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萨法卡尔大人,萨法卡尔大人!」
与年轻的直属家臣们从早上就一同在宽阔的皇宫内院精力充沛地玩球的六王子——帝国成立后成为六皇子——萨法卡尔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而停下来,回过头去。
站在稍远处的年轻女性瞪视着他。
及肩齐平的中短发、有些锐利的眼神、宽阔的额头,这样的外貌给人知性的形象。款式优雅的长裙随风飘逸,露出白皙紧致的小腿肚。
萨法卡尔向她挥手回应:
「哎呀,原来是教育官大人啊。」
「您昨天跟今天从早到晚都一直玩球玩不腻,精力挺好的嘛,若念书也能有这样的热情就真是太感谢了。」
「你别误会了喔,我不是只有玩球,昨天也钓了鱼,前天还偷偷出城到市场买吃的……」
女人愤怒地挑眉。
「我并不是怪您只玩球!而是怪您从早到晚一直都在玩!您就是这副德性,所以才不只皇宫,连民间都称您是傻瓜!」
「嗯,我知道,我知道啦,你别那么激动嘛史黛拉。玩够了就会去念书了,你别担心啦。」
「史黛拉」是这位教育官的通称,她的全名是「史黛拉史特拉」。
动作粗鲁地走到皇子身边,史黛拉神情严肃地瞪着萨法卡尔。
「昨天跟前天您也说了同样的话喔。」
「明天开始会好好念书的,因为我已经洗心革面了。」
史黛拉史特拉狐疑地注视着萨法卡尔,冷冷地说:
「『觉得还有明天,会吃大亏。』您听过这句话吗?皇子。」
「……没听过耶,是谁说的?」
「我,刚刚说的。」
萨法卡尔吓得退后了几步。
「算了,反正萨法卡尔大人是懒惰虫,懒散、懒惰又没用的这件事就先放一边吧。」
「别重覆那么多遍啦,而且你简直就是完全瞧不起我嘛,史黛拉。」
「不是,我是正视事实后做出正确无误的评价。」
「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吧。」
「话说回来,萨法卡尔大人。」
「唔?怎样?」
「陛下召见您。」
她口中的「陛下」是被称为「英雄王」的罗姆尼亚帝国初代皇帝,罗姆尼耶斯一世,六皇子萨法卡尔的父亲。经历长时间的统一战争大获全胜的英雄王,去年底终于宣告成立世界帝国一罗姆尼亚帝国」,并登基为初代皇帝。
一直以轻松态度对待教育官的萨法卡尔,为她的话感到不解。
「陛下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有何事,但您最好赶紧过去。」
「说得也是,皇帝陛下召见就得赶快过去才行。啊,现在的打扮不适合并见皇帝陛下吧!」
「您最好赶紧过去!」
「知、知道了啦,生气可是会长鱼尾纹的喔,史黛拉。」
她的视线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原本只是有些锐利的眼角已经完全往上吊,令人联想到传说中的蛇神梅杜莎,实在很吓人。
「我认为,您遗是,早点过去,比较妥当。」
「知道了,知道了啦,你别用那么恐怖的表情瞪我。」
「我没有在瞪您。」
(才怪。)
萨法卡尔隐藏内心的想法,用力点头。
「嗯,也是,要赶紧过去才行。对了,去政务楼就可以了吧?」
史黛拉史特拉表情稍微和缓下来,回应道:
「是的。」
「那我去去就回。」
萨法卡尔将一起玩球的十名属下叫过来。
「陛下召见所以我要过去一趟,你们就回工作岗位吧。」
解散臣子后,他向教育官轻轻举起右手。
「谢谢通知,辛苦了,史黛拉。」
萨法卡尔出言慰劳,在他打算离开此地时。
背后传来呢喃的声音。
「萨法卡尔大人。」
史黛拉史特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
萨法卡尔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史黛拉史特拉教育官恭敬地低着头,压低声音说:
「请您留意陛下所说的话,不要被表面的话语束缚,请谨记话语中有正也有反。」
萨法卡尔轻皱眉头。
「……蒙你提醒真是过意不去,但你为何要这么说?你不是替陛下监视我才担任我的教育官吗?」
「我是皇子的教育官,为皇子鞠躬尽瘁也是理所当然的。」
萨法卡尔露出自嘲的笑容。
「真是太感谢了,感谢到都快哭了。忠告我会铭记于心的,史黛拉。」
说完,萨法卡尔一个转身快步离去。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史黛拉史特拉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我倒要来看看,英雄王的儿子真能成为下任英雄吗?抑或需要英雄的时代已经不会来临了?」
2
「噢,笨儿子,你好吗?」
「还算不错啦。」
在皇宫政务楼众多办公室的其中一间接见萨法卡尔的英雄王——萨法卡尔的父亲,也是初代皇帝罗姆尼耶斯一世——从办公桌封面的大椅站起来,指着皮制长椅说:
「坐吧。」
「……好的。」
萨法卡尔一坐入长椅,皇帝也在对面坐下来。
初代皇帝高大的身躯散发着霸气。他并非刻意外露锋芒,只是这男人光是在那里,浑身就会自然而然散发出霸气与斗气。
「别那么紧张,这不是外人间的交谈,而是父子间的对话。」
如此笑言的罗姆尼耶斯一世,拿起长桌上的酒瓶。
「葡萄酒,喝吗?」
「不用,我不喝酒。」
「是吗?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迷上酒精了。」
「酒不是上年纪就要喝的吧?只是嗜好品罢了。」
「连酒都不喝的男人成不了大事的。」
「我没有要干大事,所以免了。」
皇帝咯咯地笑着,将葡萄酒倒入自己的玻璃杯里。
「不是可以叫侍女倒吗?」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外人,是父子间对谈。」
萨法卡尔轻轻耸肩回答「是吗?」
「要谈什么?」
一口饮尽红色液体的皇帝,慢条斯理地将酒杯放回桌上。
「终于建立了我所梦想的世界帝国。」
「就是啊,恭喜。拜父王所赐,世界才能和平。」
「但和平只是短暂的,要维持永久的和平,需要做的事仍堆积如山。」
「嗯,也是啦,请加油。」
萨法卡尔说得事不关己似的,皇帝眯着眼看着皇子。
「不行,光我加油没有用,这工作不能只停在我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都得接手。」
「啊,那我也去请兄长们加油。」
不理会萨法卡尔的话,皇帝接着说:
「依我来看,这工作对皇太子来说负担稍重了点。」
「……」
(父王究竟想说什么?)
萨法卡尔没有顾虑地用狐疑的眼神看皇帝,等待接下来的话。
「怎么样,萨法?你想不想继承我的志业,为永久维持和平的世界而努力?换言之,我逝世后就将一手创立的世界帝国交给你。」
萨法卡尔压抑心中的讶异与动摇。
(原来史黛拉说的就是这个啊。我若回答,请交给我。就代表有谋反意图,而立即将我逮捕。这样说来……)
皇帝虽说没有外人在,但休息室似乎有人。本以为是侍女或侍从在那里等候,但说不定在那里的其实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萨法卡尔回答『请交给我』的瞬间,躲藏起来的士兵们肯定就会亮出长枪枪头包围这个房间。
(不能着了道。)
萨沙卡尔故意露出厌倦的表情,无力地摇摇头。
「不用了,这个责任太重,那样的重责大任会压垮我的,我想要过轻松快乐的人生。」
父子俩默默对峙半晌,两人的视线交缠,萨法卡尔感觉得到彼此之间冒出隐形的火花。
时间究竟过了多久?萨法卡尔觉得互瞪了快半小时,但其实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
最后皇帝终于缓缓开口。
「萨法,这样的话你未来打算怎么办?」
皇帝既然这么问,似乎就不会不由分说地当场把我抓起来吧。萨法卡尔内心偷偷松了口气。
(不行不行,现在安心还太早,难保不会因为等等的应答而被视为有谋反之意,必须慎重其事地小心应答不可。)
萨法卡尔暗自对自己说。
「怎么办啊?我喜欢轻松自在地在国内旅行到处看看。」
「我这帝国才刚刚建立,可没多余心力养吃闲饭的。」
萨法卡尔「唉」地叹气。
「没办法了,不然我去哪个乡下的城镇,替帝国的安稳与世界的和平担一部分的责任吧。」
「你愿意这么做也是助我一臂之力啊。」
皇帝欲言又止地暂时歇话,然后看向儿子接着说道:
「这样好吗?」
「无所谓好不好吧?」
「离开帝都,说不定再也回不来喔?」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我丝毫无意妨碍皇太子,所以不用在意我。」
「我晓得你的能耐,也晓得你不适合继任皇位。」
萨法卡尔苦笑着颔首。
「嗯,我也有自知之明。」
罗姆尼耶斯一世的表情丝毫没有和缓下来,一脸严肃地继续问道:
「你跟我真的很像,虽然能够创新,但却无法守成。处在乱世之中虽是英雄,平时却是奸雄……就是这么回事吧。」
「您太瞧得起我了,世人对我的评价是笨到看不出是伟大英雄王的儿子呢。」
皇帝这才终于展露笑容,呵呵笑了几下。
「你以为我瞎了吗?是因为你的行为像个小丑一样才招来这样的评价,你真正的价值不是这个。」
「……您这么说才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也罢,无论你是不是个傻瓜,如今帝国已成立,只能说已经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
「这点我也非常清楚。我已经重申很多次,我无意妨碍兄长也就是皇太子殿下。」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险峻的眼神。
「就算你自己没有这意思,或许仍有人想拱你出来,毕竟有些重臣将你和年轻的我联想在一起。」
「就说您实在高估我了。」
「我跟你怎么想根本不重要,臣子们怎么想才是关键。」
「或许是吧。」
皇帝拿起葡萄酒瓶将酒倒入空酒杯中,将半杯酒一口饮尽的皇帝将酒杯放回桌上。停了一下后,皇帝缅怀地仰望天花板。
「迄今为止和许多的将领一起驰骋沙场,同我共赴战场的将军中,也有人对和平的世界感到不过瘾,而这些人眼中注意到的人就是你,萨法卡尔。」
萨法卡尔在眼前大力摇着双手。
「不不不,这样实在太高估我听来反而讽刺。」
皇帝眯起眼睛。
「谦虚过头会被怀疑心怀鬼胎喔?」
萨法卡尔内心不禁咋舌。
(刚刚的回答有些不妥吗?)
「不是有句成语是『兔死狗烹』吗?」
「有听过,意思是『兔子死了,猎狗就被人烹食』吧?」
「没错,和平的帝国已经不需要动不动就开战的将军了。这些人或许会阻碍第二代君主的工作,所以我之后会慢慢处理掉这些人。」
「因为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吧。」
「但不是现在。在帝国的臣子百姓眼中,仍记得与我共赴战场的那些将军们的骁勇英姿,倘若现在肃清那些人,恐怕会指责我并招来不满。」
萨法卡尔轻轻耸肩。
「成为世界帝国的初代皇帝就变得格外谨慎。」
「因为守护的事物愈大,行事上就要愈谨慎。你总有一天也会懂这个道理的。」
「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要守护的啊。」
「所以才说是总有一天,给我好好听话别插嘴。」
「我不是有意打断的……不,请您继续。」
「也就是说。」
皇帝探出身子。
「那些人对皇太子或许会心生不满。皇太子虽然能维护好帝国,却不是能开拓领土的男人。不过,我们也已经不需要新的领土,即便想要取得更多或哪怕已经获得更多的领土,也是苦劳多而获益少。比起频频回顾过去的丰功伟业,维护现有的才更辛苦,但那些军痴却不懂这道理。」
初代皇帝眯眼看着六皇子。
「我要说的不是你自己怎么想,而是那些家伙已经意识到你所以很危险。」
「……」
「意思是我不希望你留在帝都,明白吗?」
「嗯,我明白,也就是要我离开这个国家吧。」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皇帝动作夸张地摇着右手。
「你是我可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由分说就抛弃你呢。」
(别这么说,您肯定会毫不在乎就把我给丢弃的。)
萨法卡尔在内心反驳,却完全不表露心思地反问道:
「那您打算怎么做?」
「我会派你到新的地方担任新职务。」
「喔,那我要去何地做些什么呢?」
「派任地点是东边境州,具体的地点是要塞城市埃鲁阿拉。」
连萨法卡尔这次也隐藏不了内心的动摇。
「哎呀,那、那里是……」
「没错,那是帝国北边的关口。这座要塞城市是作为防御北方蛮族的防波堤,可以说是目前帝国唯一仍维持临战状态的城市。」
萨法卡尔靠向长椅靠背,脖子往后仰望天花板并大大叹口气。
「被抛到很遥远的地方呢。」
「连你也觉得害怕了吗?」
脸转回来的萨法卡尔点头回答:「是的。」
「连膝盖都在颤抖了。」
「若想发火,就去北方高原将他们痛打一顿吧。」
皇帝不怀好意地咯咯笑着。
「北边的高原地带有多达三十万的骑马民族,很适合让你练练手脚喔?」
「我可不想做这样的自杀行为,但对方如果攻过来就非得正面迎击不可。那您要派多少兵员给我?」
「不会派任何兵员给你。」
萨法卡尔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让你用当地的兵力。」
萨法卡尔眼神狐疑地看向父亲。
「……埃鲁阿拉有多少兵员?」
「因为有一个军团,五千吧,不对,现在是四千吧?」
(原来是这样啊!)
萨法卡尔总算心里有底了。
主要是英雄王——初代皇帝将萨法卡尔作为用了就丢的棋子派到边境工作,打算磨光他的精力。
「这样的兵力能应付多达三十万的蛮族吗?」
「那里是在天险之地打造的要害,只是驻守不需要太多的兵力。」
如此回答的皇帝,内心暗自补充了一点。
(而且那里的守将或守兵,大多是犯了罪而被中央驱逐出去的家伙。)
「头痛了起来。」
萨法卡尔弯起上身抱着头。皇帝冷冷地看着这样的他宣告:
「我命你为东边境州的州官,派任地是埃鲁阿拉。不过东边境州除了埃鲁阿拉外几乎没有像样的城市,所以自然而然就选在那里了。我先声明,若你随意离开埃鲁阿拉就视为有谋反之意。」
萨法卡尔表情渗淡地看着皇帝。
「就说了我才不会这么做。」
「前往赴任地点以及其他详细事项,执务官们会跟你说。」
表示谈话结束的罗姆尼耶斯一世伸出手说:
「保重吧。」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驻守在埃鲁阿拉的士兵、指挥官与现今的州长官都由我来指挥……可以这么理解吧?」
皇帝再度呵呵笑起来。
「嗯,可以,你可以尽情使用他们。」
但却在心中暗忖。
(不过那些人会不会乖乖听你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埃鲁阿拉的军图最近有一段时间没补充兵员,应该减少到近四千的兵数,所以可以增兵到规定的五千人。」
「是吗?谢谢。」
嘴上这么说,萨法卡尔内心却默默叹气。
(真受不了。虽然已想过可能被帝都放逐,但竟然是要去东边境州的埃鲁阿拉。真服了他,如此一来说不定真的就回不来了。)
说起来埃鲁阿拉是帝国版图尽头也挺好的,与其说它是版图尽头,就算说它是脱离帝国版图也不为过。即便埃鲁阿拉的兵员能自由运用,那里离帝都还是太遥远。途中几个据点城市的驻守军队都有好几个,只有一个军队(五千)的兵力实在太少。
不仅如此。
北方蛮族在数年前惨败给英雄王所率领的部队,目前虽然安份,但一有机会就会趁机侵略帝国领域。若让蛮族进到埃鲁阿拉,就会因任务失败而遭到解任。
要是遭到解任,萨法卡尔将无处可去,说不定还会被带回帝都究责,在这种状况下回到帝国肯定是坐牢。或者与蛮族对干战死沙场,如果有幸存活下来,就是老死在边境吧。无论哪一种,都等同于萨法卡尔的未来已经被关上。
(既然这样还不如孤注一掷,举兵推翻父王……)
想到一半,萨法卡尔连忙打消脑中的野心。
(这样就着了对方的道。既然对我说了这些,父王不可能没想过我可能会起义造反。搞不好是故意引诱我才这么说的,不能趁了对方的意。为了让父王知晓我没有半点造反之意,不只是士兵,最好连家臣都不要全带过去。带去埃鲁阿拉的随从愈少愈好,剩下的人就解雇吧。更何况,根本不会有家臣会跟以前一样侍奉被放逐到边境的皇子吧。这部分先不提,总之,隐忍自重才是上策。)
这完全看不出能开启什么未来,很可能什么未来都开不了。
不过,萨法卡尔忍耐力超群。
以结果来看,这样的忍功为他开放了崭新的未来,但在这个时间点,本人连作梦都没想过。
「必须为前往派任地做准备,您可以给我多少时间?」
萨法卡尔提问,皇帝沉吟思索半晌。
「……十天够了吧?」
十天哪够准备什么,但也没有好方法能要求延长时间,若被怀疑在打什么主意反而麻烦。
(干脆就带着随身之物直接出发比较安全。)
萨法卡尔决定这么做。
「因为不用带士兵和家臣,所以花不了那么多时间,五天应该就够了。」
「是吗?既然这么说我是无所谓喔。」
「我先退下了,陛下。」
萨法卡尔静静站起来。
「请您保重。」
「你也一样。」
五天就足够是萨法卡尔说的,但其实时间很紧只是在逞强。变卖房产、缩减家臣与新就职地的筹备、选择随同的家臣、向熟人、重要人物告别等等,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派任地是边境要塞城市埃鲁阿拉。)
萨法卡尔心情黯然地离开皇帝办公室。
(总之逃离了虎口,应该要高兴才对。趁父亲还没改变心意赶紧安排计划,得尽速离开帝都才行。似乎会很忙,而且准备的这段期间也得留意皇宫的动向,真令人头痛。)
萨法卡尔在脑中拟定各种计划,并演练对策。即使如此,仍无法避免有很多部分必须顺其自然。
3
萨法卡尔一走出办公室,休息室的门便悄然无声地开启,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走了进来。
「是裘迦罗啊?」
裘迦罗是皇帝亲卫队的队长,若非这缘故,全副武装是不可能进得了皇帝办公室的。
「您要让萨法卡尔大人离开帝国……但这样……妥当吗?」
「什么意思?」
「就是将那样的人才驱逐出帝都妥当吗?以及将陛下子嗣中最有能力的萨法卡尔摆到边境的位置上不会浪费人材吗?这两个意思。而且地点是埃鲁阿拉,和蛮族对抗也会有生命危险。」
皇帝压低声音笑道。
「你说的没错,那家伙的确很能干,好好使用他的才能会是很有效的灵药,但若使用方法错误就成了剧毒。而且,能够好好使用他的只有我,像那样危险的家伙最好不要留在帝都。」
「有这么严重吗?」
「他的危险、才能发挥在蛮族身上就好,若他不幸死在蛮族手下……」
皇帝停顿半晌,然后轻轻叹口气。
「表示他只有这点能耐。」
裘迦罗面无表情,只是低下头。
「我明白了。」
「只要他没有可疑的动作就不准动手,替我传达给其他重臣。」
「遵命。」
「我啊,」
皇帝说着,手伸向酒杯,裘迦罹弯腰拿起酒瓶往皇帝的酒杯里倒葡萄酒。一同驰骋战场二十年以上的两人有着患难与共的羁绊,皇帝也才会在裘迦罗面前吐露肺腑之言。
「我将萨法当成儿子疼爱着。」
话声暂歇的皇帝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将酒饮尽。
「然而我是皇帝,维持帝国的安宁比疼爱儿子更重要,所以会搅乱帝国安宁的危险因子不能留在帝都。正因为萨法是危险的男人,杀了他也无所谓,可惜很不巧他又很有才干。」
将酒杯静静放到桌上的皇帝,淡淡地接着说。或许这并不是对裘迦罗说明,而是单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先别谈有没有把他当儿子疼爱,对于杀他这件事我的确很犹豫。为以防万一而将他留下作为危急时的王牌,这样的想法是真心的喔。当然,最好不要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明天的事谁说得准呢?唉,就是这样吧。」
身为一介武人的裘迦罗不是很懂皇帝的意思,但晓得他的主人肩负重责大任。
只觉得当上皇帝陛下后真是辛苦。
(而且身为皇帝陛下儿子的萨法卡尔大人也是。可以的话,真希望他们两人能够不要彼此冲突。)
裘迦罗的愿望竟以意外的形式实现,但目前世上没有人预料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