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即课开始之前,教室里头仍因学生们的聊天声而显得闹烘烘的。有人站着众在教室的角落打屁、有人坐在座位和隔壁的同学、或者转头到后面瞎聊,七嘴八舌地吵闹得不得了。
至于立夏,他则是老样子,浑身乏力地瘫倒在桌上,陷入半打瞌睡的状态,他因为连日的训练而筋疲力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气力。虽然在他前面位子的朋友望月大辅等人正凑在一起东南西北地聊,可是也没办法竖起耳朵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就是昏沉沉地忍不住要合上眼皮。
这么说来纱友上哪去了呢?立夏迷糊地心想,他把趴向走廊那侧的脸转回正面,然后靠在盘起来的双手上,漫无目的游移着视线之后,一双白色的膝上袜映入了眼帘。
记得那是今天早上纱友所穿的袜子吧?立夏迷迷糊糊地回想。视线从膝盖沿着大腿,再从裙子往水手服逐渐移动,便见到换季改穿夏天制服的纱友似乎正嘻嘻哈哈地和朋友谈笑着。
同班的朋友也跟她凑在一起。式庄茅穗与三枝亚游子,虽然她们和立夏没有多熟,不过基于是纱友好朋友这层关系,多多少少也会有聊天的机会。茅穗的个性文静内向,亚游子则是开朗活泼易亲近,立夏觉得她们两个都是不错的朋友,内心十分感谢她们愿意和纱友当好朋友。
原本以为她们三人自成一团,不过范围却意外地宽阔;数量有一打左右的纤细女腿林立着,时而左右摇摆,时而换腿交叉,立夏忍不住被飘动的裙襬吸引了目光。
「不行不行,我眼睛在看哪里呀……!」立夏屏除脑中的杂念,重新拾起了视线。用不着去注意裙子的种类有两种,就可以知道占了另外半打大腿数量的三名女孩子分别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以及瑷华。
不晓得她们一群六个女生在聊些什么内容,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冷静,法兰崔西卡也是一张扑克脸。唯有瑷华极其自然地习于女生之间的对话。她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挂着开朗的笑容。看着她和茅穗玩交换眼镜戴的游戏,立夏心想那到底是在搞什么花样,那种芝麻小事真的有那么好笑吗?此时瑷华正戴着茅穗的眼镜咯咯地笑弯了腰。
从嘴唇的动作来看,甚至连话最少的法兰崔西卡也说了一、两句话的样子,立夏抱着一股默然的感慨。依她们的互动,安娜塔西亚三人似乎以平凡女孩的姿态和纱友还有她的友人们互有往来。瑷华马上就能混得很熟这点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这两个人要说令人感到意外嘛。还真的是很意外。
「——所以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纱友……」
亚游子似乎正在说些什么,在她之后的言语中,似乎冒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夏」,唯独这两个字还可以勉强听见。纱友霎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会是什么事呢?跟自己有关吗?立夏开始感到有点在意。如果那是有关兄妹情谊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在一旁纳凉毫不关心,正因为知道彼此不是真正的双胞胎,所以自己与纱友之间更需要仰赖比血缘更为强烈的羁绊来联系关系才行,立夏是如此认为的。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拜托妳啰。」
亚游子双手合十拜托纱友帮忙。即便纱友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感觉又不像是真正答应了这桩事。
就在此时,教室的门刚好打开,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森下走了进来,
班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不惹毛一张嘴很爱啰唆的森下,大家在这一方面有着默认的共识。森下缓缓地走在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然后站上了讲台。
看见他手上所抱的那一叠考卷,全班不禁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学生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森下像是瞪人地瞥了一眼之后,那股吵杂声便霎时消失。
「今天要举行小考。」
森下话才一说,「我就知道。」「啥啊!」「惨!」「真假?」「不会吧!」诸如此类的吵杂声又重新席卷而来,愤恨不平的声音光靠森下杀人的眼神并无法压下来,直到被他大喝一声「给我安静!」后,教室才总算平复了下来。
「来,把考卷往后传。」
森下一排接着一排,把考卷分配给坐在最前面的学生。
「感觉他似乎是早就有预谋,在大家松懈的时候突然来个随堂测验。」
「——就是说啊。」
隔壁位置的纱友嗫声说道,立夏点头表示赞成,然后一如以往被森下瞪了一眼缩起肩膀。立夏与纱友两兄妹自认给森下老师的印象并不好,特别是立夏,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头发被警告,双方就此互相留下不好的印象。
「茶色发是与生俱来并非自己染的。」这是立夏主打的正当主张;针对这样的说法,森下的反应则是:可以的话还是染黑看起来比较顺眼,总之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吧。话都说得这么僵了,要是关系还可以不错那铁定是哪根筋不对劲,立夏就是这么觉得。
虽然纱友常常因这件事而忍不住抱屈,但立夏本人倒是很无奈地早就放弃挣扎了。所谓的天敌到处都有,在自己所属的,3—D教室中。森下大概就是那个天敌吧,立夏早就决定忍耐到毕业为止了。
他转换心情看着桌上的考卷。
「目标大考进行最后冲刺,」是森下最近的口头禅,就连小考也是历年高中入学考的问题。这阵子每次都是一样的模式,虽然立夏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其它方式,不过倒也无法抱怨。毕竟自己也赞同只要能解决类似的问题,在正式上场时或许有一定程度帮助的意见。而且不管小考有没有用,抱怨也只是徒然被瞪、自找麻烦而已。
第一题。是简单的平方根的算式。
考验的是平方的加法与减法,这一题轻松就能解决。
第二题。同样是平方根的应用。
虽然是有关于根数、分数与乘数的计算,不过考的是基本概念而已,继续动笔没有问题。
随着第三题、第四题一路解下来,尽管算式变得更为复杂、难度逐渐提高,立夏仍不停振笔疾书,算得出答案来。
一路解到应用题,立夏忽然惊觉:奇怪,之前问题有这么简单好解吗?自己解题的速度比起一个月前还要快上许多。感觉上,那个一面搔头一面想破脑袋的模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后一题,求移动的有限直线PQ所构成的三角形面积,虽然问题叙述得很复杂,像是每秒移动两公分之类的,不过立夏仍在苦思之下挤出了答案。此时刚好时间截止,森下喊道:「好,停笔!」
立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赶上了。」在内心发出如此的感叹,把铅笔丢回铝制的铅笔盒里,铅笔在盒子滚动的喀啦声响听起来有些舒服。答案是对是错并不知道,可是写完全部问题后的心情就是爽,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搞不好,这是入学到秋穗台国中以来,第一次的经验也说不定。
「咦?你那表情是啥意思?该不会你全部写完了吧?」
纱友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唉,是有写完没错啦……答案正不正确我就不知道了。」
「呼呼。」立夏一露出狂妄的笑容,纱友便不甘心地大叫:「骗人!」
「这次写起来还算挺得心应手的吧,就是有点像一道灵光闪过的那种感觉。纱友妳呢?」
「最后一题爆了,而且时间根本不够写……」
纱友叹了一口气,一边喊着「怎么这样!」一边愤恨地盯着立夏不放。干嘛在那边瞪我?当立夏因自己被投以莫名的敌忾心而发出苦笑时,纱友更加不高兴地鼓起脸用手指向立夏的左肩剌了过来。
「等一下、喂,别闹啦。叫妳别闹了!」
立夏一面小声地传达抵抗的意思,一面挥开纱友的手。
「那边那两个小心一点!山阶!」
森下老师按照往例以歇斯底里的声音向两人怒骂。
「是!」「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肃然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快点回收考卷,大家把考卷往前传。」
森下话一说完,所有人便开始把小考的考卷往前面的位子传,然后再继续传到更前面。立夏也把自己的考卷叠在一起,拍了拍坐在前面大辅的肩膀。
「喂,大辅,传个考卷。」
「嗯嗯。OK,」大辅立刻把考卷传到前面,接着又转头回望立夏。
「怎么了、怎么了?你真的全部都写出来了?唬烂的吧?」
「哪有唬烂,是真的,大辅和我的差距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我会渐渐地把你抛在脑后的喔,」
立夏打趣地说道之后,大辅也和纱友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假的啊?这太教我郁闷了啦,亏我还深信至少你会是我的同伴的……」
「拜托,你干嘛搞得那么正经啊……就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有没有写对啊,只是把全部的问题填满而已。」
「光是有写完我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仿佛失魂落魄的大辅又落寞地转回正面在桌子上趴下了,看来他是被信以为同伴的好朋友给背叛,因而沉浸在绝望心情的样子。怎么接着纱友之后又来了一个?立夏心想,考卷全部写完也要被人大惊小怪成这样,自己真的觉得很头大,被称呼为背叛者则是让人更加头大。
话说回来,说不定这套真的行得通呢,立夏心想。直到不久之前自己的程度还跟纱友不相上下,但与其这么说,事实上比较倾向自己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处于落后。
像是一起写功课的时候,由纱友带头主导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换作现在呢?搞不好,可以主导的人其实是自己也说不定。思考到这个变化的产生,能联想到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娜塔西亚的存在。
安娜塔西亚每天晚上都寸步不离地指导立夏读书。虽然如安娜塔西亚最终所导论出的一样,完全运用实际的仿真模型所进行的计算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可是以达成这个目的为条件所学的基础数学如今确实派上了用场。立夏认为这个事实也在今天的小考完全获得了证明。
「这……不妙喔……」立夏喃喃地自言自语,「搞不好我真的很乐耶……」
嘴角自然地浮出一抹笑意。
「咦?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啥事?」
纱友从旁询问,立夏则暧昧地点了点头。
「嗯,只是在想写起来这么得心应手真的好吗?如此而已。」
「哎唷,不用想那么多啦,哥。不像这样提高分数的话,校内申请你是完全追不上人家的啦。你就维持这个状况继续加油吧,」
最后的台词包含着或多或少的感情。可以感觉得到她是真心为立夏打气。这都是因为长久以来一直在一起的关系吧,立夏陷入了感慨当中。
「这么一来推荐大概也不成问题了,纱友妳当然也会报名吧?」
「嗯,那还用说,纱友也想要快点搞定升学问题好大玩一场呢,人家要拿哥哥的零用钱买一大堆衣服和泳装,至于寒假嘛,就妥协一点,去夏威夷好了。」
「又在做白日梦了,拜托妳也放我一马吧……而且最好妳是在妥协后才决定去夏威夷的啦。」
立夏也只能苦笑以对。
在苦笑的同时,立夏对安娜塔西亚的感谢变得更为强烈了。之前遗在怀疑学这些东西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很惭愧,立夏如此反省自己。至于以DiamondCharge方式引发的实战性爆破、架桥的构造计算与寻找应力的集中弱点,抑或藉由发射角与风向来测定远方目标的距离……等等这一类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到的技术,立夏就决定先放在一旁了。
「……Thanks,安娜。」
立夏回望后方的位置,以若有似无的音量嗫声说道。不知安娜塔西亚是否听见了立夏的道谢,她稍微歪起脑袋,然后垂下细长的眼睫毛,向立夏点了点头。
2
礼拜一到礼拜五的例行公事终于宣告结束,总算来到令人心情雀跃的周五放学时间。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有稍后准备前往参加社团的人、有约好一起回家途中顺便跑去玩的人、还有只是单纯随口闲聊打发时间的人,大家的活动各不相同。
在立夏的座位也是一样,纱友立刻从隔壁开口找他讲话。
「喂。哥,我们去败家吧!」
她抓着立夏的肩膀用力猛摇。
「呜哇,不要摇我,会满出来啦!」
立夏一开起玩笑,纱友就咯咯地笑了出来。
「什么东西会满出来啊?你是说刚刚拚了命保存下来的上课内容吗?」
「唉,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最近这阵子状况真的很好,已经满到快要爆炸了,得在满出来之前回家复习才行。」
「骗鬼,你才不可能复习呢!」
「我说会就是会啦,而且我本来就有在复习,在妳没看见的时候,我可是在水面下拚命划着水呢。」
「讨厌!」纱友脸色变得很臭。「我看你是不想去才编那种借口的吧?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啦。」
「——啊啊,嗯,去一下也好。」
立夏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后因为这阵子都没啥机会好好陪纱友而改变了念头。不能只管埋头忙自己的问题,然后放纱友孤独一人。这是自从母亲去世以来,立夏所做过的最重要决定。
「那我们走吧,好久没一起去了。」
「太好了!」
纱友从椅子上站起身,跑到立夏后面,用力摇晃立夏所坐的椅子。
「我们快点走、快点走啦!」
「妳是没事在急个什么劲啊?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讨厌啦,你忘记啰?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七日堂的拍卖是从今天开始的喔!」
「啊、啊啊,听妳这么一说,的确之前好像有讲过。」
由于每天就是训练再训练,立夏完全忘记纱友曾经说过这件事。这意思也就表示……立夏转头一回望,果然看到纱友正在拚命和安娜塔西亚及法兰崔西卡说话。
「走啦走啦,不是说好大家要一起去的吗?」
「啊——是的,为了CTR的任务。」
安娜点头答应。才不是为了CTR吧?虽然立夏如此心想,却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嗯,如果是为了当地活动的话。」
法兰崔西卡似乎也表示赞同。
「哇,好期待喔,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东西呢?纱友,妳会帮我们介绍吧?」
「我当然会帮妳们介绍呀,我们就好好逛个够吧。」
瑷华和纱友两人似乎是臭味相投。
「老是穿着闷热的服装反而引入注目,而且还有不少困扰吧?况且,打扮不时尚一下怎么行哩。」
纱友一副当自己是队长的模样领在三人的前头开始移动,她回身转向后方,开口跟立夏说道:
「还愣在那边干嘛,哥。不准发呆,要快点出发了不是吗?」
「——好、好啦,等我一下。」
3
首先第一个从试穿间走出来的是瑷华。她兴高采烈地一边旋转,一边频频向大家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白色的细肩带小洋装搭配短裤,在设计上不仅带有活泼的印象,还有少女风情的可爱。肩带也是做成缎带的模样,从胸口往下凹折的数道折痕给人一种轻飘飘的印象。至于下襬的蕾丝,大概是对了纱友的胃口才推荐给瑷华的吧。
「超可爱的唷,简直正翻了,好有少女的味道呢!」
纱友两手的手指互扣在一起,左右摇摆显得十分高兴。
「是吗?是吗?呜哇,天啊,好困扰喔。」
瑷华一面露出羞涩的微笑,一面又开始转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在从各种角度检验自己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
「脚当然要穿凉鞋啰。」
纱友把从鞋子专柜拿来的凉鞋递给瑷华,瑷华脱下鞋子,赤脚穿上凉鞋给纱友看。
「这样搭配就万无一失啦,就决定这打扮吧?」
「好,谢谢妳,纱友。」
瑷华从试穿间轻快地跳了出来,和纱友抱在一起又是转了一圈。
「好,那么紧接着是第二弹。」
纱友把脸伸进隔壁的试穿问里,问了句:「换好了吗?」
「呃——……这样可以吗?」
「沙——」的一声门帘拉开之后,安娜塔西亚显得有些害臊并且无所适从地站在试穿间里。在黑色的细肩带小可爱上头多套了一件鲜红色的粗纹编织上衣,清凉地露出了白嫩的双肩。在深蓝色迷你裙的搭配之下,变得十分抢眼的纤细双腿在立夏的眼中看来同样格外耀眼动人。
从肩膀延伸到锁骨的柔和线条、细直美丽的双脚——平时衣着保守的安娜塔西亚所露出的白色肌肤令立夏一阵怦然心动。
「安娜的凉鞋是这一双。」
安娜塔西亚被塞下一双和瑷华完全不同、感觉稍微有些成熟的凉鞋,似乎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换穿上了。
「怎样?怎样?哥,发表一下你的厌想啊?」
「这、这个嘛……」
被纱友这么一问,立夏一时辞穷不知如何回答。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到脖子后面,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游移视线,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正面的安娜塔西亚身上。
「……………………」
「……………………」
不知为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立夏被纱友用手肘顶了一下侧腹后,这才回过神来。
「嗯、嗯嗯,应该还不错吧。」
没办法正眼盯着安娜塔西亚看。虽说之前便觉得穿制服的模样也很可爱,不过一旦像这样被换上精心搭配过的便服,不知怎地就会感到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尽管真心觉得她很漂亮,但是要实际说出口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虽然很想跟无所适从地站着的安娜塔西亚表示些什么,但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不会觉得丢脸的形容词。
「好啦,最后轮到法兰啰。」
纱友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躯,紧接着在周围绕了一圈。
「嗯嗯,决定得差不多了,走吧,法兰。」
纱友握住法兰崔西卡的手想要起步走,但是法兰崔西卡却伫在原地一脸踌躇的模样。
「我不要——」她喃喃地嘟嚷。「不必帮我换衣服。」
「咦咦?怎么可以不要。」
纱友露出打从心底认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表情,更加积极地拉了法兰崔西卡的手。
「总之跟我来吧,妳不试穿看看怎么知道呢?妳一定会喜欢的啦!真的不行的话就算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放弃吧?」
「——嗯。」
法兰崔西卡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气氛下被带走。纵使再怎么不情愿两人还是手牵着手,感情还真好呢,立夏漠然地如此心想。法兰崔西卡虽然是三人当中最难相处的,但纱友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先前牵着法兰的纱友,从挂在衣架上的夏服后面走了回来,在纱友的一只手上正垂挂着她所挑选的衣物。纱友把衣服交给法兰崔西卡后,便推着她的背把她推进了试衣问。
被硬推进去的法兰崔西卡虽然感觉仍旧不是很乐意,不过等纱友提醒她「换好衣服叫我一声喔。」并且拉上门帘之后,里头便传出衣服摩擦的声音。还真是听话耶,立夏被她这个表现戳中笑点,忍不住用手遮住嘴巴憋笑。
「怎了?哥?」
「没啦,啥事也没——有。」
立夏背向露出讶异表情的纱友,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而颤抖着肩膀。
「差不多换好了吧?」
纱友一问,法兰便「嗯——」的一声简短地予以回应。
门帘拉了开来,法兰崔西卡就站在试衣间的正中央。裙襬宽大的A字形剪裁、灰色水手风连身洋装确实很有少女的味道,和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材十分完美地契合,
「哇,果然超可爱的。」
纱友兴高采烈地说。
「就是说啊。法兰,超适合妳的,好可爱。」
同时受到瑷华的夸奖,让法兰崔西卡的耳根子整个红了起来;她一声不吭,像是很紧张地伫在原地动也不动,视线从大家身上别开,朝着斜前方。那副模样就像是个初次梳妆打扮出现在公开场合的女孩子一样,立夏捂着嘴,按捺着快爆发而出的笑声。
「怎么了?哥你有没有啥感想?」
纱友向立夏询问道。
「——没事啦,我觉得简直棒呆了说。」
立夏还是一样想找寻适当的夸奖,却怎样也想不出来。他从以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她们三人看起来很像外国流行杂志上的模特儿。即便是同一套服装,穿在她们身上和一般日本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有种十分新鲜、甚至连周围的空气看起来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般的错觉。
「那就把大家身上穿的买下来啰?大家都觉得OK可以接受吧?我们换个衣服,然后去结帐吧。」
「啊……话说回来……」
立夏提起忽然想到的事情。
「这身打扮好看归好看,可是那个该怎么办啊……」
立夏伸出食指摆了一个举枪的姿势。
「那个问题不用担心。我判断任务上有需要,在前几天就先行购入了。」
安娜塔西亚一边回答,一边把挂在肩膀上的小手提包拿到立夏的眼前。外型浑圆的设计,白色皮面上系有樱花色缎带的小手提包,给人十分可爱的感觉。
「按一颗钮扣就能打开了。」
啪叽一声,安娜打开手提包,从中露出手枪的握把部分。
「我们都买了一模一样的唷。」
瑷华把同样的手提包挂在肩膀上,在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看起来还算自然吗?」
「啊、啊啊,原来如此,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立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小刚好足以塞进一把手枪,用ONETOUCH的钮扣就能开关,算是很便利吧,的确适合在穿着便服时携带手枪用。
「……我看我也买个腰包好了。」
「啊,想买就买呀。纱友可以帮忙挑,因为哥哥太没品味了。」
纱友咯咯地笑。
「喂喂,谁说我——啊啊,唉,或许我真的没有品味吧,那就妳帮我挑吧。」
就在立夏认真思考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后面接近了,立夏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而回头一看,其中一人是纱友的朋友三枝亚游子,而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一名像是躲起来一样的娇小少女。
「哇,好巧喔!」亚游子过来打了招呼。「纱友妳们也来逛街?」
「嗯,刚刚在看衣服。」
「欸。这女生和大家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
亚游子把躲在自己背后的少女拉出来,带到立夏等人的面前。
「这女生是手艺社的学妹,名叫舞原初子,我们都叫她小初,大家乡多关照她喔。」
「请……请多多指教。」
初子畏畏缩缩地站在立夏的面前,把头垂得低低的行了个礼。
「小初,请多指教喔。」
纱友回打了招呼,安娜塔西亚等人也微微地低头回礼。
「呃,请多指教。」
虽然立夏同样客套性地垂下了头,可是却因为地点的关系而显得心神不宁。现在所处的专柜尽是贩卖女生的用品,旁边的花车中甚至还摆放了内衣裤,在这样的环境下相会,不知怎的就是会忍不住觉得难堪。
「我说既然难得大家在外面碰头,要不要去吃茶店聊聊?反正妳们东西也买完了吧?」
亚游子提议道。
「嗯,已经要结束了。只剩下拿去结帐而已。」
纱友如此点头回答的同时,又一面像是突然想起事情地惊叫道:「啊,对了!」
「我累积了一堆得赶回家处理的事,像是扫除啦洗衣服啦之类的,所以我派我哥代替我,妳们好好聊喔!」
「咦?我?」
「对,就是你,别发呆了,快去,大家得快点把东西买好才行。那就先这样,改天见啰,亚亚游,还有小初也是。」
纱友挥挥手,慌慌张张地跑向了收银台。安娜塔西亚不知向法兰崔西卡与瑷华低声耳语些什么事,然后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啊,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看一下吗?」
瑷华一说,安娜塔西亚便默默地点头;法兰崔西卡追着纱友的后头离去,瑷华则走回被吊在衣架上的一堆服饰那边。
「那我们走吧,立夏同学。你OK呗?反正你现在应该很闲吧?」
被亚游子如此催促,立夏暧昧地回应道:「啊,啊啊。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安娜塔西亚以她那特有的冰冷眼睛,凝视着被亚游子与初子给带走立夏的背影。
4
在收银台付钱结束购物之后,纱友「呼」的一声叹了口气,把东西交给了跟着一起来的法兰崔西卡。
「突然觉得有点累,太久没上街了……妳们可以先回家啦!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再回去。」
听纱友这么一说,法兰崔西卡「嗯——」的一声点头答应。目送二话不说直接离开的法兰崔西卡后,纱友缓缓地迈开了步伐。她朝着立夏与亚游子两人所前往的方向走去,搭着电梯通往一楼。穿过七日堂的自动门,隔着马路可以看见一间吃茶店。
七日堂前的广场为露天平台,并摆放了数张圆桌在其中。桌子四周排有椅子,纱友静静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可以看见立夏等三人正坐在对侧吃茶店的窗边。
安娜塔西亚并没有直接从七日堂回家,而是不动声色地留下来当立夏的护卫。她落后立夏等人走进吃茶店后,在最为边陲的位子坐下,并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看见立夏表情的座席。
虽然没办法清楚听见对话的内容,不过可以看见立夏露出仿佛有些害臊的表情在谈话。感觉上整体而言,似乎是由亚游子主导话题,然后立夏与初子针对话题开始对话。
「……咦?不……我……」
依稀可以听见立夏的声音,那是不太习惯跟纱友以外的女生对话,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由于安娜塔西亚单纯只是立夏的保镳而已,所以完全没有介入对话的必要。
尽管如此,那这个复杂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安娜塔西亚感到疑惑。自己和立夏一如字面所示一同生活作息,在同一个房间里——当然,立夏是睡在底下的床,而安娜塔西亚则是睡在悬吊在上面的吊床;两人一路建立起甚至共享一个房间的信赖关系。
可是,和信赖微妙地有所不同的感情,开始在安娜塔西亚的内心深处萌芽。她开始有一种想法,觉得立夏一脸羞涩说话的模样应该是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这很明显地是不自然的感情。不管守护的对象是谁,安娜塔西亚等护卫都必须一心一意只为守护对象而使出全力。对此除了信赖关系以外,其它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
那么,自己现在所怀抱的这份感情又该做何解释呢?
伴随着一阵隐约的刺痛,好比内心深处扎着一根极其细微的针一样——
另一方面,纱友则是在和安娜塔西亚截然不同的地点看着立夏,她在露天平台无聊地把手撑在桌上然后将脸靠在上头,在第三者的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个魂不守舍的少女。
就在她因为闲得发慌而搓揉着手边的吸管包装纸把玩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跟她讲话:
「……妳是山阶纱友对吧?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准回头听我讲话,妳是个乖孩子,所以可别回头喔,态度放自然,喝个果汁也好。」
是年约三十五岁王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腔调微微带有口音,听得出来日语比安娜塔西亚她们还要差。
「OK,真是个乖孩子。那么,我就来个稍微对妳有益的自言自语吧。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喔,小姑娘妳就当作跟妳无关的话听听就好……不,内容其实跟妳有关就是了。和利沃尼亚相关。」
坐在和纱友背对背的位子上的西装打扮男子——克劳比斯一面用手指头挪好墨镜的位置,一面继续把话说下去。
「接下来我要谈的是问题小国的王位继承权——」
「你、你是谁……?」
纱友忍不住反问了回去,但并没有忘记用细微的音量说话以提防让其它外人听见。
「唔,这个嘛。还是先别提那件事吧,似乎有点太复杂了。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谈跟妳比较亲近的事吧。」
克劳比斯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妳现在正在监视对面的那名少年吧?」
「!」
纱友差点忍不住回身张望,克劳比斯的声音勉强抢在前头阻止了她的行动。
「不准回头。这点小事只要是稍微涉猎过一点技术的人任谁都办得到,简单的技术。」克劳比斯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呼——」的一声吐出一口烟,「毕竟我是监视任务的专家哪,有监视嫌疑的人我马上就能察觉。嗯,真要比喻的话我就像是侦探吧?」
「……说自己是侦探——有够可疑的。」
「唉,这样讲也是没错。」克劳比斯开始苦笑。「理所当然地,妳知道利沃尼亚公国的事对吧?一个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继承权的继承顺位其实有出入,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个问题才前来日本的。」
「咦——?什么?」
「当然了,目前这个时机点的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古洛葛尔,就是山阶立夏。现在可以一口咬定说立夏占了相当大的优势吧!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克劳比斯彷佛刻意营造戏剧性效果似的,停了好一段时间,抽了一口烟。接着他长吐一口气,令灰烟从唇缝飘出。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继承权第一顺位的有力人物,其实既不是古洛葛尔也不是立夏,这个可能性已经被发现了,向妳解释这件事的时刻迟早有一天也会到来的吧。我再说一次,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山阶立夏,当然也不是古洛葛尔。那到底是谁——?唉,这个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毕竟爪子锐利的小猫咪正虎视眈眈地在站岗嘛。」
克劳比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翻了翻西装的下襬,从露天平台往路上的人群走去。纱友这时总算转过身子,打算寻找克劳比斯的身影,可是早已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没办法如愿找到。
「——刚刚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是否以全力跑来的关系,法兰崔西卡微微喘着气询问。纱友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法兰崔西卡拐弯抹角偷偷监视,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茫然地注视克劳比斯所离开的方向。
「……我不知道。」纱友喃喃说道。「我完全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喏,法兰,我哥不是流着利沃尼亚王室血统的继承者吗?」
「嗯——不,他应该是,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其它的情报。」
听到法兰崔西卡的回答,纱友真的愈来愈搞不懂了。找上门来讲话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跟纱友谈那些话的?仿佛所有的真相都被浓雾所掩蔽一般,纱友直到最后都无法从混乱中逃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