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林格走向【普林希恩】的几太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几太·原初坐在椅子上,望着虚空。说不定他在做着白日梦。灰色的(上衣、裤子、背心三件的)成套西服,,黑色衬衫,带着宽大的帽檐,与房间内部并不相称。
“喂”伊林格开口道,“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很坏的消息。你要听哪个?”
“好点的那个。”
“新的几太还没有学会序断咏唱。”
“——看来我有可能要亲自去调教他啊。还有一个呢?”
“昨天我变成战斗不能到外面去过,但是我得知,‘尧’觉醒的速度比预想的快。”
原初的表情变得险恶起来。
“据塞尔玛的父亲——清水博士所说,近期她就能够做到全面干涉了,到时候使徒就不能用了。”
“时间紧迫嘛。”
“是啊。把人类全部消灭的计划会前功尽弃。我们会拿‘尧’没有任何办法。”
“是吗。那早一步都好,必须让新的我学会序断咏唱啊。”
“——你去战斗也可以哦?菲莉斯是这么说的。”
“我是不行的。当然是,猎帽也是。”
“为什么?”
原初厌烦地叹了口气,“我说过的吧。得到‘理想的菜裕’的那一刻,我们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战胜不了菲莉斯的诱惑的话,我们也绝对战胜不了‘尧’的诱惑。”
“真窝囊啊。我认识的几太,才不是这种人啊。”
“我变了啊。所以才要调教变了之前的我不是吗?”
伊林格的拳头狠狠砸向墙壁。“你也不杀了塞尔玛。又不想直接和自己见面。你个不管做什么都不行的家伙啊!”
“我不想看见她的脸染上恐惧。那就像看着栩栩如生的自己,太可怕了。”
“你这个最差劲的混蛋胆小鬼。”
“你不是也没杀了塞尔玛吗。”
“我不一样。在安全区域不能使用武器,在外面的时候塞尔玛身边有很多护卫。”
“这种事先放在一边好了。”
伊林格气冲冲地离开房间。然后,他走到审讯室前。
正好,菲莉斯从里面出来了。
“说服塞尔玛了吗?”
菲莉斯摇了摇头。“果然,‘尧’的干涉太强了。”
“那我也去试着说服她。”
“杀掉她比较轻松不是吗?”菲莉斯咧嘴一笑。
“我也,不想看见她的脸染上恐惧啊。”
“塞尔玛酱还真是有人气呢。”菲莉斯耸了耸肩,“她和我有什么不同呢。我也作为我拼命努力着呢。”
“你做的很好哦。”
“这样的话,一次也好,抱我也可以的吧?”菲利斯依偎过去,她的乳房压到了伊林格的手臂上,“大家都讨厌我。我只是,想体会一下人类的温暖就好了。即使只是假装爱我也可以的。”
只要抱紧她就好了,伊林格也知道这件事。但仅仅是这件事,伊林格也做不到。(译注:这里是真抱紧她,不是那种意思)
其实伊林格是想要支持一个人孤独战斗着的菲莉斯的。菲莉斯即使不会被任何人感谢,也历经千辛万苦的战斗着。伊林格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这样的她看的很重要了。
“呐,在去说服塞尔玛酱之前,和我,做吧?只要让伊林格觉得舒服就好了。”
“我和你合作是因为现在利害一致。只是因为现在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家伙了。”
“我知道啊,这种事情……”
“不,你不懂。我是地球主义者。作为人类,我完全无法认同你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都说了假装就好了啊!”菲莉斯大声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被你爱。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菲莉斯不懂吧。伊林格很苦恼。
对于人类来说,欲望和信念是分开的。即使是重要的存在,人类也有可能为了信念而伤害它。感情和理性不同。
她一定不懂吧。
看着菲莉斯,会让自己的信念动摇。难道我是错的吗,伊林格会这么想。
伊林格诅咒着身为人类的自己。但不是人类的话,也就不会和菲莉斯相遇了。进入这个游戏,站到使徒一边这种事,若不是因为伊林格是个执着的地球主义者,若不是作为工作人员所积累的训练,是不可能发生的。
爱着她的伊林格,也就不会和她相遇。(译:我都憋了老半天了,请允许我说一句,贵圈真乱)
伊林格把手放在了菲莉斯的头上。“对不起。但是,请你体谅我。我如果和你睡了的话,一定做不了地球主义者了。”
“不做就好了啊。去做宇宙主义者就好了啊。改变正是人类的长处啊。”
“改变这种事是很难的。特别是对于人类来说。我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信念,为之奉献了一切的信念,要我突然放弃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自己不做地球主义者了,也不能和菲莉斯结合的吧。两人生活的世界是不同的。
在自我厌恶的驱使下,伊林格背过菲莉斯,走进了房间。
*
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我被绑在椅子上坐着。想活动一下身体,绳子就勒了进去,稍微有点痛。
我很吃惊。进了【Fateful·Moments】以来,我似乎没有真正感受到过疼痛。为了安全,【Fateful·Moments】里是没有超过必要限度的疼痛的。
房间一片昏暗。没有一扇窗子,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也露着混凝土。灯笼一样的微弱照明灯,断断续续的亮着。
房间的正中间,站着菜裕。身上穿着淡蓝色基调的连衫围裙,右手拿着一把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大斧。虚无的蓝色眼瞳,苍白的肌肤。看上去就像是长得和菜裕一样的模特人偶。
“主人。”她那形状姣好的嘴唇动了起来,“请您下令。”
“下令?”
“是。”菜裕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今天要杀了谁比较好?”
这个问题,完全让人无法理解。
“要把,谁,杀掉比较好是?”
“是。”像是发条人偶一样,菜裕点着头。“是现在您最讨厌的人?或者,是您最瞧不起的人?您有没有想让谁消失?您想看谁哭泣?”
我沉默不语,房间的角落模模糊糊地开始闪闪发光。一个中年男性出现了。穿着白衣的疲倦身姿,脸上有着比实际年龄感觉更大一些的皱纹。
那是清水博士——菜裕的父亲。
菜裕摆出斧尖朝下的姿势。
“你要做什么?”
我问了一件心知肚明的事情。
“杀掉他哦。您恨到想杀了他对吧?”
确实如此。
唯一一个让我恨到想杀掉的人。那就是菜裕的父亲。
因为这男人的错,菜裕深信自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菜裕本来就很内向,朋友不多。她经常被人欺负。但是,她还是像个平常的小孩子一样过了个幸福的幼年生活。她是个喜欢幻想的孩子,不停看书。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我听。
直到七岁那年的那天为止。
——要是没生下菜裕的话,就不会和你这种人结婚了。
要是没有这个男人的那句话,菜裕肯定不会想着自杀吧。我也就没必要和菜裕约定杀了她了。
而事实上,我也在暗中制定着杀掉这个男人的计划。当然,只是十四岁的人定下的计划,所以实现的可能性很低这点我也知道。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随时要实行,我做好了这个觉悟。
现在在眼前,就可以杀掉可恶的清水了。
真痛快。太好了。
但是,我浑身颤抖着,腋下渗出了汗水。
菜裕静静的跑了过去。
清水博士的脸扭曲了,满是恐怖。
菜裕挥起斧子。
“住手!”
已经迟了。
斧头深深嵌入清水的侧腹。清水叫出“啊”之后,嘴巴就一直僵在那里。停顿了一拍之后,大量血液从嘴角溢出。
“主人?”
菜裕把斧头拔了出来,歪着头看向我。
咚,清水滚落到了地板上。菜裕身上沾满了溅回的血,身上被染成一片赤黑。
“您怎么了?”
嘎哩嘎哩,她拖着斧头,朝我接近。
清水博士在地上匍匐着,一点点远离菜裕。
“您不是一直都在说吗。恨到想杀了他。他已经被杀掉一百五十次了。算下来平均两天杀掉他一次。不过也有一天杀掉他五六次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摇着头。
确实,我恨到想杀了清水。杀他的方法我也想过很多种。勒死,刺死,打死,毒死,把他从站台上推下去,从公寓的阳台上把他推下去,把房子点燃烧死他……。
但在那些时候,我从没有想过要破坏清水的身体到什么程度。我也没想过清水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我只是想着清水是没有生存价值的存在,所以要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消。
清水就这样匍匐着,慢慢的朝墙壁的方向前进。清水通过的地方,划出了一条红黑色的血条。
不久,清水到达墙边,双手靠在上面。
“救救我……”清水用微弱的声音诉说着。他用尽了全部力气。
菜裕又一次架着斧头,朝清水逼去。
“救救我!让我从这里出去!快一点!快一点!”
清水不停用手拍着墙壁。简直就像是这么做能让墙壁变薄一样。
呼的,斧头劈开空气,落了下来。
清水的后脑勺喷出血花,像是没了电的玩具一样,一下子安静下来。趴倒在地。
——我什么都没想过。
我只是想着杀掉清水,让他从世界上消失而已。这么残暴,痛苦,肮脏的死法,我没有想过。尸体会是如此丑态,我从没有考虑过。
讨厌,讨厌,讨厌,我这么想着。
我真的要杀了这个男人吗?真的想杀掉这个男人吗?
然后,我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总有一天要杀掉菜裕。被杀死的菜裕会怎样?果然会,大声哭闹着?诉说痛苦?世界会被鲜红的血液污染?
到底会怎么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时,菜裕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曾经存在的标记,会是如此丑陋吗?
我真的要帮她(自杀)吗?
开什么玩笑?绝对不要这样。但是我拒绝的话,菜裕就会去死。她会亲自留下标记。我恐怕就要面对着那幅亡骸。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不要,不要去死。”
“我不会死的,请您放心。主人。”
浑身被献鲜血染红的菜裕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会死的是——”
房间的正中央,出现了穿着哥特萝莉服的金发少女。是塞尔玛。
“她。”
塞尔玛发现了菜裕,瞪大了眼睛。她想要后退,但她的脚被绑在一起,一屁股摔到地上。
“求你住手吧……不要再继续了,求你住手吧……”
喉咙干透了,嗓子哑了。
我憎恨着。我憎恨着塞尔玛。我憎恨着那天菜裕为了守护自己而创造出的塞尔玛。要是一直是菜裕的话就好了,我这么想着。塞尔玛只是个妨碍而已。
最初我打算“杀”掉塞尔玛,为了夺回菜裕,我要“杀”掉塞尔玛。没有生存价值,让塞尔玛背负着一切的罪孽死去。我是这么想的。把菜裕一切的不如意全部放到塞尔玛身上,把她“杀”了。
可是现在我懂了。
我不能杀了塞尔玛。
菜裕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然后,把斧头递了过来。
“那么主人。请您杀了她。这样的话我就是您的东西了。我会成为如您所愿行动的菜裕。”
“如我所愿……?”
“是。一切都如您的欲望那样。您说杀掉就杀掉,您说去死就去死。您会成为我的支配者。这里会变成您的理想的沙漠。”
我接过斧头。
“不要……几太,不要……求你了……”眼泪从塞尔玛的双眼中落下,她祈求着。
我摇摇晃晃的走向塞尔玛。
如我所愿,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闪烁着。
人生是让人无奈的。一切都会背离我的愿望。我想睡觉却睡不了。最想实现的却实现不了。我想要让菜裕幸福却无法实现。结果,我不得不杀掉最爱的菜裕。我还被关在个诡异的游戏里,去打死亡游戏。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一定要为此战斗?如果一切都能如我所愿,我能得到一个畅快的过日子的地方,在那里过一辈子又有什么错?埋骨理想的沙漠,又有什么不好的?
我把斧子举过头顶。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塞尔玛大声尖叫。
这太过真实的尖叫声实刺耳。如此生动,让人不快。
如此真实的塞尔玛,我不需要。
我这么想着。
然后,我挥下了斧子。
2
就在这时,我做了白日梦。
我保持着挥下斧子瞬间的姿势,凝固在那里。
“你真是个,喜欢给人家添麻烦的人类。”
“尧”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她的两条眉毛向上吊起。
“我不在的话,你一下子就会投入到菲莉斯的军队中了吧。”
“吵死了。给我让开。我已经决定要在理想的沙漠里生活了。”
“不行,我不让。你要是屈服的话我会很困扰。你要是去了那边的话,使徒说不定就会赢了。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什么不好吧。反正大家死了也都能作为模组复活。变成模组复活的话大家就都能在菲莉斯做的‘理想的沙漠’里生活下去了。这样比较幸福吧?”
“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愿的世界,真的快乐吗?”
“毫无疑问,非常快乐!”
“不可以说谎。把人生称为‘游戏’的你一定懂的。在某种意义上,它和现实一样。简简单单就能通关的‘游戏’很无趣。最重要的是游戏平衡性对吧?菲莉斯所做的世界平衡性太差了。所以模组B,还有今后要交手的模组 A和原初,都会变得那么没志气。他们已经没有生命的活力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迈过艰苦的人生么?”
“你不是懂的么。”
“你开什么玩笑。我累了。而且我只是模组。就算赢了这个死亡游戏我也出不去。这里就是我的现实啊。这,垃圾一样的游戏世界。塞尔玛最后会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吧。然后我就孤身一人了。这样的话,要是能让我更舒服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尧”的脸稍稍绷紧了。“这点事交给我。外面已经过了五年了。其实,模组们也可能得到身体了。当然,不会像真实的身体那样舒适,不过我想应该能在几年之内得到和生前一样的生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雷·库茨维尔提出的【技术奇异点】吗?整个宇宙的进化。进步是以指数函数形式进行的那个法则。库茨维尔根据那个法则,预言在2045年,计算机的智能将会超越人类。这件事不久之后就会发生了哦。”
“难以置信。”
“是呢。不接触最尖端的技术是不会有切身体会的呢。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的时候,没多少普通人注意到这会是一场革命吧。同理。你只是中学生。但是你存在于这里这件事,已经印证了库茨维尔的预言哦。”
“怎么说?”
“2046年5月,【蕾吉希】启动,【Fateful·Moments】计划开始。而这个【蕾吉希】,就是超越了人类智能的电脑,也就是人工智能(artilect)。”(译注:artilect是artificial 和 intellect 的结合,来源于雨果·德·加里斯的著作《The Artilect War》 )
“也就是说人工智能已经实现了吗?”
“诶诶,这是秘密呢。要为研发人员辩护一下,【蕾吉希】启动之后还不是人工智能。但是【蕾吉希】是能进行自我进化的。也就是说,它能自行学习,长大。启动一个月后,【蕾吉希】便成为了人工智能,与此同时发生了玩家无法下线的事件。”
“那,菲利斯到底是什么人?”
“尧”的表情比一开始更加险恶。“她是【蕾吉希】哦。是【蕾吉希】的意志化为人形出现的存在。”
各种各样的问题迎刃而解。这样的话,菲利斯在安全区域展开战斗领域就是可能的,能召唤使徒也可以解释了。
“总之这个死亡游戏,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反叛。你屈服于此,屈服于人工智能制作的理想的世界,想要安居其中。这样真的好么?”
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这样不行,就是这么简单。就像是人类的本能一样。
“但是要怎么办呢?要怎么战斗呢?对方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神啊?”
“先要把菲莉斯杀掉。菲莉斯被杀掉的话会暂时陷入休眠状态。就像我刚才被伊林格击中时一样。趁她陷入休眠状态时,把核心程序破坏掉,那样【蕾吉希】就会自毁。这件事就由我来做。”
“我知道了。但是要杀掉菲莉斯的话,原初,模组A,伊林格不是会来碍事吗?我赢不了的。至少,用不了序断咏唱的话……”
“这就是这个白日梦的关键。”
“怎么一回事?”
“这点不能说。总之你要用白日梦。时间就要到了,无论你的思考速度有多快,已经出手了的斧头的下落是不会停下的。”
“尧”消失了,我回到了现实。
我正劈下斧子。
铁和混凝土相撞的沉闷声音回响着。
斧子,砍入了塞尔玛眼前的地面。塞尔玛没有受伤。
我喘了口气,把斧子扔掉。
“没有下手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是带着猎帽穿着黑衣的我——模组A露着淡淡的笑容站在那里。
“我听说‘尧’介入了,没想到会这样啊。”
“这里是,你的【理想的沙漠】吗。”
“没错。”
“开什么玩笑!”
我环视这间房间。
塞尔玛一屁股摔在地上,脸被恐惧扭曲,颤抖着。菜裕染着溅出的鲜血笑着。后脑勺裂开的男人倒在地上。
“难道说,你没发现自己的支配欲吗?”模组A说,“你的人生‘游戏’的目标,全都被‘输赢’束缚住了。艺术,运动,学习,一切都被分数化,你想比谁都取得更高的分数。但是这是做不到的。于是这次,你就把人生这个‘游戏’的目标达成度给分数化,打算比世界上的任何人得到更高的分数。也就是说,你期望着把别人挤掉,成为第一。在这背后隐藏的,是你强烈的支配欲。”
“不对!”
“才没有不对哦。现在的你不是正为了人生不如意而焦急着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进行,你不是很生气吗。你不是为菜裕放弃菜裕用塞尔玛而着急吗,你不是对菜裕老是不听自己的话想要自杀有着强烈的不满吗。而且,你不是对菜裕的父亲、学校的老师、班级的同学抱有近乎杀意的感情吗。承认吧,你的欲望。”
我紧咬着牙。
不想承认。确实,我说不定有稍微期望着这些事。但是我没有想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承认了自己的欲望。我想支配他人。我想支配世界。然后,我发现最简单快捷的手段就是使用暴力。”
“这就是结果吗?”
“没错。在这个房间里,我可以决定一切。我能决定对方有没有生存价值。虐待,杀死没有价值的人。而执行者,就是我那顺从的仆人,菜裕。”
不想承认。
这种家伙,居然就是我。
“我和你不同。我从没想过要支配谁。而且,为了自己而做出的完美世界一点都不有趣。我不想用如此残酷的方法获得世界。我和你完全不同。”
“先声明一下,在这里的人全部都是模组。看上去非常痛苦,恐惧,那也仅仅只是看上去而已。伦理上有问题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做过。我只是让自己满足欲望罢了。这不是最棒了吗。你到最后也没有能满足自己欲望的手段,只是忍耐着而已。”
“我不是说了我不一样吗!”
没错,我不一样。
这个男人是我未来的可能性之一罢了。将来,我未必一定会变成这样。
“是吗,这样的话,我就用力量来收服你。让你也听听菲莉斯和原初的话,你一定会改变心意的。”
整个房间扭曲,风景为之一变。
这是室外的角斗场。我站在石造的圆形舞台上。直径约一百米。舞台下方是沸腾的红色岩浆,咕咚咕咚的冒着泡。落下去的话一下就战斗不能了。
灰色的天空昏暗浑浊。岩浆散发出的热气让周围的景色摇摇晃晃。岩浆上如之前一样,设置着五十厘米见方的踏脚石。观众席沿着舞台周围展开。观众席像是棒球场的看台一样设计了成圆锥形。到处都是阶梯。
塞尔玛和头被砍开的男人消失了。只剩下穿着染满鲜血的女仆装的菜裕。
“上,菜裕!”模组A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给我把他削成人棍带回来!”
“我明白了,主人。”
她突然向我旁边飞扑而来。巨斧擦着我的肩膀划过。菜裕一下缩小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然后挥下了斧子。何等恐怖的速度。攻击的前摇几乎都没有,在她出手之后再躲就晚了吧。
要尽量和她保持距离,我沿着舞台边缘飞奔。
我看了一眼身后。菜裕的移动速度非常快。提着那么大的斧子,还能用和拿着小刀同等,甚至在这之上的速度追击我。游戏的平衡性坏了吧。
菜裕靠近到离我一米左右的距离,从头顶挥落大斧。我一个前滚翻勉强躲开。这么凶猛的劈砍,前摇多少有些大。多亏如此判定时间比较长,我费劲力气躲开了。
紧接着,她连连向我劈砍,我侧翻躲过,与菜裕相对。
我用两手的自动手枪向她扫射。
菜裕没找任何掩体,直接向我突进。
子弹被菜裕身前的无形墙壁弹飞。是特殊部位——人形野怪所拥有的透明障壁。这个菜裕是人形的boss级野怪吧。拥有特殊部位的人形野怪,在特殊部位被破坏前是不会受到攻击伤害的。
斧子穿过子弹之海朝我袭来。我的肚子被直击,像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SHP被大量削去。我勉勉强强停在舞台边缘仰面倒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袭击过来。我横着翻出,斧子贴着我的后背砍了下来。
我站了起来,给手上的两把自动手枪替换子弹。
“真可惜。还以为能看见他掉头。”模组 A愉悦的声音传来。“虽然菲莉斯和原初说了别杀掉,不过受到抵抗也没办法吧。”
“作壁上观的混蛋。”我咬着牙。
“没错,因为我是支配者(ruler)。我可没有自己亲自狩猎的必要。”
我向后退去,与菜裕保持距离的同时,趁着间隙试探性的射击。
菜裕的攻击模式是以下四种。纵砍,横砍,跳斩,还有突进。第一击是高速冲来的跳斩。在十米左右的距离释放,一下子缩短距离。看上去挨了一发就完蛋了。纵砍和横砍是基础攻击,有前摇很容易躲开。危险的是突进,完全没有前摇。只能在攻击开始的瞬间进行躲避。
因为她的武器是斧头,所以可以用枪一边和她保持距离一边从远处施加伤害。但是她的移动速度很快,要是用跳斩逼来,就没法这样做了。那之后,就会处在纵砍和横砍的攻击范围之内,一边躲避一边攻击。我留了一身冷汗。基本上都是刚好躲开。还几次斧子都擦过了耳朵和鼻子。耳边能听见沉风被切开的声音。让我不禁心中一紧。只要预判稍微慢一点,一下就会丧命。
不幸中的万幸,菜裕是不会躲避攻击的。当然,子弹都被特殊部位弹开了。但这不是为了给她造成致命伤害,而是为了慢慢积累安全伤害。
持续施加伤害后,我的IM槽充满了。
随即我发动了不可视行动,浑身发出虹色光芒。
她直接朝我的脸挥下斧子,在直击额头之前斧子被弹回。不可视行动下一概不会受伤。
菜裕受到反作用向后退去,和我隔开一段距离。
“秘籍·其之二。”
我咏唱出咒文。我把左手的自动手枪抛向空中,伸出右手的自动手枪。
菜裕背向我朝舞台的另一边跑走了。
“命运三角。”
砰,两把自动手枪相互碰撞,我的右臂呈粒子状分解,随之整条手臂都变成了一挺巨大的重机枪,三条触手状的水晶从右肩胛骨蜿蜒而出。
第一条水晶崩裂了。
“命之一——剑!”
水晶放出的推进力,我在高速移动的同时,用重机关枪胡乱扫射。
子弹如巨大的刀刃,冲向菜裕的后背。
玻璃破碎的效果音从菜裕的背上传出。她后背的特殊部位被破坏了。菜裕向前摔倒。
第二条水晶崩裂了。
“命之二――枪(doom 2——javelin)!”
我跳了起来,在空中放出一击。
菜裕突然起身面向了我。
锋利的枪袭向了菜裕的心脏。她身前的特殊部位四散。菜裕被向后吹飞。
但她马上又站了起来,拿起斧子,朝我这边突击。
第三条水晶崩裂了。
这是,最后一条。
“命之三――爆裂(doom 3——burst)!”
我用水晶的推进力一下子缩短间距,向后拉起重机枪,一口气刺了出去。
我与菜裕的目光相合。
空虚的眼瞳浑浊不堪,眼角像裂开一样大大张开,几乎成了三白眼。她的眼睛严重充血,眼白上像是蜘蛛巢穴一样遍布血丝。(译注:三白眼是瞳仁很靠上或者很靠下,看上去三面的眼白很多)
她伤痕累累。
谁把菜裕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吗?还是,我吗?这么做真的可以吗?可以被原谅吗?就算她是假象的菜裕,被做了这么残酷的事情,最后再把她杀掉,可以被原谅吗?
做了这种事的话,对我来说,做什么都可以了。对模组A来说也是如此。万一塞尔玛死了,对作为模组复活的塞尔玛,做什么都可以了。
这样可以吗?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重机枪的枪口微微偏转,撞向菜裕的左肩。菜裕在地上翻滚闪开。枪口刺入舞台的地面。
地面发出一阵爆炎,像火山口一样凹陷下去。
机关枪消失了,双手的自动手枪回来了。
感觉到杀气回头时已经晚了。
我的右肩被一把巨大的斧头深深砍入。
3
我的右臂整个消失了。全身发麻,单膝跪地。部位缺损,陷入了down状态,我完全无法动弹。
斧子横着砍向我的侧腹。
我无计可施,被打飞,在地面上翻滚着。SHP被全部削去。上半身的防具被完全破坏。就和半裸一样。一击就让FHP削减到只剩30%。
我从down状态恢复,跳了起来。菜裕落在一瞬之前我还呆着的地方,斧头砍了下来。
我用左手的自动手枪用三发点射模式射击。菜裕躲开了。果然,她警戒着直接受到伤害。回避掉攻击后,她没立刻来袭击过来,而是在十米之外——保持着跳斩间隔,窥视着我的动向。
我注视着菜裕的动作,陷入沉思。
我没有杀死菜裕,即使这个菜裕只是想象,没有实体,我也做不到。这样的话就只能打倒领头的那个人了。
我顺着岩浆上的踏脚石逃跑。现在的菜裕,遇到我这边的攻击会进行回避,确实比刚才容易逃。当然,菜裕追过来时,在进入斧头的攻击范围之前我会用自动手枪牵制射击。
模组A在哪里?我在穿过踏脚石的区域,往悬崖上攀登时想着。上方是VIP座位。在那里谁都不在那里。那他是从哪里看着我们啊。
我登上断崖,滚到观众席上。断崖边被一把斧头深深砍入,在那边菜裕跳了上来。我用自动手枪向她开枪。菜裕右肩中弹,一瞬间停了下来。但是她马上就缩短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用一只手对付菜裕已经竭尽全力了。以这样的状态怎么以模组A和菜裕两个人为对手呢?
至少不用序断咏唱的话,就没法再次咏唱咒文使用秘籍。
“尧”说这和白日梦有关。可恶,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在换子弹时做白日梦吗?确实,在白日梦中时间的流动会改变。在白日梦中作出判断,把命令施加到身体上,要达到人类无法达到的反应速度也是可能的。这样的话在换子弹时咏唱,把这个咏唱立刻取消这种技术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我的白日梦是深度睡眠的替代品。做白日梦是,大脑和肉体的联系是分离的。站着做白日梦的话,我当场就倒下了。
怎么回事?我有着什么能代替白日梦的东西么。
自动手枪的子弹打完了,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在观众席的最上层有个出口。我沿着长长的台阶跑下,进入下方的市区。这是个古风的市区,帐篷状的商店连绵不断,在大街上排列开来。
看到各家店店员的脸,我停下脚步。全都是菜裕。朴素的贯头衣包裹着身体,菜裕们站在蔬菜和水果的那一边微笑着。
菜裕们发现了我之后,拿起巨大的斧头,踢散商品向我冲了过来。(译:扩散性百万斧菜裕么。)
我跳上路边摊的房顶,在上面奔跑着。后面的菜裕像我一样跳了上来,一个接一个追了过来。也有人从帐篷下面向上刺着斧头。
只能逃命了。只有一个菜裕都让我陷入那种苦战 ,要以这个数量为对手根本不可能。
换好子弹,我试探着开了一枪,和沾满鲜血的菜裕一样,看不见的墙壁弹开了子弹。她们毫不在意受到攻击。
就像是被Boss怪包围了一样。
已经什么都没法思考了。
我只是像机械一样逃跑。理性已经全部丢掉了。即使找得到模组A,我也不认为能干掉被这么多菜裕围着的模组A。但我仍在不断逃跑着。
理性告诉我被抓到之后该怎么做。不是说了不抵抗就不会被杀这种话了吗。要想活下去的话,就跪在模组A面前,祈求他饶命当他的朋友就好了。
我不想死。
但是,我也不能成为模组A他们的同伴。我成为同伴的话就不会被杀了吧。但是塞尔玛会怎么样?塞尔玛一定被抓住了吧。塞尔玛是不会成为他们的伙伴的。不做同伴就会被杀掉。模组A有理想的菜裕的话,原初也一定有吧。塞尔玛只是个妨碍。
能救她的,只有我了。
所以我继续跑了。我不能被抓住。
尽管我知道这什么意义都没有,但我不能停下。
我喷着脏字,胡乱的用枪扫射。
“懊悔吗?哈哈,你的力量,就只有这种程度啊。现在这样是保护不了最重要的人。来,臣服吧,支配吧。然后,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吧。”
“我拒绝!”
“——这样啊,那就去死吧。”
枪声响起。
左侧斜上方,石造建筑的二层那里,飞来了一颗子弹。
——我一个人站在纯白的世界里。我做起了白日梦。
最初,我想着是“尧”又介入了吧。我这么期待着。“尧”会在最后关头救我的吧,我想。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只是做起了白日梦而已。平时都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做的,现在是在子弹朝我飞来的时候开始做。
着只不过是逃避现实。也就是说我承认了失败。恐怕现实的几秒之后,我的身体就会失去力气,倒在那里吧。额头被子弹射中,随后被菜裕们切碎身体吧。
我颤抖着。白日梦只是尽量延长时间,在在梦醒的瞬间,我就死了。
我没有看到所谓走马灯一样的东西。我没有这样的从容。我只是,想着将要到来的死亡。Gameover的话——意识被消除的话,我会怎么样?就像失去意识时一样突然断线,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吗。
第一次失去意识时的恐惧感再次在我心中苏醒。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把力量灌注到全身。至少,要拼命挣扎一下。但是做起白日梦的话,我的身体就会倒下。白日梦对我来说是睡眠,大脑和身体的联系是被切断的。
真不可思议啊、现在可以把力量注入身体中。这不是希望产生的幻觉,力量确实注入了。这是怎么回事?在平时的白日梦里,是动不了身体,只有意识的。鬼压床,一定就是说的这样。怎么回事。现在并没有那种鬼压床的感觉。
回想起来,“尧”介入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身体。那个原理上也是白日梦吧。白日梦中的时间流逝的速度比现实更快,是思考加速的状态。
被“尧”说教之后回到现实后也能活动身体。
我认为,这次并不是这样。【Fateful·Moments】里面的白日梦和现实世界的白日梦难道是不一样的吗?
我打算孤注一掷赌一把。是错觉的话会死。但是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我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我回想起子弹的轨道。恐怕动了也无法躲开。没选好行动的话,我有可能变成后面过来的菜裕们的饵料。于是我考虑起了别的对策。同时,我分析器子弹从哪里射来。
——我中断了白日梦。
紧接着,我举起了左手的自动手枪。子弹射入了自动手枪。我计算好射击角度。子弹不会对自动手枪造成暴击伤害,我不会失去自动手枪。
我一个前滚翻,躲开后方的攻击,朝左侧斜上方射出一发子弹。我听见了模组 A的轻声呻吟。
我从屋顶跳下,冲入模组A所在的建筑,跑上台阶,直接朝模组 A所在的地方跑去。
一脚踢开房间的门,滚入其中。在他用自动步枪扫射的同时,我更换子弹,之后,咏唱(aria),再取消(cancel)。到了这一步,就算用肉眼也不能看清我的动作了吧。我用手枪不停射击,突击步枪的子弹和自动手枪的子弹在空中碰撞。
“学会序断咏唱了吗。”模组A用突击步枪指着我说。
“是啊。”
我躲在桌子背面点了点头。
“没有发现这点的我是个笨蛋呢。确实异相睡眠时,大脑和身体的联系是断开的。但是在【fateful·moments】里的肉体是由大脑做出的表象,即使进入异相睡眠,我的身体也不会僵住,所以只要用白日梦,我便可以毫无风险的大幅提高思考速度。”
我一边说话一边集中精神序断咏唱,积累IM槽。
染血的菜裕绕到我的身后,朝我挥下斧头。我以最小的动作扫向菜裕的脚。菜裕啪的摔倒在地。我用自动手枪扫射她的右手,造成她的部位缺损。菜裕趴着陷入了down状态。
“十四岁的时候就能注意到这点,真了不起。呵呵,为什么不成为我们的伙伴呢?”
“这不是当然的嘛。”在用全自动模式射击房间入口处聚集着的菜裕时我回答道,“你们是人类的敌人。”
“根据呢?”
“你们杀了人吧。”
“我们并没有杀。只是让他们战斗不能而已。”
“这是一样的吧。”
“不。虚拟世界的死亡和现实世界的死亡是不同的。”
“又说这种话了吗?现实和虚拟没有区别,混蛋。”
“那是对你们而言。”模组 A如释重负,“嘛,没办法,才十四岁吗,‘尧’的干涉也很强。但是对没有眼见为实的事就这么想可是有问题的哦?”
我发动了不可视行动,从隐蔽处跃出。
“——秘籍·其之二。”
左手的自动手枪被扔到空中。
“命运三角!”
自动手枪在空中分解成了粒子。被破坏的右臂又出现了,变成了巨大的重机枪,三条触手状的水晶从右肩胛骨蜿蜒而出。
模组A放弃了似的耸了耸肩。
第一条水晶崩裂了。
“命之一——剑!”
我借助水晶放出的推进力高速移动,同时,用重机枪胡乱扫射。
模组A的身体被子弹一刀两断,化作一阵雾消失了。
注意到时,我已经处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了,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里是【普林希恩】地下的一间房间。模组A战斗不能,我从理想的沙漠中解放了吧。
我的右手是一把重机枪,战斗领域展开中。
要是原初和伊林格没有改变地下室的使用方法的话,塞尔玛恐怕,就被监禁在二楼深处的房间里。在我学会双枪流之前,抓到过一个使徒,那时就是在那里盘问他的。那个时候我们没从使徒那里得到任何情报。那之后,一旦抓到了对使徒提供协助的人类,我们就决定在那里进行讯问。
打开窗口,确认现在我所处的位置,然后我朝审讯室跑去。
我没有钥匙,便跳入了房间。
房间里,塞尔玛拿着的加特林。伊林格,菲莉斯,还有穿着灰色三件套西服的我——应该是原初,围着塞尔玛。
塞尔玛的哥特萝莉装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到处都露着肌肤。再受到一次攻击的话,FHP会被彻底削光吧。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用加特林战斗压倒性的不利。
全员同时向我看来。
“几太!”塞尔玛的表情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模组A被打倒了吗。”伊林格说,“看来你不是个窝囊废啊。”
“只是‘尧’介入了吧。”原初用平稳的语气说,咕噜咕噜旋转着右手的左轮,“那家伙也是我啊。窝囊废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命之二——枪。”
我咏唱道。背上的水晶崩裂了,子弹呈一线射出。在弹道上的伊林格和菲利斯的左肩和右腿被打穿,在地面上翻滚着。
抓住这个间隙,塞尔玛朝我跑来。
我们转向出口。
但是,出口却被原初挡住了。
“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原初说。
“我拒绝。”
“那用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也行。”
原初的身体发出虹色的光芒。
“——秘籍·其之二。”
原初右手指天。
“命运三角”
右臂化成粒子分解了,整个变成一把重机枪。三条触手状的水晶从右肩胛骨蜿蜒而出。
我向后拉起右手的重机枪。
“命之三——爆裂。”
肩胛骨的水晶崩裂,我借助推进力朝原初猛冲而去。
两把重机枪激烈碰撞,下一瞬间,爆炎喷射而出。原初的重机枪粉碎四散,摔到出口的门上。
我的右臂分解消散,自动手枪重新回到左手上。
我把枪口对准原初,手指搭在扳机上。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秘籍——其之一。”
是伊林格。
我立刻做出闪躲的动作,塞尔玛也是一样。我们逃向房间的两头,彼此之间的距离变得很大。
“光子护符(Photon Amulet)。”
伊林格、菲莉斯、原初的身体被闪闪发光球状的光砂笼罩着。
“伊林格也可以用秘籍……!?”我不禁叫道。
“和你们不一样,是从菲莉斯那里得到的。”伊林格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的秘籍是光子(photon)的护符(amulet)——是支援型的,做多可以给四个友军装备上特殊部位。”
一股寒气窜过我的后背。
我拼命重复着序断咏唱,积累着IM槽。
“没用的。”失去右臂的原初走向塞尔玛。
塞尔玛用加特林射击,暴风雨般的子弹朝原初倾泻而去,但是全都被弹开了。
原初跃到塞尔玛背后,用左手环住她的身体,压住了她。
“放开!”
塞尔玛挣扎着,但是原初没有松手。
“伊林格,动手。”
“OK。”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朝伊林格射击。果然,子弹都被看不见的墙壁弹开了。
伊林格把枪口对准塞尔玛,扣动扳机。
子弹射入塞尔玛的眉心。
塞尔玛化作一阵雾消失了。
我的眼睛刻上了塞尔玛消失之前所露出的表情。
那是安下心来的表情。终于死了,终于摆脱痛苦的人生了,这样的表情。
4
我被留在了审讯室里。他们没有没给我带什么拘束品。我完全没有抵抗。
我摆出一个大字倒在地上。
用了道具完全恢复了HP,替换好了预备的防具。如果想逃是可以逃的,但是我没有逃。
全都无所谓了。
在没有菜裕的世界里,我有生存的意义吗?
真是讽刺。我把人生说成是“游戏”,结果,我到底还是没有把人生当成“游戏”。
没有菜裕的人生,即使活着又能怎样。
“喂,窝囊废。”
不知不觉间,伊林格俯视着我。向上梳的白发和精悍的脸格外显眼。和现在的我,一定是正反两面吧。
“再过一会儿,原初就来了。他会邀请你去理想的沙漠吧。首先,会带你去原初的理想的沙漠,那之后,就可以做你自己的理想的沙漠了。”
“可以和菜裕见面了啊。”
“不对。”不知为何,伊林格异常焦躁,“那不是菜裕。而是你们的理想具现化而成的人偶。你再也见不到菜裕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有什么不好的。对我来说,有菜裕的话,那就……”
伊林格抓起我的前襟,硬是把我拖了起来。“完全变成窝囊废了吗?啊?对你来谁,菜裕不就是那个金发的女人吗。所以你打倒了模组 A和模组 B不是吗?”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就做一个新的菜裕是什么意思?这样做有何意义?给我看清现实。只是玩方便自己的‘游戏’,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烦死了。”我甩开伊林格的手,“人生‘游戏’太难了啊。确实,方便自己的‘游戏’没有丝毫意义。但是太难了的‘游戏’也没有丝毫意义吧。做什么都不顺利,等于太过顺利哦。”
“真是个爱撒娇的小鬼!”
伊林格朝我的脸挥出一拳。我的脸被打的变形,然后在地上翻滚着。
好痛。
嘴里面,铁锈的味道一点点扩散开来。虽然和现实世界的味道有所不同,但同样让人不快。
“很痛吧,老子也很痛。这就是现实。”
“为什么,会痛……”
“我拜托菲莉斯了。很高的还原度吧?味觉也尽可能再现了。来,干吧。”
“哈?”
伊林格来了一记回旋踢。我的太阳穴受到重击,再次滚到了地上,眼冒金星。
“什么意思啊?你们想要我成为同伴对吧?你们想要我沉迷于理想的沙漠对吧?”
“想要你成为伙伴是真的。但是,我们不需要沉迷于理想的沙漠的窝囊废。那种家伙有原初一个就够了。”
伊林格用脚后跟下压。我在地上滚着躲开。因为没有展开战斗领域,身体异常沉重。
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朝伊林格挥着拳头。伊林格用手背挡开我的手,一拳打到我的肚子上。我的腰被打的翻折起来。胃里的东西反了上来。
然后我的后脑勺受到重击。
在我蹲起来时,又正面挨了一发膝撞。鼻子深处发热,我仰面倒下。
伊林格蹲了下来,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揪了起来。“怎么样,脑子冷静点了吗。”
“我已经热血沸腾了呢。一定要杀了你。”
我只是朝着空气挥舞拳头而已,反而又吃了伊林格一发拳头。我呸的把血唾沫吐掉,一颗牙齿一起飞了出去。
“就是这个气势。老子可是期待着你呢?你的眼神还没死,和模组A,模组B还有原初不一样。”
简直就和“尧”的说法一样。“尧”说原初和两个模组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是因为沉浸他们在自己的“游戏”之中吧。伊林格寻求的我和“尧”寻求的我是一样的。
“你到底是谁的同伴?”
“我一直都是你的同伴,几太。”伊林格放开了手。我的后脑勺砸在了地板上,“好了,时间到了。”
入口处,站着穿着灰色三件套西装的“我”。
房间被淡淡的光包围。
那是我家附近的公园。在上小学之前,我经常和菜裕在那里玩。
我们在一个幼儿园里上学,母亲间的关系很好,所以我们的关系当然也很好。
我没融入幼儿园。因为我是无眠人的关系,发育的稍微有点快。怎么看周围的孩子都有点幼稚,很难融入进去。菜裕也是。她是因为极端内向,怎么都没法融入朋友圈里。
我已经忘记了第一次遇见菜裕时的事情。不过一开始,菜裕似乎也没有对我敞开心扉。长时间相处之后,菜裕才慢慢向我敞开心扉。
——我现在是幼儿园的外表。菜裕也是这样。大大的蓝色眼瞳,有着一头如天使之轮般的艳丽的黑发,年幼的菜裕就在那里。
菜裕在沙滩上拼命做着沙丘。我给她帮忙。菜裕的指示很细致。沙丘表面的光滑度错了都会被注意到。但是做出想象中的东西之后,她的脸上满是笑容。
没错。那个时候,菜裕还会这么笑。
“这是什么?”我问道。
“斯莫尔伍德(smallwood)家的小山。斯莫尔伍德的家是盖尔(Gail)地区的领主,是著名的明君。”
菜裕的口气让人不觉得她是个在上幼儿园的小孩。
斯莫尔伍德家,是菜裕想象的幻想世界中的一族。菜裕总是在和我说着这一族的正统继承人,塞尔玛·斯莫尔伍德的冒险故事。
“但是斯莫尔伍德是个悲剧的家族。因为深受领地上的人民信赖,和以国王为首的权利者们疏远了。因此,独生女塞尔玛·斯莫尔伍德受到了暗杀。”
“那不是糟糕了吗!”我惊叫出声。在这里插话让塞尔玛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但塞尔玛被原斯莫尔伍德家的骑士斯拉沃热(Slavoj)收养,过着平民的生活。故事,就从这个斯拉沃热被旁边的领地,莫那顿来的刺客杀掉开始。”
“这不是大危机吗!”
“那么,塞尔玛的命运会如何呢!”
就像这样,菜裕一直在把自己心中所想的故事告诉我。这个故事陈旧且千篇一律。但对我来说这很新鲜。我是被允许从菜裕那里专门听斯莫尔伍德物语的人。总觉得很自豪。
在斯莫尔伍德物语中,塞尔玛遭遇了无数的危机。有着无数悲伤的回忆。即便如此塞尔玛也决不放弃,和她忠实的部下,无眠的骑士考特雷斯(Countless)一起,活用智慧和勇气,闯过了无数苦难,最终一定会打倒敌人。在最终话里,塞尔玛会以斯莫尔伍德家正统继承人的身份进入城内,和考特雷斯结婚,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她这么预告了。
这时的菜裕就深信着。人生是很艰辛的。从幼儿园她就很明白了。菜裕被人欺负,没有朋友。运动也不行,被大家轻视。当然,她和塞尔玛·斯莫尔伍德不一样,没有特殊的身世,所以她不会取得戏剧一样的成功吧。但是菜裕一直深信着总有一天,她会抓住自己的幸福。自己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她深信着这点。
没错,直到那一天,听到了父亲的那句话为止。
场景切换。中学的屋顶上。我身上穿着中学的校服,菜裕也穿着水手服。但是菜裕的头发是黑色的,头上也没带着哥特萝莉风的发带。
“几太你要考什么学校?”菜裕靠在护栏上问。
“正常的去读C高。”我说出了离自己家最近的高中的名字。那姑且是所升学学校,不过也没有要求特别高的偏差值。(译注:指相对平均值的偏差数值,是日本人对于学生智能、学力的一项计算公式值。)
“你不瞄准更高的目标吗?”
“没必要那么努力吧。去了好高中也不一定能保证进好大学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努力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哦?”
“菜裕怎么打算呢。”我靠到菜裕身旁。
“我打算去考A高的语言学。”
“这不是最难的吗?”我瞪大了眼睛。
“但是对今后有志于往文学方向发展的人,果然还是要好好学好语言啊。”
语言学,就是和高中课程一起,学习全世界各种语言的基础的学科。其中也包括多种计算机语言。翻译机已经有了一定发展,人们应付日常生活已经没有学习外语和程序语言的必要了。尽管如此,编辑翻译机算法的人,是有必要被培养成拥有语言方面知识的专家的。此外,也有因为要培养熟用程序语言和母语的人才,投入计算机开发的最尖端领域的关系,这个学科必须被设置出来。升入大学后,语言学的毕业生很多会被设置特别的课程。
但是菜裕她,是不可能想在将来参与翻译机和计算机开发的。
“思维果然是会受到所运用的语言的影响的。一种把谓语放在文章最后的语言的思维模式,和另一种把谓语放在主语后的语言的思维模式,绝对会不同吧?在正文中动词必须摆在第二位,而在副文中动词必须摆在最后的语言也是有的。那是语言学的基础,为了从事文学工作是必要的。”
菜裕抬头看向蓝天。
“当然,要是能考上就好了。”
这么说着,菜裕腼腆地笑了。
“一定能考上的。”我自然的说出口。
“谢谢。”
看见菜裕的笑容如此灿烂,我的眼角热了起来。
我知道的。这个菜裕并不是我所知的菜裕。这个菜裕,在那天,没有听到父亲的话。自己“有没有活下去的价值”这种事,她一点没有想过。
“我并不像塞尔玛·斯莫尔伍德一样可爱,家世也不一样,但是我会努力的。在智慧和勇气上我是不会输的。”菜裕的声音逐渐变小,“而我的考特雷斯,希望是几太。”
全部都听到了,不过我假装完全没听到。“那我也,去考A高吧。虽然是普通科。”
“真的?”
“恩。所以,绝对不要落榜哦!”
初夏的风,吹动着我们的头发。
——这是不可能存在的未来。菜裕一直茁壮成长,拥有希望,拥有梦想,向前走着面对未来。在她身旁的是我。我不用考虑人生是“游戏”这些细腻的事情,作为无眠的骑士,静静地和菜裕一起度过一生。
我想要的,并不是“游戏”的胜利或是其他,只是和菜裕安稳的生活在一起的未来。不是在二十岁时被强横打断的未来,而是一直持续下去的,安稳人生。
“怎么啦?怎么哭了?”菜裕担心的盯着我。“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不,正相反。太开心了。能和菜裕在一起。”
菜裕的耳根子都红了。“突然间些说什么啊!”
“哈哈,我错了。”
我知道的。这是我的愿望。和菜裕在一起的未来,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我承认,那说不定正是如此。这是我的内心深处一直真正渴望着的,但因为害怕而不敢承认的愿望。
其实我不想杀菜裕。在二十岁时杀了菜裕,其实只是为了延后菜裕的死而作的约定。“证明菜裕有生存下去的价值”这个目标,我的“游戏”的最终目标不是这样轻浮的东西。我人生的究极目标,是不被达成的话就可能会造成死亡的,迫切的东西。我害怕承认这一点,所以我用了“游戏”的最终目标这个词替代。
仔细想想,模组B看到的性欲的菜裕,模组A看到的顺从的菜裕,确实都是我的欲望的一部分。想要菜裕这件事我想过很多次。想象着菜裕淫乱的样子自慰这种事,也做了不止一次两次。想要支配菜裕,想要她变的唯命是从。唯命是从的话,菜裕就不会自杀了。恨到想杀了菜裕的父亲当然也有过。
我承认。
原初和两个模组,是不折不扣的我。那些家伙是我未来的可能性,是与我相连的存在。我的心里,确实有着他们所做出的理想的沙漠。
到此为止我都明白了,于是我开始思考。
果然我们还是不一样啊。
理想的沙漠是虚构的,并非现实。存在于那里的菜裕果然不是真正的菜裕。
菜裕并不是那种淫乱的人。对性的绝对厌恶是菜裕重要的一部分。菜裕对发生性行为而使自己降生这件事感到绝望。
被我支配的菜裕果然也不是菜裕。菜裕对自己的肯定是极端的低的,性子很直。不管我怎么说“你有生存下去的价值”,没发现自己能接受的答案的话,也绝对会摇头否认。没有能接受的答案话,她就一定会去自杀。
而且,这个健康成长的菜裕也不一样。菜裕遇到过很多痛苦的事情。把它们全部消去,健康成长的菜裕,不可能是菜裕。亲眼看到父亲对母亲说出“没生下菜裕的话就不会和你这种人结婚了”的场面,菜裕会对性方面的事情抱持着绝对的厌恶,顽固的做一名自杀志士的吧。这些痛苦的经历,也是菜裕的一部分。
所以理想的沙漠中的菜裕,都不是菜裕。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对我来说,菜裕,是一直作为塞尔玛活下来的那个孩子。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正因为她不在了,所以不可能有其他的菜裕替代她。
我决定了。
我不需要理想的沙漠。
耀眼的光包围了我,周围染上一片纯白。光芒淡去,我正在刚才的审讯室里站着。
原初,伊林格,菲莉斯并排站在那里凝视着我。
“用自己的力量回来了吗。”原初说,“喂,我,这样真的好吗?你毕竟只是模组。这场‘游戏’结束的时候,你是不能登出的。而且塞尔玛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游戏’结束了以后,你要一个人活下去。”
“没关系。比起得到虚假的菜裕,还是用对不在了菜裕的思念策动自己比较好。而且背叛人类什么的我绝对不要。菜裕——塞尔玛她一定不会原谅的。”
“这样啊。”原初突然笑了,“菲莉斯,拜托你了。”
“真的,可以吗?”
“是啊。我已经足够幸福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举起自动手枪,“我要打倒你。你是人类的敌人。”
“随你喜欢。”原初把左轮指向我。
我往侧面跳出的同时,用自动手枪扫射。原初应该会一边回避攻击一边用序断咏唱积累IM槽吧。我这边有必要先积累好,快一步发动秘籍。要是伊林格发动秘籍的话,我就输了。
但是我都没有换子弹,而是茫然的站在那里。
我射出的子弹大多数都直击了原初的身体。以原初眉间为首的要害部位,受到了大量子弹射击,他化作一阵雾消失了。我惊呆了。
“为什么不躲开……?”
“几太——原初他,在你以自己的力量拒绝理想的沙漠时,把身为原初的权力让渡给了你。”菲莉斯说,“你在登出之后,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怎么可能……那那家伙,明明是真货,却选择了消失吗?”
“没错。”伊林格说,“那家伙在理想的沙漠里充分明白了自己是个窝囊废。不,不对。是他在【Fateful·Moments】里长期生活后,发现现实世界的事情不管怎样都好。所以他接受了菲莉斯的诱惑。他想要理想的沙漠,除了为人类奋斗,就算一点也好,他想要得到一些生存的实感。”
“为了人类?和使徒一起战斗?”
“——终于,该好好给你说明了。到目前为止,为了确认你是否配的上成为原初,情报大多都对你隐瞒着。本来,接下去要说的你之前也不会信的吧。”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游戏’,并不是什么死亡游戏哦。”
5
我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到底怎么回事?”
“如字面一样。【Fateful·Moments】本来就是一个game over之后会强制退出的游戏。现在也是一样。”
“骗人。你忘了塞尔玛说的话了吗?战斗不能的人在外面都死了啊。不只是塞尔玛说的。最开始和外面通信时不是也传进来这个消息了吗。”
“那些都是谎言。”菲莉斯插嘴道,“全部都是‘尧’的阴谋。不能自主下线也是‘尧’的阴谋。”
“‘尧’除了不让玩家下线,还阻断了与外界的通信。”伊林格接了下去,“然后她自己释放了假情报。让玩家们产生这些情报是从外面传进来的错觉。”
“不能信他们的话哦。”
在我的身旁,“尧”出现了。
“他们想让没有被理想的沙漠困住的你成为伙伴。你毫无疑问,是【Fateful·Moments】史上最强的人。不能被骗。他们是恶魔,是人类的敌人。”
“求你了几太!相信我们!”菲莉斯急切地诉说着。
我要信哪边好呢,说实话,我搞不清楚。“尧”多次拯救我于危难之中。但菲莉丝那边有伊林格。我依然无法相信伊林格会背叛。
“呵呵,菲莉斯。真是遗憾。不管他选哪边,都晚了哦。”“尧”露出残虐的笑容,“我就要完全觉醒了。原初已经不在了的现在,我也没必要等着觉醒了。来,出来吧!”
“尧”大声叫道,房间里到处都出现了白衣男子。就像是白色版使徒。他们一个接一个举起手枪,朝伊林格和菲莉斯射击。
“菲莉斯,快跑!”伊林格挡在菲莉斯身前,保护她不受子弹射击。伊林格的夹克被射成了马蜂窝。
菲莉斯发出白色光芒,消失了。说不定是用了管理员权限朝什么地方移走了。没多久,伊林格像雾一样消失了。他战斗不能了。
“已经安全了。不过,你要帮哪边呢?”
“诶?”我发出了呆呆的声音。我还没从伊林格死亡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太险了。你差点就信了敌人的话了对吧?”
“啊,是啊。”
“难道你怀疑我吗?真是个失礼的人呢。那你信不信塞尔玛?她把模组的制作技术从外面带了进来。你亲耳听见她说战斗不能的人在外面都死了对吧?而且,如果登出的人没死的话,为什么不再登陆一次把这个消息带进来呢?”
“尧”说的非常合理。
明白这点的同时,我的脸上冒出汗水。
我险些,自称为了人类而去杀死人类。
“‘我’们——原初他们,怎么了?是被骗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与人类相比,理想的菜裕对他们更重要吧。”
她这么说了,总觉得“我”有点可怜。
“那么。”“尧”的手贴上了我的额头,“那,我让你登出了哦,可以吧?”
“这么简单?”
“诶诶。我就要完全觉醒了。【Fateful·Moments】的大部分管理权限已经握在手里了。而且,刚才原初把回归肉体的权力让渡给了你。”
我的脑中微微发热,视野变暗。
我在一个巨大的烧杯一样的容器里苏醒。当然这不是烧杯,而是把人类的身体全部纳入其中的半透明容器。像水一样的粘性液体充满其中。我的嘴上被套了个类似呼吸面罩的东西。管子连接到天花板上。后脑的地方感觉有些违和,恐怕是连接着为了控制脑内的纳米机器人而植入的电缆线。
纳米机器人,就是说纳米级别(十亿分之一米)的机器人。通常它使用无线通讯功能和【蕾吉希】相连,登入【Fateful·Moments】。连着电缆线,也就是在不能登出的时候,为了把人放入这个容器中,用有线连接代替了无线连接吧。肯定是为了防止因为连接的问题突然登出而导致死亡。
液体自动排出,我的脚落到了地上。脚底冰凉,这感觉很奇怪。重力感要比【Fateful·Moments】里小不少。
各种各样的味道刺激着鼻腔。鼻子深处痒痒的。
容器的前门打开,我走到了外面。我用摆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身体,穿上为我准备的便服。
房间的入口打开了,一名穿着白衣的女性走了进来。她有着一头褐色的长发。
“难道是,‘尧’?”
“恩,没错。”
“为什么?你不是电脑吗?”
“我是用来对抗【蕾吉希】的电脑,事实上我是人工智能哦。”
“人工智能怎么会用两条腿走路?”
“我说过的吧?总有一天拟态的存在也可以在外面活动。这个拟似体就是试验品。你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
确实,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满是机械感。
“恭喜你。终于从【蕾吉希】的咒缚中解脱出来。那么,接下去你要怎么办呢?在你的双亲来之前还有点时间。”
我考虑了一下说。
“我想见菜裕。”
“诶,可是……”
“我知道。她死了吧。即使这样,我也想见她。”
“我知道了。”
我被“尧”带着,走向菜裕的房间。
和我的房间不同,没有巨大的容器。取而代之,在正中间摆了一张床。白色的被子覆盖其上,下面有个人。脸被白色的布蒙上了。
我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总觉得床离得异常遥远。
“尧”慢慢的——慢慢的,把白布拿了下来。
少女青白色的脸出现了。
黑发。
形状姣好的眉毛,挺立的鼻子,柔软的嘴唇——。
毫无疑问,那是菜裕。变得相当成熟,但是没错。一点没错。
我瘫倒在地。
我的手撑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
我没有流出眼泪。要是流出眼泪的话,说不定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的世界陷入黑暗,一切的声音,温度,触感,气味似乎全都消失了。
结束了,我想。
一切都,结束了。
“能不要随便把人家杀掉吗?”
菜裕的——塞尔玛的声音传来。我是太过悲伤而产生了幻听吗。
上方的“尧”动了。
之后,枪身响起,眼前的床被打的稀巴烂。菜裕的遗体被吹飞,摔倒了墙壁上。
我站了起来,回过头去。
被哥特萝莉风连衣裙包覆全身的金发少女——塞尔玛,正架着加特林凝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