答席上的艺人还能赢吗?无论他有多么聪明,只要按不了答题键就不可能赢了哦。”
那么。
在这个「游乐设施」里输掉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明明四肢都是自由的,却完全动不了。
只有兔女郎一个人在欢快地把玩着头上的长耳朵饰物。
“那就快点做准备吧,各位的名字已经输入到吧台里面了。请将显示着自己的名字的位置当成解答席,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吧。”
东川他们十人交换了一下视线。
这是最后通牒了。
是要反抗还是服从?
靠在蕾切尔肩膀上的冰山无力地摇了摇头。
“……情报不够啊。最坏的情况下,惩罚说不定会是杀掉所有人。”
“但如果将她当作人质的话……”
“东川先——生。那真的是您的答案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任您处置吧——?”
兔女郎背对着东川,将双手放到背后,然后扭动着屁股将双手往后伸。
就好像在期待着有人违反规则的那一瞬间一样。
终于恢复镇定的风上慢慢站了起来,但是身为女高中生的松实却无言地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受到诱惑。
即使真的要反抗,时机也还未到。
玩家1和玩家2的十个人都站到了自己的“答题席”跟前。
兔女郎微微一笑。
“好的,准备完毕。”
啪、她在胸前将双手合十。
然后稍稍歪了歪头。
“……其实根本就没有保护我的规则哦。”
话音刚落。
噶库的一声响起。
东川的脚下完全失去了着地感,是陷阱。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从酒吧里消失了。
而且不止他一个。
十个人同时掉了下去。
“什、么……!?”
掉了三米左右后,东川的身体骤然停住了。整个人的周围被一层透明的膜包住,像是被铁丝吊住一样,东川在空中摇摆着。
就像是在捞金鱼时会用到的金鱼放置袋一样,加大版的树脂袋将整个人都装在里面了。
东川的体重使得铁丝紧紧勒住了袋子的开口,所以无法逃出去。即便如此,想要弄穿这层厚树脂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理由很简单。
“……开、开玩笑的吧……!!”
从干燥的喉咙里强行挤出这句话的是梢惠。
她正在往下看。
能看到的只有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地面或者地板。完全不清楚这个坑到底有多深,不过至少超过10到20米吧。当然,在这个高度摔下去会变成怎样已经不用多说了。
谷底。
或者是擦窗户工人的脚手架。
这个高度会与这些东西强烈联系起来。无论是压倒性的深度,被一根铁丝吊着摇摇欲坠的感觉和硬地板被树脂取代的不稳定立足点,这些都从生理上引发着强烈的恐惧。
兔女郎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
『好了,各位的袋子里应该有一张卡片才对。这是很重要的道具,要小心对待哦。』
东川在黑暗里摸索着,然后手指碰到了一张硬物。在昏暗的光线下很难看清,不过应该是一张表面是红色反面是黑色的卡片。上面没有数字,符号或是插画这样的东西。
“这张卡片……是什么啊?”
风上低吟道,对此兔女郎作出了解答。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但是规则就有点复杂了。我不会重复说明,请各位听清楚了。』
“……你要我们做什么啊……?”
『请各位听我信号,将卡片展示出来。就好像‘预备,开始!’那样。不过想要展示哪一面就随各位喜欢了。那么,接下来才是重点。』
然后。
最恶劣的规则出现了。
『任何选择红色的人都会活下来。但是,如果所有人都选择红色的话,那样所有人都会被杀掉,请注意。』
『任何选择黑色的人都被杀掉。但是,如果所有人都选黑色的话,全员都会活下来。』
『如果选择的颜色不统一,只有选择黑色的人会被杀掉。』
“可是……”
和其他人一样被吊在空中的安西,在透明袋之中十分疑惑地说道。
“那样一来无论是谁都会选红色的吧!因为那样就肯定能活下来啊!这样一来「游乐设施」还能进行下去吗!?”
『但如果全员都选择红色的话全员都会被杀掉哦?太过慎重就是全灭结局哦。』
“那么……”
爱洲顿时语塞。
如果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选择红色,最大量的人数就能获救。但是,如果最后一人也选择了红色,生存者会是零,会全灭。
被杀掉。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会一口气切断铁丝摔到深渊下面去吧。
“呜呜……”
冰山在呻吟。不过应该不止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东川也一样。脑子里浮现出了装在袋子里的西红柿狠狠地摔在沥青上面的景象,一片鲜红色在透明树脂的内侧绽放开来。
“但、但是如果所有人都选择黑色,所有人都会活下来对吧?”
在旁边插话的,是因为很在意自己的短裙所以坐在袋子底部的女高中生松实。
“那么大家都选择黑色吗?”
风上对此讥讽道,
“如果九个人选择黑色最后一人选择红色,那就全完了!九个人被杀,然后叛徒会活下去。选择红色就没跑了!绝对可以活下来!!在这里又有谁能保证在最后关头不会反悔呢!?”
『嗯,就是这么回事啦。到底是全员选择黑色然后出洋相,还是全员向红色妥协然后说拜拜呢,你们会怎么选正是「游乐设施」的一部分!』
兔女郎听上去很享受。
就好像这份苦恼早就被精心计算过了一样。
『那么就开始计时吧,十分钟后就是审判的时间。在那之前就请随意交流、威逼、拉拢或是哀求,尽情发挥吧……嘛,最佳方案已经提示给你们了呢☆。』
说完这句话后,兔女郎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最佳方案。
全员选择黑色。
嘴上说说是很简单,纸上谈兵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人命关天,而且还是自己的命。
问题是,某人要是选择红色的话那他就一定会得救。
“黑色……才是最佳选择,对吧?总之,只要所有人都选择黑色……!!”
说出此言的梢惠就像是要拂去自身的不安那样。
风上再次提出反驳。
“都说了,选红色就好。”
“但是,如果通过选择red来活下去,肯定要牺牲某个人啊!!”
“所以说啊!不是说所有人都应该选择红色!红色确实是上上策,但如果十个人都选红色,就注定是全灭。所以嘴上说要选择黑色的人,在最后关头肯定会选红色!!”
“那种事情……!!”
“根本没有保障吧,我说!!比起选择黑色取胜还是选择红色取胜要来的简单。只要骗到一个牺牲者选择黑色,那样‘你们’就可以活下去了呢!!”
你们。
东川不知道这是根据什么标准分的。
但是他认为,风上的疑心正是这个「游乐设施」的核心所在。
大家都去选黑色吧。
在作战会议中提出要执行这种提案是很简单。这都是基于人之初性本善,所以赞同的话良心会感觉舒服一点。
但当盖子被打开后,万一根本不存在一丝善心呢?
会不会只有东川一个人选择黑色,其他人都选择红色这种事情发生呢?
他们的熟悉程度还没能达到团结一致的地步。
并不只是玩家1与玩家2这种队伍上的区别。
即使在玩家1的内部,东川、风上、松实、冰山和蕾切尔这几人的相识程度,都还没有达到可以断言关系十分融洽的地步。
而且。
东川在纠结「游乐设施」的规则的同时,也在思考今后的事情。
要让全员选择黑色基本没可能。
那么,如果有人选择了红色然后活了下来,之后会怎样?
如果不是九对一这种极端的结果,比如说五五开。一半的人将会被杀,而另一半的人活下来了呢?
生存者之间还能存在任何信任吗?
本来即使十人团结都还是应付不了那个兔女郎,那么七零八落的生存者又能做到什么呢?
也就是说,这就是「游乐设施」的精髓。
玩家1本来被设计成和玩家2厮杀,但是他们却汇合,并团结起来了。这就是破坏那个构造,令所有人再次仇视对方的第一步。
兔女郎他们大概不认为所有人会选红色然后全灭吧。
兔女郎他们大概也不认为所有人会选黑色然后存活。
一个折中的结局。
无论是七对三,六对四或是五对五都无所谓。
不是全红也不是全黑,只有狡猾的人活下来,总之目标是要将一个团队拆散成复数的个体。
“……啊。”
考虑到这一步了。
思考在脑内回转着。
东川察觉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东川突然双手抱头喊了出来,余下的九人都被吓得颤抖了一下。
“怎、怎么了?”
安西战战兢兢地问道,但是东川没有回答。
认识到了。
注意到了。
这个利用了红色和黑色卡片,平衡分明的「游乐设施」的真正目的,以及真正的目标是谁。
来到这里之前。
为了避免玩家1和玩家2的冲突,东川故意假装背叛了玩家1,加入了玩家2。虽然这么做是为了打破力量的平衡,阻止一场五五开的厮杀,但东川也同时向其他人证明了一点。
东川守愿意当叛徒这回事。
那个时候得以成功解决,是因为有着保住全员十人的生存这一迫不得已的理由。
但是。
如果东川选择了红色,然后从「游乐设施」中生还呢?
那个大义名分就会消失。
之前还可以说是为了全体十人着想这种漂亮话,但现在却会背负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惜多次背叛他人的骂名。
即便选择红色活下来的人有好几个,东川守也不可能加入他们。
因为多次选择背叛的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被小队排斥又会有什么下场?
孤立。
还不仅如此。
其他人不会允许更多的背叛。他们会寻求稳定感,构思一个将不确定因素排除的计划。
要是真的变成那样的话……
别说兔女郎那些人了,就连其他参加者都会变为敌人。要是在孤立的状态下继续参与「游乐设施」的话,东川将会肩负一切不利因素。在最坏的情况下,在下一个「游乐设施」开始之前就被众人群起而攻之的可能性也不是0。
东川守没有选择红色取得胜利这个选项。
他唯一能赢的做法就是选择黑色。
(但是……)
冷汗从脸上留下,他正在咬紧牙关。
(但是!!)
要是说出全员都选择黑色这种话,又有谁会答应呢?
即便真的有人赞成,如果不是所有人一致赞成那还有什么意义?
即使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选择红色,那就全完了。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作战会议一直无法拿定主意。
全员基于善心一致决定选择黑色生还,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如果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还能怎么办?
即使想要选择红色获胜,在那之后等着的就是被围殴的命运。
即使想要选择黑色获胜,只要有人选择红色,自己就会死。
到头来,兔女郎的目的就是这个。
就在玩家1要和玩家2发生冲突之前,东川守打出了“叛徒”卡避免了纠纷,他会受到孤立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所以主办者才会失去兴趣。
如果可以猜到要发生的情节,那就没有看下去的兴致了。于是他们准备了一个无论怎么选择,都一定会击溃东川守的,毫无周旋余地的「游乐设施」。
也就是说。
这意味着。
那样一来。
已经……没有能够获救的希望了吗?
无论怎么选,都不过是在选择哪一种残酷的死法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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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守感到自己的腹部深处有一股强烈的情感在流窜。
并不只是愤怒。
并不只是恐惧。
不如说,是一股要是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捧腹大笑的情感。腹部就好像装满了热开水,但同时又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愉快和恍惚感。
东川守不知应该如何将这股感情分类。
不过。
咔嚓的一声,就好像脑内的铁轨被扳过来了一样。本来以避免死亡为前提的想法被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想法代替了。
已经无法得救。
已经无法得救。
已经无法得救。
那样的话,在这个最后的「游乐设施」里还可以怎么做呢。
最高分数。
决定了这个目标后,思考的速度立马突飞猛进。生存本能和身体的限制器就好像失灵了一样,视野变得莫名的光亮与宽广。大量的紧张和情感的洪流大概影响到了瞳孔的正常收缩,不过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要让那个兔女郎大吃一惊。
遵从着既不是憎恨也不是喜悦的感情,他设置了这么一个头号目标。那么以此为基准,这张一面红色一面黑色的卡片应该如何使用呢?
答案马上就想到了,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不将自身存活纳入考虑的话。
“听我说。”
在远处的另外九人正在观察着样子很奇怪的东川。
本来,被整个集团孤立这种事情绝对要避免才行。
不过。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获救后,这么做要来得方便一点。
东川守深吸一口气后,将要说的事情都挑明了。
“我会选择黑色。”
“都说了……”
风上十分烦躁地说道。
他已经受够一次又一次地讨论同一件事了。
“你说是这么说,但也不能保证其余所有人都会选黑色啊……!!”
“我知道的。”
东川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追加了一句决定性的宣言。
“所以你们全部都要选红色,这样就能将牺牲维持在最小的程度了!!”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到底只是因为感到了震惊,还是因为被告知了绝对能获救的方法而松了口气呢,东川无法判别。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不要去想着选黑色,你们只要想着选择红色可以活下去就行了!如果十个人都选择红色,那就完了。但是,如果只有我选择黑色,这个可能性就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
萤就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望着东川。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要是按照这个计划进行,东川的存活率就是0。
风上本来还完全愣住了,现在却咬着牙大喊道。
“没错,我不相信你。如果只有你一个选择黑色,你就死定了!!你肯定是要在最后一刻……!!”
“在最后一刻换成红色又有什么用?那样一来不就是全灭了吗?无论我选择红色还是黑色,我还是会死。在这种情况下背叛你们又有什么意义!?”
“……你能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冰山低声问道,但是东川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
“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会选择黑色。我已经决定了……听着,只要你们在这个「游乐设施」里选红色,你们全都会活下来。还是说你们要赌一把黑色?我发誓任何选黑色的人都会和我一起死。如果想要绝对行得通的做法,而且真的想活下去的话,那就不要迷茫,选择红色。明白了吗?”
无法获救。
绝对无法获救。
当这个真相浸透了心中后,他找到了一个奇妙的新目标。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去,想要去感受那种就像是将自己的肉削下来喂给饥饿的小孩那样的,奇妙的成就感。
不过是错觉而已。
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正是因为放弃了胜利的想法,才看见了只有放弃才能看见的选项。即便冷汗从全身冒出,东川仍然专注于这个目标。
就好像是在尽力避免直视逼近的死亡一样。
“明白了吗,所有人都选红色!那样你们,总之、就绝对能活下来!!我不会叫你们相信我,但是任何选黑色的家伙都会显得像个傻瓜一样!只有这点不要忘了!!”
因东川的死而建立起来的九对一结构,并不会是兔女郎想要的那种“互相猜疑”的构造。
毕竟,东川现在既不属于玩家1也不属于玩家2。
这是五对四对一。利用了“背叛”来阻止双方的冲突后,只有东川守变成了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状态。
如果在这里将东川牺牲掉会怎样呢?
集团不会分散。因为叛徒被消灭,或者因为通过牺牲一个人来保全九个人的性命所产生的罪恶感,他们再也不会分为玩家1和玩家2了。
兔女郎。
主办者。
能够将「游乐设施」的走向引导往超出他们所料的方向外。
(……这就是,我最后的胜利条件。)
无法避免被踢出局。
无论选择什么都会死。
他已经接受了这些,只能去接受这些。接受了之后,东川守唯一能够贯彻自己的做法的地方,只有这里了。这就是他所剩的一切。
(不能让那个可恨的兔女郎如愿!!即便是一点点也好,也要偏离那个家伙的想法!只要、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的话……!!)
“喂!”
汗流满面,双眼充血的东川望向了安西。
冲他大喊。
“我要在这里玩完了。但是,至少答应我一件事。再也不要分为玩家1和玩家2了!从现在起你就是主角!不要只带你的熟人,和所有人一起逃出去吧!!要尽一切努力!明白了吗,绝对要这么做啊!!”
『时间到。』
沉默许久的兔女郎如此说道。
听上去十分轻松。
她的头号目的就是将令主办者感到厌烦的东川守除掉。因为情况的走向仍然没有改变,正在监视这里的人当然也没有感到焦虑的理由。
他们是这么想的吧。
太天真了,东川心想。
即便他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的死法却会改变后续的结果。在最后一刻时,东川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所以他不会输。
即使他死了,也不会输。
『决定好了吗?定好作战计划了吗?有胜算吗?觉得会按计划走吗?嘛不管怎么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那么请各位准备好卡片。当成是足球裁判那样就好,红色或是黑色,亮出来后不允许反悔,拒绝出示卡片的人二话不说就会被杀掉。明白了的话,就请拿好卡片。』
一共十个人。
性命同等的人们,手持着一张将命运寄托于其中的卡片。
东川守。
冰山都茂子。
风上信造。
松实白鱼。
蕾切尔·斯凯丹斯。
安西恭介。
春海·库沃塔瓦利。
长谷川萤。
久坂梢惠。
药师寺爱洲。
『预备。』
兔女郎那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
那就是最后的信号了。
『开始!!』
东川守勉强笑了笑,出示了卡片黑色的那一面。
然后,另外九人选择的是……
3.
几秒过去了。
沉默降临。
东川守那不规律的呼吸和狂跳的心脏在他自己听来出奇的响亮,他选择了自己的死亡。没有回避,而是自己作出了选择。头脑现在清醒得可怕。心中一切杂念都已经消失,不存在一丝的人情味。
无论是从高楼还是站台上跳下去的人。
在自己毫无疑问会即将死亡时,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吧。
(结束了。)
他在心中以及口中默默念道。
结束了。
现实的恐惧感到底什么时候会回归?这么想着的东川,出奇地发现好像它再也不会回来了。脑子只能感到有一股奇怪的热流在回转,脑神经的某些部分大概已经完全烧坏,说不定再也不能维持正常的思考了。
当他真的要被杀掉,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时,痛哭流涕的他说不定就会回想起来了。
又或者他已经崩溃到无法感到任何痛觉了。
“……”
呼吸时深时浅。
然后,那些袋子终于进入了东川的视野。
就好像是装金鱼用的袋子一样。
厚实透明的树脂再加上仅有的粗铁丝,组成了十分不可靠的脚手架。
为了确认游戏最终结果的东川往那边望去……然后僵住了。
旁边的袋子里装的是冰山。
能够看见她出示的卡片的颜色。
黑色。
一瞬间。
真的只有一瞬间。
东川脑袋里的那股奇怪热流消失殆尽了,他无法处理眼前看到的事物。
几秒过后,他终于理解了。
其中的意义。
“你……!!”
作战失败了,让其他九人全部选择红色这个选项崩溃了,这下子就成了无意义的死亡,虽然不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总之冰山会和他一起被杀死。
但是。
预想再次被颠覆了。
再次确认后,安西,松实,蕾切尔……选择黑色的并不止冰山一个。
更多无谓的死亡。
只要死亡人数超过一半,幸存者就会相互猜疑,这样一来全灭结局只不过是推后了而已。
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是还有更多。
“诶……?”
四处张望着。
再次确认着。
好好看清楚后,发现全员的卡片都是同样颜色的。选择黑色的人不止一两个,十个参加者,一个不剩地选了黑色。就好像早就预定好了一般,所有卡片都是黑色的。
为什么?
东川提出了这个单纯的问题。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他完全预料不到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没办法啊。”
风上撂下这么一句话,
“你这混蛋在那擅自说什么自己要选黑色,除此以外已经没有能够拯救‘我们’的办法了啊。”
“我们终于醒悟了,可以这么说吧。”
继续说下去的是萤,
“那个兔女郎设置了各种各样的规则,但是冷静地想想,选项一直都只有一个。”
“正是因为你决心要选black,反而推了我们一把desu。”
继春海之后的是松实。
“说实话,我还犹豫过要不要选红色。但是假如我选了红色活了下来,之后的「游乐设施」又要怎么办呢,能够利用的人就让我利用吧。”
“你们齐心协力通过「游乐设施」的身姿,我们被迫充当管理人员的时候可是看在眼里了呢。”
继爱洲之后的是梢惠。
“要不是你在玩家1和玩家2的结构崩溃的时候介入了,我就已经被杀掉了,不还这个人情我会不舒服的。”
“……虽然在参加「游乐设施」的时候是起过不少争执。”
安西确认了全员都选择了黑色之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但那都是为了让所有人能活下来才起的冲突吧。一旦有人决定要选黑色之后,我们要做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
很简单。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东川守是以自己无法从这个「游乐设施」中生还为前提而订制的作战计划。在这个前提下,最高分数就是另外九人的生还以及铲除引起内讧的祸根了。
但是。
他们却不一样。
他们想的并不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而是以“大家”能不能活下来为前提定下的胜利条件。
在东川轻易就放弃了的时候,他们继续为了十人全体的安危奋斗着。
这就是为什么会造成僵局,并且起了冲突。
明确看到全黑这个结果的东川终于醒悟了,之前一直为了逃避死亡的恐惧感而强行建立的自我牺牲思考模式被切断了。
自己并不坚强也不聪明。
只不过是不敢去直面它而已。
真正应该受到褒奖的,是另外那九个一直在争吵,直到最后也没有从眼前的困难逃避并导出了这个结果的人。
“你也许把这当成了九对一,或是五对四对一。”
按住伤口的冰山如此宣告道。
“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十人了。就和你为了守护我们而选择了背叛大家一样呢。”
东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愣在那里的他的耳边,传来了兔女郎的声音。
『那……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呢。不过我还是宣布一下「游乐设施」的结果吧。』
她气馁了。
她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然后她作出了宣告。
这个「游乐设施」真正的恶意,暴露无遗了。
『冰山都茂子小姐、风上信造先生、松实白鱼小姐、蕾切尔·斯凯丹斯小姐、安西恭介先生、春海·库沃塔瓦利小姐、长谷川萤小姐、久坂梢惠小姐、药师寺爱洲小姐……根据「游乐设施」的规则,将会杀掉以上九人。』
“…………………………………………………………………………………………………………………………………………………………………………………………………………啊?”
这已经不是被泼了一头冷水的程度了。
一切思考都被切断。
情不自禁地从嘴里发出了什么声音,但是没有意义。
真正蛮不讲理以及超乎预料的事态发生了,连喊出来都做不到。
“为什、么……?”
东川终于喃喃了一句。
能感到身体在颤抖。之前还在脑内回旋的令人不快的热流以及完全消失了,现在全身都好像被灌满了冰水一样,
“开什么玩笑!!所有人,所有人都选了黑色!!为什么另外九个人要被杀掉啊!?”
『哦呀?』
完全就是在戏弄他们一样,兔女郎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声音属于毫发无伤的人。
『规则上不是这么写的嘛。如果选择的颜色不统一,只有选择黑色的人会被杀掉。』
“所以说!?”
『所以说。』
兔女郎重复了一遍。
那是决定性的一言。
『东川先生,您出示的不过是“很深的褐色”而已嘛。』
就好像整个人格都被炸碎了一样。
身处这种过分至极的事态当中,泪腺在可怕地蠕动着,他的表情已经被一股无法被分类为喜怒哀乐的洪流给击碎了。
卡片。
卡片被做了手脚。
强行驱使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往下看去。在一片昏暗中,东川再次审视着进入视野的自己的卡片。
无论怎么看,都是黑色无误。
不可能是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但是。
即便如此。
『嘛,以普通人的视力看不出来也是没办法的。用CMYK的数值来说的话,红色的数值被提升过两三点呢。不过就色调来说,那还是被分类成“很深的褐色”,并不是黑色哦。当褐色的黑色素浓缩到一定程度就会被称为黑发。但是,严格来说,严格来说那还是被分类为褐色哦!!』
“少、少……少胡扯了……!!!”
『就是这样,可惜全员选择黑色失败了呢!失败了哦!!』
本应考虑到这种情况才是。
当那些残忍的主办者准备了一个可以让全员生还的选项时,就应该警惕着有没有同时设下了陷阱才对。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你想要逼到绝路的人是我才对吧!?正因为我迟早都会被孤立,所以就对我失去兴趣了对吧!如果你杀了那九个人,那么通过玩弄集团心理而建立起来的「游乐设施」也就无法进行下去了!!即使如此你还要下手吗!?”
『我——说——啊。』
兔女郎完全乐在其中。
就好像将一只昆虫放进迷宫的模型里,欣赏着它迷路的样子一样。
『只为东川先生一人准备的「游乐设施」?只为了将您排除?为什么我们会为了您一人就不得不搞得这么隆重啊,您是不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了?』
“……!!”
『而且,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一直将这些「游乐设施」延续下去。不如说,这个唐突的中断,这个蛮不讲理的逆转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说什么……?”
『毕竟,这就是不合理(Absurd)吧?』”
开开心心地。
兔女郎以魅惑的声音如此说道。
和至今为止戏弄人的声线有点不同。
『如果起承转合都一清二楚的话就不能被称为不合理(Absurd)了对吧?可爱的女主角没有死,并且就像预定好的那样位于安全地带,根本不能被称为不合理(Absurd)吧?在两个小时长的电视剧里,主人公在两小时之后还活得好好的也不能被称为不合理(Absurd)对吧?我们追求的就是这种东西,所以我们必须破坏掉那些基本的前提。』
“「不合理(Absurd)」?”
愣住的安西低吟了一句,
“你刚刚……说了「不合理(Absurd)」吧!”
“哈哈——哈!它有时候也被称为Objective·Alice(E:即【目标·爱丽丝】)呢。想要得到那个跟报丧女妖和普罗米修斯有联系的‘纯白少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唯一的法则就是任何法则都对她无效,是个很难对付的存在。模拟实验的成功率也完全不明呢。不过,既然无法理解这个状况,这说不定代表着我们正在接近位于不合理(Absurd)中心的爱丽丝呢。”
但是,东川不可能明白这番话的真正意义,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猜错了敌人的目的。
兔女郎设计的这个红黑卡片「游乐设施」并不是为了将东川处理掉。
所以他失败了。
所以他失败了……吗?
“那么那么!各位大概都隐隐猜到了吧,你们马上就要死了哦!!这·还·真·是!相当不合理(Absurd)的剧情呢!!”
东川的脚下开始晃动。
被另一只机械臂抓住所引起的震动过后,履带开始往上收回。
往上。
只有他得以离开凶杀现场,只有他被带到上面的安全地带。
“……住手。”
东川希望只有自己选黑色,然后其他选择红色的人就可以获救了。
另外九人理解了其中的风险,却还是为了救他选择了黑色。
杀戮要开始了。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喊也没有用。
只有东川一个被拉上了酒吧,然后陷阱的盖子被关上了。
安全地带与深渊仅被一块木板相隔。
在那黑暗当中。
九条人命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