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角川文库 > 今天城区依旧满是魔法案件 > 第三章 篡夺的魔导师

第一卷 第三章 篡夺的魔导师

在花店帮忙的莎拉觉得很伤脑筋。

她向自外地回来的双亲说明了自己所发生的事。

「竟然有骑士不是支持侯爵,真是前所未闻啊!」

信仰敬虔的父亲当场跪下来,向神献上感谢的祷告。

「没想到你能平安无事——」

母亲也哽咽地紧紧搂住莎拉。

看到父母的反应,莎拉才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并实际体认到能够安然无恙简直就是奇迹。

平民和贵族发生争执后还能重回日常的生活,根本没有这样的例子。

如果没有那位头上长着时不时跳来跳去的猫耳朵、还能在空中飞翔的不可思议女仆救了她一命,她早就在店门口被杀死了;而且若没有面恶心善的魔术师证明她的清白,她现在肯定被关在骑士团的大牢里吧。

不对,不只她们,如果那位不像骑士的骑士青年偏袒侯爵的话,她的下场肯定会更凄惨。

因为重重的巧合与幸运,自己才能够站在这里。全家人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饭,一如往常地迎接平安的早晨,也全多亏了他们。

每当她想起这件事,莎拉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母亲温柔地摸摸莎拉的脸,对她说:

「你是花店的小女孩啊,所以你若想表达谢意,就送花过去吧。」

正因如此,莎拉现在自家后院的温室里,从刚刚就一直在喃喃着不知送哪种花比较适合,伤透了脑筋。

——好,就决定这个吧!

至今为止在花店里帮忙的直觉悄悄告诉她要选什么花。

于是,她把如耀眼太阳一样的黄色花朵包装起来后便出门。

小鸟的啾啾声宣告早晨已来到。

抱着黄色花束的莎拉来到「水之恩惠亭」前。

起初她先造访了王都防卫骑士团,但听说骑士中午才会过来,于是便前来他家。

——竟然住在酒吧里,果然是奇怪的骑士。

正常来说骑士一般都是贵族,她以为对方会住在更气派的宅邸里。

说不定他就如同外表所见,不是贵族的骑士吧。

正在思索这些事的莎拉,眼前突然出现——

「喵哈哈哈哈!」

对方并不是骑士,而是骑着扫帚在空中被大力地甩来甩去的女仆。

她单手握着扫帚柄,乐不可支地笑得很开心,但扫帚飞行的方式却很粗暴,感觉随时被甩下来也不奇怪。

长着兽耳的女仆魔术师,史黛拉·基特快要撞到建筑物的时候,放开扫帚往墙壁一踢,像只小动物一般灵活地跳到屋顶上后再迅速跳回扫帚上,握住扫帚柄。

接着又开始在空中绕来绕去。

「喵哈哈哈哈!」

——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她简直快要坠落似地,莎拉胆颤心惊地望着女仆。

最后,扫帚滑行至几乎贴近地面的地方,史黛拉为了让扫帚停下来,发出「嘶—」的声音,停在莎拉的脚边。

「……哎呀,早安!」

她头上的兽耳啪哒啪哒地跳动着。

「我新做了新的扫帚,但它不怎么听话呢!」

然后她站起来,拍拍女仆服上的沙尘。

「早、早安。」

莎拉怯懦地低头问好。

「哎呀呀,这不是花店的小女孩吗?那件事之后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古怪的贵族有没有找你麻烦啊?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喵喵?」

「非常感谢当时你们救了我一命!多亏了大家,我没事。」

「因为『魔术师的手构得到本国所有寸土』嘛。」

史黛拉手插在腰间端起架子来。

「无论天涯海角,都会从天空飞奔过去!」

她大力竖起拇指和兽耳。

「那么,我要来继续调整扫帚,先告辞了!『飞吧!到无尽的彼方』!」

一吟唱咒语,扫帚又再度粗暴地乱甩,史黛拉「喵哈哈哈哈!」地往天空的彼方飞去。

——她应该没问题吧?

莎拉重新打起精神,高喊「有人在吗?」进到酒吧里。

里头传来乐器的声音。

她偷偷往里头一瞄,站在椅子上的银发少女正在弹小提琴。

酒吧的各个地方都有好几个玩偶——说不出来是可爱的人偶们,有的在飞有的在跳有的在旋转,手舞足蹈地开心跳着舞。

自己似乎偷看到了布偶们的舞会。

演奏则像专业的提琴手一样精彩。

——简直像童话里的酒吧一样。

最后,人偶们排成一列,鞠一个躬后演奏结束,便瘫软在地上。

手里拿着小提琴,像个少年般的魔术师丽捷特·奥赛罗,从椅子上下来,询问莎拉:

「你觉得哪个孩子可爱呢?」

「唉……啊,那么,是这个。」

「你眼光真好。」

丽捷特把小提琴放下来。

「『冷酷狗』笨手笨脚的很可爱。跟爱思堤有点像。」

丽捷待拿起莎拉所指的玩偶后再推给莎拉。

「要疼爱它哦。」

「……啊,谢谢。」

莎拉一手拿着花束,另一只手抱着玩偶。

丽捷特跟平时一样眯着眼看着莎拉。

「需要帮助时,大喊救命即可。」

视线立刻移开,将剩下的玩偶全都抱了起来。

「『魔术师的耳朵听得见本国所有声音』。」

丽捷特就这样坐回柜枱的位子上。

「因为我都听得到。」

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说。

「哎呀,欢迎光临。」

此时,一名美丽的女性从里头的房间出来。

「你来这样的酒吧有何贵干呢?」

嫣然一笑的样子很迷人,莎拉觉得这女性简直美得像花朵一样。

莎拉解释自己的来意,并将花束交给对方。

「哇,好漂亮的花哦!谢谢你,我想诺尔应该还没起床。总之,你先坐着等他吧。」

酒吧的女老板,艾妮塔·罗兰去厨房煮开水。

跟丽捷特一样抱着玩偶坐在柜台边的莎拉,闲得无聊地东张西望。

虽说是酒吧,气氛却很好,是个能让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

老板的品味挺不错的。

哪天自己也到了能喝酒的年龄,第一个就要来这里。

忽然她发现酒吧的一张桌子,被黑色的块状物给污染了。

从字典一样厚厚的书伸出无数只触手,宛如黑色水母一样地满溢出来,扩散到整个桌子。

那画面看起来非常恐怖——莎拉觉得那是人类不能看的东西,所以马上把视线移开,假装没看到。

——周围的人好像没发现到那个呢。

她很好奇那是什么而心神不宁,这时艾妮塔端出了红茶和蛋糕,总觉得红茶的香气挺熟悉的

「这是我做的蛋糕,不嫌弃的话请尝尝吧。」

莎拉用手捏着蛋糕吃。

蛋糕非常可口,美味到吹走了莎拉对黑色块状物的不安。

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

由于艾妮塔想知道莎拉所经历的案件,于是她便一边喝红茶,一边简述事情的始末。

还稍微加油添醋了一下。

说话期间丽捷特偶尔会问她「有疼爱它吗?」起初莎拉不晓得在说什么,但很快就想到是哪件事,而摸摸「冷酷狗」的肚子。

这时,突然感到背后有股奇妙的气息,莎拉不经气地回头看。

可怕又混浊的黑色团块,摇摇晃晃慢慢地站了起来。

莎拉马上明白,从桌上的魔术书召唤出了绝对不能召唤出来的恶魔。

因为蛋糕太好吃以至于忘掉那股恐惧,实在是失策。

应该要早点跟周遭的人说的。

——恶魔大大咧着嘴巴。

然后恶魔左摇右晃地慢慢朝这边走来。

「呀!」

莎拉不禁倒吞口气,发出惊呼。

危险、不安、不祥。混杂着这些危险因子的黑暗气场往周围散布的恶魔,慢条斯理地走着。

接着——

「……好香哦。」

恶魔簌簌地抽着鼻子。

——他把我当成食物吗!?

恶魔走过了莎拉的旁边,往隔壁的位子坐下来。

「这个香味难道是Quartier latin吗?也给我一杯那种红茶。」

恶魔对着艾妮塔提出要求。

「……哎呀,这不是花店女孩吗?你好吗?」

恶魔——貌似恶魔的黑衣魔术师爱思堤卡·罗鲁叶,终于发现莎拉的存在。

「……啊,你好。刚刚之前都很好。」

莎拉的心脏彷佛敲着警钟,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

「是吗?那就太好了。干得好啊,艾妮塔·罗兰。Quartier latin即使是在调味茶中,也能品尝到温和的薰衣草香气呢。这味道很适合花店女孩哦,干得真漂亮。」

——原来是这味道啊,怪不得觉得这杯红茶的味道很熟悉。

没发现那是薰衣草的香气,表示身为花店女孩的莎拉仍是个半吊子。

不过,把救命恩人误看成恶魔,真是太失礼了。

刚刚那个黑色块状物,原来就是一身漆黑长头发的爱思堤卡,趴着睡在打开的书上而已。

「爱思提卡刚睡醒时都会这样,感觉很可怕。」

丽捷特补充说明。

艾妮塔将红茶倒入爱思堤卡面前的杯子里。

「工作进展得顺利吗?」

「不顺利,我输给睡意了。」

爱思堤卡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大大伸着懒腰。

莎拉总觉得有些尴尬。

「您在做什么工作呢?」

因为这个原因,她硬生生地开起话题。

手撑着脸在柜枱上的爱思堤卡浅浅一笑。

「我在写书哦,网罗了古今中外所有魔法的《罗鲁叶的魔术书》。目前进行到『让人体腐烂的魔法其方式与处理』的项目呢。切断人体的部位进行物理性的处置后能够摆放多久,把这些实验过程写下来并详加解说——」

接着她问莎拉:「你对这个有兴趣吗?」时,莎拉马上回答:「啊,没兴趣。」

——不只睡醒的时候,连思考的事情都很可怕。

正当此时——

「……哎呀?你不是——」

睡眼惺忪走下楼梯的人,犹如来自暴风雨中一样,他的头发卷得惨不忍睹。

「莎拉吗?你怎么在这种地方?难道是那个案件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妮塔举起莎拉带来的花束。

「为表达感谢,她送了花来。」

「特地送过来的吗?真是谢谢你。」

看起来不像骑士的骑士诺尔·厄斯金收下花束。

「这花真漂亮!」

彷佛是在夸赞自己一样,莎拉红着脸一鞠躬。

她顿时觉得,开花店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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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的构造呢。」

地点是「水之恩惠亭」。

从拉堤耶鲁王子脖子上的项圈展开的魔法阵,爱思堤卡仔细阅览所排列的古代魔法文字。

「爆炸的魔导具机制是我制作的没错,但已经是魔法启动的待机状态了。本来这状况是应该早就爆炸,但对方用树脂包住魔导具,再在上头施了封印的魔法来抑制魔法启动。」

从王城回来后,爱思堤卡对项圈简单地调查了一下,花了点时间分析后,晓得目前并不会立刻爆炸,所以便小睡片刻以恢复疲劳的精神。

目前所有的人全都到齐,于是爱思堤卡便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项圈表面浮出来的古代魔法文字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等到全部消失后就会失去封印的效果,到时就会爆炸了。想当然耳,若勉强拔下来,封印就会解除而立刻爆炸。」

爱思堤卡喊出「结束」,魔法阵便随之吸入项圈里。

诺尔最在意的是,拉堤耶鲁王子所剩余的时间。

「项圈所设定的时间限制是多久?」

晓得还剩多少时间,心理上的负担也会不一样。

「就在今晚。夜晚的钟声响到第九声的时候。钟声一响完,封印就会解除了。」

城区的钟塔,每三小时就会响钟,响的次数表示该时间。

听到这个,拉堤耶鲁王子态度豁然地说:

「原来是这样。即使只听到这件事,来这里也算有价值。」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态度相当沉着。

他身穿立领的贵族服。

领子高高立起来,以遮住黑色的项圈。

「就算只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也很好。」

不仅外表如此,拉堤耶鲁的举手投足即便是一个颔首的动作,也都相当高雅,令人有这里不是酒吧而是王宫的错觉。

「请您别说丧气话。」

守在旁边的执事克莱斯插嘴进来。

「我们就是为瞭解决此事才过来的。」

一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有他一个人始终抬头挺胸地站着。

或许是因为在主人的面前,佣人不能坐下的原则吧。

刚刚艾妮塔端上红茶时也一样。

「王子的饮食全由我准备即可。」

克莱斯婉拒她的茶,从带来的包包里拿出茶叶和泡茶器具。

看来他的个性既顽固又一板一眼。

「这件事先放一边,我很在意非相关人士也在场。」

克莱斯以责难的眼神看着将花束插进花瓶里的艾妮塔。

那花束是刚刚来这里的花店女孩莎拉送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请旁人回避,这也是为了王子的安全。」

「哎呀,那真抱歉。」

艾妮塔中断手边的工作,马上就要出去。

「不用,艾妮塔小姐也请在场。」

诺尔却阻止她。

「她很值得信任。而且这间酒吧聚集了来自城里各个地方的情报,说不定能向身为酒吧老板的她问到一些最近大街上的传闻或动向,或是什么线索。」

「说得也是,你太失礼了,克莱斯。」

拉堤耶鲁责备说。

「这里是她的家。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吧。是我们冒冒失失厚颜无耻地来这里,还准备房间让我们休息。这份盛情你却无礼相待,成何体统?」

「非常抱歉。王子所言有理。」

克莱斯直接认错。

「我为自己的无礼道歉。对不起。」

艾妮塔对于拉堤耶鲁的话感到诚惶诚恐而低下头。

「别这么说,王子殿下,您言重了……」

不过,克莱斯担忧的也没错,既然不晓得是谁在王子脖子上装炸弹,最好闲杂人等都能够避开。目前在这里的其他人除了亚瑞丝、史黛拉还有丽捷特而已。

亚瑞丝守在入口附近警戒外头的状况,一边听谈话内容;史黛拉坐在暖阳照射的窗边的位子,摇头晃脑地打瞌睡。她比其他人都早起,制作新的飞帚。

丽捷特抱着「凶暴兔」的布偶,坐在柜枱边的椅子上。态度悠然自得,从那表情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你有办法拿掉这个项圈吗?我很想知道这件事。」

拉堤耶鲁询问爱思堤卡。

「回答这问题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请教您。」

爱思堤卡轻轻摇摇头。

「请您告诉我,您是何时被戴上这个项圈的?」

拉堤耶鲁手摸着项圈说:

「前天的夜里,恐怕是趁我睡觉时戴上的吧。睡觉之前还没有,醒来后就被戴上这个了。」

他气愤地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

爱思堤卡拿起摆在桌上的王子的枕头,交给丽捷特。

「丽捷特,请你使用『探知(Detect)』来调查。」

「声响就好吗?」

丽捷特从口袋拿出像是耳塞的东西。

「还有声音哦。」

「是是。『探知(Detect)』。」

于是她侧躺下来,把头躺在枕头上。

接着嘴里念念有词。

乍看之下,那样子看起来像在睡觉——

「莫非……」

克莱斯面露险峻的表情。

「她是在嗅嗅沾在枕头上王子的味道吗?」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拉堤耶鲁立刻反应。

「嗅嗅是什么意思?克莱斯。感觉听起来很羞耻。」

「王子,嗅嗅就是把头埋在沾了他人体臭的衣物里,专心一意地嗅闻着味道——」

「吵死了!」

身体爬起来的丽捷特,举着两手生气地大喊。

「都听不到了!」

爱思堤卡见状咯咯地笑了出来。

「丽捷特是在听过去的声音啦。」

她开始说明:

「犯人进到房里的声音,或者是将项圈戴在王子脖子上的声音,离王子最近的枕头记录了这些声音,而丽捷特能用魔法听到过去的声音。」

诺尔终于理解为什么要拿王子的枕头了。

——早点说的话,我也不用那么一头雾水了。

手靠在眼罩上的克莱斯,不是很相信。

「这种事真能办得到吗?」

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过去的声音很快就消失,所以并不能听到全部的声音。可是能从这些声音里掌握到些什么。」

只要晓得犯案时的状况,就能成为寻找犯人的一条有利线索。

目前这样的窘境下,若说那是唯一的办法也不为过。

丽捷特不高兴嘟起双颊「唔」了一声,再度把头埋入枕头中,喃喃起咒语。

「那么,因为调查要花点时间,这段期间——」

爱思堤卡在拉堤耶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能请教您犯人有什么要求吗?」

「为什么你觉得犯人会有要求?」

拉堤耶鲁诧异地反问。

「如果只是要杀掉王子,趁您睡觉时一刀刺下去就了事了。但对方却特地用了限时式的炸弹。一般来说应该会考虑到,因此暗杀王子其实是为了其他目的吧。」

「要求当然有。」

克莱斯冷冷地看着爱思堤卡。

「我在王子的房里发现犯人给国王陛下的书信。」

「哎呀,上头写着什么?」

「信上写的是今天正午钟响之前,国王陛下必须在国民面前宣布『解除魔法统制』。如此一来,王子的命就能得救。」

——解除魔法统制。

意思是要废止魔法许可制。亦即没有专利魔法或一般魔法的区别,所有魔法都在国家的管理之下解放,可以自由使用的意思。

这代表——

「真蠢。」

爱思提卡马上不屑地说:

「这么做的话,国家可是会灭亡的呢。」

她脸上明显露出轻蔑的表情。

魔法一旦开放自由使用,也就允许人民拥有危险的魔导具。

如果任谁都能轻易制作出威力强大的魔导具,也能自由使用的话,国家势必会陷入极大的混乱。恐怕真会如她所说,国家有可能会灭亡。

「本国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

拉堤耶鲁斩钉截铁地说。

以贤王闻名于世的现任国王——埃尔宾国王,即使危及王子的性命,也不会做出破坏当今和平均衡的判断。

「不是这样的,王子。」

克莱斯温柔地劝说。

「国王陛下是不会对王子见死不救的。我已经安排了士兵,所以不论国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来向我们报告。王子,您要怀抱希望啊!」

但拉堤耶鲁的态度仍然很顽固。

「不,是我绝不会同意这种事的。『解除魔法统制』这样的要求跟我的命不能相提并论。如果为了留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害国民曝露在危险之中,我宁愿现在马上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我已有心理准备了。」

「请您别说这种话。只要看清楚本国未来的发展,就知道王子是本国所不可或缺之人。即使同意『解除魔法统制』,以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让本国导向正途的。」

只要是为了巩固自己的身份地位,双手变得多污秽也不在乎的贵族不胜枚举。

甚至只要是位居本国要职的高官们,几乎全都是这种想法的人。王族更是不遑多让。

然而,这位拉堤耶鲁虽然个性很固执,但似乎是继承了贤王人品,是情操高尚之人。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国家,诺尔也不想失去这个人。

「既然如此的话——」

爱思堤卡食指撑在脸颊上说:

「一定有能阻止爆炸的方法,譬如说用特定的『解除咒语((Key word))』来解除,或是阻止封印的倒数。犯人应该预备了几种方法才对。毕竟即使宣布『解除魔法统制』后,王子最后还是因为爆炸而死亡,国王就没有遵守约定的理由了。如此一来,国王就会马上恢复魔法统制的。」

诺尔双手盘胸思索着。

「说得也是。只在今天正午到项圈爆炸的夜晚,这么短的时间里解除魔法统制,一点意义也没有。犯人所希望的应该是『永远解除魔法统制』,只要接受这个要求,好歹能防止项圈爆炸,不过,为什么有人会希望『解除魔法统制』呢?」

日常生活上能使用的魔法就不用说了,连操作上比较困难的魔法若以专利魔法的形式来申请,几乎都能毫无问题地使用大部分的魔法。

当今又没有战争,想不到有什么目的必须要去使用被禁止使用的危险魔法。即使是使用危险的魔法,想也知道不能使用在犯罪上。

大多数的人对现状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对于魔法统制应该也没有不满才对。

不只本国,在其他各个国家,魔法统制这个规定也是很普遍的,照理说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必要的限制才对。

「由魔法引导,创造新世界。」

艾妮塔突然低喃这句话。

「魔法统制会阻碍自由的魔法发展,据说有这种想法的人聚集成一个团体。名称确实是叫——」

思索了半晌后,她说:

「『魔导联盟』吧。」

「我知道这个团体。」

一直没说话的亚瑞丝终于开口。

「我在王都内时不时会看到高喊着这种思想的人,的确就是那名字。不过,几乎没有国民认真听进去,也不是什么庞大的势力。我想应该做不出在王子脖子上挂炸弹这种重大的事件才对。」

——如果解决魔法统制,魔法会发展得更好吗?

如今每个人都已经充分获得魔法的恩惠,却希望魔法能发展得更卓越,这样的未来诺尔无法想像。那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听完了。」

丽捷特迅速地离开枕头站起来。

「你听到什么了吗?」

爱思堤卡问道。

「戴上项圈『咔擦』的声音,也听到后来犯人打开窗户的声音。」

丽捷特用手指一一数了起来。

「听不到犯人的声音。也不晓得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也没听到脚步声。人在那里的执事叫醒王子之前,只听得到王子睡觉时的鼻息,就只有这些。」

「看来犯人犯案时,是从王子的房里打开窗户的。」

既然丽捷特说的话可信,犯人就不是从开启的窗户入侵到房里了。换言之,并不是爱思堤卡她们飞在空中,从露台入侵房里的意思。

为了洗清她们一群人的嫌疑,丽捷特也有可能说谎,不过,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而拿到王子的枕头来大演这场戏也太迂回了。

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应该可以相信丽捷特所说的话。

克莱斯手靠着眼罩说:

「犯人堂而皇之地开门进来,再走出去的意思吗?王子的房里只有一扇门。而那扇门前有两名国王亲卫队的士兵一直在看守着。也就是说,明明是他们放了人进去,却诓骗无人进去吗?」

——国王亲卫队的士兵就是犯人,抑或是有参与此案的可能性。

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能够轻易入侵到王子的房间,犯人就是能进到王城内部的人,这一点应该没有错。一般人未经许可是很难进到王城里的,所以能在犯案的时间带里在王城内徘徊几乎是不可能。

然而,如果犯人是在拉堤耶鲁身边的随从或士兵,会在王城里也就不奇怪了。

诺尔视线看向克莱斯。

「拉堤耶鲁王子的随从有多少位?」

「如果是能出入王子房间的约有十几个人。因为照料王子生活起居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听到他的回答,似乎每个人都有替王子戴项圈的嫌疑。

只要操控那些随从或士兵,不用真的弄脏自己的手也能够犯案。

办得到这种事的有权之士,在王城内部里多得很。

虽然应该不至于,但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也是其中一人。只要他有心,封住部下的嘴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不知爱思堤卡是否料到这一步,但她把拉堤耶鲁带来这里的确是正确的判断吧。

王城看似安全,却不是安全的场所。

拉堤耶鲁简直就像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一样。

思索一阵子后,爱思堤卡提出问题:

「请问,王子即使在睡觉期间被戴上项圈,也都没有醒来吗?一般来说应该会察觉到才对。」

「嗯,在起床前完全没察觉到被戴了项圈。而且那一天醒来时头很痛,或许是被施予了什么深层睡眠的魔法吧。」

拉堤耶鲁有些尴尬地回答。

「根据目前的资讯来看,我知道有两个可以防止王子项圈爆炸的方法,一是接受『解除魔法统制』的要求,另一个则是逮捕犯人,问出解除方法。不过,不晓得国王会不会同意『解除法统制』,而且就算逮捕到犯人,对方也不会乖乖告诉我们解除的方法吧。」

爱思堤卡冷不妨地站起来,提出这一点。

「于是,我想到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她把右手臂的袖子卷起来。

「我的魔力被这个魔封纹给封印起来了。据说这个魔封纹以前封印过魔王,是威力相当强大的封印魔法哦。」

她让拉堤耶鲁看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所刻的黑色花纹。

「若能将这个封印转移到项圈上,就能拿下王子的项圈了。简单来说,就是不解开封印,而是重复施予威力更强的封印。」

爱思堤卡信心满满地保证能够拿下王子项圈,就是因为还有这个方法吧。

拉堤耶鲁诧异地问道:

「这种事办得到吗?」

「并不容易。」

这也是当然的,如果轻易就办得到,一开始早就使用这个方法了。

爱思堤卡看向诺尔。

「所以我要利用施予在诺尔·厄斯金身上的诅咒。」

——我无法对这句话充耳不闻。

「我才没有被诅咒呢!」

「不,你被诅咒了。」

「才没有这种事。我可是过得很幸福哦!」

爱思堤卡咯咯咯笑了起来。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诺尔·厄斯金,你之前碰到我的手时,有看到这个魔封纹几乎快被解开了吧。」

「嗯,我看到了。那只手跑出像黑蛇一样的东西,变成了魔法阵。」

「你也轻易就打开关住我的大牢魔法锁。」

「因为你说打开那个锁是有诀窍的——」

「那两种都不是能够轻易就解开的魔法。我跟你才一握手魔王的封印就被解开,不是很危险吗?」

「是这样说没错。」

「也就是说,你一接触魔导具,便出现了『解咒(Antimagic)』的效果。」

「『解咒(Antimagic)』?」

「没错,大概是下意识中将所接触的魔导具无效化了,所以你才不能使用魔法。因为你被施了『不能使用魔法的组咒』。」

「给我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不能使用魔法,是因为被诅咒的关系吗?」

「究竟是你原本体质的关系,还是被哪个人施予如此强大的魔法,原因虽然不得而知,但就是这么回事。有件事希望你不要弄错,你的诅咒并不是让魔法失效,而是让魔导具失效。举例来说,虽然你不能熄灭魔法所产生出来的火焰,但却能够让魔导具产生不了火。」

——这令我想起很多状况。

他的确不能使用任何的魔导具,像是摸了被施予「冷却(Cool)」魔法的保存库后,里头的东西全都腐坏等类似的状况也多得是。被朋友抱怨「魔导具被你一摸就坏了」之后,不知曾几何时,诺尔就不再触碰魔导具。

如果真如爱思堤卡所说的这样,至今所经历过的事他都能够理解了。

「你需要做的事跟那时候相同。你触碰我的手,封印开始解除后,再将封印移转到王子的项圈上。如此一来,项圈就完全被封印住,即使硬生生地扯开也不会爆炸了。」

诺尔这时才明白爱思堤卡说需要诺尔协助的意思。她所需要的并不是身为骑士的诺尔的能力,而是『解咒(Antimagic)』的力量。

「只不过,当这个魔封纹解除的时候,被施予魔法的对象物就会死亡。也就是说,王子虽然能得救——」

爱思堤卡露出有点伤脑筋的表情。

「我却会死掉。」

——不会吧,这可不行!

2

「我不要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命。」

拉堤耶鲁王子坚决反对。

「站在万人之上的人,有时也必须做出这种决定。」

与如此主张的爱思堤卡,对话没有交集。

这时,克莱斯安排的传令兵带来了消息,他报告说:

「国王陛下并没有发布『解除魔法统制』的命令。」

「那可以省去自我了断了。」

拉堤耶鲁怅然若失地喃喃说。

国王若真的同意「解除魔法统制」,他或许真会自我了断。

从他的态度便能窥看到那样的决心。

——剩下的方法就是,逮捕到犯人把魔法解开,抑或是牺牲爱思堤将项圈拿下来了。

不只拉堤耶鲁,就算是诺尔自己,也不同意后者的选项。

然而,目前的状况是既没有犯人的目标,又没有其他的线索。

沉重的气氛中没有任何人说话。

「来吃饭吧。各位肚子都饿了的话,是想不到好方案的。时间虽然有点早,大家还是先来吃午饭吧。」

在艾妮塔的提议下,大家便决定先享用午餐。

「说得也是,无论如何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从艾妮塔手上接过午餐的爱思堤卡,板着脸离开诺尔坐在较远的位子上,和丽捷特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诺尔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默默吃饭。

「那个好吃吗?」

坐在正对面的拉堤耶鲁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好吃啊,因为艾妮塔姊的厨艺很好。」

在划开的面包里夹着腌了辛香料的烤鸡肉和蔬菜,是很简单的三明治。但是,加上艾妮塔特制的香肠后,便衬托出那无法形容的美味。

「不用刀叉直接用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呢。」

由于王子盯得入迷,诺尔便问他:

「王子也要吃看看吗?」

「……不了,不用了。克莱斯会生气的。」

结果他却断然拒绝。

那位执事克莱斯人不在现场。

「王子的饮食由我来制作。绝对不要给王子奇怪的食物,万事拜托了,因为他会吃坏肚子的。」

他千叮万嘱之后,便外出采买食材。

「克莱斯执事的工作做很久了吗?」

诺尔随口问道。

他觉得克莱斯对拉堤耶鲁相当地忠贞不二。

不仅如此,也看得出拉堤耶鲁对他同样非常信赖。

「他出身于侍奉历代王家的执事一族。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不知该如何形容,像是兄长般的人吧。他曾经救过我好几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唯有克莱斯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你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吗?」

听他这么一问,他想到的是兄长瑟里昂。

不晓得他内心在想什么,平时也沉默寡言,但瑟里昂一直支持着诺尔。虽然现在两人变得疏远,但无论自己被逼到什么样的窘境,提到谁是他最强而有力的依靠,都会想起那个粗鲁又老是凶巴巴的哥哥。

「总觉得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

拉堤耶鲁看起来很高兴。

「克莱斯能瞭解真正的我——」

就在这时候,酒吧里突然响起巨大的怪声。

「咕噜噜噜噜噜噜!」

那声音大到每个人都暂停用餐的动作。

眼前的拉堤耶鲁脸红到耳根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真是伤脑筋,该怎么办呢?

诺尔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亚瑞丝不客气地大步走过来。

亚瑞丝把还没碰过的自己的那份三明治盘子放在桌上,用刀子和叉子切下一角后放入口中。

然后,嚼一嚼再吞下去。

「从骑士亚瑞丝·克鲁鲁冒昧以身试毒。似乎很安全,王子殿下请开动。」

「抱歉……」

拉堤耶鲁用小若蚊鸣的微弱声音回答。

亚瑞丝微微颔首后,回到位子上。

——真是有能力的从骑士!

艾妮塔将午餐默默放在她的面前。

那似乎是早已做好但没端出去给王子的那份。

「声音听起来也很高雅呢。」

爱思堤卡说。

「就像乐器一样呢!」

史黛拉说。

「王子殿下也是人嘛。」

丽捷特说。

——真是不懂得看场合说话的三人组。

「王子,虽然不知是否合您味口,但为了理解庶民的饮食生活,您要不要尝一口看看呢?毕竟机会机得。」

「浪费这机会也很可惜,那我就尝看看吧。」

对于诺尔的提议,拉堤耶鲁满紧张地手伸向三明治。

「但是,请各位务必别对克莱斯说。」

嘱咐完之后,咬了一口三明治。

「……唔♪」

紫色的瞳仁一亮,发出愉悦的声音。

然后看到诺尔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诺尔骑士,有什么奇怪的吗?是吃法不对吗?」

拉堤耶鲁觉得害羞地皱起眉头问。

「不是,没什么事。」

他这样好像——

「这东西真好吃呢!平常吃的都像这样吗?好像淡淡的,没什么味道,也没有很重的腥味」

看来拉堤耶鲁很喜欢这料理。

他的个头娇小又很瘦小,比向来都站在他旁边的克莱斯矮一个头左右。

或许因为这关系吧,那套在细小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比例看起来很不搭。

诺尔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

——解咒(Antimagic)

一触碰,就会使魔导具无效的诅咒。

「啊!」

诺尔灵光一闪,不禁叫了出来。

「王子,抱歉失礼了。」

或许能有不需要牺牲掉爱思堤卡,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诺尔的右手伸向拉堤耶鲁的项圈——

「住手噗!」

「噗!?」

突然有张脸从旁伸了出来,诺尔赶忙把手收回去。

「会死噗!」

那是用食物把两颊塞得鼓鼓的爱思堤卡。

她把食物嚼了嚼之后,用力咽下去。

「我不是说了『广范围爆炸(explosion)』的魔导具上,被重复施加了封印的魔法吗?你一碰的话,说不定只让外层的封印魔法失效。也就是说——」

爱思堤的眼神冷冰冰的。

「现在立刻,碰!!」

她迅速地举起两手做出爆炸的手势。

「绝绝对对,不可以触碰啦!」

接着她面向厨房的艾妮塔。

「艾妮塔·罗兰,我一紧张就不小心全都吃下去了。再给我一个吧。」

她再次点了餐,甩头后使得黑发飞扬,潇洒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我还以为是披头散发的黑色妖怪突然飞过来呢。

「……哈哈!」

诺尔眼前的拉堤耶鲁则是暴笑出来。

「刚刚看到她的脸了吗?脸颊鼓鼓的简直就像松鼠一样!而且,诺尔,你竟然『噗!?』地叫出来!哈哈哈!表情好好笑!」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地捧腹大笑着。

本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挺爱笑的。

而且,总觉得那动作很像——

「拉堤耶鲁王子。」

手提着购物袋的克莱斯以大力金钢般的站姿站在入口处。

「午餐是吃『马铃薯浓汤』……?」

「啊哈……」

手里拿着三明治的拉堤耶鲁,嘴里发出干哑的笑声。

「可是,为何被戴项圈的是拉堤耶鲁王子?」

执事克莱斯怒气未消似地,手靠着眼罩。

「犯人『解除魔法统制』的目的并没有达成。不过,若项圈不是戴在王子脖子上,而是国王陛下的话,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同。这么说不知是否妥当,如果陛下也以自己的性命来做交换,想法会不会也有所改变呢?」

旁边的拉堤耶鲁掐了一口克莱斯做的汤,放进嘴里。感觉那汤黏糊糊的又不好喝,但看得出来喝了汤后他的情绪就平静下来。

「克莱斯说的没错。」

诺尔同意他的说法。

「既然是要达成『解除魔法统制』这个目的,把项圈戴在埃尔宾国王脖子上,绝对是更好的方式。就算杀掉拉堤耶鲁王子,那也只是单纯的报复行为。对方势必会再想出新的要胁手段。」

喝着餐后茶的爱思堤卡说:

「如果把项圈戴在埃尔宾国王脖子上,他不接受要求而炸死的话,下一任的国王会是谁呢?」

「是我啊!」

拉堤耶鲁理所当然地说。

「直系血亲的男子最优先拥有王位的继承权。无论原因为何,都不会把王位传给女子。因为建国历史上也没诞生过女国王。如果国王有很多的后妃,每个人都生男孩子,便能从中挑选继承者,但父王只有我这个独生子,因此我肯定会是下一任的国王。更何况——」

他将汤匙放下,叹了口气。

「把项圈戴在父王脖子上是不可能的。」

「对啊,那是不可能的。」

晓得个中缘由的爱思堤卡点头。

「因为当今宝座上的埃尔宾国王是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爱思堤卡。」

不用说,这件事诺尔是第一次听到。

「从几年前开始就他就行踪不明了,所以无法做出解除魔法统制的选择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无法选择,而是国王不在的关系,所以无法做出判断。晓得这件事的只有参与国政上层部的一小部分人士。由于我们与这件失踪案有关,所以才知道的。」

「换言之,犯人晓得这件事,所以才把项圈戴在拉堤耶鲁王子脖子上吗?可是这样的话,就算王子死亡,国王的立场还是没变啊。」

「如果只是想抢夺王位,把两位都杀掉就好了。」

爱思堤卡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拉堤耶鲁王子炸死后,就暗杀王城里的埃尔宾国王。犯人当然就是把熟睡中的王子戴上项圈的人啊。所以这种事并非办不到。」

她咯咯咯地冷笑。

「成为下任国王后就下令『解除魔法统制』,如此一来目的就达成了。」

诺尔却觉得哪里说不通。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让埃尔宾国王和拉堤耶鲁王子两人都戴上项圈不就好了?之后才进行暗杀就是费了两次工。况且如今警备更加森严,不可能轻易就能暗杀国王的。」

「肯定是因为无法制作两个项圈啦!」

爱思堤卡指着拉堤耶尔的项圈说:

「那里头是我制作的魔导具哦。虽然有能力封印住魔法,却无法理解构造再复制一个出来,可见得对方是程度只有这样的魔术师吧。」

「王子,汤还有剩哦,请您快点喝完吧。」

蹙着眉头的克莱斯眼尖地看到汤还有剩而提醒王子。

拉堤耶尔听他的话,沉着地拿起汤匙。

「对方的程度肯定只有那样——」

背靠在入口处墙上的亚瑞丝插话进来:

「别看她这个样子,爱思堤卡小姐是天才魔术师。根本没有魔术师能够完美无瑕地复制罗鲁叶工艺哦。」

「别看我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啊?」

爱思堤卡受到打击的表情,

「虽然我看起来像个生性害羞又晚熟,不谙世事的乡下小女孩,但我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术师哦。」

——我想没人觉得你看起来像那样吧。

「总而言之——」

诺尔把话题转回来。

「假设,对方成功暗杀拉堤耶鲁王子和国王陛下,下任国王由谁继任?继任的那家伙很可疑吧?」

「国王的候补人选是埃尔宾国王同父异母的兄弟。」

爱思堤卡把手掌打开再阖上比动作。

「那个色老头——基本上,吉库哈尔特陛下体现了『英雄爱美人』的道理,和很多人生了小孩哦。所以候补人选两只手都不够用。埃尔宾国王因为是正妃的孩子所以就任当了国王,但其实他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每个都是坏心眼的家伙,一定会掀起一个难看的王位争夺战。其中一个你不是也认识吗?」

「哪个?」

「那个在天空飞的南瓜裤,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就是其中一人哦!」

诺尔听到这个,顿时想起一件事。

「……亚瑞丝,能够为骑士授勋的人是谁?」

「怎么突然说这个?只有国王陛下才能授勋啊。诺尔骑士也是接受埃尔宾国王授勋才成为骑士的吧?」

「就是这样。但佩鲁德派尔侯爵却对你说『近日提拔你为骑士』。现在想起来,这句话彷佛是在宣告近日内会成为国王的意思。」

「……他的确是这么说了。那个变态。」

亚瑞丝彷佛想起不堪的回忆,缩起脖子。

「是原本要杀花店女孩莎拉的那个人吗?」

清洗碗盘的艾妮塔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脸问。

「刚刚我听说了关于那个人的事,因为莎拉说『一开始还以为是埃尔宾国王』。因为对方有紫色的瞳孔,而且还说『我的国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实际上是个『摆出国王架子的讨人厌的爷爷』。」

自己怎么没有快点想起这名字呢?

既然是王弟,对王城内部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设想到若是一般人在王子身上装炸弹,难度就高得多。

「其实有一件事,我很伤脑筋。」

亚瑞丝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前几天的事件发生后,某天佩鲁德派尔侯爵寄了邀请函到我家。被教训得那么惨还有脸来邀约我觉得真是佩服,不过由于是被邀请去吃饭,所以不觉得有异——」

她拿出一封信。

「今晚在佩鲁德派尔侯爵宅邸招开派对。」

把这封信不离身地带在身上,可见得她并非真的不愿意过去。

看得出亚瑞丝想当骑士的念头根深蒂固。

「这时间点招开派对,真令人起疑呢。」

爱思堤卡兴味盎然地眯起眼睛。

「他或许是打算开派对招待有力人士或能帮助自己的人,来拉拢他们吧。在派对的热闹当中,听到王子遭到暗杀一事,便以『王城里有刺客』之名举兵起义。然后趁着混乱之际,派人潜入王城内部暗杀国王。在这种情况下,随便找一个人当做是刺客,再假装是由自己逮捕到暗杀国王的刺客,藉以声名大噪。接着再以时局不安定为由,自己直接赖在王城里不走。既然同样都拥有王位继承权,他便能因此拔得头筹。」

——佩鲁德派尔侯爵想要篡夺王位?

「既然想到这件事跟『魔导联盟』有关,情况会不会是这样呢?『魔导联盟』以帮助侯爵拿下王位为条件,要佩鲁德派尔侯爵答应『解除魔法统制』。侯爵一旦成为国王,即实现『魔导联盟』对于『解除魔法统制』的要求。」

「佩鲁德派尔侯爵真有这样的打算吗?光只是像国王般装腔作势,就能断定他是幕后的主使者吗?」

诺尔半信半疑地反问。

做到这种地步,就是发动政变了。

「无论如何,时间限制就是在今晚。如果要拿掉项圈,我或王子有一个人势必得死。而避开这状况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只有让犯人解除炸弹。既然说到跟佩鲁德派尔侯爵有关,他的确是很可疑,我们这里也有适合的人选能去刺探军情。」

「我拒绝!」

亚瑞丝看出接下来的发展,而从旁出声。

爱思堤卡没理她,继续说下去。

「把丽捷特的音符胸针别上去,大大方方进去即可。如此一来就能晓得里头的状况了。既然企图发动政变,应该在哪里安排了大规模的私人军队待命,好进到王城里进行压制,也可以引导本人亲口说出来。无论如何,只要找到类似政变的证据就行了。」

「我绝对不干这种事!总之要找证据什么的,线索实在太零碎了!」

亚瑞丝更加坚决地反驳。

「我也晓得这是没有胜算的睹注,但如果没有其他方法,也只好这么做了。」

亚瑞丝不愿帮助,令诺尔很苦恼。

但他其实也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重点,推理得有些牵强。

「拉堤耶鲁王子——」

爱思堤卡的视线看过去。

「该怎么做,全依您的判断。」

拉堤耶鲁阖上眼,思考了半晌。

「从骑士亚瑞丝·克鲁鲁。我能将命运交托在你手上吗?」

拉堤耶鲁表情认真地询问亚瑞丝。

「……既然是王子所下的命令,我岂敢不从。」

亚瑞丝手贴在胸前,深深一鞠躬。

这时诺尔瞥见爱思堤卡嘴上露出微笑。

诺尔心中难以言喻的一丝不安逐渐扩大。

到头来,她根本觉得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换取拿掉王子的项圈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那态度简直就像在寻死一样——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的窗户边,完全没加入谈话的史黛拉和丽捷特靠在墙上,幸福地打盹儿。

「那么,各位去进行准备吧,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可各自随意行动」

与爱思堤卡决定了今后的行动后,便回自己的房间。

睡眠时间不够,再加上战斗的关系,身体又重又疲劳。

他坐到床上,伸着手腕做着简单的伸展操。

如果现在就倒在床上,肯定立刻就会陷入深层的睡眠吧。

设想到等会儿的事情,应该要让身体稍作休息才对。

可是——

这样真的好吗?

稍微把状况整理一下。

本国是将魔导具的使用列为管理的「魔法统制」。

将拉堤耶鲁王子戴上项圈的犯人,要求解除这项规定。

而提倡「由魔法引导,创造新世界」的是「魔导联盟」。

那群人也希望「解除魔法统制」。

如果真的下令「解除魔法统制」,魔导具就不受国家的管理,任何魔法都能任意使用。虽然魔法的文明或许会因此而有更高的发展,但可想而知危险的魔法一旦解禁,国家就会陷入混乱,犯罪的事件也会频频发生。

另一方面,犯人装上炸弹的对象并不是埃尔宾国王,而选择了拉堤耶鲁王子。这部分似乎有什么原因才对。

另外,从佩鲁德派尔侯爵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似乎的确有成为国王的野心。

从这些事情推论出,「魔导联盟」协助佩鲁德派尔侯爵坐上王位,侯爵便答应「解除魔法统制」,两方的利害一致,互相联手企图篡夺本国的王位,这些是爱思堤卡的推理,也是事件的概要。

——难道没有遗漏掉什么线索吗?

重点就是犯人的最终目的是「解除魔法统制」吧。

这件事谁是最大利益既得者?

「魔导联盟」——「解除魔法统制」之后,那些人的野心是什么?

为何要舍弃平稳安定的日子,而希望能「解除魔法统制」呢?

对无法使用魔法的诺尔来说,他很难理解这样的要求。

——明明有很多事不靠魔法就能办得到啊。

即使不用依赖魔法,人还是能生存下去。

事实上他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就算有些不方便,诺尔也不认为魔法是绝对必要的存在。

不过,他最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少女爱思堤卡·罗鲁叶。

目前魔法被封印住,一旦解开就会死亡。

为何她的魔法会被封印呢?

而且,为何她看起来很想寻死。

她身上也带有几处谜团。

虽然想去相信她,但却有无法信任之处。

诺尔觉得她内心似乎有什么阴影。

——说不定她自己也对这阴影有所自觉。

莫非她就是「魔导联盟」的一员,而期望能够「解除魔法统制」吧?诺尔轻轻甩甩头。

现在东想西想胡乱推测来怀疑爱思堤卡也没用。

假使对谁还有什么怀疑,到时还是应该能做出最妥善的行动。

诺尔从床上下来,趴在地上手伸进床底下。

他从那里拿出来的是,黑色十字剑柄的骑士剑。

——国家认同骑士的骑士剑被附予一个魔法。

但这把骑士剑却什么魔法也没有。

师傅所给予的骑士剑,名字是——「答覆者(Answerer)」。

可以用这个赌一赌,诺尔有一个自己的解决方法。

但现在使用还太早。

若在目前这个阶段使用这个方法,可能就查不到真相跟犯人了。

就算冒再大的危险,他都想逮捕到犯人。

如果不这么做,事件就无法解决,同样的事也会重复再发生。

况且,这起事件的背后仍有什么重大的阴谋。

诺尔在意的是这一点。

这时,房里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诺尔手里拿着剑,直接开门。

站在那里的是黑衣少女爱思堤卡。

「方便跟你谈一下吗?」

在诺尔回答之前,她便已粗鲁地进到房里。

「我有事想先跟你说。」

爱思堤卡环顾了房间后,喃喃说:「真是有趣的房间呢。」

「我也有事想问你。」

「哎呀,是什么事情呢?」

她坐在诺尔的床上。

「可以回答的话我就会回答。」

他想趁这个机会,至少稍微洗清自己对她的疑虑。

「为什么你的魔法被封印住了?」

爱思堤卡「哼」地轻轻点头。

「这个世界上,若不存在刀剑,就没有任何人会被斩杀。」

她举起右手臂,手指抚过刻在上头的魔封纹。

「同样的道理,若不存在魔法,就不会发生魔法案件。你有没有这么想过呢?」

她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彷佛在咖啡店时看到的一样阴郁。

「那要看怎样使用吧。」

诺尔直直望着那视线,回答道。

「即使存在刀剑,只要不用刀剑杀人,就不会有人被斩杀。无论是刀剑还是魔法,毕竟都只是道具。端看使用者的方式,刀剑能成为方便的工具,也能成为杀人的凶器。因此,我不认为存在本身是坏事。」

「是吗?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爱思堤卡把手放下来,凝视着指尖。

「我创造了大量的魔法。当时连自己都觉得有如神助一般,各式各样的魔法点子一一涌现出来,接着联想到魔导具这个形式。但我并没有特别去思考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对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然后重重地叹息。

彷佛想把后悔给吐出来一样。

「我本以为每个都是很方便的魔法啊。像这次的『广范围爆炸(explosion)』魔法也是这样。那是为了使用在人力无法开采的岩盘或采矿才创造出来的。当时完全没想过会有人把它挂在人类的脖子上。」

诺尔感受到的爱思堤卡内心的阴影,或许就是那个。

——惭愧的念头。

「小时候的我,太相信人性本善了。」

她的眼神里有微微的愤怒。那愤怒是对哪个人,还是对自己,又或者是两方都有,诺尔不得而知。

「于是我非常想试试看自己所制作出的魔法,便在各种地方进行实验,来试验我的魔法。如果获得自己很满意的效果后,就让给想要那个魔导具的人。我不是想使用魔法,而是想制作而已哦。那时每个人都赞赏我的魔法很方便,很想要我的魔导具。于是只要有人要求,我就会制作新的魔法并送给对方。我觉得那样很有趣,即使有点傻,但觉得人生很有意义。所以我制作的魔法数量多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爱思堤卡自嘲地接着说。

「当我发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我所制作的魔法被恶意地使用,许多人因而受伤甚至死亡。死亡的人数比我所制作出的魔导具数量多了好几倍,好几十倍哦!我问你,你觉不觉得如果我没有制作魔法的话,就都不会有人丧命了?」

诺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爱思堤卡。

可是——

「错的是那些恶意使用魔法的人吧。」

那并不是安慰的话,诺尔真心如此认为。

「滚落在路边的小石头也能杀人,但是,石头并不是为了这原因而存在的。也不是啦,石头是为了什么原因存在我是不知道……至少,石头存在的这件事并不是坏事,错的是人类胡乱使用?」

「即使如此,魔法跟石头不一样,力量大到人力无法控制。」

爱思堤卡白皙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

「我被判为制作危险魔导具之人,魔法被封印并遭到逮捕。我所制作的魔导具大部分都被国家所回收,但并不是全部。所以才会像这样引发这次的案件。」

爱思堤卡站起来。

「……还是别说了吧,我不想谈这种事。」

然后她跟平时一样,咯咯咯地露出邪恶的笑声。

「我现在是以『誓约的魔术师』的身份,负责解决魔法案件。这就是全部。」

那代表她负起责任的方式吧。

她之所以看似在寻死,似乎是因为爱思堤卡良心的苛责,以及所背负的重责大任使然。

诺尔看着自己手中的骑士剑。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告诉她关于这把骑士剑的事。

——现在仍不是时候。

「对了,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件事要跟你说。」

爱思堤卡像是要化解尴尬,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其实佩鲁德派尔·佩罗参与这起案件,根本没那么重要。」

「什么意思?」

即将潜入侯爵宅邸的当下,竟然说出这么莫名奇妙的话。

「真凶另有其人。」

誓约的魔术师,爱思堤卡·罗鲁叶嫣然一笑。

3

太阳已经下山。

王都北边,被称为「贵族区」的地方,是许多拥有爵位的贵族们所居住的区域。字如其意,一楼楼气派奢华的建筑物,井然有序又别致的街道幅员广大。

这个贵族区中,敷地面积格外广大的侯爵宅邸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点亮的蓝白色魔法灯照射下,一名女性从马车上下来。

她身穿华丽的大红色礼服,长发特意绑高,别上大红色的玫瑰胸花。这幅身姿连守门的警卫都被迷惑了数秒,她是至今进到门里的众人之中,最动人且美丽的女性。

这名女性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警卫。

「亚瑞丝·克鲁鲁。」

她微笑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请进。站在正前方宅邸前的女仆会带你到会场。」

亚瑞丝正要往前走一步之际——

「啊……!」

被阶梯给绊倒而差点摔倒。

警卫立刻扶好她,

「请您留意脚步,小姐。」

「……这鞋真他妈的难走。」

「唉?」

「谢谢。」

亚瑞丝高雅地点点头后,彷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开始迈步。

眼睛盯着她背影的警卫,觉得是自己想太多而摇摇头,再度面向接着过来的马车。

到达宅邸的沿路上,亚瑞丝假装若无其事地注意着周遭状况。

中央处有个高耸尖塔的侯爵宅邸,简直可以用小城寨来形容般坚固无比,敷地内如森林一般绿意盎然。不论哪里都看得到私兵数量相当多,彷佛有人会攻进来似地,守备相当森严。

把目标放在佩鲁德派尔上,似乎并没有猜错。

亚瑞丝有股预感,之后将会发生大事。

亚瑞丝终于抵达宅邸前,整齐地排成一列的女仆们迎接她。

一位女仆走向前询问:

「请问您大名是?」

亚瑞丝报上名字后,她鞠了个躬开始带路。

侯爵宅邸的玄关是没有墙壁全是柱子的门厅,由华丽的吊灯、图画及半裸雕像之类的艺术品装饰着,的确很符合贵族宅邸的风格。

她走在通道上。

四周很安静,感觉不到派对应有的喧嚣。

转了几个弯,亚瑞丝开始感到不对劲后,女仆在一扇门前停下来,并敲门。

听到应门声,女仆开门,催促亚瑞丝入内。

油灯火苗摇曳的房内中一片昏暗。

背后的门关上。

「欢迎莅临本宅邸。」

手撑在正前方桌子上的佩鲁德派尔站起来。

「非常欢迎你,亚瑞丝·克鲁鲁。」

他张开双手如此说道。

「谢谢您的邀请,侯爵。」

亚瑞丝恭敬地躬身行礼,侯爵靠近她簌簌地抽着鼻子。

「哼,是水仙花的香水啊?真是多此一举。可惜了,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味道?」

他失望地叹气。

「花香会吸引昆虫,人类雌性的味道会吸引到雄性。我是人类,所以不会被花香所吸引,香水是多余的东西。而且,你身上戴了太多多余的东西。像是——」

侯爵手伸向亚瑞丝开襟的礼服胸前。

「这个。」

他扯下别在那里的音符胸针。

「你真傻。安分地参加我的派对,对我发誓忠诚的话,我就会好好疼爱你的,但你却要当碍眼的小虫子硬要飞蛾扑火。你们这种小把戏早就被我看穿了。」

侯爵将胸针放在桌上后,就抽出腰际的剑,用力将别针击碎。

「这样就听不见你跟我的谈话了。」

看来他早就知道那是能将对话传送出去的魔导具。

背后的门启,从通道上穿着盔甲的士兵们成群结队地一一出现。

「好了,我们来看看那个小鬼会到这里救你吗?我倒希望他会过来呢。我永远都不会忘掉那时的屈辱。自那天起,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用这把剑,将侮辱我的人千刀万剐。」

侯爵摸了摸尖尖的胡子。

「不过,真没想到你来自那个丢人现眼又名声很差的克鲁鲁家。我甚至都忘了那家族的事了。」

亚瑞丝只是微微皱眉。

「你不是说过现在的身份是平民吗?你想成为骑士吗?」

——没错,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骑士。

这念头在亚瑞丝的心里根深蒂固。

「为了复兴家族吗?」

——我从未想过要复兴家族。

亚瑞丝的父亲虽然是贵族,但因为想揭穿贵族的罪行而被陷害罗织罪名,在失意之中人头落地。

她一直谨记父亲临终之时所留下的那句话。

——『要惩罚有罪之人!』

亚瑞丝无论如何都想成为骑士的理由——

「你不可能当得上的,这样的野心真是不自量力。不过,对了……只要你趴在地上,舔我的鞋子,发誓永远对我忠誓,我就愿意考虑让你待在身为国王的我身边。」

侯爵傲慢地把脚伸出去。

「总觉得——」

但她那鲜红得发亮的嘴唇却歪向一边。

「你身上有股秽物的味道呢。」

她露出挑衅的微笑。

「味道还满搭的。把头倒插在马粪上的味道还挺适合你的。」

亚瑞丝脸上被甩了个巴掌。

「……你这个贱女人。等等就让你后悔自己的出言不逊。来人啊,把她给我带到塔里!!」

一下令,士兵便从背后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听好,你将永远被关在那里。总有一天,你会散发出野兽般的味道,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畜生!」

他渗杂偷悦的表情如此低喃着。

亚瑞丝心中暗付。

——我想成为不问犯罪者的身份贵贱,一律给予惩罚的骑士。

能够办得到这种事的并不是国王亲卫队的骑士,而是其权职连贵族都能予以逮捕的王都防卫骑士团。

蓦地,她想起诺尔·厄斯金的身影。

——他被认定是这样的骑士,总觉得很不甘心。

亚瑞丝前往侯爵宅邸后不久。

离拉堤耶鲁的项圈爆炸只剩一小时。

「很好,走吧。」

诺尔向身为部下的王都防卫骑士团的士兵下令。

士兵人数还不满十名。

夜幕降下来,于是士兵们手里拿着蓝白色魔法灯的火炬。

诺尔没跟他们解释为何要在兵营待命就被带来贵族区,因此他们全都面露不解。

在贵族区里所发生的事件,大多由负责警备的贵族们的私兵私自处理完毕,别说平民了,连王都防卫骑士团的士兵也很少进得来。

一名抱着布偶的士兵走到前面。

「诺尔骑士,刚刚就听到这个布偶传来谈话的声音,那个究竟是什么啊?」

他不安地问道。

「那个乍看之下是个不可爱的布偶,但其实是能够听到远处声音的魔导具。」

诺尔边走边回答。

他的腰间分别插着黑色十字柄的骑士剑与平时爱用的短剑。

「目前的状况跟你听到的一样。亚瑞丝·克鲁鲁从骑士被佩鲁德派尔·佩罗囚禁起来。不能放任这情形不管,现在我们要去迎救她。」

亚瑞丝听从爱思堤卡的指示,别了两个音符胸针——一个别在看得到的地方,一个别在看不到的地方。

因为爱思堤卡预料到,他们的情报已经被泄漏出去。

所以现在依旧能从「凶暴兔」听取亚瑞丝身边的对话。

「亚瑞丝从骑士被刚刚那个变态贵族所囚禁吗!?」

士兵讶异地惊呼。

「什么,被囚禁的女从骑士和变态贵族!?」

「喂,佩鲁德派尔·佩罗不就是那个『斩人狂佩鲁德派尔』吗?」

「不得了,这样下去会不会直接吆喝说『杀了她!』啊?」

「之后的发展可想而知啊!不行,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行为!」

「该不会她衣衫不整地等着我们的援救吧!」

「不可以任由这状况这么下去!赶紧去救她吧!」

消息一眨眼就传了开来,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而刚刚那名士兵对着「凶暴兔」扯着喉咙大喊:

「亚瑞丝从骑士!我们现在要过去救你了!绝对会把你救出来的!」

「……大家冷静点。还有,这里的声音是传不过去的。」

诺尔稍微被异样振奋的士气给吓到。

「如果不冷静下来,原本能够救得到的也会救不了。大家先不要任意下判断,必须审慎行动。」

他如此告诉全体人员。

士兵们的斗志群起激昂,行最敬礼高喊:「遵命!」

——没想到亚瑞丝挺受欢迎的。

诺尔不千已事地思忖着。

诺尔一行人来到佩鲁德派尔侯爵宅邸开启的大门前。

「我是王都防卫骑士团,骑士诺尔·厄斯金。我们收到从骑士亚瑞丝被囚禁在此时的消息。请让我们进去调查。」

诺尔拿出老鹰戒指,让警卫看他的王都防卫骑士团证明。

警卫看了一眼戒指。

「你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的宅邸哦!竟敢企图硬闯这里,就算是骑士也太任意妄为了。即使是国王陛下,若无受邀也不得进入。」

警卫冷淡又轻蔑地回道。

「况且今天正在开派对,你们若进来会糟蹋了这场盛宴。竟然说有从骑士被囚禁起来,别胡说八道了。今天没有类似的人物进来。如果是你们弄错的话,该当何罪?」

「这就是证据!」

士兵举起「凶暴兔」。

「……我不懂这个意思。」

警卫大大地皱起了眉头。

诺尔对此也有同感。

警卫慢条斯理地吹起挂在脖子上的警笛。

这时从敷地的四面八方,全身穿着黑色轻盔甲的警卫兵一一现身。

宅邸的二楼出现弓箭手,拉着弓对准了他们。

诺尔大约看了一下,人数似乎是他们的好几倍。

警卫态度挑衅地说:

「你们只要敢踏进门内一步就会立刻没命。你应该也是贵族吧?最好别与侯爵为敌,否则会演变成家族间的争端呢。」

诺尔「哼」地一声。

「那就没办法了。」

他握起腰间的短剑,用柄头往警卫的腹部敲下去。

警卫「呃」地呻吟,身体向前弯。

附近的士兵立刻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地上后铐上手铐。

「大家架好盾牌,将火炬藏于盾牌之下,箭要射过来了。」

排成两列的士兵们回应诺尔的指示,将大型盾牌朝上举。

他带来的士兵们,以军队来说算得上训练有素。

诺尔到任王都防卫骑士团还不到一个月,但这种事已稀松平常,对他们而言称得上是很娴熟的行动。

「我们要冲进宅邸内将亚瑞丝救出来。打倒警卫兵后铐上手铐让他们躺在地上,禁止单独行动,该停下来时我会出声,大家就全部停下来。除了不得已的情况之外,也禁止杀伤人。」

这时,飞箭从宅邸同时射出来。

「先挡住第一发!」

两名士兵走到诺尔的前面,接过从天而降的箭。

在飞箭的缝隙间,诺尔指挥众人。

「把盾牌挡在前面,进到右手边的绿林里!」

诺尔把姿势压低钻过门,打前锋冲进去。

抵达正前方的宅邸还有一百公尺多的距离。到达宅邸之前一边和警备兵战斗一边又要抵挡飞箭实在很危险,但进到树林的话箭就会被树木给挡住。

前方的警备兵们各个都拿着长剑或单手剑,穿着轻铠甲与防护手套等护具防身。以攻击要害的方式让对手无力化并不容易,多多少少会受点伤吧。

诺尔并没有用剑迎击对方的攻击,而是往警备兵用剑的手、脚和护具的缝隙间浅浅地划下去。

弓兵的视线并不是盯着拿着盾牌防御的士兵们,而是诺尔。

黑漆漆的视线中,很难在远处射中穿着黑大衣的诺尔。

倘若万一被流箭所射中,有可能会受到严重的重伤。

为了防御他们的箭,诺尔以警备兵的身体为盾牌来掩护,动作迅速地跑来跑去。只要持续动作不停下来,对方也很难瞄准他。

后来居上的士兵们,将被打倒的警备兵围起来压制住,并迅速铐上手铐。

诺尔与士兵们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

到达绿林里时,四周都躺着被铐上手铐的警备兵,或许是怕射中他们,几乎没有箭再射过来。

诺尔姑且停下来,环顾着四周。

士兵们似乎无人受伤。

拿着魔法灯火炬的警卫兵,从宅邱里像蚂蚁一样冲出来,朝着他们蜂涌而上。

早就料想到他会聚集大批的私兵来篡夺王位,看来果然没猜错。

诺尔顿时想起爱思堤卡的指示。

——最好是从正面入侵,引诱出宅邸里的私兵,尽可能全部一扫而空。

怎么想这都是天方夜谭。

不是诺尔在灭自己威风,以目前的战力来说,数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然而——

「……好吧,就在此地迎战吧。」

他也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就会逐渐落败。

即使如此,若他们不把私兵全都引出来的话,爱思堤卡她们就无法到达侯爵那里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家各行其事,别超越本分。受伤的人,就接受治疗师(Healer)的治疗吧。重伤者由周围的人掩护。」

诺尔下令说。一名士兵来到他面前。

「诺尔骑士,亚瑞丝从骑士有危险了!布偶传来这样的对话!」

「……你说什么?」

士兵把「凶暴兔」递给他。

诺尔听到——

阴暗的楼梯呈螺旋状往上方延续着。

亚瑞丝被两民私兵夹在中间,从楼梯往上走。

那里是侯爵宅邸中最高的地方——从外面来看似乎就是尖塔里头。

四周围静谧无,亚瑞丝的鞋音变成巨大的回音响彻四周。

感觉空气很重又很潮湿。

终于来到目的地,站在前头的私兵推开双开的黑色大门后,顿时从里头飘出臭味,令人不禁想把脸别开。那味道简直就像是养家畜的笼子般那样的恶臭。

亚瑞丝一踏进去,瞬间感受到许多对眼神正看着自己。

圆形状的房间里,以厚重的窗帘隔成无数间的小房间。

那里全是——被锁炼锁上的女性们。

那些女性宛如供人欣赏的物品,以朦胧的淡蓝色魔法灯照射着。

从少女到大人全都穿着肮脏的衣服,每个人坐在地上,视线茫然地飘来飘去。

领头的私兵要亚瑞丝站好。

「你是骑士吧?」

手搭在正前方空房的窗帘上。

「你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士兵的头转过来,脸颊上有大大的伤痕。

亚瑞丝没有吭声。

「这里是大爷搜集女人的地方啊。大爷在街上物色女人,看到出色的就下令我们去把人给掳回来。虽然大吵大闹的声音有点大声,但这里毕竟是侯爵的宅邸,所以不会有人搜到这里的。身为贵族的骑士绝对不会过来。因为贵族顶撞上级贵族,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贵族绝不会过问贵族的事,这是常识吧?」

脸颊有伤的男人进到房里,打开魔法灯。

「所以你就死心吧。不会有人来这里救你的。只有死掉的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他拿起挂在腰上的炼条后蹲下来,再将系在墙上的锁头打开。

看来马上就要把亚瑞丝栓起来吧。

「放心吧,女骑士。从今天起你也要加入她们了,但侯爵每天只会闻一点你的体臭而已。虽然会让你吃饭但不会让你洗澡,这部分你就得忍耐了。在侯爵闻腻之前,就会这么一直下去。」

背后的私兵贴近亚瑞丝的耳边。

「因为那位大爷是爱闻臭味的变态啊。」

他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悄声说道。

「不过,像你这样的大美人儿只闻体臭的话,连我都觉得可惜了。」

这名私兵是人高马大的巨汉。

「先让我们好好来疼爱你一番吧。」

亚瑞丝转头对着露出呼呼声的巨汉,呵地一笑。

「……是吗?」

这种状况下,这样的微笑非常诡异,巨汉感到诧异而下意识将手搭在腰间上的剑。警戒着亚瑞丝,以防她打什么主意。

但其实她除了身上穿的礼服之外,完全没带任何像是武器的东西。就算她藏了一把刀,光靠那武器要和两名身强体壮的男人对抗,她也没有自信能够打得赢。

老实说,她真的无法跟他们抗冲。

利用隐藏在布的折线内的胸针,诺尔应该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从大门成功攻坚来到这里也必须花一段时间。况且下面的阶梯还有数十人的私兵在待命,压制他们的这段期间,她也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果事情能如想像中的发展——有人比诺尔快一步进到侯爵宅邸,没有招人起疑地偷偷紧跟在亚瑞丝身后,在踏进塔里后马上打倒数十人的私兵。若有人能办得到这件事,她就能够顺利获救。

这样的希望是比求神更加渺茫。

然而,她现在却面带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你是不是发神经了?」

亚瑞丝目前能做得到的事就是——

「『最喜欢打扫!灰尘飞飞』!」

避开从背后被强大力道给刮飞的巨汉身体。

「呜哇!」

巨汉被大大地刮飞,撞到蹲在前面脸颊上有伤的男人,一起滚在地上站在入口处大门前的是,手中拿着掸子的女仆。

「下面的楼梯已经打扫完毕!」

她拿下遮住耳朵用的发箍,从中露出白色的兽耳啪哒啪哒地跳动着。

「这个魔法掸子虽然已调整过,但力道还是太强了。」

她是誓约的魔术师,史黛拉·基特。

她比亚瑞丝早一步潜入侯爵宅邸。

对能在空中飞的史黛拉来说,偷偷混进来非常简单,反而是拿到城区侯爵宅邸的女仆服比较困难。

她吆喝一声:「拿着!」便将左手的骑士剑扔给亚瑞丝。

亚瑞丝接住剑后,立刻拔出剑鞘。

「把我带来这里正好不过!」

为了方便活动,她将大红色的礼服裙摆给撕裂,

「没想到那个色老头竟敢出这种事……不过,只要把现场压制下来,侯爵大人也无法抵赖了吧。骑士来这种地方的确问题很大,但如果是被带过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要惩罚有罪之人!』

亚瑞丝架好剑。

「笨蛋,快给我让开!你这只猪!」

脸颊有伤的男子将压在身上的巨汉给推开。

「混帐!」

他抽出剑,豁出去地扑向亚瑞丝。

「我就再帮你增加无法消去的伤痕吧!」

亚瑞丝咯咯地笑,轻易便闪过脸颊有伤的男人挥过来的剑,并用自己的剑刺向他的肩头。

「『震电(Stan edge)』!」

——闪光顿时传送过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

从身体内部放电出来,脸颊有伤的男人身体冒着烟倒了下来。

「搞、搞什么啊!我只是个被雇用的人而已,没办法——」

看到同伴变成这样的巨汉,在地上爬着往后退。

但立刻便撞到上了锁的墙壁,无处可逃。

「很可惜。」

亚瑞丝大步逼近他,

「……听说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里。」

脸上露出冷笑,剑往巨汉的大腿刺下去。

「『震电(Stan edge)』。」

「哇啊啊啊啊啊!」

巨汉口里冒泡昏了过去。

亚瑞丝把剑收入剑鞘中,转向史黛拉问道:

「离拉堤耶鲁王子项圈爆炸的时间还剩多久?」

史黛拉拿中怀表观看时间。

「还有二十分左右哦!王子殿下趁一片混乱成功潜入进来了,所以人在侯爵家宅邸。诺尔先生仍被困在正门那里,似乎打得很辛苦。」

情况果然已刻不容缓。

「瞭解了。那么我和你带着这些被囚禁的人,往宅邸的正前方去吧。绕到和诺尔骑士交战中的敌人身后。」

「是!」

「消灭掉敌人之后,请你保护她们前去找王都防卫骑士团。因为她们是证明佩鲁德派尔侯爵犯罪的重要证人。」

「嗨,包在我身上!」

「……还有,谢谢你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恩情的。」

「你不用在意啦!」

「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亚瑞丝担心地说:

「有没有人能替我再买一件新礼服代替这件破的呢?我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只有这一件。」

史黛拉大力地点头。

「我最喜欢裁缝了!我来帮你缝吧!」

「请帮我买新的就好。」

「我一针一线帮你缝!」

4

派对会场的大门粗鲁地被打开。

率先进来的是有着紫色瞳孔和一头美丽金发的拉堤耶鲁王子。

他的旁边是戴着眼罩的执事克莱斯,和拄着杖头镶有彩虹色宝石手杖并抱着「残虐熊」的爱思堤卡·罗鲁叶。

戴着面具,身穿豪华礼服的宾客们,一发现站在前头的是何人后,立刻停止谈笑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毕竟在场的人身份地位都很高,所以晓得拉堤耶鲁的样貌吧。

这些人之中,身为主办者的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格外显眼。

唯一没有戴面具,披戴着只有王族身份才能披的高贵深紫色斗蓬。

「……真是大驾光临呢,拉堤耶鲁王子。」

单手拿着红酒杯的侯爵,打圆场似地以欢迎他的态度说,但眼角一瞄到爱思堤卡,表情便垮了下来。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哎呀,我好像没受到邀请呢。虽然我以为有。」

爱思堤卡意味深远地咯咯笑。

「因为正门好像很热闹,我们就从后门绕过来了。既然有优秀的执事在,这种事就不难办到。」

克莱斯拉着白色手套的下缘说:

「战斗也是执事的嗜好。」

事实上,他的战斗能力也很卓越。来到这里前,那些宅邸的守卫兵,他徒手就全都搞定了。

拉堤耶鲁打开领子露出脖子。

「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黑色项圈露了出来。

「你能拿下来吗?」

项圈上浮出的古代魔法文字所剩不多。

约十分钟左右,文字就会消失。

「……您在说什么啊?」

侯爵故意装傻。

「突然这么说,我也不晓得您在说什么。」

「您不怕吗?」

拉堤耶鲁瞪着侯爵。

「就快敲响九次钟声了。我在这里迎接那个时间不要紧吗?」

项圈上所施予的魔法是「广范围爆炸(explosion)」。

根据爱思堤卡的说明,这威力大到足以将派对会场的所有人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不知道。」

侯爵用力挤出声音回答。

「我不知道拿下那个的方法。」

这么说来,至少他晓得这项圈的意义和威力吧。

「我真的不知道啦!」

他将红酒杯像是用敲的大力放在桌上。

杯里的酒溅出来,白色的桌巾染成红色。

侯爵的视线闪烁不定。

「——该怎么办?」

他像是在向某个人说话似地,小声地喃喃说着。

「我问你,你这句话是在对谁说?」

听到这句话的爱思堤卡责问说,但侯爵只是难堪地低着头。

正当此时,派对会场的大门再度被打开。

「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我们以绑架和监禁的罪名逮捕你!」

只手拿着剑,气喘嘘嘘的诺尔现身于会场中。

他身上全是飞溅的血和泥巴。

在他旁边的是同样拿着剑的亚瑞丝。

她也肩膀上下起伏用力喘息着。

会场里的宾客一阵哗然,场内顿时吵杂起来。

「……我是王都防卫骑士团,骑士诺尔·厄斯金。」

上气不接下气的诺尔,靠在门上翻找着口袋,从中拿出老鹰戒指,举起给周围的人看。

「被绑到这栋宅邸里行踪不明的女性们,目前受到骑士团的保护。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涉嫌绑架与监禁多达八名女性。如果在各位之中有人与此事无关的话,请从那扇门离开。为了让各位都能顺利离开,我已经把外头的士兵扫荡完毕了。」

宾客们彼此互相看了看后,每个人都迅速地离开会场。

其中或许也有人以某种形式多多少少有所关联,但目前没时间一一将他们调查清楚。

侯爵所雇用的女仆和招待员,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所措地看来看去,

「你们也都出去吧。」

亚瑞丝这么一说,他们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剩下来的人只有拉堤耶鲁、爱思堤卡和克莱斯。

以及守护侯爵似地站在他前面的一名黑骑士。

那名骑士是个剃成短发,体格比一般人壮硕的银发壮年男子。

披着红色斗蓬,腰上插着长剑。

从昂首站立的样子来看,就知他并非等贤之辈。

「该杀掉哪个人,你应该很清楚吧?奥鲁托费蒙多。」

侯爵指着诺尔。

「让他们瞧瞧你『真王骑士团』骑士团长的本领吧!先从那两个人下手!」

黑骑士——奥鲁托费蒙多咧嘴一笑后,抽出骑士剑。

诺尔「呼」地吐口气。

「亚瑞丝,你今天解决了几个人?」

「二十八个人。」

「人数挺多的嘛,但我可是你的三倍哦。」

「无论什么样的故事,最后都得和强大的对手打一场,才会掀起高潮呢。」

「不过,这可不是能流传出去的故事哦。」

「骑士拯救了被装上炸弹的王子,不是吟游诗人最爱的题材吗?」

「这起事件太大了,我想应该不会公开出来才对。」

「……哎呀,真叫人听不下去了。我还自信满满地想靠着拯救王子来获得骑士的授勋呢!」

他们两人像平时一样地斗嘴,一边朝着黑骑士走过去。

不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

诺尔从大门正面攻进来,而亚瑞丝也和史黛拉一起从中途参战,将侯爵的私兵消灭殆尽。因此两人的体力已达极限。

奥鲁托费蒙多将骑士剑往上举。

「……喝!」

使劲吆喝一声,朝亚瑞丝挥剑而下。

亚瑞丝并没有用骑士剑接过这一击,而是往旁边一跳闪过去。

诺尔趁隙绕到奥鲁托费蒙多的背后。

然后抓住他的斗蓬,用力一拉。

奥鲁托费蒙多的身体大大倾斜。

「『震电(Stan edge)』!」

亚瑞丝把骑士剑压在他的身上。

「呃哇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鲁托费蒙多发出比其他人更夸张的尖叫声,身体向后仰地倒下去。

「……亚瑞丝,结果这家伙是今天最弱的啊?」

「连个像样的对话都没有,还呃哇呀啊的。那个『真王骑士团』团员只有一个人吧。因为受到侯爵的诱惑,进而在他手底下做事吧。这就叫做泥船渡河,非常危险呢。」

「你看看他这样,还觉得斗蓬是有必要的吗?」

「当然!万一被抓住,把扣子一拔就行啦。在那之前还是必须披斗蓬,因为是骑士。」

诺尔和亚瑞丝面向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

这时——

『接听(Connect)丽捷特·奥赛罗。』

「残虐熊」开始说话。

『爱思堤卡,听得到吗?』

他们听到的是丽捷特的声音。

「嗯,听得到哦!」

爱思堤卡把「残虐熊」放在桌子上。

『……你是要我对这种丑八怪的布偶说话吗?』

接着,从布偶的另一端听到的是国王亲卫队,骑士长瑟里昂·厄斯金的声音。

『才不是丑八怪呢。「冷酷狗」超级可爱的!』

这声音是丽捷特。眼前似乎浮现她鼓着脸的表情。

『……王城内的可疑分子已扫荡完毕,没有问题。』

「哎呀,手腕挺高明的呢。谢谢你愿意照我的话行动。」

爱思堤卡开心地拍手说。

『我原本就在怀疑了。这女孩的魔法帮了大忙。』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又接着说道:

『……诺尔。那里就交给你了。』

第一次听到瑟里昂这么说,不禁感到自己变得很有力量。

『啊,骑士长,他走了。那我挂啰,拜拜。』

丽捷特留下这句话,通话便中断。

爱思堤卡瞄了一眼拉堤耶鲁的项圈。

「对了,佩鲁德派尔·佩罗,你的计划似乎已经完全曝光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然后将身体转向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

「要我救你吗?」

——项圈上的古代魔法文字,只剩最后一个字。

「……你说什么?」

脸色苍白的侯爵听到意料之外的这句话,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

「我晓得你无法解除王子的项圈。反正一开始就没对你有期待,你只是被教唆后被人拿来利用而已吧?我不认为你会胆大包天到敢做出这种事。所以你只要把知道的事全盘托出,我就会救你一命。」

「是、是吗!那我说——」

「『子弹(shot)』。」

破颜而笑的侯爵脸上,开了个洞。

佩鲁德派尔侯爵头上喷出血,倒了下去。

5

从没见过这种事。

而且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连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诺尔,也被这一幕惊讶到无法动弹。

他没想过这样就能瞬间把人给杀掉。

「我把这个取名为『魔导枪』。」

他手里拿的是银色四方形圆筒状的东西。

尖端正冒着细白的烟。

侧面被刻上了古代魔法文字,那个似乎是魔导具。

「我早就发现你在怀疑我了。可是,你没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吧?爱思堤卡·罗鲁叶。」

「真遗憾。」

爱思堤卡咬着下唇。

「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面有不甘地说。

「我只是把你制作的『广范围爆炸(explosion)』稍微应用了一下。注入在里头的爆炸威力,应该连坚硬的铁都炸得飞。这是我所想到的。怎么样?当时被你形容是『无法复制魔导具构造的那种程度的魔术师』时,我真是有点不爽啊。」

眼罩执事,克莱斯手靠着下巴,浅浅一笑。

「想跟你请教一下,你是何时怀疑我的?又瞭解到什么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克莱斯!」

拉堤耶鲁王子大喊。

「你为何要杀掉佩鲁德派尔侯爵!给我说清楚!」

克莱斯以手制止他。

「没事的,别担心,罗蒂艾拉。全交给我即可。」

被这么称呼的拉堤耶鲁,脸色顿时铁青。

——罗蒂艾拉?这是怎么回事?

诺尔与亚瑞丝站在离克莱斯稍远的地方。

克莱斯用银色的魔导枪脑准了爱思堤卡。

「从现在起,在我事情办完之前,希望任何人都别轻举妄动。只要一有动作就会增加一具尸体,我不想做无谓的杀生。」

意思似乎是如果有人随便一动,她就会第一个被击毙。

「……好吧,我就说出来吧。」

爱思堤卡看起来很冷静,

「首先是守卫房间的国王亲卫队的士兵替王子戴上项圈的可能性。我一开始的确先怀疑是他们干的。不过,他们若是真凶早就逃之夭夭了,就算他们是受人操控的,只要立刻抓到他们,就能找到真凶。所以我想他们是真凶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为了慎重起见,我仍请丽捷特利用『探知(Detect)』进行调查。他们果然仍悠悠哉哉地警戒着王城,所以我猜戴项圈的并不是他们。」

她的表情终于显露出焦急的神色。

「接着连想到的是,守卫的士兵让犯人进到屋里的方式。我想到的候补人选有两位。一位是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厄斯金。如果他是真凶,就能挑选守卫的士兵,也能封住对方的嘴巴;假设他真的就是凶手,有可能整个国王亲卫队都是敌人,那样就很危险。可是,若真是如此,我想他就不会同意把拉堤耶尔王子交给我。当时直接把我当成犯人抓起来,就能减低王子的项圈被解除的可能性,对真凶来说也是正中下怀吧。」

她应该很明白现在没时间说废话了。

「另一个人就是执事克莱斯,也就是你啦。你那时说那天王子可能被施予魔法睡着了。让人睡觉的魔法是特许魔法呢,这样的话很容易就能查出凶手了。况且,就算不使用那样的魔导具,既然王子的饮用食物全由你负责,在事前混入安眠药的这件事,你也办得到。」

入侵侯爵宅邸前,先来诺尔房间的爱思堤卡,对诺尔说「替拉堤耶鲁王子戴上项圈的可能是克莱斯」。为了得到确切的证据,他们盘算着逼得侯爵走投无路后再让他招供,却没想到克莱斯会在众人面前轻轻松松就杀掉他。

甚至是爱思堤卡,只要察觉到克莱斯的行动,就能防止他杀人了。

那个从未看过的银色魔导具,轻易地就击碎了这个想法。

「而且,既然是照料王子起居的执事,士兵就会毫不怀疑地放他进去吧。那一天,你进到房里替熟睡中的王子戴上项圈,开了窗之后就把他叫醒吧。」

「那时真叫人提心吊胆呢。」

克莱斯手靠在眼罩上。

「没想到竟然有能听到过去声音的魔法。真不愧是『誓约的魔术师』。哎呀呀,真快吓死了。」

「那个。」

爱思堤卡指着他的动作。

「你有个习惯,那就是一紧张就摸眼罩。你对当时想破了头也没想出答案的我们说『为何被戴项圈的是拉堤耶鲁王子』时,也做出那个动作。」

克莱斯不悦地眯起眼前,手离开眼罩。

「那时你以协助调查的关系,诱导我们把方向转往佩鲁德派尔·佩罗那里,但其实你不用做这种事,毕竟我们跟他也有连结点。算是正如你意吧。」

亚瑞丝的行动之所以被看穿,想必是克莱斯在事先便把消息透露出去了。想当然耳,爱思堤卡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史黛拉先潜入侯爵宅邸。这方法成功揭发了佩鲁德派尔私自犯下的罪行,亚瑞丝也能全身而退。

然而——

「我没想到你会杀了佩鲁德派尔·佩罗。杀了他之后,就不晓得谁是下任国王了。莫非,你——」

爱思堤卡拿起桌上的一粒葡萄。

「眼罩下的瞳孔,也是这种颜色吗?」

她用指尖转动着紫色的果实。

「没错。」

克莱斯把眼罩拿下来扔掉。

出现的是紫色的眼睛。

不仅如此,从眼皮到脸颊,有一道纵向的伤痕。

「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拉堤耶鲁慌忙地否定。

「王族为了继承这个紫色瞳孔,所以与血缘关系者缔结婚姻。而且双方若非都是紫色眼睛,遗传便很困难。」

「所以才只有一只眼是紫色的。」

克莱流露出恨意。

「我的父亲是先王吉库哈尔特,母亲是历代侍奉王家的佣人一族。的确如罗蒂艾拉所说,这样的话很难遗传到紫色瞳孔。对吉库哈尔特而言,我的母亲并不是生下继嗣用的女人,只是玩玩而已。本来应该不会生出紫色瞳孔的孩子才对。可是发生了稀有的遗传异常,只有一只眼睛出现这样的特征。」

他用手遮住了王族的证明,那紫色的眼睛。

「我一出生,母亲看到眼睛的颜色便用刀子划伤我的瞳孔。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我是国王的孩子,也不让徒有婚姻之名的父亲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因此我的瞳孔才失去了光芒。」

换言之,克莱斯——

「我和埃尔宾国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是吉库哈尔特老年后生下的孩子,年龄也差距极大,但身份和倒在那里的佩鲁德派尔一样。」

他指的无非就是拥有王位继承权的这件事。

「所以请放心。我和你的孩子,两眼肯定都是紫色的。」

克莱斯温柔地说。

「什——」

拉堤耶鲁却哑然失语。

爱思堤卡把葡萄含在嘴里。

「埃尔宾国王只有一个孩子。如果孩子是女儿,当然无法继承王国。然而,他不想把王位传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因此埃尔宾国王把女儿当做男生来养育。」

然后她把皮剥下来,丢在盘子上。

「拉堤耶鲁王子,其实是罗蒂艾拉公主呢。」

他其实是女性的事的确可以窥见一二。

若是成人,就会有更明显的女性特征出来,但如今他的年龄介在大人与小孩之间,还能以中性的来形容的年纪。若认为他是王子看起来就是王子,若认为是公主看起来就是公主。

如果拉堤耶鲁就这么长大,总有一天就必须隐藏脸或身体。

——到时,或许会诞生假面国王吧。

爱思堤卡似乎认同他的说法,

「所以你想藉由这次的事件,让拉堤耶鲁王子这个人彻底消失。以王子炸死的事件为由,操纵佩鲁德派尔侯爵,暗杀掉伪装的国王。毕竟真的国王行踪不明,所以这么做也就够了。于是,王位继承权就转移到埃尔宾国王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这时就让埃尔宾国王的私生女,紫色瞳仁的罗蒂艾拉公主出场。这位公主和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你一旦结婚——」

拉堤耶鲁低下头,痛苦地挤出声音说:

「成为下一任国王的就是克莱斯了。」

「没错。我和罗蒂艾拉若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就绝对会是拥有王者身份的紫色瞳孔。我的身体里流着吉库哈尔特的血液。我的血液能够以今后王族的身份,世世代代地流传下去。」

企图篡夺王位的原来并非佩鲁德派尔侯爵,而是克莱斯。

「你这个大笨蛋!」

拉堤耶鲁再也忍无可忍。

「为什么!为什么要策划这么无聊的事!」

「您应该也是打从心底希望变成女人才对。」

克莱斯用着温柔又爱怜的眼神看向拉堤耶鲁。

「为何您要伪装自己活着呢?为何要隐藏每天逐渐产生变化的女性身体,一直蒙骗周遭的人呢?就这样一辈子无法表露真正的自己,伪装自己而活着。哪有这种人生!」

第一次见到他发怒的表情。

虽然生为女性,却勉强以男性身份生活的拉堤耶鲁的苦恼,诺尔无法体会。然而,从小时候就一直待在拉堤耶鲁身边的克莱斯,就算不是拉堤耶鲁自愿的,他也感受到了这样的苦恼。

「只要是人,每个人都有自由生存的权利啊!既然身为女性,就要像个女性,拥有以女性的身份活着的权利!只有男人才能当国王的法律太无聊了!这种法律毁掉算了。今后所诞生的我和您的王国,由您来当女王就好。你在出生时,您的母亲以代表『光』的古代语言将您取名为『罗·蒂艾拉』。所以取的并不是听起来像男生的『拉堤耶鲁』这个名字,而是『罗蒂艾拉』。我至今仍未忘记当时的景象。比起一出生就划伤我眼睛,诅咒我的母亲,您的母亲似乎很幸福的样子。她被温柔的光所包围着。您应该也和您母亲一样,拥有身为女性生儿育女的权利才对!您有幸福的权利啊!您内心应该也如此渴望才对啊!」

「我——」

拉堤耶鲁嘴唇颤抖着。

「……我,我只要你瞭解真正的我,那样就足够了。」

克莱斯一瞬间露出彷佛被背叛的表情,但为了逃开拉堤耶鲁的视线,他看向爱思堤卡。

「爱思堤卡·罗鲁叶。元凶其实是你。因为我是触碰到你的魔导具后,才想到全部的计划。」

克莱斯彷佛在为自己辩护般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老子根本就不想当执事,而是魔术师。正因如此,才很清楚罗鲁叶工艺的厉害。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见一见罗鲁叶工艺,便偷偷潜入王城里的保管处,而唯一被我偷出来的正是那个『广范围爆炸(explosion)』的魔导具。」

克莱斯的语气变了。

他的口气直接无礼,那应该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老实说,真的是很感动呢!同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要被视为『禁忌的魔导具』受到严加保管呢?只要好好使用,世界就会改变。不对,肯定能够改变的。这个就是最佳证明!」

他骄傲地卖弄着魔导枪。

「只要有这个,就能轻易夺取人命。连小孩都能轻易地变成杀人者。『魔法统制』这个制度无聊透顶。老子把这个量产后,就下令士兵进攻邻国!本国肯定会得到压倒性的胜利。如此一来,我国的领土就能扩张,诞生世界第一个帝国。」

失去光芒的紫色瞳仁,浮现出疯狂之色。

「『由魔法引导,创造新世界』。我会利用魔法引领这个世界,成为超越魔术师这个存在,成为『魔导师(Warlock)』。既然你能够创造如厉害的魔导具,想必也能理解这个理想有多么崇高吧?」

「……好蠢。」

说出这句话的爱思堤卡,并没有污辱或嫌弃之意。

「就是因为这么危险,才被列为『禁忌的魔导具』啊!」

爱思堤卡难过地闭上眼睛。

她和克莱斯不同。

这是当然的。因为爱思堤卡瞭解自己制做的魔导具有多么危险,而且也很后悔创造出它们。因此就算能够理解,她也不赞同这么做。

诺尔看着拉堤耶尔的项圈。

——最后的古代魔法文字所剩不多了。

「克莱斯,拉堤耶鲁王子的时间不多了。你应该没有真要杀掉王子的意思,快点告诉我们解除项圈的咒语吧。」

这件事目前刻不容缓。

原本克莱斯就应该打算解除项圈的。

因为若不这么做,就无法跟公主结婚了。

「说得也是。罗蒂艾拉若死,事情就麻烦了。这简单,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克莱斯的嘴一歪。

「首先,先喊出我的名字,然后说『我爱你,我愿意身心都献给你』。」

——那真是……

「好恶心哦。」

没办法沉默下去的亚瑞丝,皱着眉头说。

「这个执事千真万确是那个变态侯爵的兄弟,简直臭味相同。」

她露出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讲了一堆大道理,明明就是即使对方不愿意,也要让女人变成自己的囊中物不是吗?身为女性的幸福?生存的自由到底在哪里?若女性有自由的话,不是也有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才对。你企图做的事情,跟把罗蒂艾拉公主当成拉堤耶鲁王子养大的埃尔宾国王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根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是改变作法而已。」

她毫不留情地点出真相。

克莱斯什么也没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亚瑞丝。

「硬生生说出那种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时,你的理想早就一文不值了。什么叫做女性也有幸福的权利。你把肤浅的欲望和卑鄙的本性流露出来,还谈什么理想的,真叫我听不下去了。」

她完全不害怕对方会使用魔导枪对自己开枪。

个性冷静的亚瑞丝似乎气昏了头,所以无法对克莱斯的这番话充耳不闻吧。

不过,至少当克莱斯启动魔法开枪时,自己会作为盾牌挡在亚瑞丝前面。只要能错开被打中的部位,就能避免造成致命伤吧。

诺尔已有如此准备,然而——

克莱斯只是把魔导枪对准亚瑞丝,并没有开枪的意思。

不对,是不能开枪才对。

若开了枪,就表示认同她所说的话。

这时,拉堤耶鲁却笑了起来。

——项圈上的古代魔法文字眼看就要消失了。

「……呵呵呵,是吗?你说得没错,亚瑞丝从骑士。身为王族的我绝不可能屈服于仆人的企图。」

说话的态度中,没有罗蒂艾拉的身影。

拉堤耶鲁以当初相遇时昂然挺立的态度说道:

「如果要我照着你这种卑鄙小人的话去做,我宁愿选择死。只不过,在那之前——」

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身为主人,必须让随从为自己所犯的罪负责才行!」

她朝向克莱斯跑过去。

同时诺尔也冲出去。

——克莱斯不会对拉堤耶鲁开枪。

那是他瞬间做出的判断。

说不定克莱斯内心的某处仍在追求罗蒂艾拉的幻影。

克莱斯果然在一瞬间,将原本朝向拉堤耶鲁的魔导枪,转向诺尔。

「『炎弹(Flame Ballet)』!」

魔导枪释放魔法的火球。

火球在诺尔的面前掉下来后爆炸,爆裂出熊火。

因为猛烈的火势,他不得不停下来。

但在另一方面——

为了用手拨开拉堤耶鲁的刀,克莱斯左手先往空中一划。

——那是死角。

拉堤耶鲁从那死角穿过去的刀子,往紫色瞳孔——左眼刺下去。

「呃啊啊啊啊啊!」

克莱斯痛得放声大叫。

按住的左眼流出大量的鲜血。

刀子就这样插在眼睛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罗蒂艾拉!」

他把魔导枪朝向拉堤耶鲁。

「我想把你变成真正的你啊!」

他表情很痛苦,用尽了全力大喊。

「这是你的愿望吧!你不在乎做假的自己吗!?」

「抱歉了,克莱斯。」

拉堤耶鲁不再犹豫。

「无论是什么打扮——我还是我。我们一直相处到现在,这种事你还不懂吗?我不要变成你操控的人偶。」

「拉堤耶鲁王子!」

诺尔穿过火焰,冲向拉堤耶鲁面前。

「混帐!都怪你!『炎弹(Flame Ballet)』!」

克莱斯启动了魔法——

就在这时,他右手上的魔导枪爆炸。

那阵爆风威力强大,将克莱斯弹飞到会场的入口。

诺尔护着拉堤耶鲁,以他的身体为盾牌往后倒。

结果造成诺尔和克莱斯之间的火焰熊燃烧起来,而上方巨大的吊灯因而掉落下来。

或许那支魔导枪有缺陷,是制作得并不完全的的魔导具吧。

——根本没有魔术师能够完美无瑕地复制罗鲁叶工艺。

亚瑞丝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似乎不假。

克莱斯对使用魔导枪所出现犹豫的态度,想必也是原因之一。

「……呀呀呀呀呀呀呀!」

克莱斯看到自己失去的右手,悲痛地大喊。然后他用手臂推着门站起来,想要逃离会场。

「亚瑞丝!追上去!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诺尔正要起身——

这时——

钟塔响起第一个钟声。

「亚瑞丝!快追上去!」

诺尔瞬间改变想法。

「瞭解!」

亚瑞丝飞奔过去,红色礼服即使在火焰中,仍旧鲜红不掩光芒。

然而,火势逐渐增强,诺尔无法追过去。

诺尔看着蹲在脚边拉堤耶鲁。

或许她察觉到诺尔的视线。

「就算不是真心话,我也说不出那种『解除咒语(Key word)』。」

脸被熏黑的拉堤耶鲁,表情坚定地说,

「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诺尔骑士我命令你把我留下来,现在立刻逃出去吧。这是我任性妄为,但我不能连累你们死在这种地方。」

拉堤耶鲁的个性是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而要牺牲哪个人的话,他宁可选择自己死亡。如此高尚的情操,成为他这个人的根基,如果失去这个根基,他也不在是他自己了。

更何况,拉堤耶鲁是王族人士。

——有时自尊比生命重要。

第二个钟声响起。

「诺尔·厄斯金。」

避开火走过来的爱思堤卡,伸出刻着魔封纹的右手。

「解开我的封印吧。」

她也用坚定的表情来表达她的决心。

「追根究柢,原因是我所制作的魔导具所搞出来的,我已有觉悟要负起责任。」

——那是,爱思堤卡选择死亡的意思。

「我发誓会拿掉项圈,所以让我遵守这个誓言吧。」

真挚的黑色瞳仁凝视着他说。

「这是,我的赎罪。」

——赎罪。

她指的是要以死谢罪。

那是她所选择的路。

第三个钟声响起。

诺尔手搭在插在腰际间,骑士剑的黑色十字柄上。

「拉堤耶鲁王子,请转过身去跪下来。」

「可是,我——」

「快!」

拉堤耶鲁死心地听从诺尔的话。

「在我说结束前,请您不要动,闭上眼睛。」

——如今真相已查明,是时候用到这把剑了。

第四个钟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诺尔·厄斯金!快碰我的手。快要来不及了!你若被牵连进去也会死掉的啊!」

爱思堤卡像个邪恶魔女的这句话,他要收回来。

打从一开始,她就是个心地善良的魔术师。

「爱思堤卡,你说要赎罪,但事实上,死亡并不能负起责任吧?」

诺尔所选择的路和她选的不同。

「今后你所制作的魔导具,也会像这次一样引发各种的魔法案件,但到时你已经不在这世界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赎罪有各种形式。

哪种才是最正确的方法,无法一概而论。

「你说过,以『誓约的魔术师』的身份负责解决魔法案件。这就是全部。今后你要继续这么做,才是你所被授予的赎罪方法不是吗?至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喷嚏刮飞人的案件』,光靠我肯定无法解决的。」

这方法是不是正确的,诺尔也不晓得。

并没有百分之百正确的解答。

可是——

「我需要你。」

爱思堤卡顿时眼睛睁大,「唉?」地不知所措。

——这说法好像怪怪的吧?

第五个钟声响起。

诺尔以前曾经见过「吟唱了咒语,魔法仍然不启动」的场面。

「所谓的魔法就是一吟唱咒语,人类的魔法就会释放到魔术回路,因而启动魔法吧?」

「对、对啊。可是,现在——」

「这也就是说,只要在魔力释放到魔术回路之前就切断魔导具的魔术回路,这样魔法就无法启动吧?」

「……是吗?莫非——」

爱思堤卡察觉到诺尔想做什么。

「你想在魔力释放出去之前,斩断项圈吗?」

她无法置信地大喊。

「天啊,那种事不可能办得到的!」

爱思堤卡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第六个钟声响起。

拥有黑色十字柄的骑士剑「答覆者(Answerer)」。

那把剑上没附予魔法。

魔法是附予在剑鞘上的。

多么坚固的盔甲都刺得穿,多么坚硬的盾牌都斩得裂——传承之剑。

因此,并没有剑鞘能收进这把剑。

——若将这把剑收进「被施予无法斩断魔法的剑鞘」里,就再也没人能抽出这把剑了。

第七个钟声响起。

诺尔将「答覆者」从剑鞘里抽出来。

——诺尔却能抽出这把剑。

如今终于知道原因为何了。那是因为「解咒(Antimagic)」咀咒的关系。

诺尔双手握紧「答覆者」,再高高举起来。

项圈是紧贴着王子的状态。

「魔力释放到魔力回路只有一刹那的时间哦!真的办得到吗?」

不砍到拉堤耶鲁,只用剑尖将魔导具完全切断,这种事真的可行吗?诺尔真有如此高超的技巧吗?

爱思堤卡的言下之意是在问这个。

「还是有不依赖魔法就办得到的事。」

——此时此刻他要相信这件事。

「相信办得到,坚持到最后。那是我们现在能办得到的事。」

第八个钟声响起。

「砍断王子的枷锁吧,『答覆者』!」

只要诉诸语言,「答覆者」就会回应。

四周已成一片火海。

他整个身体都在冒汗。

握剑的手似乎因流汗而变滑。

诺尔深吸一口气。

因为火的热,肺部烧灼般热烫。

第九个钟声响起。

诺尔将「答覆者」对着项圈接头砍下去。

如同之前誓约的魔术师爱思堤卡·罗鲁叶所宣告的一般,佩鲁德派尔侯爵宅邸在那一天回归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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