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突然回来的桥田再次开始了作业,到现在为止已经快超过15小时了。虽然也小睡休息过,不过实际上其实是在一直连续工作。
看了看时间,快要到8月13日的下午2点了。
「可以帮我拿着这个吗~?」
「……这样吗?」
我们在开发室组装时间跳跃机的时候,谈话室里真由理和冈部面对面弄着COS。
结果,真由理昨晚住了下来,就跟她自己说的一样,一整晚都在做Cosplay用的服装。虽然不知道到底做了多少件,不过看她制作的样子,好像已经接近尾声了。
——顺便一提,深夜的时候,我和真由理就搞起了竞争,比比看是Cosplay服装先完成,还是时间跳跃机先完成。现在看来,好像双方的进度不相上下。
「对对,就这样保持展开的样子」
冈部拿着服装,真由理缝着衣服胸口上的缎带。
我停下手中的作业,回头看着制作COS的两人。
昨天,从突然打开淋浴室的门那时开始,冈部的样子就一直很奇怪。虽然好多次都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
「那个缎带,很漂亮呢」
我对真由理正在缝着的黄色的缎带评价道。听到这句话,真由理露出了非常高兴的表情。
「是吧~?啊,克里丝酱,要不要穿穿看呢?这次的CM,COS还有很多哦?」
「Cosplay、吗……」
我慢慢的小声说着。
日本的Cosplay文化,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响彻世界了。与Comic mega Market——就是CM一样,在知道我是日本人的熟人中,经常会来不断问我关于这个的一系列的问题。
有时候看着2ch的帖子里面贴出的CM中穿着可爱的Cosplay的服装的人们时,就会产生稍微有些羡慕他们的念头。
……嘛,虽然我说了这么多,其实说穿了,就是单纯的羡慕那些穿着和可爱的服装,并且看起来超级合适的人们。
听到了我的小声嘟囔,在一旁的桥田插话过来。
「难道说很有兴趣?」
「才、才没兴趣呢?!」
不,严格地来说,我挺感兴趣的。
虽然有兴趣,但单纯的因为不认为自己会适合这种可爱的服装,所以决定把这种想要试试的想法封印了。所以故意装作说没兴趣,也可以说是贯彻了我的决定吧。
还是说,冈部更喜欢穿着这种服装的女生呢?要是的话,稍微穿穿也不是不行……。
「在那么多人面前穿着这种服装……」
稍稍怀着这种想法看了看冈部,果然他的样子依旧还是那么奇怪。
好像看着什么虚幻的地方似的样子,好像背负着我无法估量的痛苦的样子,到现在,他一直是这种表情。
「……」
我到刚才为止一直淡淡的抱有这种期待:时间跳跃机完成了的话,这份喜悦或许会把冈部那种表情驱散。看来我好像想错了。
该怎么办才好啊?
说实在的,对于嘴里没有中二病言行的冈部,我有些失去冷静了。虽然我的担心有可能是多余的,因为我知道,他的中二病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人,还有就是为了压抑自己兴奋的感情的东西。
——可就算是这样,该着急的时候还是会着急。
冈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虽然在心里悄悄的问着,但我和冈部都不是会心灵感应的超能力者。如果不说出来,心中的想法是无法传达给对方的。我知道这个……虽然我知道……。
陷入这种踌躇不前的念想里的时候,听到了真由理非常高兴的宣言。
「做好了~!」
看来,这次竞争貌似是真由理赢了。她自豪的用双手向我展示着她刚刚完成的服装。
「锵~!这次竞赛,我是赢家哦~」
「啊啊,被打败了」
语气里夹杂着笑意,我甘心受降。
但差不多同时,旁边的桥田无声的竖起了大拇指。看来好像这边也完成了。
「不过,我们这边也完成了。至此结束」
我百感交集的说着。
「这就是……、时间跳跃机」
☆
「这看起来就像是邪恶组织的洗脑装置一样啊」
桥田看着自己刚刚组装起来的机器吐槽着。
时间跳跃机。
改造电话微波炉(暂定)开发出来的,估计这是在现在来说最接近名为时间机器的装置。
「嗯~。感觉就像是附带有帽子的电话微波炉酱呢……」
真由理手中拿着时间跳跃机所属的,读取海马体CA3领域的神经脉冲信号的机器,说着。顺带一提,真由理刚刚说是帽子,其实从形状上来讲,它更像是一个耳机。
「看起来虽然比较简陋,但理论上,这东西可以把记忆送回过去哦。……特别是可以使用LHC的现在」
昨夜,听了桥田说的内容后,对原来的时间跳跃机进行了追加修正。其结果就是可以利用LHC的新机能。
「跟LHC有关系吗?」
冈部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看着我问道。
「嗯。简单地说就是压缩的问题」
对,就是压缩问题。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用这个机器读取大脑中记忆区域的信号,再将其数据化。容量大概是3.24T」
3.24T字节。大概是3万亿字节。以前也说过,这是录制电影或动画用的蓝光光盘,超过40张以上的容量。
为了使我所说的内容更加简单易懂,我一边修改三天前白板上所写的内容,一边画入新图进行说明。
「电话微波炉能发送的数据量是36字节+α。自然是无法发送容量为TB级别的数据,所以先把它发送给LHC,用黑洞的力量进行压缩。……之后在送回这里,用跟发送D-mail相同的方法送到过去」
一直在我心中,困扰我很久的“某项工程”。就是怎么做才能把记忆数据压缩至电话微波炉(暂定)可以发送的36字节大小。
普通的话,绝对可以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但这个超绝的技术作业,因为LHC产生的迷你黑洞而得到了解决。
大概在别人看来,这简直荒唐到无法想象……,或者即使想到了这点,那也是无法付诸实践的不可能的技术。要是没有桥田所说的“可以随意使用LHC”这个作业环境的话,把3.24TB压缩到36字节,估计是连想都想不到的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吧。
利用迷你黑洞的超重力来进行无形压缩,由此3万亿字节得以压缩为36字节。
当然,送到过去的时候,也会用到电话微波炉(暂定)所产生的黑洞。这东西居然会一次用到两个黑洞,这是何等的奢华啊,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奢华的机器了。
「就像是把不好塞进壁橱的被褥,放入压缩袋那样?」
「严密的来说不是那样,嘛,印象上来说跟那差不多吧……」
正在听我解说的桥田,把内容转换成了更加容易理解的印象中的形状。而我大体上同意桥田的形容,接着进行说明。
「记忆数据与D-mail一样,发送到过去的手机上。接着利用手机的扩散电波,把现在的记忆复制进过去的自己的大脑里。至此,拥有未来的记忆的自己就诞生了」
就是说,如果电话微波炉(暂定)是向过去的自己发送邮件的装置的话,那时间跳跃机就是给过去的自己打电话的装置。
但虽说是电话,可传送过去的内容并不是声音情报,而是原原本本的记忆。
记忆会先被时间跳跃机以神经脉冲情报的方式读取,接着再转换成电子信号。顺带一提,在转换的时候,这些数据会经过两个装置。
第一个是将转换成电子信号的记忆数据,定时变回原来神经脉冲情报的装置。基于这个,接收记忆的一方,就算没有时间跳跃机什么的转换装置,也可以读取记忆数据。
而第二个装置,也就是以前说过的包含“回想起记忆”的命令。
具体的来说就是利用从额叶给颞叶发信号的名为“由上至下记忆检索信号”的东西。这个是在想起记忆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信号。
在给记忆数据接收方发信的时候,因为加上了会放射出刺激额叶的神经信号,这样一来就可以把“由上至下检索信号”有意的引发出来。
如此,“发信方送出的全部记忆”,接收方会被强制性的“回想起来”。
而这些工程所花的时间——最花时间的就是向SERN发送数据的45秒。除此之外的记忆读取,接收SERN那里返回的数据,用电话微波炉(暂定)想过去发送数据,这种种阶段连一瞬间程度的时间都用不了。
虽然时间跳跃机可以说已经接近完善了,但同时,这始终是个试作品,因为是试作品,所以问题点也有不少。
首先第一个,果然还是回溯时间的长短问题。
「发送的数据,一次最多只能回溯48小时。超过这个时间的话,有可能会因为大脑状态过分不一致,而致使复制失败」
人类身体的状态,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就算是已经处在不再进行细胞分裂的状态的中枢神经,也不例外。脑分泌物质的平衡是以毫秒为单位,激烈的变化着的,除此之外,吃的食物,摄取的药品,还有身处的环境等等,都会引起身体变化。
以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能够应对的人体变化的时间,只有48小时,这已经是极限了。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就像人们常说的,超出保修范围了。
——如果不断重复试验,一直进行调整的话,说不定可以回溯更长的时间。可现阶段,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预测出,更长的回溯时间的范围。
还有,比起这些,最大的问题就在我们眼前摆着。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就算是我,说到这个问题也会变的含含糊糊。真由理感觉到了这个气氛,不安的问我。
「……什么?」
「与电话微波炉和D-mail不同,如果没有人当被验者……。实验就无法进行。」
除了要读取个人的记忆之外,还要传送给同一个人——而且还必须是48小时内——否则无法复制成功。
……这……除了是一个没办法的问题的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
「撇开所发送的记忆……。如果不进行人体实验,根本无法确定成功还是失败」
就是说为了检验这个时间跳跃机,进行物体实验或是动物实验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要检验,就必须进行人体实验。
☆
「就是说……。我们之中必须有人来尝试一下吗?我弃权」
桥田又简单易懂的进行了说明。
估计,这也是为的真由理吧。同时他自己对这个人体实验,以很消极的姿态表示反对。虽然要是有人很积极的想要参加的话,我也不会去阻止那人就是了,但我自己不会参加。就是这么回事。还真是他的风格。
「冈部,说说你的意见吧」
我向今天状态一直很奇怪的冈部提问。在他旁边的真由理,瞬间转过头去,非常担心的看向他。
「不是凤凰院,而是冈部」
像是要叮嘱他一下似的,我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在如今的状况来看,恐怕是没必要说的吧。如果是平常的冈部,在这里做出中二病般的言行的可能性很高,但我现在看到的冈部,并不是这个状态。
对他说叮嘱般的话语,是因为我打心底里信赖着他。
不是凤凰院凶真,而是冈部伦太郎的判断的话,不管那是什么样的判断,我都会服从。那句话里包含着这些意思。
在此基础上,我打算,如果听到他说想要进行时间跳跃机的实验的话,那么我自己就做被验者。并不是想要自我牺牲什么的,而是我作为研究者的信念。
我开发的这个装置,虽然还不能说是完整,但也做的无限接近于完整了。
只要正确操作,不管是谁使用,它都可以完美的工作才对。所以反过来说,我想正因为是开发者,才更应该第一个使用,表示出它的安全性。既然是谁使用都可以完美运作,那么我使用的话就更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另一边,听到我提问的冈部,他的表情还是跟昨天一样,非常沉闷。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拼命忍耐着。这一瞬间,对于刚才向他的提问,我感到非常后悔。
我并不是想要看到他这种表情,才做出这个机器的。
好奇心,探求心,还有“想要知道”的这种心情。动机什么的很多,“想要看到冈部高兴的神情”自然也包括在里面。
但是,从昨晚开始,不知为何只能看到他饱含痛苦的表情。
「桶子」
冈部低下头,接着问向桥田。
「怎么了?」
「与SERN连有回路的原因,现在还没弄清楚吧?」
听到他说的话,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冈部会不会是在警戒着SERN的动向呢?可是他的样子……,总觉得在昨天桥田告诉我们LAB和SERN有直线回路连着之前,那时就很奇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考着同一件事,桥田一边回答着,一边加进去了些补充。
「啊啊……,嗯。但是并没有入侵被发现了的迹象」
「关于这个我也这么认为。如果真的察觉到了的话,一定会采取某些行动才对……」
我在桥田的补充里,加上了自己的见解。
至少在现在,SERN知道我们的存在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当然了,阴谋论般的对我们全员进行全天候无差别人员跟踪,原本就一直睁大眼睛监视着LAB的话,那另当别论,但如果真这么做的话,SERN有再多的预算也不够。
——要监视这个世界的人类,并且不被发现的话,用于监视的大量资金是非常必要的。
以现在的状况来讲,我们除了入侵了SERN网站以外,应该没做过任何会引起他们注意的事。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冈部和John titer在2ch上说过话,可如果这种程度真的可以让阴谋组织出动的话,那有关阴谋论的一切话题,根本就进行不起来了吧。
并且从常识来判断,现在,没有任何要素显示我们受到了来自SERN的干涉。
「是不是真的可以超越时间,确实很想尝试一下……」
冈部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自己要去尝试似的。对于这个,真由理担心的说着。
「啊~,……那。让真由氏买来的香蕉进行时间跳跃不行吗?」
「真由理,刚才不是说过吗?香蕉没有记忆……」
真由理应该是在担心冈部吧,即便如此我还是对她陈述了一遍事实。
这是冈部……,也是我们,不得不谨慎做出决定的事情。对时间跳跃机的好奇心与愿望,虽然我想过即便是使用我的身体也行,但不知道会不会进行人体实验。
自己本就打算,只要冈部发出任何执行信号,即使是马上也好,都会立刻进行实验。
——虽然并不是举小时候接种天花病毒的琴纳的例子,但研究者把自己的身体或体内作为人体实验的被验体是常有的事。虽然我反对用自身之外的被验体做人体实验,可如果让我来的话,我有做被验体的觉悟。
【琴纳(1749-1823),英国医师,经过观察,证实患过牛痘的人不再患天花,并发明了接种牛痘法,成为预防接种的创始人。】
然而,冈部给出的结论却不是这个。
「……但是,不进行实验」
听到冈部的回答,真心感到挺意外的。实话实说。我认为冈部是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
——「进行人体实验的话,第一号试验品当然该是本人!」我还一直认为他会爆出这种发言的说……
估计桥田也是这么想的吧,他的反应跟我差不到哪去。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把这件事向外界公布。将时间跳跃机托付给合适的部门吧」
……冈部,非常平静。
如果说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一丝困惑,那肯定是瞎话。但是,这个LAB的责任者是他,开发出作为时间跳跃机基础机器——电话微波炉(暂定)的也是他——即使具体的方案与实行是我和桥田。
基于这些,判断的优先权,比起其他人,更应该属于冈部。
「嗯,同意」
「……如果冈部认为这样可以的话」
桥田说完后,我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要是问有没有什么不满的话,……肯定还是有的。可时间跳跃机这种存在,确实不是只靠我们的自己就驾驭得了的。冈部的这个判断,绝对不能说是错误的吧。
再说,他说过将时间跳跃机向外界公布这件事,毫无疑问,这对SERN来说肯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因为一直以来秘密开发的东西,其技术成果他们肯定想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以这样的形态问世。
还有,估计时间跳跃机的开发,在今后的历史上,这个领域,肯定会受到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评价。即使如此,我的目的也已经很完美的达到了。
还有……就是。
对于决定不进行时间跳跃机的实验这点,虽然多少有点不满,可在此之上,却也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心情。
挑战未知的存在的时候,除了不时高涨的好奇心与挑战心之外,同时也抱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时间跳跃带来的影响,还有时间的改变。还有很多现在预测不到的可能性……。
就算是我,面对这些也是深深的感受到了可怕。再者说,不管再怎么有好奇心,原则上,我还是站在反对改变时间的立场上的。
所以,对于冈部所下的这个决断,我安心的接受了。
「真由氏,超级赞成」
真由理用非常灿烂的笑容,抓着冈部的手说着。看到在这个,冈部终于稍微露出了些笑意。
看着他的微笑,我手放在胸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啊,但是啊小冈伦,好不容易才做出来了,开个庆祝会吧?」
「庆祝会?」
对于真由理的提议,冈部用疑问句的形式回答着她。「我还没想过」——他露出了只能说这句话的表情。
「啊。这个最棒了。结果一直都在熬夜工作,欢快的来个庆祝会感觉很不错哦」
桥田非常赞成的响应着,冈部慢慢的也变成了正在思考的表情。总觉得终于慢慢的回到了原来我印象中的欢快的气氛了。
「我也赞成。……只是开个宴会,应该可以吧?」
冈部认真的看着每个Labmen的面孔。在沉默片刻之后,开口了。
「是啊……,就这么办吧」
☆
由于真由理的提案——决定开一个时间跳跃机完成庆祝会——啊啊取回状态的冈部把它称为开发评议会。这时的我们已经进入了商量要叫上谁,什么时候开始的话题。
Labmen当然要全都叫来,真由理还建议把楼下布朗管工房的店长也叫过来……如果是把他的女儿叫来还好,店长先生实在是不想叫来啊——虽然谁都没有这么说出来。感觉这种讨论着快乐的事情的气氛超级舒心。
当然了,其原因就是冈部的状态。
因为真由理跟桥田也感觉到了,冈部今天的状态更平常很不一样,无论谁都希望他变回“平时的冈部”,而一直担心着他。
虽然不明白冈部为什么会变成那种闷闷不乐状态,但大家确实都在担心着他。同时我为自己无法看出他的内心而感到焦躁。
……不对,不是感到焦躁,这种感情更近似于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
当然,比起我来,连跟他走的更近的真由理和桥田,都没办法问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那自己就更不可能做些什么了,可即使如此,果然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真的太难受了。
「那,我这就去叫琉华君跟菲利丝喽♪」
一边说着,真由理走出了LAB。
「那么这边的准备要怎么办呢?」
「要去买东西是不是有点早了呢……」
听到像是自言自语的我的问题后,冈部看着挂钟回答着我。
「嘛,轻松愉快的做菜不是很好吗。反正夜里才开始庆祝」
「……说的也是」
听到桥田的回答,冈部点点头,轻轻的微笑着。那表情仿佛是在自嘲的说「我在焦急些什么啊」。
虽说他总算是回复了原来状态,可总感觉他依旧没有变回原来的冈部。
没有元气,要说为什么的话,就像他平时经常做那样,跟我经常看到的总是情绪高涨的他比起来,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平静了。
「总觉得,你今天很老实啊。绝代的疯狂科学家,凤凰院凶真,你不觉得这样有损威名吗?」
因为很担心他,所以故意用挑衅的语气试探着。而回答我的是冈部带着很深的笑意的语句。
「……居然会被助手担心,看来我还真是不中用啊」
一边说着,冈部坐在了沙发上。
嗯还算不错,斗嘴这种程度的精力还是很充足的嘛。至少可以看到他已经从我最担心的低谷状态慢慢恢复过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像正说着些俏皮话似的耸耸肩。
「嘛,最近总是在熬夜,在出去买东西之前,稍微休息一下吧」
「啊啊,……就这么办吧」
他这么说着,伸了个懒腰。除了精神上,肉体上的疲劳感也很重。就算再怎么年轻,在这种三伏天熬夜工作,肯定会疲劳的。
……正在这时。
冈部的白大褂中的手机开始震动了。
「……真由理吗?」
好像是来电话了。冈部按下通话按钮,把手机放在耳边。
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我心中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诶?」
觉得好像发出了算不上是声音的疑问语。……不对,实际上连呼吸都算不上吧?好像倒在地板上似的,即使如此身体还是一直这样站着似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支配着我,总觉得自己存在的本身被“触碰”到了一样。
眼前,突然陷入了黑白电影中,那画面里总会闪现出,高亮部分映出了冈部的身影的错觉。
……这是在警告着什么。
别闭上眼睛。别堵上耳朵。赶快发出声音。
别停下来。赶快跑……!挣扎,抵抗吧!
超越吧!超越自己的警戒……!超越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
在摇晃的意识中,有一个“意志”贯穿了我。
就算没有记忆,就算无法认知,就算思念消失也会留下来的东西。
就是这种“意志”。
就是拯救……。
☆
下一瞬间,我猛的醒过来了。
啊咧……,刚才的是?
总觉得有种像是白日梦般的触感。但是,这种含糊不清的触感,就像一触碰就会融化的细雪一样,在我心里流淌着。
只有好像余音或是残香似的印象留了下来,而对于是怎么忘记“那些细节”的,我甚至连一丝违和感都没有感觉到。因为比起这个,眼前的冈部的样子实在太令人担心了。
「咕!呼呼、哈!呼呼……!!」
接通手机的来电,在将其切断后,紧接着冈部的气息突然就变得非常紊乱了。低着头,手扶着脸,不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那反应,简直就像睡觉时,梦到了噩梦一样。由于察觉到异样,连一直看着电脑屏幕的桥田也转过身来。
「怎么了?」
我向他搭话问着,这时他的气息才稍微平静了些。接着他抬起头。
「……?!」
我无言地睁大了眼睛。
之前无力憔悴的冈部,根本无法与现在的他相比,现在的他……更是饱含心痛苦恼。
正如几十年来不断经受艰难困苦的老苦行僧的神色一样,冈部现在就是这种表情。
明显很不正常。
在这一瞬间,冈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好像坠入了深深的疑问之海的我的视界的余光里,映进了自己稍早之前,在上面写字记录的白板。
……时间跳跃机。
绝对不会是别的,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明明白白的就放在了我眼前。
「……不会…吧」
不知不觉中,我的嘴里已经变的非常干燥了。
变得非常干渴的喉咙,没办法好好的组织出语言,仅仅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拜托」
身上带着苦行僧般气息的冈部,双手合在一起说着。
看来桥田还什么都没察觉到。不对,或许和我一样,虽然察觉到了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不管是我还是他,从旁边看,大概只能看出是在发愣吧。
「听一下……,我的请求吧」
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样子,冈部用深沉……非常非常深沉,饱含痛苦的声音恳求着。
听到他这种声音的请求,我和桥田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稍微活动一下身体的都办不到。无法开玩笑或是揶揄,真的很苦恼。这份严重性压在了我们身上,甚至连发声都办不到了。
不,我自己并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很严重的二律背反——我心中有两个想法。
【二律背反(antinomies):是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提出的哲学基本概念。指双方各自依据普遍承认的原则建立起来的、公认为正确的两个命题之间的矛盾冲突。康德认为,由于人类理性认识的辩证性力图超越自己的经验界限去认识物体,误把宇宙理念当作认识对象,用说明现象的东西去说明它,这就必然产生二律背反。详情请自行百度】
一个是对时间跳跃机完美成功的喜悦。
作为自己专业的脑科学的成果,与电话微波炉(暂定)。由于这两种组合而诞生的时间跳跃机,确实按照我所推测的那样,发挥出了与理论相同的效果。
自己研究的课题或者提出的方案,取得了成功而不高兴的研究者,根本不存在。
但同时,这份喜悦,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眼前的冈部正在承受着痛苦。这虽然是我猜的,估计他让痛苦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时间跳跃机。这一点肯定没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已经不必再怀疑了。冈部已经使用了很多次时间跳跃机了吧。所以才会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沉痛苦的年轮。……被我所制作的,时间跳跃机。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总算说出了句想要确认一下的话。
「冈部……,你用过了是吧」
听到这个,桥田搭话了。
「……使用了,是指?」
完全是观察能力差的台词。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会真的没有看穿现在的状况。……亦或者他说出这样的台词,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促使冈部继续往下说。
「时间跳跃机……。我已经无数次追溯时间了。……拜托了,听听我说的话吧!」
接着冈部说出的是,以主观时间来判断,几年,不,或许已经是几十年了的,他漫长的时间旅行的故事……。
☆
而作为前提,我们首先必须要理解的是,他不仅无数次的追溯了时间,还好几次移动了世界线这件事。
就和六合彩的那时一样,冈部说他在为数不多的操作D-mail的实验中,看到了很多次世界的改变。
「……可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六合彩事件,什么印象都没有」
听到我的叙述,冈部露出了足以让人发抖般的冰冷眼神,回答着我。
「因为这份记忆本体已经被改变了。虽然只有我才能充分理解——世界线移动次数已经发生了6次了。不,或许这之上。」
这里所说的世界线的移动指的是,只有冈部的Reading Steiner才能认知的,规模巨大的世界变化。
——有些细小的,连他自身也无法察觉的变化,或许发生的要多得多。还有,2000年的时候他似乎也有过类似发动了Reading Steiner的经历,虽然这是猜想,可能那时候世界线的移动也发生了。
用他的话来说,从其结果看,也有漆原的性别改变了,萌文化从秋叶原的街道上消失了什么的事件发生的世界线。
「严密的来说,并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在那条世界线,这是理所应当的……」
接着,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在他生活的世界线中,别称是“打工战士”——阿万音铃羽的存在。她在我们心里也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我们为她举行了宴会的那天——8月9日。
与我和桥田的记忆不同,好像也有她最后参加了LAB的宴会的世界线。在那条世界线上,冈部没有理会我的禁令,决定对阿万音小姐进行跟踪。而后将正要离开秋叶原街道的她,强行拉回了LAB。
结果,阿万音小姐和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了,决定在秋叶原再停留一小段时间。她与我们的历史,在那条世界线上,即使8月10日以后,也继续着。
——顺带一提,在那条世界线上,我和她也是非常激烈的对立着。但并不像原来一样,激烈到伴有杀意,在冈部看来,那勉强应该算是常识范围内的对立了……。
「铃羽对我说过。『我就再稍微努努力,试着继续寻找父亲吧』。就结果而言,那家伙的父亲是谁,那之后没多久就弄清楚了——」
冈部用非常怀念的语气说着。
我了解到,那条世界线对冈部来说,已经变成了非常遥远的过去了吧。他带着哪里令他有些喜悦又很悲伤的样子,讲述着自己的回想。
而下一瞬间。
冈部的表情再次被痛苦歪曲了。
拼命忍住眼泪,甚至连他用力咬着牙的声音都听到了。
「而且……,在那条世界线上…………真由理、死了」
很少见到冈部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继续说着。仅仅只是听到了这句话,就感觉好背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太让人觉得难受了。
「真由氏她……」
「……骗人、的吧?」
下意识的从嘴里出溜出了这句话。
可同时我也察觉到了。冈部不会说这种谎话。就算是开玩笑,他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
冈部无言的看着我。他这样让我觉得有些坐不住,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继续说吧」
……真由理会死。
就连仅仅是听到这些的我,都不愿承认那个未来。
而这些却在冈部的眼前直接发生了。
就在我们所认知的今天。也就是8月13日。
在庆祝时间跳跃机完成的宴会上,真由理在她的座位上被杀了。
杀手是为SERN行动的下层组织“Rounder”的成员们。
——对,在我们没有认知的情况下,LAB就已经被SERN盯上了。而且,契机并不是我们怀疑的对SERN的黑客行为,而是通过与这完全不同的方式……。
「那之后,我就通过时间跳跃机跳回了过去。为了改变真由理会死的未来……。可是、可是……」
跳回过去的冈部,终止了时间跳跃机的完成庆祝会。虽然之后带着真由理逃往安全的地方……,中途她却被汽车撞到,死去了。
理所当然,冈部为了救助真由理,又一次追溯了时间。……可是这次她却坠下了地铁站,被电车碾压了过去。
于是再次冈部回到LAB继续重复着时间跳跃。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为了救真由理。
仅仅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进行了可以说是无数次的时间跳跃。
可即使这样,也没能改变真由理死的命运。
简直就像是世界自身,在期望着真由理的死亡……。
即便是掏空了灵魂,失去了感情,冰封了心灵,冈部也依然继续着时间跳跃。说实话,恐怕连作为设计者的我,都无法想象出冈部跳跃的次数吧。
从他说的话中得知,取回了可以流眼泪程度的感情——当然是指当事人意识到的时候——,好像就是在最近。
听了冈部的话,我想起了从前辈那里听来的佛教的无间地狱。
尽管也是在维克多•孔多利亚大学脑科学研究所工作,但却比较奇怪的前辈教给我的,他对我说「明明是日本人却不知道这个吗?」,接着就告诉我了。那位前辈说,佛教中地狱的种类有很多,其中最为悲惨的就是无间地狱。
即使是在为数众多的地狱中,也是处于最下层的位置。在那个地方,要经受约三亿二千万年的,其他的地狱的惩罚都可以用天国来形容的痛苦。
这期间的漫长,书籍上用这个比喻表现了出来「比将边长约为7千米的石头做成的立方体,每一百年轻轻触摸一次,直到把这巨石摩擦殆尽所花的时间还要长」。从认知上讲,这已经是接近永恒的时间了吧。
在我看来,冈部根本就是经历了一次无间地狱后回来的。
为了从真正的意义上拯救真由理。
☆
冈部像是要把血吐出来,甚至是连内脏都会吐出来似的,用充满黑暗的悲叹语气诉说着。不管救她多少次,真由理还是会死。不断重复着这血淋淋的现实。
听了他说的这些,我和桥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这时,冈部突然又开口了。
「还有……,红莉栖」
突然。
因为叫了我的名字,让我着实的吓了一跳。身体都哆嗦了下。
刚刚、怎么回事?
诶?刚刚、怎么回事?
我说不出话来,嘴巴一张一合的。虽然持续了也就是数秒的时间。
不过,显然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家伙,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激烈到心跳的声音都传到了耳朵里,担心是不是会被周围的人听到的程度。可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让心脏的悸动停下来。
是无法停下来呢,还是在奇怪为什么跳的这厉害呢……,那个呢?
不管正在惊慌失措的我,冈部把视线转向这边——就是说转向了我——视线定在了我身上,开口说道。
「由于你的帮助,我才能在那个无限重复的连锁中脱出身来」
脸红了。
虽然不明显。
『由于你的帮助』
被叫了名字还不算,后面还对我说着这样的话,脑袋要融化了。
说真话,现在我真想冲过去抱住他。
但我却拼命的压制着这份冲动,抱着双臂——因为要是放任双手自由的话,我肯定就会飞身过去抱住他——,我错开视线说着。
「对、对哦!真不愧是我啊,在别的世界线也超活跃呢」
完全是笨蛋才会说的台词。
不,不是笨蛋才会说,简直就是个笨蛋。
虽说是被冈部的话弄的晕头转向,可心里却在骂着自己“你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
「……啊啊,真的帮大忙了。所以向你道声谢。谢谢你。」
但是,冈部却没有嘲笑那样的我。不,虽然是笑了,但那只是单纯的微笑……,并不是在奚落我之类的笑容。反过来,因为看到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感觉到了他经历过的惨剧的沉重,总觉得,心里很痛。
「桶子,你也是。真的太感谢你了」
「唔,嗯。……总觉得这感觉很奇怪,太肉麻了」
桥田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搔搔脸颊,接受了冈部感谢。话虽如此,说能从连锁中脱出身来是多亏了我,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这个问题问向了冈部,冈部轻轻的闭上眼睛,接着说出了答案。
「是啊。从现在开始,为了能让你们更有力的帮助我,必须将所有情报整理一下。……认真听着吧」
☆
对冈部来说,从那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那是无数次重复时间跳跃的尽头,回到8月13日的16点56分的时候。
基于时间跳跃的记忆传送,会给接收到这份记忆的人造成严重的心理动摇。冈部接到电话,突然变得气息混乱就是因为这个。
而且那时候,进行时间跳跃的冈部,不断重复着会令呼吸慌乱的痛苦。
「咕!呼呼、哈!呼呼……!!」
超越了时间,冈部回到了夕阳照射的LAB中。
在那里的我和桥田,看到了正大口喘息的冈部。
「怎么了?难道是做白日梦了?」
「……又是、这个吗」
我好像就是用这个开玩笑般的语气说的。而且这也是重复了无数遍的台词。在别的时间轴,听到了这重复了无数次的台词,冈部感到烦闷焦躁了。
「……我、受够了!」
为了拯救真由理,不断重复着时间跳跃。
可即使如此,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还是无法回避她的死。
激起的愤怒和焦躁感,与悲鸣般的声音混在一起,冈部想要破坏时间跳跃机。而阻止举起手浑身颤抖着,想要将装置破坏掉的他的,果然,好像还是我。
「冈部?!……怎么说也不至于要毁掉吧。不是决定不进行时间跳跃了吗?」
这时的冈部,作为当事人来说,是最痛苦最难过的。
精神早已到了最恶劣的状态,负面感情无法制止的不断喷涌出来,绝望感已经将他全身紧紧包围了。
——顺带一提,貌似桥田为我时机不对的玩笑善后了,虽然已经完全混乱的冈部好像并不记得了,但从他的行动上来推断,应该就是这样吧。
「怎么了?这么突然。不是要去买东西吗?宴会用的……」
虽然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听到正面的回答,但我依旧很有耐性的继续对他说话。可是,冈部却没能听得进去。
「宴会……」
如果召开宴会的话,真由理就会死!
即使如此,还要召开宴会吗?!
冈部非常非常想这么说吧。
但是,所有的话冈部都无法说出口,只是非常难过的逃出了LAB。
他就那样在街上游荡着,什么都做不到,哪里都去不了,最后坐在UPX的天桥上,悲观失望的低着头。
就这样,离真由理绝对会迎来死亡的下午19点半左右,还差一个小时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对,向他搭话的就是我。
「红莉栖……」
「第一次听到你正经的叫我名字呢」
在冈部的记忆中,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叫了我名字。听到他叫我名字的时候虽然表现的很平静,可估计那时候的我的心情,已经高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吧。
因为那是我自己,所以我非常清楚。
把平静的态度,说成单纯的只是为了隐藏起因兴奋而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这件事,所设置的扑克脸也不为过。
至少我是表面上装作平静,问着冈部。
「……出什么事了?不对……,到底会发生什么?你……是时间跳跃过来的吧?」
那时的冈部虽然还是没有好好的回答我,但却对我说的话露出了非常惊愕的表情。而且与此同时他深深的放松下来了。
长此以来,冈部无数次的不断的,重复着真由理的死的连锁。
但是,却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谈起这些事。就算说了也根本不可能被理解。对,他一直想着这些。
不过现在,冈部终于在这种思绪中解放出来了。
从孤独中解放出来了。
终于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就是我——名为牧濑红莉栖的人。
冈部,以他的主观时间来算,恐怕是隔了数年,才终于流下了眼泪。在此之前,他的灵魂已经冰封到根本无法流出眼泪的程度了。
所以,冈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和我说着话。
他说一切全都是自己的错。
他说要是没有对桥田说入侵SERN之类的话就好了。
他说制作时间机器什么的,要是没说过就好了。
他说杀死真由理的就是自己……。
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发誓要守护真由理的自己……。
☆
「竟然这么乱来,傻瓜……」
听完了冈部全部的心中所藏已久的话语,我先说出的就是这句话。
「时间跳跃机是无法保证绝对安全的。而且根据各种情况,连你自身的存在都会消失的这种可能性……」
虽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自己的记忆中没有的,自己说过的话,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确实像我会说的台词。
以前有位哲学家说过『人类在根源上,是时间性的存在』。
马丁•海德格尔,是在很多领域都有很深映像的德国近代哲学家。他不仅提出了“人类是在流动的时间中存在的事物”,同时也说过“人类是在绝对会来临的死亡之前,这段被限定的时间领域中生存着的事物”。
再多说一些,他就是说过,『“存在着”这种东西就是从作为出发点的诞生,到作为终焉的死为止的时间,人类无非就是在这期间(时间)存在着』的人。
把这个联系到时间机器上的话,就是说移动时间进行某些改变,同时这也是足以威胁到自身存在的行为。就和John titer在2ch发言时所说到的『祖父悖论』一样。
还有,实际上我对冈部说过海德格尔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一次,有很多回。我很清楚当时我用了多么严肃的语气告诫他不要轻易的改变时间。
冈部在黄昏的光线中,低低的问着我。说着「我到底该怎么做?」
估计,被冈部依赖的我,肯定会绞尽脑挤出所有知识吧。
为了帮到真由理。
想要帮助她,同时也是为了帮助冈部。
听完了冈部说的这些,为了让他恢复精神,我模仿着他的中二病模式,轻快的问着他。
「喂,狂气的疯狂科学家。你不是想要改变世界构造什么的吗?」
摆了个Pose,特意让衣服的下摆飘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是自然!呼哈哈哈哈哈哈!……对吧?」
我知道。
一定说了吧。一定这样做了吧。
为了喜欢的人的话,这种程度肯定会这么做。为了冈部的话,肯定会这么做。
……但是,绝对会觉得超级不好意思吧。
冈部也补充说过「总觉得那时的你脸颊很红」。虽然表面上看似比较平静,实际上,其实内心里一定非常郁闷吧。要不是为了冈部,我敢断言,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这是为了真由理”这么想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是是奋不顾身了,这点肯定没错。
而且那个时候的我,肯定毫无疑问的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冈部就绝对会超过极限。自己的原则也好自尊心也好,如果是为了好朋友真由理和喜欢的人冈部的话,这之类的东西我全都可以舍弃。
那即是现在的我,也是现在只有冈部知道的别的世界线与其他时间的我,从来没有改变的部分吧。
那时候的我,慢慢的向冈部伸出手去,再次对冈部提出了使用时间跳跃机的建议。
这是在知道了危险性的情况下提出来的。估计冈部也不会去理会这个危险性了,我肯定在想想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也不会阻止他了,就尽可能的支持他吧。
——顺带一提,关于那条时间轴的我,握住了冈部的手这点,不由得稍微有些嫉妒。对明明是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却突然有了「还有这一手啊」这种想法的自己,更是觉得羞愧万分。
☆
「时间大概是从现在算起五小时之前。设定在正好是时间跳跃机完成时候。如果跳到那之前的话,机器就有可能无法完成了」
说服冈部后,回到LAB的我一边调整着机器,一边这样对他说着。
还有,虽然这是根据其他对话推测的,这条时间轴的我应该也想过,那就是自己使用时间跳跃机这件事。而后,估计我并没有在使用者选项里。毫无疑问,理由就是只有冈部才拥有的特殊能力Reading Steiner的存在。
确实,时间跳跃机我也可以用。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技术,能用时间跳跃机改变的事象,仅限于四十八小时内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只要能让技术更进一步的话,很可能就算大脑即使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以上的状态变化,也可以让记忆复写工程毫无问题的进行下去。可现在,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如果那件不得不改变的事情,超出了这个时间范围,那么再想要改变过去,就必须要用到D-mail。但是,要是我使用D-mail的话,发送的瞬间,就会因记忆被改变而无法把握住事态的进程。
改变状况什么的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基于以上几点,实行者只能拜托给冈部才行。
所以,说着跳回五小时之前的我,才会接着这样说吧。
「你跳到过去后,如果看到时间跳跃机完成了,就让大家解散,对我说刚才说过的话。就说你是从未来来的……。估计,我是会相信的。」
明显在说谎。因为那是自己,所以非常明白。
实际上,就算是冈部说出了这句话,我大概也会对此产生疑问而向他问问题。
「你怎么知道?」
「对于我的事情,我是最了解的了。再说了开发出时间跳跃机的可是本小姐Da☆Ze!」
我闭着一只眼,轻轻的笑着用拇指指着自己。
可能这一切都是演技吧。那是我在维克多•孔多利亚大学脑科研究中听来的「研究员也是很需要政治力的。为了可以顺利的和周围的人很好的合作,更彻底的进行研究」。所以同时也学习了如何给自己装上演技的方法。
保持足够自信,不要被对方干扰,对所有突发的事件,要装出一副“这在我意料之中”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下,被指出问题的时候要以毫不惊慌的表情,迷惑对方。
【小编:原来研究所这么恐怖吗(;´Д`)】
当然了,并不是一点自信都没有,所说的不全是撒谎。如果不是这样,这种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冈部——我喜欢的人去做的。
但是,有自信的地方,顶多也就只有关于时间跳跃机的部分而已。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为了让冈部安心,全神贯注的把注意力集中在拯救真由理这件事上的演技吧。
估计我内心中一定有很多复杂的感情吧。
焦急,恐慌,悲叹……。
对于自己那时可能感觉到的感情,基本上可以想象的出来。
但是在此之上,那时候的我一定也爱着冈部。
不想在他心上再添加负担这点上,绝对跟那时候的我是一样的。
「……就是说对自己的机器很有自信吗?」
「差不多吧。刚才,看到冈部的时候就确信了。你是时间跳跃而来的」
因此。我才接着“自己有着确定般自信的那一小部分”,说出了这句话。
「……预防万一,来定个暗号吧」
假如。
假如有完美的自信,有可以让自己绝对相信的“不可动摇的东西”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说这个的。当然,保险是必要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失败的危险性。但是,我说出的下一句话,其保险程度对我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说的一句话。
「现在,我最想要的东西是My fork……」
听到这句话,冈部显得有点疑惑。
「My fork?想要这个吗……」
「对,My spoon我已经有了。……喂,别对这个感兴趣啊!」
冈部在对我说着这个的时时候,脑袋稍微歪了歪。不仅这句话成了暗号,而且不知为何,还把明明是自己说出的话打断了。
那是当然的。
不管是谁,做出这种动作,就是表示对什么抱有疑问。
但是,从知道实情的我来看,同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直说吧,「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了?!」——现在连我自己都在这么想……。
对我来说My fork。
并不是单纯的自己专用的叉子,而是在七年前的生日上,本应从爸爸那里得到的礼物。
那是父亲对我的爱的象征,那是就算自己再怎么想要,也绝对无法到手的东西。说起来,这是我最软弱的部分。而且是在我成为现在的自己之前,残留下来的小孩子一样的心性。
这样说虽然有点那个,这比当面对冈部说我喜欢你更加不必害羞,比连续三天一直在耳边小声说“爱你”更加简单。
『现在,我最想要的东西是My fork』
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如此程度的暴露出自己无防备的一句话。
确实,知道这种错综复杂的事情的人,除了未来的自己之外,是不可能有的。只要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就绝对会相信冈部是从未来跳过来的。
但是这明显太冒险了。毫无疑问,那时候的我,并不相信自己。所以赌上的,才会不是自己现在的“无可动摇的东西”,而是自己小时候,更加根本部分的东西吧。
反过来说,那是我基于“绝对不能失败”这个前提,所想出来的办法。
……最后,那条时间轴的我,用有遗憾的语气说着。
「五小时前的我。一定不知道吧……,你叫我红莉栖的这件事」
我想其实是快要哭出来了吧……。
☆
于是时间跳跃的冈部,遇到了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但在他看却是实预想之外的状况。
也就是,他在对我说「我是从未来跳跃过来的」的时候,我没有相信。
「其实……,我是从五小时后的未来跳过来的!」
听到冈部这么说,我用非常冷淡,爱理不理的态度回答着。
「哈啊?什么啊,这种笨蛋似的台词」
这对冈部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超级大,最大的晴天霹雳。
冈部对我说,那时的我表现的非常冷淡,还用不禁会让人想到“会不会被杀啊”程度的眼神瞪着他。
会有这种程度的反应还真是没有想到——本来,因为那是我,就算察觉到冈部是时间跳跃来的也不奇怪——因此,仔细一想,好像是时间跳跃机刚刚完成的瞬间,就告诉我们不进行实验了。
……啊,原来如此。
到这里我才了解了。由于愤怒,目光中笼上了一层阴云。
那个时间轴上,冈部在我说明时间跳跃机的问题点和危险性之前,就决定停止试验了。硬要说的话,就像是突然被说了「果然无法相信你制作的时间跳跃机」一样。
……那个,当然会不高兴了,好歹选一下措辞嘛。
当然了,这时候的冈部非常焦急,没法注意这个,从这点上来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这种事情,这个时间轴上的我并不知道。
看来,我表面上虽然装的比较平静,可心中一定刮起了愤怒的风暴了吧。变成了这种状态的我,通常状况下,一定会彻底的从精神上把对手逼入绝境。
——就像刚开始,我在大楼的演讲上,把冈部逼入绝境的时候一样。
冈部是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毫无疑问,我想这时候的我肯定已经变成了“破坏者”之类的状态了。
「什!!你,这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什么『大概我会相信』啊?!」
冈部很动摇的追问着我。就算这么说了,我还是冷淡的回答着他。
「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啊?大概会相信什么的,我怎么可能说这种毫无根据的话啊」
别瞎说啊。
使用那种语气,而且对话时眼神异常冷静。
……啊啊,绝对没错。这是打心底里生气时的状态。因为我的这种性格的关系,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反省一下吧。看着别人——不对,看着自己的缺点,改正自己的缺点吧。
「你说了!说“再说了,开发出时间跳跃机的可是本小姐Da☆Ze!”什么的,还是一脸得意的表情!」
「傻不傻啊?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文:はいはいワロスワロス】
……不行了。对不起啊冈部。超级对不起。
不,应该是冈部的说话方式不好。不然的话,我肯定不会是这种反应。但是,果然还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实际上,冈部本人说过「如果五小时前的你没有帮我的话,或许那时我就真的绝望了」
——顺带一提,刚才我说的台词的末尾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像是一边又往嘴里添了口饭,一边说的。这明显是为了惹对手发怒,再进一步追击的手法。我还真是坏心眼啊。
「……真想揍这家伙」
冈部这么想的瞬间,突然记起了某件事。那是五小时前的我说过的“暗号”。估计这一招就足以颠覆现在的状况的王牌吧。
已经毫无办法的他,终于决定说出这句话。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My fork」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摒住了呼吸。那是连冈部都能察觉到的程度:我睁大了双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实际上,想要制止进入无差别攻击对手模式的我,具有如此破坏力的语言,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如此,听完这些后,还真希望你别告诉我。不过为了打破这种状况,这张王牌绝对是不可欠缺的。
「怎么样?」
「……真、真的说了吗?五小时后的我?!」
对于想要确认一下而追问着我的冈部,我很罕见的没能保持住平时的扑克脸,语无伦次的反问着他。没办法嘛。理所当然的反应啦。
可同时,这句反问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还说已经有My spoon了」
「恨、恨你一辈子啊!五小时后的我!!」
牙齿好像会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的状态的我扭过头去,全身哆哆嗦嗦的。脸也非常红。
虽然冈部正觉得不可思议,可说实话,听到这个的我,可是都想要当场表扬当时没有哭出来的自己的心情啊。当时的我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没办法的。
我想这就跟自己心中的秘密被谁偷窥了一样吧。
这在自己的意识上,就像是我对他说了“我喜欢你”一样。而且对方还是如假包换的,自己喜欢的冈部。
对于自己还没有告白对象,自己的喜欢他的心情却被他知道了的这种气氛,简直难用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内心已经是抱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的状态了。
停下来,都说到这里了,这条时间轴上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冈部说的话了。
「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啊……对哦。那台机器,果然……。如理论般完美呢」
听到冈部的问话,我这样回答着。
虽然我想也有可能是因为冈部对我说了那种事情——五小时后的我说了与“我喜欢你”相同的事情——而使我混乱了,可第一句回答居然是这个,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只知道研究专业的笨蛋了。
☆
这之后,冈部对这条时间轴的我,说出了现在为止所经历过的种种——正确的说,是那时候所记得的所有事情。
非常残酷,非常凄惨,无发拯救,无数次的重复着真由理的死亡……。
「某件事物引起的“结果”,就必然会存在引起这个“结果”的“原因”」
我把听来的内容姑且在白板上整理了一下,将这个作为基础告诉冈部。
因果律。
所有的事象,都是以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作为“原因”而产生出的与之对应的“结果”。
这是个我们的文化、历史、科学、事物的思考方式,全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想法。无论什么样的理论,不以因果律的方式去考虑就不会成立。
——严密的来说,在量子论之类的世界中,虽然这个因果律的概念被推翻的的时候有很多,但是我认为那终究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宏观的世界中,是不通用的。
就是说,如果“真由理的死”这个“结果”已经存在了的话,那么在某个地方必定有着成为“真由理的死”的“原因”的事件存在着。
这个时间轴的我再一次,对冈部说出了我的这种想法。
「通常,引起“死”这个结果的原因,都是一些直接的事件。比如可能是生病啊,事故什么的,但并不能断言那就是原因」
说起来“死”这个现象本身,对我来说是非常普通的同时,也是有很多很多谜团的现象。
人体就相当于高度复杂的分子机器,当机器出现某种程度以上的问题的话,机能自然就会停止。这种停止是不可逆的,在机能无法恢复的情况下,人就会慢慢接近“死”这个现象……。
但是,这仅仅适用于“机能停止”等同“人体死亡”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将会引起这种现象的生病啊,事故啊,或是故意伤害什么的单纯的进行预防的话,就变得可以回避了。
不过。真由理并不是由于单一的现象招来死亡的。
「把真由理直接逼上绝路的,虽然是Rounder,但我想那不是真正的原因。所以就算跟Rounder没扯上关系,真由理还是会死」
被Rounder杀害,交通事故,掉下电车铁轨,被乱枪射杀,人体实验,心脏病发作……。
这些各种各样的现象,全都袭向了她,从这些早晚都会致她于死地的状况来看,“真由理的死”并不是单纯的物理范围内的现象。
也就是说,有着更接近于根源般次元的问题。
「那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真由理的出生这个原因”导致了“真由理的死这个结果”」
听到冈部有些病恹恹的提问,我反复考虑的回答着他。
「指的是寿命已尽吗?这不是命运论吗……」
「对。所以我也不支持这个推论。原因应该是能作为这些事件的导火索,并且可以做出说明的事情」
命运论——是指所有的事象都是决定好的,全部都是按照固定的线路,有条不紊的行进着的思考方式。在以前的学会里,这曾是支配般的思想,在这个的影响下直到现在,这样想的普通人或是研究者并不在少数。
但是,我很讨厌这个思考方式。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已经决定好了的,那么所有努力,意志,心愿什么的就都没有意义了。我一直就这么想,就算人类降生下来其本身没有什么意义,而将其创造出意义,不正是身为人类的的证明吗。
而且,这条时间轴上的我是这么想的。
「……“导火索”?」
但是,这个时候的冈部,首先起反应的是“导火索”这个词语。他看着时间跳跃机,说出了“某个可能性”。
「如果说,“这个”要是没有完成的话,真由理……」
我想,冈部非常想要听到什么。
听到某个答案。
人在不安的时候,马上就会希望的得到一些回答。那是只要还算是个人类,就很难抑制住的本能。
所以,人们会上当,会在很拙劣的煽动者的歪理下被操纵。无视正常的道理,仅仅是不加任何批判的全盘接受——但是实际上会让事态更加恶化——的意见,在心力交瘁的时候是常有的事。
这时候的冈部也是一样,“由于时间跳跃机完工什么的原因,决定了真由理的死的话?”被放逐到了这样的思考中。
「等等!武断的作出决定是很危险的……」
但是,如果不是那的话呢?
如果时间跳跃机跟真由理的死没有关系,而冈部又把“时间跳跃机的完成”这件事给取消的话,那他就没有任何能力去颠覆这个事态了。
这是非常没有意义的赌博。
「但是……!」
就算如此。
这个主意却在冈部的心里生了根,确确实实的给他带来了一线希望。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来的话,冈部肯定就会实行这个毫无意义的赌博了吧。
「就和牧濑红莉栖说的一样」
“她”的声音在LAB的空间中回响的时候。
对于完全没想到的新的登场人物,我和冈部都被吓了一跳。
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是在“我的世界”中,在8月9日的最后,身影消失了的少女——阿万音铃羽。
「你……知道些什么吗?」
听到我的询问,阿万音小姐用十分冷静的样子回答着。那是对在这条时间轴的我提出的意见的补充。
「你的推理大部分是正确的。确实不是不制作出时间跳跃机就可以解决的简单问题。……要想拯救世界,就必须到达那里」
好像她就是这样清楚明确的说的。
「越过世界线变动率1%的障壁,……到达β世界线」
绝对不会有错,听到这些话的我,背后一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吧。
即使是本该是否定命运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命运般的相会啊。
☆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阿万音铃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理所当然的,这条时间轴的我和冈部期待着她做出说明。
而对此,她只说了句「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吧」,接着就把我们带去了封锁中的广播会馆。
她在这里,给我们看了一个好像是用八个真空管组成的,用来指出什么似的表示装置,同时开始了说明。
「世界线变动率是用来表示这条世界线在哪里的数值。把这些数值表示出来的唯一手段,就是这个世界线变动率测量器」
世界线变动率。
阿万音小姐确实是用的这个词语。
那是“降临”在2ch中的未来人,John titer说过的词语。
「分歧」或是「脱出」指的是,「这条世界线跟作为基准的那条世界线相比,究竟偏离了多少,并将其数值化的单位」……。
会说出这种话,那就表示她理解了世界线的概念。不仅如此。在后续的对话中,听了冈部说的话,她用冲击力很强的事实,返了回去。
「竟然是真空管,制作这个的家伙品味不错嘛」
「那是当然的。制作者就是冈部伦太郎啊……」
被很爽快的告知了这件事,这是通常状态中绝对难以接受的台词。
当时我的反应冈部好像不记得了。因为当事人也对为这极具冲击的话语惊叹着。
「我?!」
冈部动摇了。
在这个时候,冈部并不知道“世界线变动率测量器”的制作者就是自己,而别的世界线的自身却好像认识这个。站在震惊到颤抖的他的身旁,她进一步说着。
「在世界线移动的时候,你拥有保持世界线改变之前的记忆的能力。……利用这个,未来的你做出了这个可以将之前的世界线,与现在的世界线的偏差数值化的测量仪」
Reading Steiner。
因为世界线的移动,本来应该被改变,再构成的记忆,即使经过世界线移动仍然可以保持之前记忆的能力。
原理完全不明,到底是怎么样表现出来的完全无法类比推理的只有冈部才拥有的能力。
……就连最初只是觉得奇怪的我,也已经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能力了。
——如果不这样的话,无法整合在一起的事象,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知道这条时间轴的我是不是也是这样,比起她说的话,我更在意阿万音小姐手里拿着的世界线变动率测试仪。
「……0.337187?」
虽说那就是自己,可是完全无法理解,那时候的我为什么没有继续追问阿万音小姐呢。要追问的问题应还有很多啊,除了这样听着,我心里早就按耐不住了才对。
但是我却显得很平淡,……就像是仅仅听了这些话,在哪里会发生的什么事情之类的,某种程度上我已经预测到了似的。
而反过来另一边,从我意识中的阿万音小姐来看,真的非常意外,她对我答话了。听到了我小声念叨的世界线变动率测量仪上的数值,对我解说了一下。
「那是现在的世界线」
0.337187。
作为基准数值的数字,我虽然不知道,但在这个时候,冈部所在的世界线的数值,一定是这个数值没错。顺带一提,现在我们所在的世界线是0.571046。
冈部所说的世界线之间的差异,其实指的是0.23%以上的不同。这数值上乍一看上去好像非常小,但是以百分比来考虑的话,估计那是非常庞大的变动。
如果照射地球的太阳光错开了0.23%的话?
如果地球的尺寸大小差了0.23%的话?
如果地球的公转轨道偏离了0.23%的话?
其结果引起的事象变化,实在是无法想象。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线变动率,或许是比摘下天上的星星还要难的事情。
如果她所叙述的事情全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必须朝着“让这个数字越过1%”这个方向行动才行。
毫无疑问,真可以说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伟业。
☆
阿万音小姐对还是不太明白的我们,继续着耐心且详细的说明。
「所谓的世界线,就像是毛线或是这跟绳子之类的东西」
这样说着,她拿出了好像是自己带来的绳子。
「这根绳子看上去好像是一根,实际上是由很多细小的线组合制成的。这些丝线就好比是世界线……。虽然一条一条之间都不会互相干涉,但是最终到达的结果都是相同的」
听了阿万音小姐的解说,我又想起了之前在2ch上看到的John titer的发言。John titer在那时说过的,与阿万音小姐的说明重叠起来,世界线差不多是这样的。
世界线,简单的来说就像是有无数条支流的大河川似的东西。
从上流那里流下来的名为“时间”的水,会产生许多水流的分歧,亦或者在中途就会合流在一起,沿着各式各样的路线前进。但是最终必定——姑且不论可能会出现的某些意外——都会到达“大海”这个最终目的地的。
这个名为“时间”的水流,我们把它实际上会流经什么样的场所先放在一边,但它绝对会向“大海”这个结果进行收束。
而现在,“真由理的死”就是这个“大海”。
或许是抱着相同的感想吧,这条时间轴上的我,在接受了阿万音小姐的说明后,自己一个人小声的嘟囔着。
「就是说,全部都向着“真由理的死”这个结果收束吗……」
「嗯。但是让世界线大幅变动越过1%,从现在的α世界线移动到β世界线的话……,就会变成其他的结果」
她的这些话,终于让我们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一直以来,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人能明确的给冈部指出到底该怎么办。
对此,我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败北感的同时,也涌上了一股感谢之情。如果没有阿万音小姐的话,或许就算是现在冈部也还会在绝望中彷徨吧。
「α世界线与β世界线的结果差距很大……。就是说未来不同的世界线。原本来往于两者之间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用D-mail或是时间跳跃改变过去,也不可能移动」
她对命名为α与β的世界线,轻快的进行着解说。但是,实际上那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至此为止她还一句都没有说过。
「不过,当世界中发生什么大事件的时候,根据其选择,有几个“未来会改变”的像是世界线分歧点一样的年份。最近的话,发生海湾战争的1991年,发生千年虫问题的2000年。……还有时间机器开发出来的2010年」
在各个年代中,世界线到底分歧到了什么样,好像连说这些话的阿万音小姐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除一点之外。
她明确的说了,时间机器开发出来的,2010年。
……就是说,是我们现在正在度过的这段时间。
「如果是在产生分歧的时候,就有可能从α世界线移动到β世界线」
一边这么说着,她把冈部和这条时间轴上的我带到了广播会馆的最上层。眼前,是被坠落在广播会馆的那个人工卫星,砸入楼层无情的把墙壁破坏了的光景。
在这个昏暗的地方,听了「世界线的分歧」其移动后,冈部有些沉不住气的叫了出来。
「怎样才能移动?方法是什么?!」
「等等!」
抱着必死的决心探求答案的冈部。
但是这个时间轴上的我制止了这种状态的冈部。
冈部对我说过,我想或许远在来这里之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吧。……关于这个,我也是这么想的。
给了这多的提示,再察觉不到“那件事”就不是我了。当然,那是在现在听了这些事情才后察觉到的。
那时候,如果是在本人面前的,能从动作啊表情啊,视线的动向什么的,能得到更多情报的“这条时间轴的我”的话,一定更早就察觉到了了吧。
「在此之前……。先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
但就算如此,“我”也希望能从她那里听到“那件事”。
以她的意志。
以她的选择。
以她的决断。
这是为了尊重她的意志,为了她的尊严着想,比起这些更是把阿万音小姐当作朋友的我的心愿。
阿万音小姐听到我的话后,慢慢靠近人工卫星。
好像在操作着什么,接着人工卫星的门打开了——我想,比起任何语言,这个动作更能告诉我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这是……?」
听到了冈部的小声感叹后,阿万音小姐对他作出了回答。
非常非常的冷静……。
就像是没有波纹的水面上映出的幽寂的月亮一样的声音。
「……时间机器」
这句话虽然非常冷静,但冈部却惊讶到感觉好像全世界在嗡嗡作响一样。我也是摒住呼吸,冈部说,当时由于太意外,你也没能隐藏住吃惊的表情。
但同时,那也是理解信服的表情。所以下一句话,我也没有露出如冈部那样吃惊的神色。
「我就是……,从2036年来的」
在只与平日里喧闹的秋叶原一墙之隔的空间里。
在这里落下的,只是一个污点般大小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把我至今为止所体验的现实,全都砸了个粉碎,把世界本身染上了一层非日常的颜色。
「铃羽……」
冈部战栗的小声说着……。
阿万音小姐冷静的作出了回答。
「我就是时间旅行者……。John titer」
……冈部在那时,听到了世界的镜面崩坏的声音。
The 6th Act /
—Metaphysica Necrosis—
:Revers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