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独自在星期天来到百货公司,是一粮震勇气的行为。
如果是在地下美食街也就算了,这里可是男高中生必须抱着过人胆量才能踏入的4F女性服饰楼层。
没有五官但却装扮着春季流行服饰的假人模特儿,正冰冷地俯视着我。
现在,我不想遇见任何人。
但是,好死不死就是在这种时候——
「嗨!悠大,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真巧啊!」
同班同学——铃木吾郎正从对面的手扶梯下来,并朝我挥挥手。他带着笑容朝我挥手,一头卷发因为潮湿而比平常更翘了。
我将购物篮藏在背后,脸上堆出虚伪的笑容。
「喔、喔,小吾。真巧啊——那我先走罗。」
虽然我想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朝后方退去,却被拉住肩膀。
「等等。既然难得在这里碰见,就来聊一下嘛!」
「抱歉小吾,你看那边刚好有根合适的柱子。那可是支撑着这间创业二十年老百货的伟大支柱。如果你想聊天就去找它吧。」
「喂喂,我说悠大,你怎么这么冷淡啊?如果你是个绝世美少女的话,那种态度我可是非常欢迎,但要是被男人这样对待,我的内心只会涌现杀气啊。」
「喔,也对啦。毕竟小吾可是一个对象只限女人的超M。」
「是啊!今天我最喜欢的那位气象播报小姐也报错了天气。所以尽管外面正在下倾盆大雨,我却连把伞也没带。」
「即使如此,在报晚间气象的时候,那位播报小姐还是摆出一副『要不要带伞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吧?』的超S表情,对吧?」
「就是就是!播报小姐真是太懂得挑动我这超M的心啦!」
「顺带一提,小吾今天全身湿淋淋地回家以后,你妈应该会递给你一条臭毛巾吧。」
「什么啊?老妈振作一点吧。」
「咦?小吾你的超M精神哪儿去了?」
「悠大你白痴喔!居然会把妈妈当作女性看待,你的爸妈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真抱歉喔!我爸妈几乎都不在家啦。」
「抱歉,悠大,我是不是提到敏感的话题了?」
「他们只是因为工作才不在家。不要乱想!」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悠大你是无法与妈妈相见,因为寂寞而产生了奇怪的感情咧。」
「放心,我也不会把我妈视为女性。」
「当然,顺带一提妹妹也是一样。」
「拜托你把青梅竹马也加进去。」
「笨蛋悠大!青梅竹马应该算吧。」
「你才是笨蛋。虽然没有青梅竹马的小吾你可能无法体会,但那种东西就跟妈妈没两样。」
「真是那样吗?」
「就是那样。好,已经聊够了吧?那么我要走——」
「对了,悠大。」
「干、干么?」
「你从刚才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的购物篮,到底藏着什么宝物啊?」
惊!大事不妙……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说起来就像是丢入堆肥场的八宝菜之类的东西。」
「唔,虽然听不懂你举的例子,不过我变得更有兴趣了。快给我看看吧。」
「不、不行。其实这是政府托付给我的重大任务——啊!」
购物篮被抢走了。
小吾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又看看我,然后抱头惨叫:
「悠、悠大!」
「怎、怎么啦?挚友小吾。」
「我在上星期的入学典礼当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抱着『这家伙一定是个好人,可以成为永远的好朋友』这样的笃定,但是我似乎看走了眼。」
「你、你在说什么啊?小吾。你应该要一本初衷,继续坚持下去才对啊?」
「悠大,你变了。整个人都变了。你是个变态。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整天做这种事。」
「喂、喂……」
小吾把购物篮还我,但完全不看我一眼。
这也难怪,因为购物篮里头……
——装的是女童用的内裤。
虽然是三件980圆的特价品,但如果想要把这东西和男高中生兜在一起,就需要若干不正常的思考及超群的变态性质。
但是请等一等!我并没有那么极端的头脑,之所以会像凑齐三神器那样买了白内裤、横条纹内裤及直条纹内裤,这当中是有比马里亚纳海沟更深的原委。
「悠大,我不想与这件事情有任何瓜葛。」
「那么你愿意当作没看到吗?」
「我打算交给专家来处理。」
小吾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迅速开始触控操作。
「等、等等,小吾。可以晚一点再叫披萨吗?」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情况下打电话订披萨吗?」
「不要忘记订可乐喔!小吾!」
「当然,是说披萨店的可乐为什么会那么好喝啊?还有麦当劳也是一样!」
「好、好吧,我们就到饮食区边吃试吃品边聊这个话题如何?」
「嗯,好主意。我就在报警之前陪你吃最后的晚餐吧。」
「唔!拜托你等等啊~~小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你知道吗?这种行为被称为恋童癖。」
「才不是!我没有恋童癖!只要看看我的眼睛就能知道我是清白的!」
我皱起眉毛,眼神认真得像是能射穿小吾的心。
「我明白了,悠大。你说什么也想坚持恋童癖这条路对吧。」
「等等,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啊!?」
「放心,悠大。只要阉掉,你就能获得全新的人生。到时候我一定会以轻蔑的目光默默关注你的。」
「至少也用同情的目光好吗!」
「很抱歉,我办不到。」
「给我等等,小吾你的误会太深了。拜托听我解释!」
「没办法,既然是你这恋童癖患者最后的请求,我就勉强一听吧。」
我扯开嗓子用力大喊——
「——我并没有恋童癖~~~~!!」
……的确,我是打算购买放在篮子里的物品,另外还买了儿童用的小背心及袜子,而且我还特地挑了自己觉得可爱的草莓及爱心图案,打算连同一些女童用的衣物一起搬回家……咦?你问我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全都是我需要的东西啊!
「悠大,我很明白你的意思。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就让我送你去当个圣人吧。」
小吾敲着触控荧幕,做好令我堕入地狱的准备。
只要再按一下,我从明天开始就只能吃牢饭,消失于社会上了。
「悠大,你有什么遗言想说的?」
「拜托帮我删除硬碟里的东西!」
「嗯,你这念头很好。」
在小吾按下触控荧幕,令我丧失一切——的几秒钟前——
「啊!原来阿悠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小诗!」
伸出援手的女神朝我微笑了。
日向诗织,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学二年级就认识,直到现在感情也好到以『阿悠』、『小诗』互称。既然来到思春期也没有改变称呼的方式,最近我开始体认到我们大概一辈子都会这样称呼彼此。
小诗以清澈而圆润的双眼仰望着我,覆盖在脸庞周边的茶色短发上戴着一个醒目的红色发箍。发箍上还装饰着漂亮的小白花。就连我也几乎没有看过她取下发箍的模样,因为小诗总是说「如果没有发插,我的头发会变得像蛇发女妖一样」,坚决不肯取下。
「咦……日向同学?」
看见小诗,小吾瞠目结舌。
不对,他的视线应该更下方一点。
他看的是我和小诗之间的那个——
「爸爸~~妈妈~~」
他是看见一位以可爱的声音呼唤我们两人的女童,才傻了眼。
她是莉莉。年仅五岁。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图画书里的人物。如果要以近年流行的用语来形容,大概可以叫她『森林风女孩』。一头轻飘飘的金发带着自然卷,身上则穿着一件白色连身裙。袜子长度到脚踝的位置,鞋子则是蓝色的。带着稚气的她,看起来像是就算在森林里遇见了熊,熊也会替她带路一般,蓝色的双瞳则充满着好奇心。简言之,她很可爱。那并不是同年代的女孩子所拥有的可爱,而是一种令人怜爱的可爱。那并非刻意装扮成的可爱,楚楚可怜的莉莉宛如自然的花香。
小吾来回看着我们,然后就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还念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这孩子称呼我和小诗为爸爸、妈妈。我是爸爸,小诗是妈妈。
站在我们俩中间的女童莉莉,立场就像是我们两个的小孩。
「悠、悠悠悠、悠、悠、悠大……」
小吾的声音颤抖着,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我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看来事情还是穿帮了。
如今我也只能老实招来。
没错,我并不是恋童癖患者。
购物篮里的物品已从嫌疑转为证据。
因为某种原因,很令人不可置信地……
身为高中生、年仅十五岁的我……
——正是某人的爸爸。
…………×…………
你问究竟为什么我跟小诗之间会有小孩?
那当然不是送子鸟带来的,也不是上天所赐的孩子。
莉莉这孩子,应该……是个迷路的小孩。
我们是在三天前的放学途中遇见她的。由于无法置之不理,我跟小诗花了两个小时陪着她一起寻找父母……但很遗憾地没有找到,只好交给人民保母警察先生处理。依循着这样如同模范生的步骤进行处理后,我们认为问题已经解决,接下来优秀的警官一定会马上找到她的父母。如此盘算的我,在家里悠闲地休息到晚上八点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电铃声而感到些许不安并产生戒心,从大门窥孔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白天那个迷路的小女孩!而且在她身旁还有一位怒气冲冲的女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我一打开门,就在闪耀着春季大三角的夜空下——被狠狠地训斥了一段时间。
这根本就莫名其妙。
而且,被骂的理由还是——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迷路的小孩送去警局,到底有没有身为父母的自觉——之类的。由于被骂了很久,到最后我只记得外头真的很冷,以及女警姐姐很漂亮这两件事。
可是,大姐姐居然说『迷路小女孩是你的小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好解释说我还只是个健全的高中生,怎么会有那征的小孩呢?更何况所谓的母亲也只是高中生啊啊啊——结果就被甩巴掌了。脸上还多了个如果是超M的小吾保证会喜极而泣的清楚巴掌痕——总之你听懂了吗?下次如果你再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迷路的小孩送来,我就要逮捕你喔。以某某罪名逮捕你喔!女警姐姐如此说完后就离开了。
留下来的是五岁的女童莉莉。据说这是我和小诗的孩子。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刻开始,除了我和小诗之外的所有人,都像是感染了流行感冒一般,把莉莉当成我们两个的小孩。
我没有生过小孩。
但我又不可能因为莉莉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把她抛弃,只好一边抚养她一边与这个谜团战斗。
至今已经是第三天。
我和小诗扮演着双亲,来到这间住家附近的百货公司,替莉莉挑选衣服。
「阿悠阿悠,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如果我是爸爸,眼前的小诗就是妈妈。看到她脸上的温和笑容,我像是受到甜美花蜜吸引一般地靠近过去。小诗身上穿着一件毛莺茸的白色针织毛衣,下摆长度直到大腿。虽然原本就是这样的设计,但那衣服对小诗而言还是太大件,使得她的袖子盖到只露出指尖的程度,而且领口的部分还不断滑落,她也只好不断重新拉起。
「欸!阿悠你有没有在听呀?」
「咦?你说什么?」
「讨厌,你要认真看啦。你觉得这件如何?」
小诗手里拿着一件小背心。尺寸非常小,上头还印着流行的动画角色。
不过,我还是——
「和小诗很搭喔!」
「阿悠你在说什么呀?这怎么看都是买给小莉莉的呀。」
「不用担心!小诗你这么瘦一定穿得下!」
「不可能啦!光是胸部就会卡住了吧!」
经小诗这么一说,我的目光很自然地移往她的胸部。虽然她本人说会卡住……但现实是很残忍的。
「你要面对现实啊。哪里有地方可以卡住。」
「我说,阿悠。说谎会被拔眼珠子喔!」
「应该是拔舌头吧!」
「那样的话人家就不能再和阿悠说话了呀。」
「好恐怖!你那根本就是病娇的想法!」
「好过分!阿悠你这么坏,小心因为恋童癖的罪名被拖去游街示众!」
「我不只会被当成有恋童癖,还得被拖到街上展览!?」
「我会在你的墓碑写上:『恋童癖患者长眠于此』的。」
「那应该是写名字的地方,不是用来记录性癖好的地方!」
「每隔三年我会去祭拜你一次的。」
「不要用那种像是※幕末参勤交代的间隔来扫墓!」(译注:德川幕府所订立的『参勤交代』制度,要求各诸侯每年必须亲自前来执行政务一段时间,形同人质。幕府末期吉宗将军因为考量到财政困难,将参勤交代的间隔改成三年一次。)
「既不会给你祭品,也不会替你打扫喔。」
「我说真的!你要尊敬死者!」
「对不起,我都忘了阿悠一直很想念去世的奶奶……对不起。」
「不要突然消沉下来!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既然如此,就表示阿悠不是恋童癖,而是有恋奶情结罗!」
「就不能直接说我很爱奶奶吗!」
四周的人纷纷看着我们。
……唔,看来因为我们太吵闹,开始受到周围的人注视了。
「爸爸、妈妈?」
莉莉的脸上依旧是天真无邪的表情。
这孩子真的深信着我们是她的父母亲。
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呢?其实这个谜题已经有了答案。因为莉莉她……
——并没有记忆。
话虽如此,她并不是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而是像有人刻意设计一般,只忘了真正父母亲的事情。所以莉莉才会把我跟小诗称为爸妈,十分相信我们。
「爸爸——你看这个——」
莉莉的好奇心很强烈,她以娇小的步伐奔跑时或许是不知道怎么控制力量,整个人就这样几乎撞上我的脚。她白皙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将刚才选的小背心举起来给我看。看来她似乎很喜欢那件衣服。
「阿悠,你再看看这个。」
「哪个?」
听到小诗比平常更甜美的呼唤声,我回头望去。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看来就算年纪还小,女生依旧需要许多衣服的样子——
「你、你你你怎么拿那种东西给我看!?」
我像个少女般害羞地跳了起来,并以双手遮脸,但还是从指缝间偷看着。
小诗手上拿着内衣。但那并不是给莉莉的……那件男人用不上的东西名为胸罩。而且她居然还隔着衣服在自己的胸部上比画试穿,到底在想什么啊!?
「怎么样,阿悠?我这样性感吗?」
颜色是淡蓝色。边缘装饰着蕾丝,中间则有一个小蝴蝶结。我哪知道性不性感!我和小诗是青梅竹马,如果要说明得更加清楚一点,这种行为就像是被母亲询问内衣性不性感一样。但男人的天性还是逼我不停地偷看。罩杯尺寸标示为C……为何?
「阿悠觉得如何?」
「嗯,如果成分有90%是棉质的话,穿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我不是在问你成分喔。」
「咦?不然是问什么?」
「是在问我穿起来好不好看!」
「那就没问题啦。小诗和C一定很搭的。」
「阿悠到底在说什么啊?」
「在说※C啊。」(译注:日文中C与小诗同音。)
「还真有创意耶!」
「不知道胸围上如何就是了。」
「我是八十……不对,阿悠。你再开玩笑我就要生气罗。」
她瞪了我一眼。
「阿悠,你为什么要一直欺负人家呢?」
「呃,因为这样很丢脸嘛。」
「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指的是胸罩。」
「我比胸罩还不如!?」
「没有那种事啦。嗯,啊——」
如果小诗穿上那胸罩的话……
「我认为应该会很好看喔。」
「你好像思考了一会儿呢。」
「因为我刚才在想像。」
「咦!难道让你兴奋了吗?」
「很遗憾地……」
「那还是不买了。」
「你这么想让我兴奋吗?」
「因为那就是少女情怀呀。」
「喔,是吗?」
虽然我不太淸楚,但女孩子似乎总有自己的考置。
明明我自己穿的是三件780圆的便宜货说。
「我说,你那样子秀给我看,要是我真的欲火上身了要怎么办?」
「我会接纳你的。」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啊。」
「因为是阿悠嘛,不会有事的。」
「原来我这么受你信任——」
「毕竟阿悠有恋童癖,我不是你的菜。」
「什、什么!你明明是飞机场还敢这么说!?」
「咦?难道我坐电车的时候可以买儿童票?」
「绝对没问题。」
「太好了!」
「你居然还很高兴!?」
一般来说,女孩子如果被说成飞机场,不是应该要生气吗?
但小诗却还一脸得意,说了:
「阿悠好像从刚才就一直搞错一件事情,我虽然看起来这样,其实身材傲人喔。」
「骗人的吧!?」
「才没有,我是说真的。我平常不是很爱买大一号的衣服吗?所以看起来才会比较瘦。」
「经你这么一说……你好像总是穿很大件的衣服。」
现在也是。她还把宽松的袖子晃来晃去。
「对吧?」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选那种尺寸?」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愈来愈适合衣服吧?」
「你只是把话说得好听,身体根本没有跟上喔!」
「人家就是想成为能与这件衣服搭配的俏妈妈嘛!拥有能够亲手保护小莉莉的高大身材!」
她的口气简直像个少年漫画的主角。
「保护莉莉不见得需要强壮的身体吧?」
「你确定?要是有来自魔界的使者现身,你打得赢吗?」
「为什么要预设对方不是人类!?」
「因为小莉莉突然间就被当成是我们的小孩子呀?搞不好她是什么魔王的女儿呢?」
「那太超现实了吧?」
虽然这个状况实在是很没道理,但我才不相信什么魔王、天使或外星人之类的。毕竟他们根本没有理由特地出现在我们这种普通人身边。
「小诗也知道吧?这孩子不就只是个迷路的小孩吗?」
「那么,为什么大家都把她当成我们的孩子呢?」
「那是因为……」
我的父母、小诗的父母,以及附近邻居等等……大家都把莉莉当作我们的小孩。不只如此,我们特地跑去户政事务所付手续费查了户籍,发现我和小诗已经被登记为夫妻,莉莉则是我们的孩子。如果有方法能同时控制国家纪录与人们的记忆,我还真想知道。
「所以,我觉得她是魔王的女儿。我们是不是应该学点必杀招式,为即将到来的决战预作准备?」
「……小诗,你是不是在逼自己那么想?」
「唔……可能吧?」
说完,小诗就低下头。我也和小诗一样。对于这个谜团,实在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也许她就是为了逼自己接受现实,才会抱着什么魔王之类的想法。
「那么……难道她是喝了某种毒药才变成小孩子的模样?」
「莉莉又没有被什么黑暗组织追杀!她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小孩啦!」
「唔,不然还有……」
小诗抱着双臂,就这样不动了。
所以,我决定伸出援手。
「虽然还找不到什么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但我们还有可以努力解决的方法。」
「要怎么做!?」
小诗重新绽放出笑容。
「——只要让莉莉恢复记忆就行了。」
我反而觉得,根本就只有这个办法。
「啊……也对!」
「莉莉不知道为什么,就只忘了父母亲的记忆。意思是说,只要回忆起来,就一定会产生变化。」
虽然这也只不过是臆测,但并不是在黑暗中乱闯的盲目前进。只要让莉莉恢复记忆,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我们就这样一步步抽丝剥茧查明真相吧。最后想必一切都会串连在一起。当我自以为是个侦探,如此思索的时候……
「可是……」
小诗又皱起眉头,抱着双臂陷入沉思。
「怎么了?」
「嗯,我也认为只能设法让她恢复记忆。可是,如此一来小莉莉就会发现自己是个迷路的小孩了。」
「那、那倒是不用担心!只要我们用心照顾,不要让她寂寞,她一定会认为『见不到爸妈好寂寞喔……可是有阿悠跟小诗在就没问题!因为就像真的爸爸妈妈一样!』的。」
「那好像洗脑喔。」
「哪有!我又不是要从真的父母手中抢走她。」
「可是,阿悠。我认为养育小孩是很辛苦的事情喔?」
「啥?」
「咦?」
我们面面相观。小诗原本就很圆润的双眼变得更圆了,吃惊地看着我。
而我想必也挂着同样的表情,说道:
「养育小孩没什么困难的吧?」
但是,小诗却说:
「咦~~骗人!?绝对很辛苦的!」
小诗动着长睫毛,不停地眨着双眼。
但我却很有自信。
「小诗也知道吧?我的父母几乎不在家。」
「嗯,你父母从以前就因为工作忙碌,很少回来,对吧?」
「是啊。我指的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我,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照顾。也就是说就算没有父母,小孩也能长大吧?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我挺起胸膛,想让小诗放心。但是……
「唔唔——」
小诗却还是侧着头。
难道还有其他令她担心的事情吗?
「放心吧。我们已经和莉莉生活了三天,那孩子很乖巧不是吗?一定比养育坏孩子更轻松吧?」
「唔……也是,既然悠大这么说的话。」
「没错,养育小孩就和扭断婴儿的手一样轻松啊。」
「那个比喻太不妥当了啦!」
如此责骂我的小诗,恢复了原本的开朗个性,放松绷起的肩膀。
「总之,小诗也会和我一起照顾莉莉对吧?」
「嗯,阿悠当爸爸,我则当妈妈。只要和阿悠一起合作,一定会很顺利的。」
「没错,就是要有自信!」
「嗯,没问题的!只要打起精神,不论打扫还是做饭都难不倒我!」
「规模好小!」
「那么我们就是夫妻罗?」
「只到解开这个谜团为止就是了。」
「讨厌!」
不知为何,小诗一脸不满。也罢,总之小诗答应一起照顾孩子,让我感到轻松许多。接下来只要照顾莉莉,让她慢慢回忆起父母亲……咦?
「莉莉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脚边看着衣服,但她娇小的身影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莉莉——」
「小莉莉——」
这也难怪她一下子就会走失了。
我在附近寻找着,虽然在女童内衣卖场遭到异样眼光关注,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人。
「爸爸、妈妈、这边——」她正朝我挥手。而且所在的位置远比我们更高。
「莉莉!?你为什么会跑到那边去!?」
只见她就在假人模特儿肩上。虽然不知是如何爬上去的,但莉莉正把脚跨在假人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笑着。
「莉莉!不可以爬上那种地方!」
我急忙伸出双臂,莉莉则马上扑到我的怀中。
「你这样会给其他客人添麻烦的。」
「ㄇㄚˋㄈㄢˋ?」
莉莉似乎没有听懂,还在我怀里大笑着。
到底要怎么教她才好呢?
「阿悠,你那样子说她是听不懂的。交给我吧。」
我把莉莉放下,小诗则蹲到她的眼前,抱着她的肩膀说道:
「听好,小莉莉。你仔细看看那个假人姐姐。她是不是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呢?整个脸都是平的对不对?所以说,如果你不乖的话——会被她挖眼睛喔!」
「那是恐怖片吧!」
「才不是,只是童话故事而已!」
「我没听过那种童话故事!」
「我妈妈常常告诉我喔。」
「小诗你到底是在哪种教育下长大的!?莉莉快被你吓死了啦!」
「这也是一种教育喔。」
莉莉似乎很害怕,她紧紧抓着我的脚,不停地发抖着。这也难怪,毕竟小诗刚才说话时还比手画脚地吓她。光是没哭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么小莉莉,赶快向假人姐姐说对不起吧。」
「……嗯,假人姐姐,对不起……请你不要拿走莉莉的眼睛。」
说着,莉莉朝假人弯腰道歉。
莉莉真是个好孩子。
…………×…………
这个现象,最奇妙的就在于周遭的人都把莉莉当成我们的孩子。
但是范围仅止于亲戚及邻居,并没有包含班上同学。
小吾看到我们会那么惊讶,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不知道是谁把世界搞成这样,但既然要做何不做得更彻底一点呢?害我被误会成有恋童癖。像现在也是——
「嗨嗨,悠大。不对,应该叫你恋童癖患者。」
「你不需要特地改正说法吧?再说我又没有恋童癖。」
早上的上学途中。由于我读的高中盖在山丘上,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直达电梯可以搭,当我们气喘如牛地走在这条被称为骷髅山路的弯曲山路上时,小吾从背后赶了上来。从他笑咪咪的模样来看,刚才应该只是开个玩笑。
「哎呀,不过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悠大和日向同学居然会是夫妻。」
「昨天我也说过了,我们才十五岁还不能结婚,而且有个五岁的小孩不是很奇怪吗?」
「你在说什么啊悠大,难道你为了那种小事在烦恼吗?」
「那一点都不小!」
……总之,就算我试图以合理的方式去说明,也还是无法解决这个谜题。
我和走在身旁的小诗互望了一眼,摇摇头。
「我说悠大!你们两个不要一大早就在那边眉目传情好不好。」
我推开烦人的小吾,继续走在还很漫长的坡道上。小吾似乎也感到很炎热,马上开始补充水分。
「咳噗!」
但是,他突然把水喷了出来。不对,他是被迫把水喷出来的。
「嗨嗨,各位早安。」
因为有人从背后用力拍了他一下。
「小穗!」
小诗先喊出口。对方则高兴地以「哎呀,诗织。早安~好久不见~」回应。
「……咳咳!?咳咳!?」
不过,遭到拍背攻击的小吾到现在还在咳嗽。
既然如此,身为朋友的我当然也想代他提出抗议。
「喂,百濑。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哎呀,怎么了吗?」
百濑穗乃香一副无辜的表情,转过来朝我逼近一步。
她留着一头直到腰际、如同丝绸般的细发,脸颊白皙得像是沾着细雪,穿着黑裤袜的修长双腿则宛如模特儿般纤细,西装制服下隆起的胸部,一看就远胜套着宽松对襟毛衣的小诗。以高中生而言实在太丰满了。根据小诗的说法,明明才入学一星期左右,百濑她就已经被十个人以上表白过。而目前为止似乎所有人都失败了。但是那些心碎的男学生们却还是以如释重负的表情过着生活。而且据说还成立了可疑的粉丝倶乐部……
「你干么突然那样!害得小吾快呛死啦!」
「因为他呛到的模样很赞呀。」
「百濑,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因为呛到而满脸通红的痛苦表情,看起来很吸引人呢!」
「不是,我说你……」
「该怎么说呢,每次看到他人痛苦的模样,都会令我感到心跳加速呢。」
「你这个人……」
百濑表面上是个美女,想必任谁都这么觉得。她穿制服的模样整齐得像是模范生,连校徽都不曾歪过,装饰在长发上的十字珍珠发夹既在校规规定的范围内也很美观。从容貌到穿着都是美女。以上就是百濑给人的第一印象。由于待人和善,不管对象是谁她也能与之相处融洽。但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就只有在熟识之后才会知道。那也正是可疑粉丝倶乐部成立的原因……以及令小吾情绪高涨的理由。
「——你这个人还真是超S啊!」
「哎呀,谢谢。」
「我不是在夸赞你!」
没错,百濑是个超级虐待狂。在她圆润的双瞳深处,隐藏着如同利刃般的超S光芒。而小吾那样的超级受虐狂们也就这样被她吸引过去。他们总是在追求着百濑偶尔展露出来的锐利目光,仿佛像在寻找海底宝藏一般。
小吾虽然看起来是在咳嗽,但他实际上正像个找到宝藏的海盗一般享受着喜悦。光是那样就足以令小吾的航海日记染成玫瑰色。
即使如此,我仍打算制止她的超S行为,不过——
「等等,悠大!」
如我所预料地,果然遭到小吾的制止。
「我说悠大,我现在感觉非常舒服。只要被穗乃香大人以轻蔑的眼神注视,我的心臓就会激烈地狂跳啊。」
「是喔,那我想你应该马上去医院比较好。」
「悠大,你是说那里找得到超S的护士吗!?」
※……这家伙不行了,必须赶快处理……(编注:原出处为漫画『死亡笔记本』,主角夜神月的名台词。)
放弃小吾后,我们继续三三两两走在上学路上。由于车道与人行道并没有白线画分,这里也少有教师以外的车辆,其他学生们大都走在车道上。路旁有许多树木,早晨里可以感觉得到冰凉的空气在脚边流动着。
「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到底在谈什么呢?」
百濑恢复清新的表情,朝我们问道。
「是,穗乃香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悠大那家伙正和日向同学在养小孩!」
「喂!」
一下子就恢复过来的小吾,居然兴奋地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了。明明昨天才和他约好『你绝对不可以把养育小孩的事情说出去喔!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耶。
「喔,那还真有趣呢。」
百濑轻轻一笑,然后以纤细的手指拨了拨头发。
「既然如此,你们真的是一对夫妻?可以在这里亲一下之类的吗?」
「小、小穗!」
「你在胡说什么啊!?」
「哎呀,既然是夫妻的话,那种事情不是家常便饭吗?」
她带着贼笑,眯起眼睛低眼俯瞰着我。不对,我们的身高实际上没有差多少,就只是因为百濑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让人产生她比较高大的错觉。而那压迫感就是来自超S的本性。我再说一次,百濑穗乃香是个超级虐待狂。
「穗乃香大人!请把那个眼神分我一点吧!」
超级被虐狂的小吾在一旁吹着指哨。双眼还闪闪发光。
百濑瞥了他一眼后——
「啊啊啊啊,穗乃香大人的视线真教人兴奋!」
小吾就蹲到地上去了。这家伙根本是白痴吧?
「哎呀,果然如我所料,表情很不错嘛。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做小吾。姓铃木。」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收藏呢?」
「遵命,一切全听超S大人的吩咐!」
「很好。」
百濑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喂喂,真的好吗!?小吾。我总觉得你像是签下很可疑的卖身契约啦。」
「这是通往自由的道路。」
……嗯,不行了。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百濑不要再捉弄小吾了啦。」
「哎呀,我就只是在收集M男而已呀。」
「那就是问题所在!!」
百濑扬起嘴角,高兴地笑着。
而小吾看了她的模样也不断地扭动着身体。
「你们干脆在一起算啦。供应和需求也太吻合了吧!」
「你太天真了,稻叶同学。就算S极与N极会互相吸引,最后相连在一起,那又会剩下什么?你不觉得那样一来两者就没有什么差别,既非S非M,变得毫无意思了吗?」
「你的理论太遥远了。我听不懂啦!」
「哎呀,那还真遗憾呢。」
百濑耸耸肩。小吾还在一旁不停地点头。真是莫名其妙。
看来超S和超M是活在我们无法想像的世界里。
「我才搞不懂你们两个呢。明明都已经是养着小孩的夫妻,为什么光是听见『吻一下』,就会脸红成那样子呢?」
我无意识地朝小诗望去,而她也刚好那么做,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会在一起。不过小诗立刻颤了一下,马上把目光转移开来。她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桃红色,目光也不停地左右飘移着。
到底是什么意思?
「咦,原来稻叶同学倒是不太介意呢。」
「介意什么啊?」
「没什么。」
百濑搂着小诗的肩膀。她在做什么啊?
「欸欸,我说悠大!连我都看得出来,你这家伙也太迟钝了吧!你们真的是夫妻吗?」
「我也有同感。你们两个的爱不够。」
遭到百濑和小吾这对SM搭档步步逼近,我一路退到防止土石滑动的格子饼状水泥墙旁。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但现在似乎能让他们相信我们之所以变成夫妻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一切全盘托出。也就是现在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奇妙现象。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解开谜团,但也就是为了有所突破,我们才一起养育着莉莉。
「喔,原来如此呀。」
然而,百濑听了却马上点点头。
「我说悠大,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
「抱歉,小吾你先不要说话。」
我把小吾推开,并且询问百濑:
「百濑,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是呀,毕竟你们两个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夫妻,而且既然诗织都点头了,我也只能相信而已。」
「那百濑怎么看这件事?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当然没有。」
「……唔,这样啊。」
「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正当我吸了口气,准备问出『知道什么』这句话时,百濑已经露出充满斗志的目光,伸手指着我的下巴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超M了!」
「——啥?」
百濑拨了拨头发。那个动作十分性感,但是却带着某种邪气,使我无法轻易接受。
「你说我是超M?那是什么意思?」
那种角色由小吾一个人担任就够了。
「还不懂吗?你可是在养孩子呢?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你不就是在养育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迷路小女孩吗?那种事情就只有超M体质的人才能接受,而且我说——养育小孩可是十分辛苦的事情哟。」
百濑摊开双手,像个美国人般夸张地摇着头,口中还说着「真亏你受得了」。她轻飘飘的头发被风吹拂着,然后又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但是,百濑她什么都不知道。
「养育小孩很简单吧。就算丢着不管,小孩子也会自己长大。这根本没什么困难的。」
百濑瞪大清澈的双眼。
「难道你是真的那么认为?」
「是啊。」
百濑摇摇头,之后又厌烦地拨开飞到脸颊上的头发。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孩子会自己长大的话,那你就是个育儿天才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我似乎被夸奖了?
「诗织,我觉得你最好马上和稻叶同学分手喔!如果和这种毫无节操的人一起养育小孩,我看连诗织都会变得很没出息的!」
「喂!你不要乱说话——」
「你给我闭嘴!」
遭到犀利的言语制止,我像是中了魔法一般,乖乖闭上了嘴。
「……可是,小穗。」
「怎么了吗?难道你有什么把柄落在稻叶同学手里?」
『哪有那种事』。我不禁在心里骂道。
「不是那样的。我也觉得养育小孩没有那么简单,但既然阿悠说没问题,我觉得那一定会没问题的。」
「诗织,你不可以只当个小女人。」
「你到底想把我们怎样啦!?」
我不得不插嘴了。
「阿悠,我们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为什么连小诗也开始不安了?刚才那是百濑在乱说话,你不要被超S的说法蒙蔽了。」
「嗯,既然阿悠这么说的话——」
「哎呀,诗织又被骗得团团转了。」
百濑一副感到无趣的模样,修长的双臂无力地垂下。
我和小诗可是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受到突然冒出来的百濑所动摇。
「小穗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问题的。」
「很不安,我打从心底感到不安呀。」
「小穗~~」
小诗做出要搂抱百濑的动作。
「我知道了,总之就先相信稻叶同学,把诗织托付给他吧。」
「阿悠,太好了呢,我们得到允许了。」
「超级虐待狂的允许到底是能拿来做什么啦!」
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们为何非得经过百濑允许不可。
百濑拨了拨头发,恢复原来的尖锐眼神。但是她没有继续散发超S的气息,只是开口说道:
「好吧,如果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居然说出这种像是在关怀同学、朋友的话语。
就只有现在带着温柔的眼神。
「小穗,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没有问题,阿悠有吗?」
经小诗这么说,我开始认真思考。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商量吗?开始高中生活以后,除了突然碰到养育小孩的麻烦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对将来的不安顶多只有黄金周假期结束后的期中考而已……不对,等等。我居然忘记了一件事情。有一个人一直偷偷跟着我。
那家伙就是一般所谓的……
「跟踪狂。」
「嗯?」
「咦?」
「唔?」
小诗、百濑以及小吾纷纷望向我。
对了。因为养育小孩而忙到忘记了,我目前……
「——我被一个跟踪狂盯上了。」
…………×…………
不愧是兴建在山丘上的高中,从窗户看出去的远景是一片美丽的海洋。只要春天的和煦阳光再照进来,就算不是在上课时间也会令人想睡。
现在是八点三十分。
也许是因为螺旋状山路的缘故,到校时间比较宽松,最晚为四十五分。学生们一个个聚集到各自的班级,如今已经逐渐形成未经磨合的新势力或小团体。一起来到学校的我们,也和其他人相同,正聚在一起闲聊着。
「真是的,那么重要的事情,阿悠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小诗之所以会摆出气呼呼的模样,原因只有一个。
我在上学路上所说的一句话。
——我被一个跟踪狂盯上了。
「我真的很生气喔,你为什么都没有说呢?」
「呃,所以我说,那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你太过分了!稻叶同学,这种事情居然连你的青梅竹马——不对,连你的妻子都不知道。」
「我是忘记了啦!」
「我说悠大,那是男人和政客常用的借口喔。对方该不会是你的外遇对象吧?」
「你不要把事情愈描愈黑好不好!」
「阿、阿悠外遇!?」
「我才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不行喔,诗织。那还只是冰山一角,我猜至少还有五个人。」
「怎么可能会有啦!?」
「真羡慕你啊,悠大!拜托让我加入成为第六人吧!」
「小吾————你到底怎么了!清醒一点啊!」
「阿、阿悠一点节操也没有……」
「不不,拜托正常地想一想好不好,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对象!?」
「稻叶同学,你真是个Nice gay呢!」
「不要说得好像『好男人阿部〇和』好不好!?」
「悠大我随时欢迎你!」
我踹了他一脚。由于心生怒火,我连同平常的怨恨在内一并报仇。小吾发出一阵惨叫,然后按着自己的屁股……不过,在百濑坐到他身上之后,小吾的惨叫声就停止了。看来总算能进入正题。
「呃,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对方有一头红发、绑马尾。学校制服上的蝴蝶结是绿色的,膝盖上还有OK绷?」
「嗯,那是我在两天前替她贴的。」
「你对跟踪狂那么好干么呀?」
「呃,就不知不觉……」
因为看她好像很痛,我才忍不住出手帮她。
「是说悠大,既然长相、制服都被你看见,甚至还让你治疗了,那家伙真的是跟踪狂吗?」
「我是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原本我以为能靠制服查出对方的身分,但询问小吾也只得到那制服并非来自附近学校的回答。既然如此,那家伙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又为什么追逐着我呢?
「阿悠,如果对方实在太纠缠,你还是报警比较好喔。」
「嗯,也是。」
和另外那两个乱开玩笑的家伙不同,就只有小诗关心我。
真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不对,如果说我是爸爸而小诗是妈妈,那小诗就像是我的妻子不是吗?
「啊~~阿悠你脸红了!原来那女生真的是你的外遇对象!」
「不是!」
就只有这句话我必须明说。
在依旧无法明白跟踪狂真面目的状况下,上课铃声响起,进入班会时间。
「现在要向各位同学介绍一位转学生。」
由于没有任何事前告知,教室内一听到这消息便开始变得吵闹。光靠一板一眼的级任老师一句「安静」,并不能压下全班的期盼,大家开始注视着教室的门。
「进来吧。」
听到级任老师平淡的呼唤声,班上同学纷纷屏息以待。
而老实说,我正在想着其他事情。
我在想着我们的孩子——莉莉。由于今天小诗的妈妈香住伯母休假,所以在家帮忙照顾,但莉莉她到底有没有乖乖地等着呢。印象中在我小的时候,似乎是以一整天看妈妈买的整套DVD这样的夸张方式消磨时间。在某种层面上而言,那算是非常享受的等待。
在我回忆着这些事情时,小吾推了我的背一下,说道「门要开了。希望是个超S的女孩」。教室的门就这样被拉开。
第一眼看见的是过膝长袜。看见修长而闪烁着黑色光泽的长腿时,班上男学生们纷纷发出「喔喔!」的惊呼。等到对方全身都穿越门后,才发现其实是个个子娇小的女孩。那人穿着与我们相同的制服,踩着清脆的脚步声进来。走到讲桌后,转学生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下『Elena(艾蕾娜)』这几个字。还摇动着背上的红色马尾。在这样的卖关子下,难以忍受的男学生们不断期待她回过头。
然后——
「我是艾蕾娜。」
转学生的马尾垂在肩上,朝大家鞠躬打招呼,等到能够确认其表情时,头脑简单的男学生们发出「喔——」的惊叹声。但整间教室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像是时间被暂停一般,顿时动弹不得。
这又有什么办法,因为她——就是那个跟踪狂。
明明级任老师还没有安排座位,跟踪狂……更正——艾蕾娜她就笔直地走向这边。挂在脖子上的怀表在她胸前摇晃着。
她要找的人,是我。
身高与坐着的我差不多的艾蕾娜,来到我的面前。
「啊,嗨……」
看到我举起手打招呼,艾蕾娜的眼神稍稍变得和善。
「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说OK绷的事情。
我不禁想道,她居然会特地来打招呼,真是个有礼貌的女孩——但我马上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艾蕾娜立刻补上了一句话:
「——我就是为了监视你,才特地转学过来的!」
我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整间满是问号的教室里,就只有我听懂她的意思。
背后的小吾还问我:「这女孩是超级虐待狂吗?」
不,她就只是个——普通的跟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