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隔天。

迷悟走进教室时就看到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存在,是兜森。他的头上缠着绷带,手臂似乎是骨折了,用三角巾吊在脖子上,除了体型巨大之外又更增添了引人注目的特质。

「唷,兜森,怎么受伤了?」

迷悟坐到兜森前方的座位,并扭转上半身面对兜森问道。

「……这个啊,稍微发生了点意外啦。」

「手臂骨折了吗?」

「肘关节脱臼啦,大概要固定个两三周吧。」

「是出车祸吗?」

「不是,该怎么说呢……比较像是跌倒吧。」

迷悟对兜森的回答感到疑惑。

(——明明是问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回答如此不肯定?更何况跌倒会弄到肘关节脱臼吗?如果是手腕还说得通……)

不过深入追问也不好,也不能直捣核心。

迷悟将音量放小一阶。

「话说回来,兜森,你之前有买胡桃泽商品吧?买了什么?」

这样问道。

「咦咦咦?」

兜森抬起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别吓成这样嘛。」

「……难、难道,菱川同学你也知道决斗的事吗?」

「那是啥啊?」

兜森咬住下唇,眼神游移。

「难道是因为那个『决斗』所以才受伤的吗?」

「唔……嗯。」

兜森摆出不知道是低下头还是点头同意的模样。

那瞬间迷悟的坏习惯又冒出来了——不容许坏事存在。

同班同学被卷进奇怪的事中还因此受了伤,绝不容许。

不过若是朽缕在身旁,肯定劝迷悟少管闲事,一缕在身边的话,大概是除了叫他冷静之外不会再多说什么。也许能够三个人一起找出最佳的解决办法。

但是现在只有迷悟一个人在,所以无人制止他。

「可以说仔细一点吗?」

「这、这个……不太好吧。」

「又没关系,快点告诉我。」

迷悟瞪着兜森,他的视线带有沉重的压迫感,而且完全没考虑对方是伤患,是相当具有攻击性的眼神,让他的目光看来凶恶到不行,充满着绝不容拒绝的压迫。

兜森对此感到十分畏惧,所以把昨天的事全部详细地说给迷悟听了。

胡桃泽商品的黑暗面。

决斗的条件。

昨天的结果,

兜森的说明中特别强调土田与胡桃泽并没有错这一点。

但是这份说明对脑充血的迷悟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胡桃泽那家伙烂透了。」

迷悟「呸」地说道。

「……」

兜森则是静默不语,他虽然想要反驳,但是从容观的角度来看,迷悟的说法才是正确的。为了争夺男友权利,让购买商品的人进行决斗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行为。

「兜森这样你就觉得满足了吗?」

「……」

兜森依然闭口不语。

「花了钱、买了搞不清楚可以用来做什么的东西,还受了伤,我问你是不是这样就觉得满足了啊?」

迷悟的语气比之前还要强烈,这样的质问已经变成是硬要对方给个回答了。

「……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兜森带点畏惧回道。

迷悟大声地咂了咂舌,然后粗鲁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

兜森担心地问着。

「去找胡桃泽那家伙,我不会揍她的,只是去找她抱怨一下而已。我不会说出兜森你的名字,放心吧。」

*

迷悟粗鲁地拉开F班的门并进入教室内,因为开门的声音实在太大,教室中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在迷悟身上。

「哎呀,迷悟,有什么事吗?」

迷悟不理会跑来搭话的一缕,直直地走到胡桃泽座位前,双手拍上桌子。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啊。」

迷悟没头没脑地朝胡桃泽发炮,应该没有人能光凭这一句就能够理解来龙去脉。但是迷悟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愤怒已经让他看不见周遭的事物了。

「咦……什么意思?」

胡桃泽因为这股压迫感而身体僵硬,表情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吓呆了。

「你对兜森做了很过分的事吧?」

迷悟刚才才说过不会把兜森供出来的,结果第二句话就失去理智地打破了约定。

不过胡桃泽也因此而理解为何迷悟会如此愤概了。

「这跟你没关系吧?」

她瞪着迷悟说道。

「是啊~是没关系啊~可是我很火大啊!」

迷悟的视线充满敌意,但胡桃泽却毫不退让地接下了他的瞪视。

教室内瞬间变得吵杂不已。

「你到底想怎样?想做什么?」

胡桃泽为了能顺利瞪回去,因此站了起来。

「向兜森道歉——这样我就原谅你。」

「为什么我得道歉呢?这有什么意义吗?话说回来,你是谁啊?原谅我又是怎样?你算哪根蒽啊?」

胡桃泽用愚弄般的语气说道。

迷悟听到后火气直窜,正当他伸出手准备要抓住胡桃泽的衣领时——一缕毫不留情地往迷悟的侧脑打了下去。

迷悟的身体伴随着一旁的桌椅一同翻倒到地上。

「胡桃泽!不好意思啊!我家迷悟给你添麻烦啦。」

「咦……啊,嗯。」

出乎意料的超展开让胡桃泽——还有全班同学都哑口无言了。

「一缕你这家伙!你做什么啊!」

迷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因为撞到桌椅的关系,让他的身体四处都传来疼痛,特别是被殴打的头部侧边,简直痛到像是被打凹进去了一样。迷悟忍受着这些痛苦朝一缕挥拳。他大概已经无法再思考任何事了吧,被打了就要打回去——只剩下这种程度的想法,形容成失控也许比较恰当一点。

一缕将身体稍微往后仰,避开了迷悟的拳头。

紧接着一缕使出下段踢反击,迷悟的双脚因此浮在半空中,然后她毫不费力似的一把抓住迷悟的头,一口气朝着黑板撞去。

迷悟的额头裂开流血,意识也陷入黑暗之中。

看到此景的一个女生尖叫起来。

胡桃泽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用手遮住了嘴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我带迷悟去保健室一赵,早自习就不参加了。不好意思,拜托你们帮我跟老师说一声罗。」

一缕把无法动弹的迷悟用拖的拉去保健室。

此时,她莫名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应该是他们还在念幼稚园时的事了。她跟迷悟还有朽缕三人一起在公园玩的时候,迷悟的头被秋千敲到,于是她与朽缕两人将疼痛不已的迷悟送到医院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身上既没健保卡也没有钱,直接把人带去医院是想做什么啊?还有不能随便移动头部受到撞击的人,可以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管它这么多,反正结果是好的就没问题啦。一缕觉得自己跟以前还真是没什么变啊,一边想着一边往保健室前进。

*

「怎么会伤成这样啊?」

三川边帮迷悟的头包扎,一边讶异地问道。

「是被那家伙打的。」

迷悟坐在保健室的床边,指着满脸窃笑的一缕。三川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握着绷带的手正好压到伤口部位,让迷悟感到一股刺痛。

「朽缕妹妹打的?」

「我是朽缕的姊姊,一缕。」

「咦?二年级的?你们长得真像啊……应该说根本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嘛。」

「不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都是一年级的。」

「哎呀,是双胞胎啊,难怪——那你是为什么出手打人啊?视情况而定,也许会对你采取停学处分喔?」

三川难得严厉地说道。

「啊~这件事就算了吧。」

迷悟的表情显得尴尬。

「是有充分的理由吗?」

「嗯,这算是为了我吧——是为了要让我冷静下来才揍我的,虽然是粗暴了点,但是她也是为了我着想……」

「好吧,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一缕妹妹,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来找老师谈谈吧,我会给你一些不会被停学处分的好建议的。」

「老师谢啦。」

一缕朝着三川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

三川的包扎也告一段落。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她拍了拍迷悟的肩膀。

「非常感谢您。」

迷悟有些害臊似的,用相当规矩的语气道了谢。

当伤口处理完了后,一缕拾起了手。

「老师,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这么说着。

「什么事?」

「我有点事想跟迷悟说,可以让我们在这边摸鱼混过第一节课吗?」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如果三川老师跟传言中一样的话。」

三川从鼻子中发出哼笑声。

「你很了解嘛。其他的老师来的时候我会帮你们掩饰的,你们就去那边的椅子上坐着吧。」

然后挺起胸。

三川指着摆在床旁的两张椅子。从保健室的入口往内看,椅子摆放的地方正好是会被床铺上设置的拉帘给挡住视线的死角。

「非常感谢。」

一缕马上就朝椅子走去。

「喂喂,你少自说自话了,我——」

「哎唷,有什么关系。跟可爱的女高中生一起跷课,在保健室里头打情骂俏,这可是很难得的经验啊。尽情歌颂青春吧。」

「这绝对不是老师该说的话吧——算了。」

迷悟坐到一缕身旁。

「那一缕,你要说什么?」

一缕往上一跳,十分厉害地在没有靠背的圆椅上摆出跪地的姿势。

「抱歉!」

然后低下了头。

迷悟叹了口气,轻轻地敲了敲一缕的头。

「……这样就扯平了,把头抬起来吧。」

听到迷悟这么说,一缕重新坐回椅子上。

「…………一缕,谢谢你。」

一缕只是满面笑容,没有说话。

「你能阻止我、那个……真的是帮了大忙。」

「因为迷悟是个笨蛋嘛,根本一点学习能力都没有。不过我可是最喜欢你的这份率直了,朽缕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吵死了~」

迷悟因为感到丢脸,所以背对着一缕。

「那你又为什么做出那种事?」

「……」

「我与迷悟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对吧。」

「我知道了啦——」

迷悟把从兜森那听来的事全部告诉一缕。

「真是乱七八糟啊——既然跟饭田学长有关的话,感觉有点诡异呢。」

听到一缕这么说,迷悟才发觉到这点。听到兜森所说的后,他就被热血冲昏了头,根本没多加思考。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饭田智介的自杀事件其中疑点重重。也许饭田的死是因为与胡桃泽的决斗有关,而被牵连进来的他杀事件。

「迷悟——你想怎么做?」

一缕的表情不同以往,十分认真地问道。

「问我想怎么做,应该就先从胡桃泽那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下手——」

迷悟说出口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对胡桃泽感到非常愤怒而已。

「可是兜森本人都说算了喔,放着不管不就好了吗?」

「不,这跟那是两回事。」

就算被害者原谅这种事,但是坏事就是坏事——迷悟是这么想的。

「是一回事。迷悟只是在多管闲事,把自己的价值观硬是强压给别人——而且迷悟刚刚不也原谅我了嘛。」

「就算你这么说——果然还是不能置之不理。那跟一缕你刚刚所做的事本质是不同的。而且不光是我的价值观认定这是错的,不管是谁来看都会认定胡桃泽有错吧,一缕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能够理解迷悟你的心情,我也认为迷悟是正确的,但是你坚持下去能得到什么?兜森的伤不会因此就治好,他也不会因此就能跟胡桃泽交往。就算知道了饭田学长与决斗有关,那也无法让饭田学长起死回生。」

「可是——」

迷悟说不下去了。正因为一缕说的是对的,所以他无法反驳,但他的内心想法却不是这样。

(就算这么说没错,但果然还是不能原谅的吧……?)

内心这么私语着。

「还有,迷悟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正义,只是自我满足而已,结果谁都得不到幸福的。」

「我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但是迷悟自己也清楚,自己并不是为了被害者才行动的。

「而且要是迷悟认真地追查下去,肯定会发生不得了的大事的,会把整个年级都牵扯进来,超级困扰的说。」

「…………」

迷悟被一缕戳到痛处,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不过一缕说的对,一年前那无法挽回的事件正是前车之监。

「做正确的事是很好,可是请先多思考一下自己的影响力再行动吧。我很强,所以绝对不会认真地去揍人。做任何事都要先拿捏分寸,认真地行使正义只会带来困扰,只要拿捏到可以得到最佳结果的程度就好了——这样你懂了吗?」

「……嗯。」

迷悟点了点头。

「迷悟想做什么事之前,先好好想想这是为了谁而做的。如果只是自我满足的话——那么什么也不做反而比较好。迷悟每次为了别人而行动时,总是会把场面搞得非常夸张。」

一缕说完之后,认真的表情转变成了笑容。

「那,说教时间结束!给我一个吻怎么样?」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啊!你刚刚难得帅气的台词都浪费掉了啦!」

「你要是太激动,额头又要开始流血了喔。」

一缕呵呵地笑着。

「而且迷悟昨天跟朽缕接吻了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

迷悟苦着一张睑。

「我跟朽缕每晚都会交换迷悟情报啊。」

「那是什么啊?第一次听到,而且我才没做那种事……是朽缕擅自贴上来的.」

「朽缕也是个笨蛋呢!我最近跟她说迷悟在接吻时的反应很有趣,她就说『居、居然瞒着我做这种事……』结果隔天就真的跑去亲你耶!太好玩了!」

一缕抱着肚子大笑。

「原来是一缕做的好事啊!你到底在干么啦!那可是我的初吻耶!」

「是吗?可是国中的时候我早就吻过你好多次了,朽缕也是啊。」

实际上,国中时迷悟到一缕朽缕的房间三人独处时,就已经做过意义不明的亲吻举动了。迷悟对于当年还是个笨蛋国中生的自己感到羞耻,因此平常都是把这段回忆给封印起来的。

「这、这是因为、因为初吻的计算是从十六岁才开始的啦!」

「这样啊!那我这也是初吻罗!接招吧!」

迷悟连「你才十五岁」的吐槽都还没说出口,就被一缕强压夺去了唇。

迷悟虽然奋力抵抗,但一缕却丝毫不为所动。

结果一缕还打算把舌头给伸进去。

迷悟拚命地闭紧了唇,不让一缕得逞之时——

「……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就算我刚刚说叫你们要歌颂青春,但也要有个限度啊!」

三川拉开床铺旁的拉帘,表情惊讶到不行。

迷悟的脸则是完全涨红。

一缕放开了迷悟的唇。

「咦~你不是说可以打情骂俏的嘛。」

「你玩太过头了啦。」

三川敲了一缕的头。

「好痛。」

「话说,你也跟朽缕妹妹接过吻了?」

三川的眼睛发亮。

「——是她硬贴上来的。」

「朽缕妹妹看起来完全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啊——明明是个认真的孩子。」

三川把椅子拉到迷悟他们旁边,一副打算加入聊天的模样,甚至还拿着洋芋片。

「三川老师不工作没关系吗?」

迷悟因为对话被从头到尾听光光,感到有些不快,于是语气显得尖锐。

不过这对三川一点用都没有。

「我在检查你的伤口。」

漂亮地回避了这一击。

「其实我妹妹是个天真的家伙呢。」

「喔~还真是看不出来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与朽缕还有迷悟是青梅竹马,而且同居中。」

「都还只是高中生吧?这样似乎不太好喔?」

三川露出浅浅的笑看向迷悟。

「……没什么,很普通吧。」

至于到底是什么普通,说出这话的迷悟本人也搞不懂。

「话说回来,为什么同居?而且是三个人一起?你们的父母亲呢?」

一缕嘿嘿地笑了。

「这中间有很多秘密的。」

这么说道。

「喔~」

当三川发出附和声时,第一节下课的铃声也正好响起了。

「那我跟一缕就回去上课了,谢谢老师。」

迷悟稍微低头行礼。

「慢走!有空再来玩喔。」

三川挥了挥手目送两人离开保健室,然后将椅子「咻~」一声地滑回桌子旁。

(唔~……听到有趣的事情了呢。饭田智介的死有内情的话,就稍微来调查看看吧。再来就是调查那些孩子的事——都说了「有很多秘密」,不调查怎么行呢。)

三川脸上浮现出谁也没见过的恶意笑容,启动了笔电。

*

到了午休时间,一缕的班迟迟不下课,于是迷悟与朽缕便在F班走廊上等她出来。

「迷悟,你的头怎么了?」

朽缕看着迷悟头上的绷带问道。

「唔……只是小伤而已啦。」

要是说是一演打的,说不定双胞胎会因此打起来,所以迷悟含糊带过。更何况这算是他自作自受,如果把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反而会带来更多麻烦。

「这样啊。」

朽缕的反应很平淡,迷悟觉得有点寂寞,虽然要是她追问起来会更令人不悦。

「终于结束啦!久等啦~」

F班下课后,一缕走出教室。

三人一起往屋顶的出入口走去。

那边当成吃饭的地点是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了,所以三人还是决定在那边共进午餐。

朽缕带头走上楼梯,而迷悟与一缕则跟在后头。

朽缕今天的发型跟平常绑的马尾不太一样,好像有特别做过造型了。她在心情很好的日子会刻意多花点时间弄头发,今天的发型正是精心整理过的,因为她昨天玩弄迷悟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今天。如果是男学生这样弄头发的话,早就被辅导老师抓去教训了。但因为朽缕平日品行良好所以被她逃过一劫。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发型的冲击力太强大了,所以没人想去多过问吧。

「你跟朽缕说了吗?」

迷悟靠在一缕耳边小声说道。

一缕将手掌打开靠在嘴边,并将脸凑向迷悟的耳旁。

「朽缕有问的话再说就好了吧?」

迷悟同意地点头,并不用特地主动告诉朽缕。

跟昨天一样,往屋顶的楼梯间一个人都没有。

迷悟打开便当盖时,听到下方传来脚步声,而且听起来不只有一人,而是多人的脚步声。屋顶已经禁止进入了,基本上应该没人会来这边才对。

(难道是还没看过张贴在屋顶上告示的人吗?)

迷悟想说若是有人要上来,那么在楼梯上吃饭会对他们造成困扰,所以马上站了起来并把便当盖又盖回去。

脚步声的真相从楼梯转角的阴影处现身。

总共有四人,身上穿着制服,看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没错,全体都穿着裤子,所以应该都是男的吧——但是他们跟普通学生不同,头上戴着眼睛部位挖洞的褐色纸袋,手上拿着球棒跟铁管。这应该不是流行装扮,而是武装。

武装集团中的一人突然冲上楼梯,朝迷悟挥下球棒。

迷悟马上往后跳开,勉强地避开了这记攻击。

「咚」地一声,是球棒打在楼梯上的声音。

一缕与朽缕也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

三个便当发出了干涩的撞击声滚落到楼梯下,里面的东西全洒了出来。

「啊~你跟双胞胎,我们要做点过分的事,忍耐一下啊。」

冲向迷悟并挥棒的男人这么说道。

但是他唯一做到的只有放话,「过分的事」一件都办不到。当男人刚说完的瞬间,朽缕就朝着男人的腹部来一记超高速踢击。虽然楼梯的立足点并不好,但对朽缕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男人摔落的姿势比便当盒还难看——不是直接摔在楼梯上,而是在空中画出了弧线直接飞到下一层的楼梯间,他的后脑撞到墙上,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今天的便当是谁做的,你们知道吗?」

朽缕边说边缓缓走下楼梯。

「——是迷悟做的喔。迷悟根本没下过厨,却为了我跟一缕而拚命学习料理喔。可是你们却……」

朽缕的语气很平稳,但她的愤怒却丝毫不加掩饰。

刚才朽缕的攻击已经让其他三人丧失战意,手拿铁管的男子不断后退,结果什么事也没做就自己滚下楼梯了。

剩下的两人中,一人朝着朽缕横挥球棒。

朽缕就像是接球般地轻松接下这一击,并顺势将球棒给夺了过来——然后向男人的头部挥棒。

头部被球棒打中的男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当场昏厥并瘫软滑落下楼梯。

最后的一人总算准备逃跑。

而朽缕看到男子转身——就跳了起来,她一口气跳过约十阶的阶梯,并利用重力对逃跑男的头部使出全力挥棒,被殴打的男人被轰飞撞到墙上,再也无法动弹。

「一缕,为什么朽缕要为了便当生气啊?一般是会因为被袭击而生气吧?而且为什么要提起我过去的事再展开攻击啊?根本不用提到我的过去吧?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原来迷悟有那种过去啊……朽缕说出令人惊愕的真相!」

「而且今天的便当我只有弄煎蛋而已,其他都是冷冻食品。」

「迷悟说出令人震慑的事实!便当居然是偷工的——先不提便当了,用球棒殴打头部,没问题吗?」

迷悟蹲下身看着在楼梯底下躺得乱七八糟的四人。

「看来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搞不好都死了。」

就连迷悟都觉得最后那一击太狠了,大概比自己早上被一缕攻击时还要痛上好几倍。搞不好已经超越疼痛所能形容的地步了。

「这样得报警处理了吧?也许从今以后只剩我跟迷悟两人一起生活了……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一缕对着迷悟低下头。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迷悟也站了起来回礼。

「要生几个孩子呢?」

「两个吧,女孩的话就取名为朽缕吧。」

「这主意不错!这样就能永远缅怀朽缕了!」

人在下一阶楼梯间的朽缕则是——

「你们两个有够烦,我有手下留情所以没问题的——应该吧。」

语气烦躁地说着。

「唔……你这话没什么自信啊。」

朽缕不理会迷悟说的话,粗鲁地踢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们,让刚刚便当中散落的食物黏上他们的身体后,再踢到楼梯间的一角。

半途自己摔落楼梯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朽缕粗暴地拉破他头上的纸袋,抓住他的衣领并朝他的脸上揍了一拳。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男人什么话也不说,于是朽缕又再揍了一拳。男人的头因为拳头的力道而往后撞到墙壁,涌出的鲜血因此沾染到墙壁上头。

「我说!所以不要再打了!」

男人超没出息地用哭腔说着。

「快说。」

「是胡桃泽。」

「胡桃泽同学……?」

朽缕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错,她付我们钱,叫我们来袭击。」

「她要你们袭击谁?」

「双胞胎跟菱川……」

朽缕对男人的下巴使出了上勾拳,然后再把全体的纸袋扯破,并用手机把他们的脸都拍下来。接下来把他们的钱包与学生证都找出来,清楚地拍下了地址与联络电话,再把这些东西随意扔在他们身上。

在这作业当中,一开始的过分男与另一人恢复了意识,但却毫不抵抗地任由朽缕乱来。

「你们最好别动歪脑筋啊,下次要是再敢对我们出手,我可是会杀光你全家的!给我记住了!」

朽缕为了让他们知道她手上握有全员的地址,而将手机展示给他们看。

清醒的男人陷入极度的恐惧当中,对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断地颤抖。

「杀光你全家!食物的怨念好可怕呀!」

「我妹好叛逆啊,好可怕呀!」

「你们两个从刚刚就吵个不停——没办法,今天只好去学校餐厅吃了。」

三人讨论了一下,觉得这是个换新便当盒的好时机,于是连便当盒都没拿回来就往学校餐厅出发了。

*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来学校餐厅吧?」

站在学校餐厅前,迷悟问道。

城崎南高中的学校餐厅是位于校舍的地下室,门口虽然有挂着「地下餐厅」的招牌,但学生没有人这么称呼的,都是称呼为「学校餐厅」。而且完全没人对此抱持疑问,七大不可思议(注5)中也没有这里。

「对啊,上次是四月来的。」

朽缕回答迷悟。

「唔,好像是先去买餐券,再去里面取餐吧。」

「是啊,迷悟你忘了吗?总之快走吧,我快饿死了。」

一缕拉着迷悟的手走进餐厅,朽缕跟在后头。

餐厅的尖峰时段已经过去,餐券贩卖机(注6)前完全没人排队,所以三人马上就能使用餐券贩卖机了。

「我要炸鸡套餐。」

一缕最先使用餐券贩卖机。

「那我就吃绞肉汉堡排套餐吧。」

「迷悟你呢?」

「唔……咖哩就好。」

注5日本学校几乎都有的传说,大多是七件灵异事件凑成。

注6日本餐厅常见的装置,不是直接向店员点餐,而是先购买餐券再兑换餐点。

「迷悟你之前也是吃咖哩耶。」

「吃什么都可以吧,种类太多不知道怎么挑,所以就吃咖哩吧。」

三人买完餐券后,迷悟去排咖哩取餐列,双胞胎则是去排套餐列。咖哩取餐出乎意料快速,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就已经轮到迷悟了。套餐则是因为盘中食物种类与样数太多,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接下咖哩的迷悟移动到不会妨碍排队的地方,并且寻找有无可供三人坐下的位置。不过虽然有空位,但都是被隔开的,没有三个连在一起的空座位。就算吃完餐点还是继续坐着跟朋友聊天的小团体很多,当然还没吃完的小团体也是有的。

(唔……所以来学校餐厅吃饭超麻烦的啊。)

「迷悟,怎么了?」

已经取到餐点的朽缕问着迷悟。

「没什么,只是找不到位置。」

朽缕也来回扫视着餐厅内部。

「没办法,今天就各自分散开吃饭吧。」

「你们两个怎么啦?」

一缕也已经拿到炸鸡套餐了。

「没有空位,所以我跟朽缕讨论说大家分开坐吧。」

「为什么要分开坐啊?等我一下。」

一缕说完后就拿着餐盘往附近一张桌子走去,然后与坐在那儿的女孩们来回交换两三句话。

接下来,那桌的女生就全部站起来,并把餐盘拿去回收台。

一缕把自己的餐盘放在空出来的桌上,朝迷悟与朽缕挥了挥手,应该是在叫他们两人过去吧。迷悟与朽缕也走到那张桌子旁并坐了下来。

「一缕,你是怎么让她们离开的?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朽缕将餐盘放下问道。

「才没有呢。我只是问她们既然吃完了,那可以把位子让出来给我吗?这很普通吧?」

「不,一般不会这么问别人的。朽缕对吧?」

「就是说啊,换成是我,我也问不出口。」

「唉,真是的,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啦随便啦,快点吃饭吧。等等还得去问胡桃泽刚刚的事呢,在午休时间内把这件事搞定吧。」

「说的也是。」

三人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安静地消灭眼前的料理。

*

迷悟他们在学校餐厅吃完饭后,为了要质问胡桃泽纸袋集团的事,而前往一年F班的教室。

因为是午休时间,教室里人并不多,大约有一半的学生都不在教室里头。

迷悟从门外偷窥教室内部,但是却没看到胡桃泽的身影。

「不在啊,可是她也没出现在学校餐厅对吧?是在其他地方吃饭吗?胡桃泽一般都是怎么处理午餐的?」

一缕轻轻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下。

「我之前午休时也从没待在教室过,所以不知道啊——我去问看看好了。」

她说完后就进入教室内。

约一分钟后,一缕就问完走了出来。

「她今天似乎是早退了。」

「怎么一回事——是逃跑了吗?」

朽缕困惑地说着。

「……说是逃跑也很奇怪吧。只要不休学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撞见我们——不过如果只想躲过一时,这样也就够了。」

「胡桃泽就是袭击我们的幕后主使……越来越像这种情况了呢。」

「今天放学后,去胡桃泽她家直接问本人吧。」

「说的也是,虽然今天来犯的那些家伙被击退了,但要是在奇怪的时间点被袭击的话,就算是我跟一缕搞不好也会受伤呢。」

一缕听到朽缕这么说,也点了点头。

「那胡桃泽的家在那?」

这么问道。

「我不知道。」

「我当然也不知道罗。」

「……」

「——」

迷悟想说去教职员室找F班的班导,直接问他胡桃泽的住址,但再仔细想想,学生的个人情报应该是不会这么简单就告诉别人的。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就是把被袭击的事告诉警方,但是刚才朽缕实在做过头了,要是报警的话,朽缕搞不好会被反过来问罪。那确实超出了正当防卫的范畴了。

「对了——清水同学,他应该会知道吧?」

「这么说来,他跟胡桃泽感情不是不错吗?迷悟你跟他同班,就去问看看吧。」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三人就地解散,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

那天的班会时间前,迷悟向清水打听了胡桃泽家的地址。清水正为了放学后能直接回家,而将课本整理收进书包里。

「唷,清水,你能告诉我胡桃泽她家在哪吗?」

迷悟走到清水身旁并出声。

「为、为什么?」

明明只是普通地向清水搭话,但他不知为何相当慌张。迷悟原本想说他很可疑,但再转念一想,清水的个性向来懦弱,就打消了可疑的念头。

「我被她所雇用的不良少年给袭击了,所以想去当面问她事情啊。」

「咦……但是、那个、就是、我不能把胡桃泽家的地址告诉你啊……」

迷悟对清水的态度感到焦躁,但也只能强自忍耐。

「胡桃泽早退了,人已经不在学校了,所以我才来问清水你啊。要是她本人在的话,我才不会绕这么一大圈。」

「胡桃泽……早退了?」

清水呆滞地张大嘴,连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对啊。」

「怎么会……也没跟我说一声。」

清水自言自语,眼神游移。

「——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你去问别人吧!抱歉!」

他说完后,不理会迷悟的呼唤、也完全不管等等还有班会时间,就发足狂奔出了教室。

(那家伙是怎么啦……话说该怎么办啊?这样就等于完全没线索了,晚点跟她们碰面可不太妙啊……)

迷悟环顾着四周。

迷悟找到了也许知道胡桃泽家在哪的人了,鱿是兜森。他是有参与决斗的人,比起迷悟,他应该更了解胡桃泽的事,所以迷悟马上过去问兜森。

「——胡桃泽同学跟我家很近,所以我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要问?」

「今天午休的时后,我被胡桃泽所履用的不良少年袭击了,虽然朽缕把他们全部都打的半死不活啦。」

「……这怎么可能——胡桃泽同学指使的吗?」

「就是胡桃泽啊。」

「不过她为什么要袭击菱川同学?」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去亲自问她本人啊。」

虽然嘴巴上说不知道,但其实迷悟心里有数,大概是今早自己差点揍了胡桃泽这件事引起的吧。

不过只是个单纯的言语争执,就雇用武装集团袭击他人,感觉似乎有点做过头了。而且今天早上的事,对胡桃泽本人来说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疑点实在太多,所以才打算直接去问她本人。

「……这样啊。那好吧,我告诉你——」

兜森告诉他的地点,是与迷悟他们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从学校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

「谢啦,兜森。」

「……那个,希望你不要太过苛责胡桃泽同学,我想她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唔~这得看一缕跟朽缕了。」

*

一缕与朽缕一起在鞋柜旁的长椅上等着迷悟,两人之间没有交谈。双胞胎跟迷悟在一起时话虽然很多,但只有她们两人时却几乎不说话。因为她们两人基本上都是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也有相对无语的时候。而且两人间的话题大多都是迷悟,不太会讨论其他的事情,除了长年相处之外,个性和兴趣也是大相迳庭,根本没有什么共通的话题。

「久等了。」

迷悟走到两人面前并抬起手。

「你知道胡桃泽家在哪了吗?」

一缕问道。

「嗯,兜森告诉我了。」

迷悟回答着。

「咦?你没去问清水同学吗?」

「唔,有很多原因啦。」

面对朽缕的质问,迷悟含糊其词。

「随便啦,走吧走吧,别演费时间。」

一缕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向鞋柜,迷悟与朽缕也跟着走过去。

三人在没有迷路的情况下,约二十分钟就抵达了胡桃泽的家,但是他们却在门口犹豫了。

「结论就是我们得报上名号,让胡桃泽打开家门请我们进去?」

朽缕说道。

「的确是这样没错。」

迷悟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别想得这么复杂嘛。就先按对讲机看看,之后再说罗?」

一缕提议。比起该怎么进去,不如就透过对讲机来对话就好了,今天来的目的也只是想确认而已。

「唔……如果在门外按铃的人是我们这件事曝光的话,可就完全进不去了喔。」

「那就装成快递怎样?」

「光声音就露馅了吧。」

(为什么要烦恼这种事啊……?)

就在一缕受不了迷悟与朽缕的思考时,门就打开了,胡桃泽也跟着出现。她从门链卡住的缝隙中看着三人惊讶的表情。

「你们是怎样啊?从刚刚就在我家前面吵得要死,找我有事吗?」

迷悟往前踏出一步,瞪着门缝中的胡桃泽。

「少装傻了,当然是有事才来的啊!」

朽缕抓住迷悟的衣领把他往后拉。

「还不确定胡桃泽同学就是犯人,别说这种无礼的话。不好意思,胡桃泽同学,你今天还是一样可爱呢。」

然后朝着胡桃泽露出微笑。

「犯人是什么意思啊……根本不知道你在说啥!进来吧,别给邻居带来困扰啊!」

胡桃泽关上了门取下门链后,又再次将门大大地敞开,让三人进入房子内。

土田正好也在胡桃泽家的客厅中,但是他跟之前在屋顶上见面的感觉不一样,乖乖地跪坐在地上,从表情看来他应该是在紧张。

「唷,你们怎么来了。」

语气也很僵硬。

「我们有点事情要找胡桃泽同学。」

朽缕回答道。

「那你们有什么事?我现在正在和土田学长约会,有事的话就快点说吧。」

「喔~你们在交往啊?」

一缕虽然已经知道胡桃泽跟土田是因为决斗才交往的,但还是故意问道。

「从今天开始的。」

「今天早退就是为了约会吗?这样不行呀~我要跟老师说呀~那清水又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提到彦啊?我的男友是土田学长!」

「彦?」

「清水的名字啦!烦死了!你们就是为了问这个而来的吗?」

「抱歉啦。」

一缕露出窃笑。

一缕会那么说,是因为胡桃泽跟清水一直在一起,她觉得胡桃泽最后一定是会跟清水交往才是。

(不过真的用决斗来决定交往对象啊——真让人无法苟同。)

迷悟不理会两人的对话,迳自在胡桃泽对面盘腿坐下。

一缕看到迷悟坐下,也在他的身边屈膝坐下,朽缕则是靠在走廊与客厅间的墙壁上。

一缕之所以坐在迷悟身边,是以防迷悟打算做出什么事时,能够马上制止他。对迷悟来说,自己跟朽缕被袭击这件事让他的内心煎熬不已。如果换成是国中二年级的迷悟,现在胡桃泽搞不好已经被迷悟用和式桌给痛殴了。

「你雇用那群不良少年,是想干么?」

迷悟将声音压低问道。

(也太简洁明了了吧……虽然我懂他的心情,但是这种说话方式还是不行的啊,多绕点圈子套话吧。)

一缕在心中吐槽道。

「……你指的是什么?」

胡桃泽歪了歪头。

(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那种态度如果是演技的话,未免也太过逼真。一缕知道胡桃泽是个不会将感情太过表露在脸上的人。

「今天来袭击我们的人说的,说是胡桃泽你花钱叫他们来袭击我们。」

「等、等一下,我完全听不懂啊。」

迷悟将手肘抵上和式桌,上半身往胡桃泽的方向探了出去。

「少给我装傻了,混蛋——话说,好歹也端茶来招待一下吧。」

迷悟这么说的时候,一缕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回原本坐着的位置。

「迷悟,我们是来询问事情真相的吧?」

「就是说啊,迷悟——你被怒火冲昏头了,先不准讲话。一缕,你代替迷悟把事情说明一下吧。」

然后朽缕出来打圆场。

「了~解~」

一缕把今天午休发生的事一一说给胡桃泽听。

「我完全不知情——我想一缕你也知道,我下课时间一次也没离开过教室,而且早退也是为了约会。」

「我知道,就是觉得其中有诈所以才直接来问你的。」

(不过要说到我不知道的空档,就是我跟迷悟在保健室中摸鱼混掉的第一节课吧……但是这部分排除掉也没差吧?我想她的行动大概不会这么迅速……而且当时胡桃泽看起来应该是被吓傻了。)

一缕看到胡桃泽这样子,确信她的确不是幕后主使。

但是迷悟却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

「这哪算得上理由啊!只要用手机不就能轻松跟别人取得联系了吗!而且——」

「迷悟!给我闭嘴!」

迷悟被朽缕训斥,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一缕认为迷悟是为了她们所以才如此拚命,但是却老是挥空实在有点可怜,于是她在和式桌底下把手朝迷悟那边伸过去,并用指尖在迷悟的膝盖上小小地画着圈安抚他。

「所以胡桃泽同学完全不知情罗?」

听到一缕的问题,胡桃泽点了点头。

「不知道。」

这么回答道。

「美贵午休以后的行动我能保证——你们刚刚所说的一切行为,美贵都没有做。」

土田在「美贵都」的地方特地加重语气。

(怎么说的好像他知道真犯人是谁一样啊……)

不过这想法不能说出口,要是土田真的知道犯人是谁,就更不能说了。话说他之所以会那样讲,大概只是为了想保证胡桃泽的清白而夸大的说法吧。

「那我再问一次——不是胡桃泽做的对吧?」

一缕直视着胡桃泽的眼睛说道。

胡桃泽的视线毫不动摇。

「是的,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没有做这种事。」

她将手贴上胸口,斩钉截铁地说着。

「那我最后再问一句,你对犯人是谁心里有底吗?」

胡桃泽稍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缕见状。

「谢谢你。」

说完后就站了起来,迷悟也随之站起。

「胡桃泽同学、土田学长,下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迷悟、一缕,走了。」

朽缕小幅度地行了个礼,走出胡桃泽家,一缕与迷悟也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

朽缕她们谈话结束后,走到胡桃泽家公寓的公用走廊上时,清水正在不远处。

清水确认胡桃泽家的门已经关上后,就朝三人走去。

「那个,胡桃泽的状况还好吗?」

小声地询问。他应该是怕在走廊说话,声音还是会传进胡桃泽家里头吧。

「如果方便的话,能到那边再告诉我吗?」

清水指着公寓外头的小公园。

那是个只有攀爬架、沙坑与长椅的超小型公园。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满腹不悦无处发泄的迷悟刁难地说道。

「咦……那个……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迷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朽缕斥责迷悟后转向清水。

「我知道了,虽然不能待太久,但稍微谈一下没关系的。」

「非常谢谢你。那么请你们在下面的长椅那边稍微等我一下。」

清水稍微行了个礼,就小跑步地跑下公寓的楼梯。

三人走下楼梯,坐在长椅上等了一会儿后,清水就现身了。他的手上拿着三罐咖啡,并亲自分给每个人。

「谢谢。」

朽缕道了谢,一缕跟迷悟则是什么也没说,接下就打开来喝了。

「胡桃泽她今天怎么了吗?」

长椅并不够让四个人同时坐下,因此清水是站在三人面前,但他似乎不太在意这点,也许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询问比较重要吧。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只说了她在跟土田学长交往,不过那两人好像还在磨合期吧。」

朽缕回答道。

然后迷悟突然站起来。

「啊~朽缕,就由你来跟清水对谈吧。我跟一缕到旁边的长椅去,要是话说完了再来找我们。」

边说边拉起一缕的手往旁边的长椅走去。这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朽缕训斥过,为了要控制自己而做出的举动。

朽缕指着长椅的另一端。

「那你要坐下吗?」

问着清水。

「那我就坐下吧。」

清水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坐到长椅的另一端。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胡桃泽跟土田学长间的互动还好吗?」

朽缕不知道清水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

她知道清水喜欢胡桃泽,是要跟他说「土田不适合胡桃泽,你快主动出击」这样就好呢?还是说「她好像还满幸福的,你不用担心」这样比较好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朽缕放弃思考,只是单纯地将自己所见所想告诉清水。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跟那两人都不熟。不过光是外表的话很相配啊,胡桃泽同学十分漂亮,走在她身边的人外表没有点气势的话,就会失去平衡吧——其他的印象嘛,就是土田学长感觉很紧张吧。」

「这样啊……话说回来,之前土田学长不是有去找过朽缕同学跟一缕同学吗……那之后有怎么样吗?」

「……?」

朽缕想不起来自己曾在那里见过土田。

「午休的时候——屋顶还开放进入的时候。」

「啊,的确有这么回事。之后没有怎样,当时也根本没说到话,你记得真清楚呢。而且我已经有迷悟了,对其他男人没有兴趣。」

清水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们在交往吗?」

「算是吧,我是这么打算的啦。」

若是迷悟听到,肯定马上就会反驳。不过朽缕却觉得她跟迷悟确实是在交往。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更不是恋人。如果说是恋人以上朋友未满(注7),但又不到那种程度。既然是这样,那么果然用「交往」来形容是最恰当的。

注7与一般常见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不同,意指互无感情但有肉体关系。

「你们三人总是在一起的,这样一缕同学不会被夹在中间吗?」

「一缕也在跟迷悟交往。」

「……劈腿吗?」

「不是这样的。」

「我搞不太懂。」

「我想也是。找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别人能够理解的——不过也算不上恋人啦,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唔……」

朽缕抱着胸思考着,当她烦恼一阵子后。

「我跟一缕想让迷悟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是这样的关系。」

稍微自满地说道。

清水似乎还是搞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敷衍地「喔……」了一声。

「那么,现在换我问你问题,可以吗?」

「……什么事?」

「今天指使不良少年来的人,清水同学,是你吧。」

清水的表情瞬间冻住。

然后意识到这表情被朽缕看见后,又慌张地露出惊讶的模样。

「没事的——我只是在套话而已,果然是清水同学啊。」

朽缕在听到纸袋集团说是胡桃泽拜托他们的时候,就觉得清水才是犯人了。因为清水被称为「管家般的奴隶」,因此他所做的事就等同于胡桃泽做的一样。

而且在纸袋集团的手机通话纪录里看到清水的名字时,这猜想就差不多转变为确信了。因为朽缕比一缕跟迷悟更在意胡桃泽的事,不想太过怀疑她的情况下,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清水的手握得死紧摆在膝盖上头并垂下脸。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要你说明理由,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找我们麻烦,这样就一笔勾消了,迷悟那边我会找理由交代过去,但要是清水同学你是犯人的事曝光的话,你也许会被杀掉喔,一缕跟迷悟都是火气一上来就会失去理智的人呢。」

朽缕把午休时的行为推给其他两人。

「……我明白了,我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了。」

清水为了不让一旁的迷悟他们听见,将音量放得很小。

「那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胡桃泽她讨厌朽缕同学你们。」

「我没有做什么会惹她讨厌的事吧?难道说,是之前一缕去惹她的事吗?」

「应该是这样吧。」

朽缕对于她被拿来跟一缕混为一谈、还遭到无妄之灾这点感到些许恼怒。

(——所以我才讨厌跟一缕相提并论嘛。)

「……不过,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点呢?」

「……」

清水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他死命地握着手,用力到都开始颤抖起来。

朽缕看到他那样子,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算了——谁都会犯错的。)

朽缕已经知道犯人是谁,而且也已经取得对方「绝不再犯」的保证,也就不用再深入去追查动机,差不多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件事吗?——其实是有关菱川同学的事。」

「要我叫他过来吗?」

「不,不用——朽缕同学跟菱川同学,是青梅竹马吧。」

「没错。」

「与青梅竹马维持良好关系——是怎样的感觉呢?」

朽缕偷瞄迷悟。

「首先,你认为我跟迷悟的关系良好,这是天大的误会。在这世界上我最喜欢迷悟了,但也同样地讨厌他。虽然这对清水同学与胡桃泽同学之间的关系,我想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跟青梅竹马之间感情很好这种事——」

朽缕吸了一口气。

「最糟糕了。」

这么说道。

「……」

清水的脸抽搐,肯定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我也好、一缕也好、迷悟也好,我们已经哪儿都去不了,哪儿都到不了,既无法终结也无法开始——只能原地踏步。只要我跟一缕还在一起,我就无法跟迷悟结婚。三人在一起很愉快,但这也是种束缚。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喜欢现在这种关系,并且愿意接受,说白了就是非常扭曲的关系。如果不想变成跟我一样,那还是早点忘了胡桃泽同学吧,你对胡桃泽同学的感情也许是有爱情成分没错,但很大一部分是回忆加成的心理作用。而且胡桃泽同学她已经有男友了,清水同学,你已经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清水无力地低泣。

朽缕站起身。

「最后再告诉你一句迷悟之前说过的话,悲伤若是不说出口是无法传达的——是这么说的吗?总之就是不管什么事,只要不说出口就无法开始……不过要是真能说出口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啦。」

说完她就转身去找迷悟与一缕了。

*

迷悟他们就读高中的保健老师——三川美美为了去探望被朽缕打伤的四名学生,而往医院前进中。她的手上拿着洋芋片袋子正边走边吃。当她吃完最后一口洋芋片后,就把空袋随手丢弃在一旁,舔了舔沾上洋芋片碎屑的手指,再顺手往白大衣上头抹干净。比起为人师表,这行为已经是身为人类的基本道德问题了。

至于为什么三川会前往医院呢?这是因为午休结束时,被朽缕打伤的四人中唯一能动的一人去保健室叫三川,虽然三川本人觉得超麻烦,但还是去屋顶楼梯间查看状况,那里的情景实在是凄惨到不行,看来他们是如同现今的高中生一般血气方刚地打过一架。三川只是稍微检查一下倒地三人的状况,就能看出他们有头盖骨凹陷与前齿断裂等伤势,这等伤势保健室是无法处理的,于是三川马上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去医院探病并不是三川工作上的义务需求,保健老师的工作在将他们送上救护车时就结束了。而且这不是什么额外的加班,真要说的话,就只是因为她很感兴趣。

(受伤最轻的人……是头部受到敲打的人?)

三川边走向医院边思考着。就三川看来,自力前往保健室求救的学生才是受伤最轻的人,只有后脑杓流血而已,为了以防万一才让他也一起前往医院,去检查是否受了其他伤。其实让他在保健室处理伤势应该就没问题,只是之后要是发生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所以还是把责任全部抛给医院比较恰当。

三川抵达医院,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这时间医院里大多是老人或是带着小孩的主妇,弥漫着一股悠闲的气息。

她就待在候诊室内等着学生出来。老实说,这四人中谁都可以,她只是想问一些事而已。

大约等待三十分钟后,身穿熟悉制服的男学生从诊间走了出来,看来外科的处理已经结束了,他的头上贴着纱布与固定用的网套。

三川站起身往那位学生的方向走去。

「还好吧?」

然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啊,嗯。」

男学生带点疑惑地回答。也许是因为怕被问到受伤的原因,所以才对教师抱持着戒心吧。

「还没缴看诊费吧?」

「是的。」

三川再次坐回长椅上,并叫男学生也跟着坐下,男学生则是有些顾虑般地坐在稍远的位置。

「唔!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三川事前先调查过四人的情报才来的,当然还额外追加了双胞胎与菱川迷悟的情报。所以她当然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但为了不显得太诡异,所以还是做个样子问问。

「我姓木多。」

「木多同学啊。」

三川呵呵呵地低声笑着。

「头上戴着纸袋意外地很热呢,除了摆脱不掉的热气,吐出的气也完全散不出去,视野也不好,真的很不方便呢。」

如此说道。

这番话让木多抬起脸,脸上带有畏惧,是因为自己的行动曝光的开系吧。

「就算是去搞袭击,不把脸遮起来也没什么关系吧?怕被寻仇的话,就把人打个半死、让对方根本不敢有报仇念头不就好了吗?虽然事实上被打个半死的人是你们啦。」

三川嘻嘻笑着。

木多什么话也没说——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大概完全在状况外,早已被扯破丢在一旁的纸袋,居然被三川看出来是他们戴在头上的,会让他感到不可置信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去袭击双胞胎却反被暴打一顿的事,三川不可能知道的——说穿了,其实只是三川看了她在学校内擅自装设的监视器录下的影像而已。

「你的脸上写满『你怎么会知道?』喔。」

三川稍微靠近木多的脸,挑了挑右眉并笑了出来。

「不过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都只是些小事,而且不知道比较幸福吧。」

三川正好说完时。

「木多先生——」

传来叫号的声音,柜台已经准备好可以缴看诊费了。

三川带着「一路好走」的微笑点了点头。

木多戒慎恐惧地站起身,付完钱后又走回三川身边。

「咦?为什么回来了?」

「呃,这个、那个……」

三川明白木多的心情,其实是真的想逃跑的,但却做不到。他无法无视于坐在身后等待的三川转身离开,正因为三川都明白,于是刚刚那句话完全只是故意欺负他的。

「既然你都回来了,那么就再多说一点吧——我想问的事有两件。」

木多虽然看起来相当不安。

「好的。」

但还是小声地回答了,然后跟刚才一样坐在三川身边。

「清水同学给你们多少钱?」

三川也有看到清水与这四人交谈的影像,想说清水大概就是指使他们的犯人,看来这猜想正中红心。

木多歪了歪嘴,将眼神往旁边移开了些。

「……三万圆。」

「唔。」

(也就是袭击一人是一万圆罗?还真是简单的算法啊。就算得手了,若是想到事后有曝光的可能性,这价码还是太低了点吧。)

「那我再问你,木多同学——你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吗?」

三川问道。

木多搞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所以沉默不语。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问题让他以为三川要开始说教了,芷准备放空听训的结果。

三川看到木多这个样子,微微地笑了。她才不会说教,那种散漫又无趣的东西——三川本人才不想多管呢。

「你跟双胞胎……你觉得哪边比较有价值?」

木多顿了一下子。

「——我不知道。」

回答道。

「真的不知道吗?」

三川坏心地笑着并继续说道。

「双胞胎的成绩优异、品行也良好。如果替容貌打上分数,再列入男女差异的话——木多同学,你明显比双胞胎差不是吗?就算以一般的角度来看,跟女孩子互殴结果还输了的男人,根本一点价值也没有吧,而且你带武器还输喔?你已经……不对,你们已经跨越了丢脸的界线,这是多么悲惨的事啊。不是跟双胞胎相比输了,而是根本连活下去的价值都没有了呢……像垃圾跟纸屑一样,以后每天都要听这种台词听到腻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有种人是死了反而对世界有益的对吧?」

三川知道双胞胎的体能超群,但他们显然并不了解双胞胎,所以就因为好玩而这般用言语逼迫他。

三川稍微转头去偷看木多的脸,但是在看到他脸上表情的瞬间,三川那惹人厌的笑容消失了。

——木多并没有露出悔恨的模样。

只是畏惧着三川而已。

他若是出声反驳,那才是她想要的反应。反过来他要是承认了,那也别有一番乐趣。但是他对于刚刚三川所说的一切毫无反应,只等着眼前这个不知目的为何的人——也就是三川离开,所以明明可以反驳却什么话也不说。

三川直接站起来,就算再跟这个不知趣的蠢蛋玩下去也一点都不好玩。

「你们四人是因为互殴才被送到医院的——知道吗?既然做出这种事,我看看——就停学处分好了,大约停学个两周吧?」

「咦?为什么?」

木多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至此他才总算表现出普通的反应。三川看到他那模样心中就更有气,只有在牵扯到自己本身时才有厦应,真是恶心的思考。

三川张开手掌抓住木多的脸颊,并把自己的脸往他凑近,近到两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在与三川四目相交的瞬间,木多就把视线移开了。而三川维持手掌抓住木多脸的模样,将食指压上他的眼睑,强迫地将他的眼球转往自己的方向。因为眼睛中跑进异物,让木多不停地流出眼泪。

「不准顶嘴,你这垃圾,小心我杀了你喔?我都说了停学处分,你就老实听话就行了。就跟最基层的上班族一样,不用去管我说了什么,脑袋空空只要喊『YES』就好。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连这点程度都没有,你就像个虫子一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缩成一团去死好了。」

三川边说边放开抓住木多的手,但却改用左手捏紧木多的喉咙,让他无法出声,再用右手紧抓住他后脑杓受伤的部位。

鲜血流了出来染上纱布,但因为网套罩在外头,远看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周围的人虽然很多,不过三川与本多的脸相当靠近,所以完全没人发现三川的举动。也搞不好是认为她在帮学生的伤口惜惜。

「知道了吗?」

三川最后丢下这句话,放开木多后就转身离开医院了。

*

双胞胎跟迷悟解决了清水的事后,就直接回家了。一缕跟迷悟刚回到家,马上又为了打棒球而出去了,这是刚才当朽缕跟清水在说话时决定好的事。今天是轮到朽缕做晚餐,所以她得准备晚餐的材料。

迷悟与一缕回来的时候,朽缕正好将晚餐端上桌。

今天的晚餐是中式料理,有麻婆豆腐、煎饺跟馄饨汤。

「结果还是不知道谁才是纸袋真凶。」

迷悟夹起煎饺蘸了蘸酱油。

「我想大概是清水吧。」

嘴里塞了食物的一缕回答道。

「一缕,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再说话。」

朽缕瞥了一缕一眼并斥责。

「管好多啊~管太多的话会变成秃头喔?——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能确定是清水,但是清水是胡桃泽『管家般的奴隶』对吧,既然是管家或是奴隶,那么肯定是依照主人的意志行动的——所以那些不良少年才会说是胡桃泽吧?」

「……可能就跟你说的一样吧,但光凭这样——」

一缕故意将嘴巴中的东西「咕噜」一声吞下去。

「话说回来,朽缕,你在跟清水谈话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怎样?」

这么问道。

朽缕虽然知道真相,但她却无法说出来。

「我有套过几次话,不过他连话都说得七零八落的。」

「这样啊。」

迷悟放下筷子,抱着胸思考。

「我想一定是迷悟的错啦。」

一缕窃笑地望着迷悟。

「怎么回事?」

朽缕从清水那边听到的,是因鸿一缕的举动才导致事件发生。一缕这话就如天外飞来一笔。

「……是说我跑去胡桃泽那的事吧。」

「你去找她做什么?」

迷悟把从兜森那听来的决斗内容、与今早所做的事全部告诉朽缕。

「迷悟!你是笨蛋吗!?」

「没办法啊。」

「这算什么没办法啊?」

一缕事不关己地再添了一碗饭,在上头浇满麻婆豆腐后大口吃着。朽缕则是瞪着她。

「一缕也做过头了,迷悟都受伤了。」

语气强烈地说着。

「我有道歉,他也原谅我了啊。」

「不是这个问题吧。」

朽缕对迷悟轻率的举动感到些许不快,虽然那件事并非原因,但她也不能多加解释,只好再添了一碗饭后浇上麻婆豆腐。

*

晚餐后打理完的朽缕坐在沙发上,迷悟坐到她的身边。

一缕则是趴在地上看着电视的棒球转播。

「饭田学长是被谁杀害的呢?」

朽缕低声说着。

迷悟则是对于朽缕居然会提起这个话题感到讶异。

朽缕继续说道。

「从刚刚迷悟说的话来判断,杀了饭田学长的是土田学长跟兜森同学——或是胡桃泽同学。」

迷悟想这个话题既然不是自己提起的,那就陪朽缕谈谈吧。

「土田学长跟兜森啊——为了减少决斗对手而动手杀人这点我明白,但胡桃泽的动机是什么?」

迷悟认为胡桃泽应该没有杀饭田的动机,对她来说饭田只是个好客人而已。

「因为不想跟饭田学长交往——之类的吧。」

「……啊~钱都收了,也决斗了,只要胜利就非得跟对方交往不可对吧。但是说土田学长跟兜森是犯人又很奇怪——为什么只杀一人?」

朽缕稍微侧身用脚去勾迷悟,这行为没什么意义,只是小时候就有的习惯,有点类似肢体交流的意思。所从迷悟也没特别在意地任由朽缕动作。

「自认不会输掉决斗吧。」

「……我想不是这样,兜森其实意外地胆小,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必胜。土田学长的话,光是看到兜森的体型,应该也不会认为自己百分之百能够获胜。」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么简单一点,正好有杀人的机会,这样呢?」

迷悟把被勾住的脚抽回来,将视线移往电视。

「为什么朽缕会提起这件事……你不是说过不希望我跟这件事有牵扯吗?」

「——因为饭田学长很可怜,也许可以跟胡桃泽交往时却被杀了,而且还被当成是自杀,根本找不出凶手……你不想为他做什么吗?」

朽缕说出这种话让他更加意外了,如果是迷悟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会被朽缕训斥一顿。

「……你想找出犯人吗?」

迷悟问道。

「我想找出证据并匿名送给警方。」

「朽缕也很麻烦耶~」

一缕突然加入对话,她轻轻地左右摇晃着臀部,感觉相当不认真。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朽缕瞪着一缕,但是因为一缕趴在地上看电视,所以她只能瞪到一缕的背。

「只要我、朽缕跟迷悟三人在一起就够了吧,别去管其他的事。你是被传染迷悟病了吗?」

「……我觉得朽缕想做的事很好啊,没什么关系吧?」

迷悟针对朽缕的举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缕转身看向迷悟。

「朽缕要找出证据并告发犯人的话,饭田学长的死就不是自杀,而是要往他杀方向侦办了。也就是说又会给警察添麻烦了。现在只死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是若朽缕去告发的话,犯人的人生就全毁了。」

迷悟与朽缕闭口不语。

「犯人的人生全毁也好——这种话我跟朽缕绝对说不出口的,我想迷悟也是吧。不过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不管你们想怎么做我都会帮忙,投票表决的话我也只有一人呢。」

这么说完,一缕又再次转回电视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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