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恐怖分子的袭击发生以来,便维持了好一段风平浪静的平稳日子,安娜塔西亚等人护在一旁是当然的,而费鲁特少佐与他的部下们同样也在山阶家的周围警备着。
而且安娜塔西亚等人所设置的陷阱也发挥了十足的效果,可以说击退得相当精彩。虽然费鲁特少佐也认为,这么一来对方也会有所警戒而不敢再直接袭击,不过立夏倒是认为事情还很难讲。
无论事件是否就此尘埃落定,立夏再次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纱友。亲自参加过枪战后,在内心里萌生了恐惧心是事实,不过立夏并未就此退缩。安娜塔西亚等人大概也曾经克服过这个问题,追随着她们背影的自己也不能就此认输。不想输、不能输、绝对不可以输,立夏的心情日益往更积极的方向产生了变化。
为了安娜塔西亚等人的团队,也为了最珍爱、需要保护的纱友——
那一天,在放学回家的前一刻,天空开始飘起雨来。由于雨势还颇大的,雨滴拍打在地上发出稀哩哗啦的声响。
纱友来到放置鞋柜的地方,发现了正站着等待某人的立夏的背影。在不知不觉问,立夏甚至连站姿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背挺得十分笔直,姿势英挺。至于立夏所等待的对象,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他绝对是在等自己走出来——纱友有着这样的自信。
当纱友想要叫一声「哥——」的时候,她发现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凝视立夏的背影。舞原初子,当初亚游子介绍认识的女孩。她很喜欢立夏,似乎有希望和立夏交往的打算,被告知这件事后,纱友便自己主动帮忙刻意安排场所与时间,制造两人对话的机会。
看着在吃茶店交谈甚欢的两人,纱友茫然地在心底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是错的。并不是说不可以交往,道理上,纱友也知道立夏交个女朋友并没什么不好,可是在纱友心中某个更为直觉的部分,却存在着「我不要哥哥交女朋友!」——这种反对的声音。
这不是用道理讲得通的事,纱友就是不想看立夏和其它女生感情很好。
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后,纱友心情变得很复杂。纱友是否有妨碍其它人接近立夏的权利呢?重点是,立夏又是怎么认为的呢?和初子见面后,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不已,纱友无法替自己的思考归纳出结论。
而现在纱友被一股自己也无能为力的冲动所驱使,把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雨伞又塞了回去,
「——哥!」
纱友奔向前,搂住立夏的手臂。
「纱友,动作很慢耶。」
「对不起嘛,人家刚刚在跟小茅聊天。」
「算了,反正这种天气就算回家也没啥特别的事好做。」
立夏仰望急遽降下水滴的雨云,向纱友稍稍耸了个肩。
「那我们走吧。」
就在立夏如此说道并撑开雨伞的时候。「对不起。」纱友又跟他道歉了一次。
「怎么了?」
「我忘记带伞了,让我进去哥哥的雨伞一起躲嘛,」
「啊啊……是吗,唉。既然忘记带那也没办法。不过妳也帮帮忙,这个季节一定要随时携带雨具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而且天气预测也没有参考的价值。」
「嗯,我是有这么想过啦,可是雨伞就是没有放进书包嘛!原本以为有放进去,结果好像忘记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走吧。妳要站中间一点,小心不要淋湿喔。」
立夏如此说道后,以纱友为中心为她撑起了伞。这种贴心的地方,也是纱友喜欢立夏的其中一个理由。即使自己的肩膀淋湿,他还是会留心不让纱友淋到雨。
虽然立夏除了天生的茶发以外没有其它任何的突出之处,可是对纱友而言,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
「嗯,那我们回家吧?」
纱友像是要依偎在一起地挨近,然后把自己的右手叠在立夏撑着雨伞的左手上。
「不用了,我拿就好……」
「没关系啦,人家也想拿!」
「好啦,随妳便吧。」
立夏缓缓迈出步伐,纱友紧紧依偎在他的左侧走着。虽然早知道初子正在两人后方的大门口无言地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但也正因为如此,纱友才更想守住当下自己的地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定在立夏身旁的画面,她根本想都不愿意去想。
彷佛带领着立夏与纱友似的,身穿半透明塑料雨衣的法兰崔西卡与瑷华走在前头。两人的工作是上学路线四周的戒备,负责搜查有无被设下任何危险物品、以及是否有可疑人物埋伏在路上。
后方的戒备则是由安娜塔西亚负责,她保持一定的适当距离跟在立夏与纱友的后头,以求有状况发生时得以立即反应。安娜塔西亚不知为何既不撑伞,也没像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一样披件雨衣,她似乎并没有把下个不停的雨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是任凭自己变成落汤鸡走在人行道
为什么——?安娜塔西亚自问。纱友把雨伞藏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初子在后面观看的样子,她也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只要一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的内心就会像受到震撼地发出颤抖,那又是什么缘故?安娜塔西亚实在无法掌握自己的感情。
在『学校』被灌输的心态,第一为保护王室血统,第二则是忠实地执行任务,这两件使命应该要摆在最优先顺位来完成的才对。可是,安娜塔西亚不禁对现在这份感情感到困惑。不仅和效忠利沃尼亚王室的忠诚心不同,和将达成任务视为第一诉求的纪律也不同,是某种更为特别的心理——
或许就是为了了解那是什么,自己才会像这样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地漫步吧,安娜塔西亚如此心想着。
「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立夏与纱友到家后,先行抵达的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便出来迎接。
「欢迎川来。」「欢迎你们回来。」
瑷华递山了干的毛巾,收下毛巾的立夏直接先交给了纱友。
「谢谢。」
纱友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裙襬、以及上学所用的肩包之后,把毛巾交回给立夏。立夏同样依序擦拭湿掉的手臂、右肩、制服的裤子,接着把脚抬到了上框(玄关脱鞋处与室内之间的一块段差)。
「好大的一场倾盆大雨喔,唉,这季节就是这样,挺无奈的就是了。」
「我看还是搭车上学比较好吧?」
立夏左右挥手婉拒了提出如此建议的瑷华。
「不行不行,搭车太引人注目了,而且会有很多麻烦啦。只要没有确实的危险,我想还是用定的或搭电车吧。」
「是吗?可是在不久前才刚发生过袭击呢。」
「自从那次以来就没有半点风声,这表示对方应该已经死心了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
「少佐没有联络,目前来说就不用担心。」
立夏向含糊说话的法兰崔西卡询问道。
「少佐指的是费鲁特少佐对吧,他在这附近巡逻吗?」
「ja,二十四小时监视。」
「是吗……他真是个好人耶。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巡视哪边呢?」
立夏打开玄关的门无心往外一看之后,和正好回到家的安娜塔西亚突然四目相对。
「安娜!」
「——」
安娜塔西亚不知何故瞥开了视线,就这样一语不发地,打算通过立夏的旁边。
「等一下,安娜,妳怎么会把自己淋湿成这样——」
「……因为这不是什么多大的雨。」
安娜塔西亚应声,一面浑身滴着水滴往盥洗室走去,立夏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妳还嘴硬说不是什么多大的雨,怎么不是?为什么又……」
「麻烦你帮我挂在衣架上。」
「啊、啊啊……」
立夏手上被塞了一件因吸收水分而显得沉甸甸的背心,他左右张望,由于遍寻不到衣架,立夏只好暂且先将背心放进脱衣篮里。安娜塔西亚用毛巾擦拭着头发,雨珠沿着一头长长金发的发尾顺势流下,数滴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飞溅了开来。
安娜塔西亚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淋雨回家?虽然立夏内心挂念不已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当他忽然看见安娜那一身模样,便半晌说不出话来。安娜塔西亚的白色上衣湿得彻彻底底,并紧密地吸附在皮肤上。白皙的肌肤、还有内衣的肩带都可以透过衣服清楚看见。
立夏苦恼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视线在半空中飘怱不定,就在不晓得到底该看哪里的情况下又望向了安娜塔西亚,而安娜塔西亚则是不可思议似地凝望着立夏那窘迫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没有,没事啦,妳多心了。」
立夏慌忙转过身,背向安娜塔西亚,快步离开盥洗室到走廊去。
2
自从雨天以来过了几天,立夏注意到安娜塔西亚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一大早就精神恍惚,丝毫感受不到往常她那神采焕发的气息,有一种生气正从瞳孔流失的感觉。
而证明他这个感觉是正确的,则是在第三堂课开始之后的事。
第三堂课是担任班导的桦泽老师所上的课,立夏一直对坐在后面的安娜塔西亚耿耿于怀,以致于无法无法专心投入课业。立夏三不五时转头偷偷观察她的情况,不久,原本以朦胧的眼神盯着黑板的安娜塔西亚沉沉地在桌上趴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很像只是困得睡着的迟缓动作,不过安娜塔西亚过去从未有过这种状况,立夏便转过身轻轻摇了一下她的肩膀,但安娜塔西亚仍旧没有反应,立夏觉得事有蹊跷,便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发现温度比自己的手心还要烫上许多。
「喂、妳还好吧,安娜?」
就算叫她也没响应,安娜塔西亚只是始终一副虚脱无力的模样,头部从放在桌上的两手上滑落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山阶同学?」
被桦泽老师点到名字,立夏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老师,安娜——罗耶弗斯卡亚同学好像身体不舒服。」
「妳还好吗?罗耶弗斯卡亚同学?」
即使老师走上前来慰问,安娜塔西亚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地拾起头来,呼吸急促,沉重地掀起眼皮,以失焦的双眼注视立夏。
「是感冒了吗?有没发烧?」
桦泽老师就如立夏先前所做的一样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
「哎呀。」老师貌似讶异地拿开了手。「这状况真的不妙呢!发烧很严重。卫生股长——」
「桦泽老师,请问可以让我看顾她吗?」
立夏已经抱着非我莫属的决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师打量了立夏一眼,稍微歪起脑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里就交给立夏同学处理了,没问题吧?」
「是,我现在就带她去保健室。」
立夏拎起安娜塔西亚的右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安娜,妳站得起来吗?身体还好吗?」
安娜塔西亚无力地点点头,以摇晃不稳的脚步勉强起立。
「……我……很好。还站得起来……」
「那我们这就前往保健室。」
「嗯,就麻烦你了,立夏同学。」
立夏朝桦泽老师点头示意,接着搀扶起安娜塔西亚轻盈的身体离开到了走廊。
保健室似乎没有人在,也没有上锁。在纱友被绑架的那桩事件发生以后,由比老师跟着人间蒸发,从此之后保健老师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缺了下来。尽管如此,应该还是有临时的职员待命才对;不过从没半个人影的这点看来,似乎是正好离席的样子。
「…………不好意思,立夏……」
立夏让安娜塔西亚在床上躺下之后,安娜塔西亚呢喃地以细小的声音向他赔罪。
「不会啦……别放在心上,干嘛为这种事道歉哩。」
虽然立夏慌乱地左右挥舞着手,不过也不知道安娜塔西亚到底有没有看进眼里。安娜塔西亚依旧眼神朦胧,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立夏继续说道。
「不……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健康状况的管理也是任务之一……」
「就算妳这么自责也没用啊——感冒就是这样的啦,任谁都有机会感冒。而且总会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嘛,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明明——保护立夏是我的责任……我还不够成熟——抱歉。」
「安娜……妳等我一下喔。」
立夏站起身,从冷冻库拿出退烧用的冰枕,并将里头放有柔软的半固体冷却剂的冰枕放在安娜塔西亚的头底下。或许是凉爽的感觉放松了心情,原本安娜塔西亚那听似痛苦的喘息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安娜其实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负责啥保护我的鬼任务的。」
立夏用手帕拭去安娜塔西亚额头上的汗水。
「应该要更普通的——就像是之前一样,有空去看看电影啦、或者逛街、血拼之类的,我觉得妳可以过着更为平凡的女孩子生活。」
「立夏——」
安娜塔西亚睁开了眼皮,略为横向转动头部端详着立夏。立夏没有别开视线,坦荡荡地回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和安娜相处在一起的时光我觉得很快乐。」
「………………我也是。」
安娜塔西亚悄悄地,以极其微弱的音量细声呢喃道。没有仔细听清楚的立夏将耳朵靠过来后,安娜塔西亚垂下眼睫毛,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她缓缓地张开了樱花色的嘴唇,同样以说悄悄话般的细微音量向立夏攀谈:
「可以请你贴额头吗……?」
「咦?」
立夏一时之间抓不到安娜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反问。
「就是额头贴额头……」
「——喔、喔喔。」
立夏二话不说照安娜的希望做了。他将靠向安娜塔西亚的脸更往前依,然后让自己的额头紧密地贴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由于过去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立夏羞涩地红起耳根。但尽管如此,立夏仍直觉地确信这样的小举动对现在的安娜塔西亚而言有珍贵的意义。
体温与湿度从安娜塔西亚发热的额头传了过来。安娜塔西亚彷佛感觉比较舒服了似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时候……在我住进『学校』的宿舍之前……每当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母亲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帮我量体温……」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常常生病不舒服……」
「……还真是难以想象哪。因为安娜过去总给人一种更完美无缺、不会感冒生病,永远都站在大家前方负责指挥的印象。」
立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安娜塔西亚的表情又稍微沉了下来。
「我不可能……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的。我过去一点都不优秀,总是落后大家……不过,也正因为不如别人,所以才不断督促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
「——是吗。」
立夏挪开额头,用手指轻轻地将盖住安娜塔西亚眼睛的发丝往左右拨开。
「虽然令人无法置信——不,我相信妳说的,我之前就隐约察觉到安娜是个很拚命的人,所以法兰和华才会那么信赖妳呀。」
「…………谢谢你……立夏……」
「——安娜的妈妈是什么样个性的人呢?」
「她十分温柔,个性沉着稳重、文静,但是对邪门歪道的事绝不宽容……是个既坚强又坚忍不拔的人……」
「我觉得我能明白。」
立夏虽然和安娜塔西亚的母亲素昧平生,但是有种可以从安娜简短的形容来理解她为人的感觉。将安娜塔西亚抚养长大的母亲,肯定是个既聪明又坚强的人不会有错。
「……那么,爸爸呢?安娜妳的爸爸又是怎样的人?」
「父亲他——」
安娜塔西亚的模样宛如继续把话说下去是一种痛苦般,深锁眉头闭紧了嘴巴。
「爸爸他怎么?」
「——」
「啊,算了啦……如果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也没有关系。」
立夏感觉那似乎是不可碰触的地雷,便草草结束了话题。
「对了,拿冰出来吧——」
立夏从椅子上起身打算拿用冰水冰镇过的毛巾放在安娜的额头上。他从冷藏库取出冰块,在水盆里注满水。接着拿起一条毛巾,把它浸泡在加入了冰块的水盆,再予以拧干。
把毛巾放在闭起双眼、看起来宛如已经入睡般的安娜塔西亚额头上后,她有如在梦呓一般,喃喃地说起话来。
「……我的父亲——是背叛者。」
「咦——?」
「————」
无法意会话中的意思,立夏回以疑问句,
安娜塔西亚这回牢牢闭紧了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立夏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像是在看顾她,低头地俯视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真的睡着的安娜塔西亚,思考她话中的意义。
「我去看看情况。」纱友向桦泽老师报备后离开教室,可是最后却没有走进保健室里。她背靠走廊的墙壁,彷佛若有所思、目不转晴盯着地板的磁砖。
为什么提不起勇气走进去?这个问题就连纱友也不知道答案。只要轻松地招呼一声「哥」,然后慰问安娜塔西亚的状况就好,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单纯才对。不管任何事都能稀松平常地互相倾诉——或者说,即使有说不出口的事情,立夏也会敏感地察觉然后贴心地牵起纱友的手。
过去以来两人之间都是保持这样的关系,直到安娜塔西亚她们到来为止。虽然纱友早就发现有某种事物已经产生了变化的事实,可是却不想由自己去承认那件事。立夏永远是纱友最知心的人,总是陪在纱友的身旁,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介入的余地才对。可是——纱友不禁有所动摇。
说不定,这并不是真的,只是过去偶然如此而已。纱友差点被这样的疑问盘据脑海,她左右甩了甩头试图驱走负面的想法。自己正在嫉妒安娜塔西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自己才是立夏永远最为亲近的存在,心生嫉妒的人应该是安娜塔西亚。
实际上,安娜塔西亚究竟是如何看待立夏的呢?这件事一直令纱友耿耿于怀。
纱友离开墙壁,缓缓地在走廊上迈开了步伐。当她想要远离立夏所在的保健室而朝着自己的教室前进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陷入了浓稠的泥沼一样。就在这时,后面冒出了一名向纱友攀谈的少女。
请问……」
细声向她攀谈的人。正是之前曾和立夏在吃茶店聊天的舞原初子。
「有什么事吗?妳是小初……对吧?妳不用上课吗?」
「因为我有点头晕……我想说大概是轻微的贫血……」
初子露出无助的表情,眼珠向上翻起地仰望着纱友。
「是喔,那妳去过保健室了吗?」
「……嗯,可是,总觉得很难进去,请问……立夏同学和安娜塔西亚同学是不是正在交往呢?」
「———」
纱友回过身,可是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甚至没办法理解为何自己会被问这种问题。
「因为他们俩一直腻在一起……在放学、还有下课休息时间,两个人都会一起去别的地方……」
初子所说的都是真的。自从那桩事件以来,立夏最常和安娜塔西亚共处。不过,立夏曾经表示那全是为了纱友、为了保护最重要的纱友。纱友希望相信立夏的这一番话,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她向初子回答道:「妳错了。」
「因为我哥是这回交换留学的亲善大使……基于我爸工作上的关系。妳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真的吗——?有某个人从内心深处如此提问。
自己也知道那不是真心话。纱友胸口中感到一阵刺痛,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句不容质疑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纱友的身旁的,我会陪着妳。」立夏曾经如此跟自己保证。唯有这句话纱友不想去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
「嗯。」纱友点头响应,「因为哥哥的事我最清楚了,如果他们俩真的有在交往,我马上就会知道了,真的——」
纱友用力揪住制服的胸口,试图忍耐那心如刀割般的心痛。初子那天真的忧虑,听在纱友耳里也是一种不快。为什么要跟自己问起这种事?初于并没有担心的权利,纱友心想。
纱友认为,脑子里可以想着立夏、可以最常想着他的人就是自己。不会是初子,当然也不会是安娜塔西亚。最亲密的存在——纱友和立夏从诞生到世上开始。便一直共有相同的时光至今。「这个事实往后也不会有所改变。」纱友开始厌恶着想要如此相信,可是却又不知道在狐疑什么的自己。
「那我先回教室啰,小初,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
纱友留下这句话后,便从现场离开了。
3
佩托罗米齐受到了创伤。
自己的军队被击溃,对佩托罗米齐而言是一项极其痛苦的事,因为他认为这意思形同身为指挥官的自己手脚受伤了一样。团队必须是被一匹狼所率领、统驭的一群野兽。这既是佩托罗米齐的宗旨,也是他的美学。
可是,最初的袭击却完全跌破了他的眼镜,理当只是一场跟虐杀小猫般同样简单的狩猎游戏,结果却像是一群狼被赶进猎人的陷阱一样,反而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没道理猎人会是对方,而自己人则是一群困兽。佩托罗米齐难掩愤忾地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佩托罗米齐向集合在一起的部下们要求说明。
「你们应当是身经百战的勇者,却被还在女童军营学习怎么升火的乳臭未干小鬼给玩弄于手掌心。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允许的吗?没道理对不对?那这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没有半个人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佩托罗米齐不可能是真心向他们寻求解答的。
「更糟糕的是现在状况愈来愈恶化,俄罗斯联邦保安局——FSB展开行动了。我说的没错吧,Yui-Ayano。」
「没错,沙夏。」
独自一人站在墙边的由比冷漠地回答道。她仅用着报告事实、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FSB有阻扰我们行动的意图,只不过,他们似乎也有夺走那群小猫的重要宝物的打算就是了,换句话说,今后会演变成三方竞争的形势。」
「听到了吗?各位。」佩托罗米齐诡谲地扭曲嘴角挤出了一个笑脸。「像这种胶着的情况正是我们擅长的舞台。愈是演变成乱战,野生的野兽愈是会发挥实力。要慎重、但又不失大胆地行动,这才是我们狼群!」
「Sir,YesSir!」
获得遴选的众佣兵,当中扣除半数因前回的袭击变成了废物的人,如假包换的精锐们向佩托罗米齐敬礼。
「你们听清楚了,先前的我们并非真正的狼群,原本误认是小猫的那群家伙其实也算得上是野兽。如今,只配当狗的人已经被淘汰掉,我们已经真正成为了狼群。」
佩托罗米齐在鼻头上皱起皱纹,向众人露出如同猛犬般的表情。
「动手的时候要在一瞬间就取对方狗命。老子放弃乱枪打鸟的作战了,下一次的袭击一定耍成功。喂,把武器拿上来!」
在佩托罗米齐的命令下,其中一名部下把装满了手枪的箱子放在桌上。
「一人一把。这可是贵重物品,大家别糟蹋了,」
所有的部下逐一领取了包裹在塑料缓冲垫里的手枪。
「……亏你有办法拿到这种东西呢。」
由比领了其中一把手枪,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
「这是CZ75。而且是捷克制的旧型,可是真货。」
佩托罗米齐自己也拿起了其中一把枪。高举枪枝作势确认握柄的触感,把食指扣在扳机上。他朝着水泥墙壁高举枪口,歪起嘴角向由比微笑。
「就我所知世上没有比这玩意更优秀的手枪了;费尽心思以最精密的工法打造而成,滑套与枪体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简言之这玩意儿就是艺术品吧。」
「是啊,算是呕心沥血之作吧。」
由比虽然答腔,但是她的声音却听不出是真的受到了感动。不过,佩托罗米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引以为意。
「捷克的业者里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就把阴错阳差躺在仓库里的这一批手枪全买了下来。唉,虽然被敲了一笔不小的代价,不过这就是那个国家的国情。我随手附赠了个一点小情报之后,对方便干脆地答应降价了。」
「你还是老样子呢,沙夏。手法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千篇一律。」
「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更别说是当同一招用得正顺手的时候啊——」
佩托罗米齐如此说道后又笑了出来。这回的笑容,是毫无掩饰地露出尖锐犬齿的狰狞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