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章

前天学校发生了杀人事件,被杀害的是待在教职员室内的教师四人,而且同样也是在放学后无人经过的空白时段发生的。大多数的教师为了参加会议或是指导社团而离开了教职员室,这次也跟之前的四人一样被吊挂起来——当然还是先杀死之后再吊起来,上吊与死因并无关系。迷悟三人虽然有联想到先前的事,却依然将其当成偶然而抛到脑后。当然四人同时被吊起的事发生了两次,三人也知道这要称为偶然的机率实在是太过渺茫,但还是这么认定了——不过或许是拚了命地说服自己那只是偶然吧。

「不过这次停课期间真短啊。」

迷悟说道。

「对啊,应该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是因为被杀害的不是学生吗?」

「可是就算杀了学生也不会让上课进度受到影响,但是老师被杀了,上课进度肯定会被打乱掉吧?」

边走边玩手机的一缕,冷淡地说出了让人一头雾水的评论。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要对学生家长解释是很麻烦的吧。但是对象换成老师可就简单许多了,我想应该不会让所有老师都上完全部课程,毕竟教师除了授课以外还有其他该做的事——而且就算是这样,暑假肯定也会被压缩到。」

「朽缕,你怎么好像很在意暑假长短啊.」

迷悟边笑边说着。

「我的确是最在意暑假。」

朽缕干笑道,也许是因为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吧。

「所以朽缕也同意了呀!暑假果然是很重要的。」

「——比杀人事件还重要?」

「人总有一天会死的。」

「说的也是,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迷悟无法接受双胞胎认为暑假比死亡还重要的意见,但是他也没打算出言反驳,所以当作没听见。

接下来的路程中,三人并未刻意谈论事件,打算从后门进入校内时,后门那儿的状况与前几天不太一样,那边有数个小团体——总数大约三十人左右的记者在那守候着。上次的学生会杀人事件就已经是全国性的头条新闻了,再加上这次的教职员杀人事件,已经稳坐糟糕事件第一名的宝座了。迷悟在停课期间也看了超多次的特别报导——这么说还算保守了,其实电视根本就是从早到晚不断地轮播着。而且他是在停课期间真的闲到没事做时才会打开电视来看,不管何时打开,都能看到电视在报导这个事件。

三人走过记者面前时,并没有被拦下来询问。看来记者们今天要的只有学校的影像,没有打算询问学生的意见与评论。

迷悟将手伸向自己的鞋柜,从上数来是第三个,从左数——虽然没有刻意去数过,大概是二十个左右吧,从右数来大约也是二十个左右。迷悟觉得这鞋柜的高度还不错,可以的话,希望明年分配到的鞋柜也是差不多在这个位置。

至此为止都很「普通」,就跟往常一样。

迷悟他——

(今天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做吧,搞不好还要集合全体学生召开朝会?)

边思考着边打开鞋柜的门,有两个物体从他的鞋柜中滚了出来。

迷悟望着掉下来的东西。

掉下来的并不是他的室内鞋。

而是手——前臂连接着手腕的手。

迷悟脑袋空白「哇」地大叫出声,他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马上就认定这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听到迷悟的声音,朽缕走过来看看状况。

「怎么了?」

朽缕说道。

「唔,那个——」

迷悟说不出「手」这个名词,所以含糊地说着,并指着掉在地上的那样东西。

按着迷悟蹲下身看着那东西。

此时血液涌上他的脑袋。

这不是恶作剧做出来的整人玩具,人造的玩具——不可能连手毛都做出来吧,而且也不会连切断面都仔细地做出来。迷悟当然没看过手臂的断面长什么样子—但是这东西不是假造的,这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就是人类的手,是从人类躯体上切下来的东西。

「……真的假的啊。」

迷悟低声自语的瞬间,又有一个东西从鞋柜滚出来——是手,又是一只手。

有着不祥预感的迷悟站起身,往鞋柜中望去,里头堆着好几只手。

迷悟完全没有想去碰的念头,只是呆立在当场。

「这个难道——是三天前被杀害的人身上砍下的手吗?」

朽缕这么说道。

「咦,这种事情——有可能吗?咦?」

迷悟陷入混乱,朽缕却意外冷静。旁边听见迷悟大叫而聚集来看热闹的学生也开始骚动起来。

「一般应该是不可能直接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这样的话,最有可能是从死人身上砍下来的。而这所学校前几天才有人被杀,这么一想不是很合理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鞋柜里?」

「这点就不清楚了。」

讲到这里时,有一名教师走过来。

「怎么了?」

「鞋柜有手。」

连迷悟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这是事实,也只能这么说了。

教师看见地板上的手,露出完全理解现状的铁青脸色。丢下「我先去跟其他老师讨论一下!」这句话后,就回教职员室去了。

「话说回来,迷悟——你的室内鞋呢?」

「……应该在里头吧?」

里头堆积着手,迷悟无论如何都不想伸手去碰,而且就算真的在里头发现了他的室内鞋,他也不想再穿那双鞋了。

(去福利社买一双新的室内鞋好了——可是我现在应该不能离开现场吧……)

「啊~朽缕,你能去帮我买一双室内鞋吗?」

「好啊,买二十六号半就可以了吧?」

「嗯。」

「那钱我之后再跟你要。」

「了解。」

(话说一缕跑哪去了?她先进教室了吗?)

迷悟环顾四周,然后在看热闹的学生中发现了一缕。平常她应该会跟朽缕一样马上跑到他身边的,不知为什么今天像在装傻般看着迷悟。

(那家伏在干么啊,不过也没有刻意过来的必要啦。)

——结果,在迷悟的鞋柜里一共有八只手,而且与朽缕推测的一样,是前几天在教职员室被杀害的人身上砍下的。电视虽然没有报导出来,但尸体是有遭到破坏的。

迷悟第一节课没有出席,而是被警方找去作笔录。但迷悟什么事也没做,手为什么会被塞进他的鞋柜中,他也回答不出所以然。

不过在鞋柜里有个或许对找出犯人有帮助的线索,就是迷悟的室内鞋不见了。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也许是犯人将迷悟的室内鞋给拿走了,当然被随意丢弃的可能性更盲同。

迷悟从第二节课开始就回到教室听课,却完全无法专注在讲课上。不是因为感到恐怖,而是比较接近兴奋,但绝不是因为期待。无法冷静下来,胸腔里头不断地传来吵杂声响——不过要说是不好的预感又不太像,都已经要迈入七月了,背上却有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的脑中就是充满了这种无法好好用言语表达的感受。

*

午休时间,迷悟三人前往老地方吃饭。

「但是为什么要把手砍下来放到迷悟的鞋柜里?」

朽缕问着。她平常是不会主动跟迷悟提起杀人事件的,但今天不同。她提起的话题主要不是杀人事件,而是「手」的出现。

迷悟这个人无法容忍不正当的事——他有这种特质。但这次他似乎完全不认为杀人是错误的事。当然迷悟脑袋不是很好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他对此事却什么牢骚都没有。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混淆了正确与不正确的论点了,应该说他根本已经分不清楚对错了。简直就跟被卷进天灾里的人一样,像是觉得就算生气也徒劳无功的样子。

「……唔,你说什么?」

迷悟正在思考,没有听清楚朽缕说了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把手砍下来放到迷悟鞋柜里?」

「喔……话说,砍手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了吧。」

朽缕思考了一会儿。

「是为了要消灭证据——?」

这么说道。

「有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手上留有证据,为了隐藏这个情报而把全部人的手都砍下来,藏木于林的作战是吧……但是,手本身还是留下来了啊。」

迷悟这番话是没有经过思考而说出来的,根本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虽然不是不想去深思那些手的意义,脑袋却罢工了。也许自已没有察觉到,但早上发生的事意外地给了他过大的打击吧。似乎下意识地把事件相关的事直接排除在思考之外了。

「说的也是,在手表上头留有证据——这不可能吧。虽然有那种具有照相机功能的手表,但是身为教师却使用能照相的手表,这也太恶心了,简直就像是随时准备偷拍一样。」

「对吧,我想应该没有教师会这么做的。」

「——而且为了取下手表而砍手也太辛苦了吧。手表轻松就能取下,为了方便取下而必须把手砍掉,应该只有手铐之类的东西吧?」

「说的没错。」

「还有——为什么要放在迷悟的鞋柜里?」

「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会让杀掉四人的家伙记恨的事——而且犯人要是跟之前事件是同一个的话,那就已杀了八人了。」

迷悟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会让人感谢的事,但也不记得有做过会遭人憎恨的事。他只是很普通地过着生活,当然这也只是迷悟自己这么认为的。

「就先假设是凑巧丢到迷悟鞋柜里头的吧。」

「但是我的鞋柜位置不是很好啊,又不是在那排鞋柜的两侧。要说是随手丢的话,应该不会考虑到这个位置才对。」

「这点是很奇怪,放在两侧的鞋柜很容易引人注目,正中央则因两边都有屏障所以不容易被发现——怎么想都不对。有可能是选定迷悟的鞋柜放进去的,也有可能只是碰巧选中了那个鞋柜,无法马上下定论。」

「就是说啊——话说一缕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啊?」

一缕不知为何发着呆,于是迷悟出声叫她。自己的样子已经很呆滞了,但一缕比他还要严重。她手上虽然拿着手机在拨弄,可是看起来就像是拿着手机在发呆。

「啊,啊~什么事也没有喔。」

「你还好吗?」

朽缕移动身体,将手放到一缕额头上。

「我没事啦。」

一缕笑着说道,握住朽缕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并拉开。

「没事就好。」

朽缕感到些许讶异,但又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怎么说呢——不管再怎么看,都死太多人了。」

她再次开始与迷悟对话。

「这肯定也跟三川有关吧?」

迷悟说道。

朽缕停顿了一下子。

「也许跟她无关,我觉得三川老师不会做这种事,她应该不会直接杀人——只会好好玩弄对方……我不太仓解释。」

「但是跟她有间接关系也说不定。」

「我想绝对是有关的。」

「该怎么说呢,感觉很——要怎样说啊,很讨厌。虽然很讨厌,又不只是讨厌。应该没有被卷进去,但是感觉——好像很烦,但又不太一样。像是无可奈何又不太一样……」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朽缕小声地笑着。

「不懂很正常,我自己也搞不懂。」

「哎呀——要是从此平安无事就好了。」

「对啊。」

三人吃完午餐后回到教室。

*

其实一缕的鞋柜里也被放了平常不会出现在那儿的东西。一般情况下,一缕应该会把这东西拿出来与迷悟和朽缕讨论,今天却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迷悟鞋柜里的东西比起一缕鞋柜里的更加有冲击性,当然是以那边为优先,因此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鞋柜中发现的东西跟他们说。鞋柜里有八只人手,而且还是连续杀人事件的被害者身上砍下来的——大概在地球上找不出比这还具有冲击性的鞋柜了吧。

被放进一缕鞋柜的是一封信。

从外表看来,大概是情书。一般来说这辈子完全没收过这种东西的人应该很多,肯定是比看到不想再看的人还要多上很多。

一缕换上室内鞋,正想跟两人提起这事时,地板上滚落的手已经引起了骚动。在她想着要隐瞒还是要把收到信的事说出来时,周遭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于是错过了说出来的机会。

结果一缕在完全没告知两人的情况下,下课时间躲在厕所将信打开。

寄信者是千岁泉。

里头写着有重要的事想说,请在放学后到通往屋顶的楼梯来。

她想十之八九是告白吧。如果是要说告白以外的事,没必要特意选在无人经过的地方。万一千岁说的「重要的事」不是告白——对自己来说肯定就是无趣至极的事,大概是要她在网球比赛中出场吧,这种事她绝对不会答应的。老实说,一缕不喜欢认真地去做运动,她觉得像是玩乐一样的程度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得将自己的优秀成绩登记下来——就许多意义而言都会令她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不会自吹自擂地说自己是个天才,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她随意就能办到也是事实。相对地也有什么都办不到的人,这种像是嘲笑对方所付出的努力的事,她真的很讨厌,事实上她也曾经有痛苦的经验——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伤害到他人。

不过一缕也不觉得千岁找她是要谈出场比赛的事,以网球社的那种实力,找人来助拳根本就于事无补,再怎样都应该会知道自己社团的实力如何吧。而且找枪手来的时间点也已经过了——所以肯定是要告白。

一缕以前曾被告白过,当然对象都是男的。她也从未答应过,因为她有迷悟了。不过被女孩子告白还是第一次,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对方是女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用都是同性的理由拒绝就好吧?)

(唔……都还不确定是不是告白啊。)

一缕烦恼着。

也因此,她在午休时没办法加入迷悟与朽缕的对话,虽然那也不是什么非得凑一脚的对话。一缕当时只觉得他们在说的事很无聊——不过也是因为自己有烦恼,所以才觉得那些事无聊。

到了该前往的约定地点时,一缕迷惘了。

她知道若是对这邀约置之不理是不好的事,但是——老实说,她不想去。可以的话她想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万一拒绝了之后对方开始歇斯底里,那也很麻烦。拒绝男生告白的状况,大多就是对方露出遗憾的表情就结束了。而且要是真的很缠人的那种类型,出手揍他也没关系,因为对方是男生嘛。事实上她也真的揍过,边说着「吵死了」边往对方的鼻梁揍去,然后就结束了,也没有后续的麻烦,虽然她把对方打到站不起来。不过现在对方是女生,就不太可能对女生出手了。

而且看看最近千岁的样子,总觉得放她一次鸽子,她就会像八爪章鱼一样缠着不放。

一缕在午休时间思考后,得出了还是去见千岁一面的结论。

她想说这样结束感觉比较不拖泥带水。一缕是会先把不喜欢吃的东西吃掉,喜欢的留到最后再细细品尝的人——虽然说这个状况与餐盘上放着不喜欢的食物是不同的。

(今天得让迷悟跟朽缕在鞋柜那边多等我一下了……)

就算下了决心,但毫无干劲。

一缕觉得自己的个性很差,但具体差在哪里她说不出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太深入思考自己的事。从个性来看,一缕觉得妹妹朽缕那样才是有人缘的好个性,又认真负责,十分可爱。

(会这么想也没辫法啊。)

因为喜欢的就是喜欢,要去分析理由也太无聊了,就算是别人的事也一样。

一缕大大地叹了口气,对一缕来说叹气是很难得一见的举动,但是就算叹气也无法解决问题。呼吸虽然是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不过就算只有呼吸也绝对无法构成生存的唯一必要条件。

*

放学后,田口因圃将自己该做的事给解决了。首先是指使菱川迷悟的同学,让她请菱川迷悟替她接下放学后的打扫工作。再来是请人转告新山朽缕说三川找她,请她到保健室去一趟。

接着在数分钟内,新山一缕会单独一人。一缕前往的赴约地点是通往屋顶的楼梯,这样又更拖延了三人会合的时间。

接下来已经没自己的事了,他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等等告一段落后就去找千岁泉领钱——结束。

千岁用一万圆雇用田口帮她告白,其他费用花了约四千圆,自己还赚了六千圆。

田口在校内做着这种无伤大雅的万事通工作,不是为了赚取金钱,而比较像是为了未来的工作而事先练习吧。

像是管理人员之类的。

或是谈判专家之类的。

为了这种工作的练习。本来是只收取必要经费也没关系,但是为了让对方能够信任他,还是多收一点会比较好。

田口前往与千岁约定好、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在那边会面的教室。

但那边有另一名女学生——就是之前当他向新山朽缕搭讪时,跑来打扰的那个女子。

「又见面了呢。」

那人说道。田口不想跟奇怪的家伙扯上关系,所以打算离开教室。反正只要再传简讯跟千岁说更改会面教室就好。

「我应该说过别跟那三人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那人继续说着。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事?)

田口停下脚步,他今天——没有跟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有过直接接触。让菱川迷悟与新山朽缕照他意思行动,都是透过他们的同班同学,只有间接地指示而已。而且这些委托在午休结束前就已经全部布置完毕,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从一开始犹豫会不会曝光、再扣掉上课时间、还有午休时必须消耗的时间、最后才是剩下的自由活动时间——根本不到三十分钟。

田口转身看向那个人。

「你——是一年级的?」

田口问道,他对那女生的脸没有印象。只要是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学生,田口几乎都记得他们的脸跟姓名。教职员室有为了制作学生手册而装订的学生名单之类的样本,他偷印了一份,一年级的学生他还没有完全记下来——但也记得差不多了。他却对她的脸没有印象,所以他才认定她是尚未登记在册的一年级学生。

「不,我是二年级的。」

「怎么可能。」

这应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什么『怎么可能』?虽然我原本应该是三年级的才对,因为休学了一年啊。」

这样——就更不可能了。三年级的话他全部都认得,更何况休学的学生就更不可能忘掉了,休学的只有一个人,没错——只有久保园秤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久保园秤。」

宾果,但是不对,久保园秤的脸不是这样。当然田口也知道年初时为了制作学生手册而照的照片是有可能跟本人的脸不太像。而且她还休学过,那照片也有可能是用一年前的旧照片。但是——还是太不像了。五官的共通点太少了,根本只有都是女性这点相同。而且若说是田口记错了她的脸——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休学的学生很少见,所以他曾经稍微调查过她的事情,她应是个活在不幸中的人才对。

「你——是本人吗?」

田口得出对方假扮成久保园秤的结论,其他的学生大概没怎么接触过久保园秤吧。

久保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发出了呵呵呵的露骨笑声。

「你说了有趣的事呢。本人?说的好像是这世界上有假冒的久保园秤一样。」

「久保园秤的脸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是说表情吗?」

「不是——就是长相的意思。」

她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样。

「一年没见当然会有很大的变化啊,女大十八变之类的。」

看来她并不打算承认。田口觉得差不多该离开了,得联络千岁不可。

「对了,最后再奉劝你一件事。」

「什么?」

「那个工作——叫啥来着?别做了比较好喔。你难道觉得这样做下去能得到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喔。如果是为了钱不得不做那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为了钱,还是住手吧。你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他人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诈欺一般的行为。如果真的想赚钱,还是去打工吧,这样还赚得比较多。」

田口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曝光这点并不感到意外。

「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想是没有。」

「那就少管闲事。」

「如果可以的话——这是这次的最后一个问题了。聪明人肯定可以装成蠢蛋而不被发现。但是蠢蛋能够装成聪明人而不被其他人棱现吗?」

「谁知道啊。」

田口说完就走出教室。

他的身后传来笑声。

「我也不知道,再见了。」

此时吹起了一阵风,田口不知怎地回了头,久保园已经不在教室里了,但是——窗子被打开了。

(她从窗户离开了……吗?)

这边是二楼,虽然不是办不到,可是——

田口靠近窗边看向外头,在后门的方向看见久保园的身影。

(……她是为了什么才从窗户跳出去啊?)

田口思考了一下,却想不到能够说得通的理由。只能猜她是为了耍帅、当作是表演一样。

(调查一下那家伙好了——重新整理一次学生手册的内容。因为休学一年,她应该已经没什么熟识的朋友才对。这时期教职员室也已经没有学生手册的样本了。得想其他办法得到情报才行……)

田口决定千岁的事告一段落后就暂时休业,专心调查久保园秤的事情。虽然感到些许恐怖,但巨大的好奇心胜过了那一丁点不安。

*

放学后一缕前往鞋柜,虽然之前下定决心要去找千岁,但约定的时间一到,她就爽快地推翻之前的决心,所以并没有去通往屋顶的楼梯。

但是不知为何,今天迷悟与朽缕都迟迟未现身,今天——她今天非常想要快点回家。

(之前他们也有晚到过,那时不知为何小千学姊就出现了……)

当她想到这里时,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一缕妹妹——我等了好久你都没出现,原来你在这儿啊。」

千岁似乎是跑来的,她的气息有些混乱。

「呃,这个!……」

一缕还在斟酌该怎么说的时候,千岁拉起了一缕的手——

「你看信了吗?稍微陪我一下吧。」

直接拉起一缕就走,一缕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但是她却无法对千岁刚刚说出的话有任何反应,就是那句「陪我一下(注4)」。一缕当然知道她指的只是单纯地陪她一会儿,不过也无法轻易地说出「好」。

接着两人抵达通往屋顶的楼梯,因为这边是中央空调不太吹得到的地方,所以有些闷热。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觉了才对……我喜欢一缕妹妹。」

千岁将手摆在陶前说道,是个超直球。

(等等等等,好歹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一缕不知为何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是真的笑不太出来,也根本没必要笑。虽然是这样,但她却有种不笑不行的感觉。

千岁再次握住一缕的手,一缕想要马上甩开那只手——但是却办不到。

正在一缕感到困扰之时——

「跟我交往吧。」

千岁单刀直入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人……真是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啊。)

自己莫名冷静地分析状况,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拒绝方式。肯定是用其他的思绪取代了拒绝的想法,也就是下意识地逃避现实。

注4原文为「付き合つて」,除了有「陪我一下」的意思外,也有「跟我交往」的意思。

「那个——」

「你讨厌我吗?」

千岁打断一缕的话。

(如果不讨厌就跟我交往吧?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然这么想,但一缕还是说不出口。

千岁将脸稍微靠近一缕。

一缕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要说出「我讨厌你」就可以了,但真要说出口实在是太过困难。接着一缕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拨开千岁的手。

「真的很抱歉!」

一缕没有选择只有四个字的话,而是选了发音困难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五个字回答,说完后就纵身跨越五阶楼梯——简直就像飞也似的奔下楼梯,身后的千岁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她完全当作没听见。

一缕最后不仅没有正面拒绝,还全速逃跑了,千岁大概没追上来吧。一缕冲到鞋柜前用最快的速度换了鞋后,连迷悟与朽缕也不等,直接冲出学校。

(跟他们说我在半路的便利商店等他们,到那边会合吧!)

一缕往便利商店跑去,并在店里传了两封简讯,然后为了打发时间开始看起店内的杂志。虽然眼睛在读着文字,但是内容写些什么,脑袋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一缕看了五分钟的杂志后,迷悟与朽缕到了便利商店。

「一缕怎么了?有这么想看杂志吗?那买回去看吧?」

「一缕你今天怪怪的?迷悟早上遇到那种事会变得怪怪的我能理解,但是一缜你也跟着怪怪的太诡异了。」

「那个……有点事啦,先回家再说吧。」

虽然回家的路上谈话也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直接在路上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事也行,但是因为一缕还没有整理好心情所以说不出口。而且跟他们说她逃跑的事,两人肯定会发火的,与其让他们在回家路上发火,不如回家再发火会比较好。

接着三人回到家中,路上迷悟与朽缕因为担心而问了好多次到底怎么了,但是一缕直到回家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等到换完家居服,该做的事都做完之后,才将迷悟与朽缕叫到客厅,开始说明千岁对她告白的事。

「——所以千岁学姊不是想要缠着我们,而是想缠着一缕啊。」

「话说回来,一缕,不好好拒绝是不行的啊。」

如同预料一般,朽缕发火了。

「啊,因为——没办法嘛!要是朽缕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做?」

一缕认为会逃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反而恼羞成怒了。

「拒绝她,总之不会逃跑的。」

「哎呀——朽缕没有被告白的经验呢,反正也只是嘴上说说嘛。」

一缕又说出了更惹人厌的话。

「我的确是没被女生告白过。」

「明明连男生也没跟你告白过。」

「……虽然的确没有!但是这跟现在要说的事无关吧!」

「的确是无关!但是!」

朽缕声音拔高,一缕就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去,已经是完全迷失原本讨论主题的状况了。

「怎么会轮到一缕在生气啊?你不应该对我发火吧?迷悟你也别光看,好好骂一骂这个笨蛋啊!」

「啊……唔……那个,只要随意处理不就好了?」

坐在沙发上的迷悟不感兴趣地说道。

「对嘛~对嘛!放着不管也没差对吧?就只要等待时间解决一切就好了啊!时间虽然是残酷的,但那才是真正的温柔啊!」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啦。不能放着不管,总之传简讯拒绝不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迷悟真是天才!」

「不,我觉得这办法不好,对方可是鼓起勇气告白的,而且还是对同性告白——肯定是比对异性告白还要有更大的决心,一定要好好地认真拒绝对方。」

「朽缕喜欢女孩子嘛,那朽缕去跟小千学姊交往好啦。反正你跟我的脸部长得一样,她肯定也喜欢的。」

「为什么会得到这种结论啊?而且那个学姊一点都不可爱,身高又高——不对,这种事怎样都好……你爱传简讯爱怎样都随便你啦,快点拒绝她!」

「我知道了啦!」

「到底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啊!」

一缕也知道自己只是恼羞成怒又迁怒于人而已,但她的语气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若是要道歉的话应该现在当场道歉,但是道了歉的话,又会衍伸出很多看不见的麻烦。

「你们别吵了……传完简讯就没事了吧。」

迷悟都这么劝说了,双胞胎便停止争吵,一缕马上进房间拿起手机回到客厅,但她只是握着手机,无法按下按键。

「要,要要,要打些什么啊?」

一缕觉得不用长篇大论地写一篇拒绝文,但是简短地拒绝好像又很过分。不知道该用什么文体去写才好,也不知道文章长度该怎么拿捏才好。简单来说,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适当地写出拒绝的简讯。

「……这种事是你要自己想的吧。」

朽缕还在为了刚刚的事生气,语气有点带刺。

「迷悟!救我!」

「平常地写上,对不起。就够了吧?」

「——这样道歉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为了今天逃跑的事道歉吧?要是不好好表达不愿意交往的意思不行啊。」

「……那就『对不起,我不想跟你交往』这样就好了吧。」

「不觉得太冷淡了点吗?」

「没问题,在你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冷淡过头了。」

就算听到朽缕的冷嘲热讽,一缕也不为所动。

「快点把简讯打一打。」

迷悟这么一说,一缕就快速地移动手指编辑简讯,但才打到一半,她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那个啊,我想跟她说我在跟迷悟交往所以不能跟她在一起,但是这样说她会相信吗?」

一缕看着迷悟说道。她觉得千岁搞不好会看穿与迷悟交往是谎言,可能会再一次地要求交往,虽然说跟迷悟交往这点严格来说不算谎言,但还是谎言。

「你别把我也扯进去,根本也不用管她到底信不信吧?你只要老实跟她说不可能交往就好了。」

「……不行,这样不是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吗?」

「我觉得你好像搞错方向了……」

一缕把朽缕的话当成耳边风。

「迷悟!来接吻吧!然后把接吻的照片传给她!这样就太完美了!肯定可以彻底打击学姊的心!」

一缕站到迷悟面前大放厥词。

「不,这个……不会很过分吗?」

「我也觉得很过分,被拒绝已经很可怜了,还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眼别人接吻,太超过了点。」

朽缕与迷悟持相同意见。

「——就是过分才要这么做嘛。我可不能输给她那诡异的爱慕心情啊!虽然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但应该是这样没错。迷悟快点啦,朽缕,照相就拜托你了。」

一缕把手机丢给朽缕,当朽缕抓住手机并盯着看时,一缕已经坐到沙发上头并将身体紧靠着迷悟。

「咦,一缕,你认真的?」

「我说迷悟,我可不是在说笑的啊。」

一缕用带着不耐烦的口吻回答迷悟。

「……迷悟,你就听她的话照做吧,不然没完没了。」

看来朽缕已经放弃了,她将手机调成拍照模式并举起来。

「迷悟,别看镜头,态度自然一点就好。朽缕,角度这样OK吗?」

「这样很好,快点弄一弄啦,笨蛋。」

朽缕的语气中隐含怒气。

「那迷悟,我要上了。」

一缕说完就抱住迷悟的头,并将唇凑上。对一缕来说这完全只是做样子,在听到快门声响起时,她就把迷悟放开了。

「谢啦,朽缕、迷悟。」

一缕说完就从朽缕手上接过手机,打完简讯后传送出去。

「迷悟别太消沉,你就当成被狗咬了吧。」

朽缕用不知所以的语句安慰着迷悟。

「话说回来,结果千岁学姊跟胡桃泽同学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接着转移话题。

「唔……看来是这样。不过对一缕告白也有可能是装的。」

「但是这当成是掩饰目的的方法也太无厘头了——我想应该不用考虑这种可能性。」

「你们两个不对我说点什么吗?应该有想说的吧?像是你真努力,或是做得好之类的啊。」

「才没话想对你说呢,而且你根本什么努力都没做吧。」

「我很努力了啊!在我的人生中可以排得上前四名的努力了喔。」

总之一缕就这样把告白给拒绝掉了,但是千岁却没有再回传简讯来。一缕对此感到些许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对于被拒绝的告白要回信也许是件很困难的事,她就这样接受了自己擅自解读的答案。

*

隔天。

田口再次与千岁相约在教室见面,为了拿取工作结束后的报酬。

看来告白以失败告终。不过工作内容并未保证告白成功,所以对田口来说有没有成功都没差。

(话说本来就不可能成功吧。)

田口是这么认为的。

新山一缕原本就和一名男子过从甚密——再说,这种女生同性间告白的场景,通常都是学妹对学姊告白的。

(而且不管再怎么说——总觉得怪怪的。)

田口并不是排斥同性之间的恋爱关系,只是觉得这种关系毕竟是少数群体间才会产生的,成功率本来就不高。

就在他想着这些事时,千岁来到教室内,她的表情有些阴暗。虽然说可以跟她改约其他日子再付报酬,田口本来就不是为了钱才做这种工作,但是这次田口为了这份工作已经先垫了不少钱出去,再怎么说都不能让自己处于赤字。

「唷。」

田口随口招呼着,这是为了不让她感到难以开口而故意这么做的。

「你好。」

「事情好像不是很顺利啊。」

「嗯。报酬是一万圆吧。」

「是啊。」

千岁从钱包中抽出两张五千圆纸钞,递给田口。

「数目没错。」

「……啊,我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了,该做的都做了,虽然好像只是给她带来困扰。」

「————」

钱已经拿到手了,可以跟她划清界线了,不过只是听听对方吐苦水的服务精神,田口还是有的。而且她搞不好还会再次成为自己的客人,虽然在久保园的事还没调查完全之前,他也没有工作的心情。

「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女孩子,可是那人是不同的——总觉得她是不同的。但是她好过分啊,传来的简讯上只有『不行』两个字,还附上了一缕妹妹跟菱川君接吻的照片!真是太过分了!」

「这,这样啊……怎么说呢,这个,还真是……」

「……不过,我心里很舒畅,感觉悬在心上的大石头去掉了——而且接着要准备大考,要是一直纠结在这种事上头也不太好。田口同学,谢谢你,都是托你的福。」

千岁露出有点悲伤的笑容。

「……唔,你觉得没事就好了。」

「再见了。」

田口对着走出教室的千岁轻轻挥了挥手。

(什么叫「悬在心上的大石头去掉了」啊。)

却在心中暗骂着千岁。

(不是很爽快就放弃了嘛,真是垃圾。你也不过——就只有这种程度嘛。你根本就搞错该放弃的事了吧,而且也还不到要放弃的地步。你只是什么事也不做而已嘛。只是假借他人之手假装自己很努力了吧,然后再说自己要放弃什么的——)

田口越想越不爽,他当然也知道千岁的做法是一般人会采用的方法,但是还是忍不住挑剔起来。放弃是属于努力过的人才拥有的特权,不是这种连告白都要借由他人之手来帮忙的人能说的话,田口是这么认为的。

田口想说现在走出教室也许会半路遇见千岁,所以就打算在教室里头多待一会再出去。他跟千岁都是在同一个车站上下车,考虑到他与千岁的走路速度,至少得等上五分钟。

田口为了以防万一,还用手机确认了电车时刻表,确保绝对不会遇见她。

(她应该会搭这一班电车,那我就搭下一班吧。)

这样推算下来,他得打发掉七分钟的时间,不管是在半路闲晃慢慢走去车站,或是在教室发呆打发时间都一样,所以田口决定待在教室就好。

田口为了转换心情而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生气也无济于事。

他玩手机玩了几分钟后,教室的门被拉开了,要是被教师看到他在用手机就糟糕了,所以田口迅速将手机收进口袋中。

但是进来的人不是教师——而是久保园秤。

「好久不见了,田口因圃同学。」

「……你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想吐槽明明昨天才见过面,但他跟她的感情又没好到可以这样一一吐槽,于是选择了带点压迫般的回答。

「有什么事?这是我的台词吧。你别对我这样的年轻少女像狗一样在旁边闻个不停比较好喔。」

「————」

「而且骇到冲印店的电脑里也不太好吧。我虽然对电脑不是很懂,但是为了要请人调查这个,还花了三万圆呢,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去酒店里打赏小姐的零头啦。」

田口对自己的行动曝光并不意外,不如说这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他为了要让自己的行动曝光——刻意在骇进制作学生手册的冲印店电脑时留下痕迹,这是为了引久保园秤上钩的一个陪阱。就算揭穿她的真面目也没什么意思,肯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隐藏在背后,他只是很自然地想要将无法接受的事实给推翻而已。只是要——在她的真面目曝光之前,自己能够先一步知道真相,他是这样想的。

「那,我的脸长得不一样吗?」

「嗯,是不一样。」

「那你觉得我跟某人交换身分吗?」

「我没想过这种事。」

在田口目前调查到的情报中,找不到与她交换身分学生的资料。跟眼前这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学生,在昨天得到的照片中一个也没有,也许她根本不是本校的学生。

「真是愚蠢啊。」

「愚蠢的人是你吧——你到底是谁?」

「你这话真怪,我就是我啊,我是久保园秤,久保园秤就是久保园秤。」

「少在那边装了。」

「——我问你,如果我不是久保园秤,你打算怎么做?」

「没打算怎样啊,我只是很在意而已。」

「真奇怪。世界上能让你感到在意的东西应该多到数不清。就连我也对很多事感到在意,活着真是麻烦啊。」

久保园边说边歪出一个笑容,小声地笑着。

「别说这种无聊话。」

「无聊话啊……无所谓啦。总之我再劝告你一次——住手吧。」

「你是有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吗?」

田口挑衅似的说着。

「当然有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啊,因为是女高中生嘛,有很多秘密的。不过要是真的知道了,我想会感到困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喔——这并非因为真相不值一提,要是叙违得宜的话,也许会成为流芳百世的美谈呢。但这世上只是随意践踏他人、最后却以胜者之姿名留青史的人渣多到数不清,你有学过历史吧?」

「谁知道啊。」

「但是你想知道吧?」

田口瞪着久保园,她的脸歪斜成笑容的模样。

「往后,就请让我进行理所当然的处置吧。要是能维持『普通』的话,就能获得『普通』的幸福了说。虽然这种话谁都会讲,但这可是我最重要的人所说的话呢,要是不好好听进去可不行喔。」

久保园说完后就走出教室。

田口看向手表,从他之前确认时间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分钟,赶不上下一班电车了。田口的回家时间已经晚了六分钟,而他为了赶上下一班电车走出了教室。

【八月十日——咖啡厅】

「不过,杀掉她们会很麻烦喔。」

三川对眼前的女孩说道。

「……这是指杀人这件事本身吗?唔,我也觉得很麻烦。」

「虽然这也是麻烦的一点,不过那对双胞胎可不好对付喔——像是杀一般人一样去杀可是杀不了的。」

眼前的女孩小声地笑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那两人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吗?」

「没错。」

「真是太蠢了,人类啊——被刺了就会死,被砍了就会死,被打了就会死,被勒了就会死,被烧了就会死,被淹了就会死,没食物就会死,没饮水就会死,被下毒就会死,被殴打就会死,只要是人类,怎样杀都是会死的。」

「——但是在达成目的前可是很麻烦的喔。」

「那算什么?你想说那对双胞胎是天才吗?」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形容——不过你说的没错。」

女孩的笑声比刚才更大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什么意思?」

三川对女孩把人当蠢蛋的态度感到不悦,于是紧逼着问道。

「天才的定义是什么?比自己厉害的人就是天才吗?还是把很多人聚集起来,让他们同时学习某样事物,最快学会的人就是天才吗?那种条件在现实中是达成不了的——每个人努力的方法都不同,在那种情况下,谁能判断每个人努力的方法是对还是错?难道要求神问卜吗?别蠢了,搞不好有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就什么都办得到的人类存在,你不这么认为吗?」

三川放弃与她辩驳。

「但她们确实是棘手的对象喔。」

而是这么说道。

「就算她们真的是天才之类的存在,那也不是问题。这很简单,只要用点投机的手段就好。不用在相同条件下获胜,只要把胜利条件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就好啦。头脑好的人只要殴打他就好,有句俗谚说得好,笔强于剑(注5)嘛,就是说只要改变条件,就能够轻松获胜的意思嘛。」

注5原文为「ペンは剣よりも强しつて」,意指舆论的力量大于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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