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奏美眉骚动几天后。
「好,大家看这边~今天我们的三名男主角终于要公开亮相啰~!」
愚吕泽迫不及待地在讲桌前欢声宣告。
应该和我之前一样,提早一个小时到校,在话剧社社办里化了妆吧。
「那么,雪平、游王子、裘可拉,请出场!」
三人随愚吕泽的促请上台,立即在班上掀起一阵骚动。
「雪、雪平好野性喔……」「讴歌好像小男生,好可爱喔!」「裘可拉戴眼镜超萌的啦啊啊啊!」
富良野饰演「欧加」,半边浏海梳高,脸颊上用化妆特效做了一条疤。
讴歌饰演「尤特」,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站在最前面。
裘可拉饰演「索库拉斯」,面戴细框眼镜,手持厚重字典。
三人扮相都和平时印象判若两人,原来就端正姣好的五官,让她们扮起男性也非常英挺。
愚吕泽满足地嗯嗯点头,并对富良野说:
「那么现在,我们就请雪平当场扮演她的角色,向各位看倌即兴说几句话吧。」
「知道了。」
富良野就近找个女同学,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
『呵,你长得还挺可爱的嘛。』
「咦?我?……哇哇哇……」
那个女生霎时满脸通红。
围观的同学也惊叹连连。
「天啊,她好帅喔……」「我、我好像看到新世界了……」「就像是『富良野大人』的感觉呢。」
富良野像是被这些夸赞灌了迷汤,得意地做出更多表演。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中吧。』
呃,那是别的角色吧。
『本大爷的美技可是有一○八式喔。』
那又是另一个人啦……
『本大爷的美技可是有十三公里喔。』
「你只是想趁机会说说看而已吧!」
『那是本大爷的豆皮寿司。』
「你最好有那种东西!」
『你这豆皮寿司还真是啰嗦。』
「没事干么把我当○蛋啊!导演!可以让她这样随便乱来吗!」
「可以呀。」
「可以喔!」
愚吕泽对富良野用力竖起大拇指说:
「演戏这种事啊,最好的就是演员能够积极演出。雪平她演得很生动,OKOK的啦!」
富良野跟著摆出「听到了没?」的表情。
唔……这家伙明明心里羞得要死──不行不行,不可以往这边想,否则连我也要脸红了。
……还没有答案的我,只能把她当作平时的富良野对待。
「好,接下来换游王子演一段。」
「好好~」
被点中的讴歌走到教室中央。
神色和平时的她一样活泼。
这样没问题吗?才刚这么想,她的表情就忽然变样。
『那、那个……不嫌弃的话,能请你……收下这些花吗?』
且抬起楚楚可怜的乌亮眼睛说:
『啊、对、对不起……如果不要……也没关系。』
最后丧气地垂下了头。
「讨、讨厌啦啊啊啊!」「好想抱抱喔喔喔喔喔喔!」「尤特底迪咿咿咿咿咿咿!」
部分女生瞬间神魂颠倒。
「赞啦赞啦!游王子也很完美喔!」
愚吕泽也兴奋得鼻孔喷气。
的确,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出讴歌演得有多棒。由此可知,她是个什么都很行的人。
「…………」
这样是很好啦,不过……希望她不要再用那么可怜的眼神偷瞄我,也拜托不要在那一瞬间从少年变回少女。
冷静一点啊,那是讴歌,平常那个小屁孩讴歌啊……我不断对自己这么说。
「那最后,请裘可拉来个压轴表演!」
「包在我身上!」
裘可拉信心十足地回答。这个索库拉斯可是个头脑明晰、沉著冷静的角色啊……她演得起来吗?
『呵……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下贱小辈给我听好,我这人可是凡事都以求知欲为优先的。』
「「「「…………」」」」
教室中漫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这种想法呢?说穿了,人类的存在只不过是概念上的东西;因此,我们都是形而上的东西,也是经过高度几何式发展的光化学物质。』
听起来,她像是在说些很艰涩的事,我一丁点也听不懂。光化学物质……跟烟雾同类吗?(注:光化学烟雾是大气污染的一种,指工厂或车辆废气中的物质遭光分解而形成有害气体的现象,影响为眼睛刺痛、咳嗽,严重时甚至呼吸困难、手脚发麻。)
而且如果写成字,感觉好像通篇都是平假名,和裘可拉平时的说法方式差不多……好怪……怪得乱七八糟。
这次……会有什么反应?
「咿咿咿咿咿!」「好可爱喔喔喔喔喔!」「新、新的属性『学识呆』诞生啦啊啊啊!」
……看来是我多虑了。话说,最后那个好像算是损人耶……
「OK~!不错不错,这样也满有趣的!裘可拉,赞喔!」
「嘿嘿嘿,我成功啰!」
裘可拉被愚吕泽夸得脸上堆满笑容。
「那么,今天放学以后就要开始排练芙罗莉亚和三个男主角的对手戏啰,好期待好期待喔~!」
我是完全期待不起来就是了……
2
时间来到放学后。
「我们赶快开始吧!首先,从故事开头,芙罗莉亚和欧加的场面开始喔~」
看来干劲十足的愚吕泽大力拍了手上的喇叭筒一下。
我已经把剧本读得很熟,台词差不多都背起来了,她们三个应该也一样。
不过,扮演女性的我在练读时虽得到愚吕泽的大力赞赏,实际与人对戏时是否也能那么顺利就不知道了。
毕竟对象还是她们三个……
我略带紧张地对富良野开口说:
『哎呀,欧加,你好哇。』
……说得比我想像中的自然多了耶。感觉不会很平板,笑得应该也不会很僵。
而富良野则是很入戏地以唯我独尊的表情回话:
『喔,芙罗莉亚?你的咪咪还是一样赞呢。』
「你没事乱说什么啊!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吧!」
「对不起。我太紧张,一时说错了。」
还一脸毫不在乎的表情。是没什么啦,我也猜到她会乱来了……
于是我重整旗鼓,重新开始。
『哎呀,欧加,你好哇。』
『喔,芙罗莉亚?还不快去洗个澡,你不是「芙罗」莉亚吗,嘎哈哈!(注:芙罗与浴室同音)』
「你这大爷怎么变成普通的老头子啦!」
我忍不住吐槽了。
「甘草同学,加一点即兴表演能让戏剧看起来更鲜活,是不可或缺的哟。」
这哪里算「一点」啊……角色个性整个都变了吧。
不过,愚吕泽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过头,劝阻富良野说:
「嗯~我个人是很欢迎即兴表演啦~不过现在还是先照剧本走比较好,要即兴等练熟以后再来吧。」
「……我知道了。」
富良野不太情愿地点头答应。
『哎呀,欧加,你好哇。』
『喔,芙罗莉亚?你怎么还是一副衰样啊?』
此后,富良野不再乱插即兴表演,老实地排练;演技方面也没有任何颠簸,顺利地结束第一幕。
「OK~雪平表现得很棒喔。当然,是有一些些可以再加强的地方,但以第一次来说真的很让人意想不到呢。就我看来,你不像完全是第一次,该不会真的有演戏经验吧?」
「!」
不知为何,愚吕泽这个问题似乎让富良野吓了一跳。
「演戏啊……」
「咦……这是不太方便回答的问题吗?」
愚吕泽疑惑地看著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的富良野问。
「不会,我没事。不好意思,请别放在心上。」
怎么啦?……刚才那问题有哪里刺激到她了吗?
愚吕泽虽和我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但没有追问下去,继续讲评。
「是吗?那就好。我继续说啰,你整体表现都很好,特别厉害的是你心里对芙罗莉亚的感情!虽然没说出口,可是我可以强烈感觉到你非常喜欢芙罗莉亚喔!」
「!」
哇啊……
愚吕泽同学……那不是演出来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啊。
「…………谢谢你的夸奖。」
极力保持镇定的富良野,在后来的场景也展现出优秀的演技。
「嗯嗯,雪平,以第一天来说真的很完美喔!再来,换游王子的戏吧。」
愚吕泽满足地转向讴歌。
「那么,直接从尤特出场的那一幕,芙罗莉亚发现他倒在森林里的地方开始~!」
「好~」
讴歌精神奕奕地回答,并躺在指定位置。
剧情设定是天生体虚的尤特贫血发作,昏倒了。
而芙罗莉亚正好经过森林,发现有人倒在路上。
『哎呀,那是……尤特?』
我想我这边也演得挺自然的。富良野的部分,我始终都维持一贯水准,不要想太多就应该没问题。
『尤、尤特,你怎么了!』
芙罗莉亚慌张地跑上前去。
『啊,芙罗莉亚……对不起,我刚有点晕……』
讴歌的演技也没有不自然之处。
『还好吗?』
『只是有点贫血,不要紧──咳噗!』
「叽呀啊啊啊啊!」
讴歌冷不防吐出一大口血,吓得我当场大声尖叫。
「这、这是怎样……」
「嗯?我想让贫血更逼真一点,所以就自己准备假血了。」
「这哪是贫血,是吐血好吗!」
「你看你看,我还特地加了像内脏的东西喔。」
「恶耶!」
干么把技术浪费在这种地方……
「游、游王子,这实在是真的有点……」
愚吕泽也出声制止。
「啊哈哈,抱歉抱歉。」
第二次就完全照著剧本走,平安结束了这一幕。只要不胡闹,富良野和讴歌都表现得很好嘛……
后面的场景也没有值得一提的问题,顺利排完。
「游王子,你真的超good的喔!和雪平一样能感觉到浓浓的感情喔。胆小的尤特,将他对芙罗莉亚的热切爱意藏在心里……都被你演出来了呢!」
「唔……」
讴歌的脸一下子全都红了。
愚吕泽同学,就跟你说那不是演出来的嘛……
「啊、啊哈哈……为了演好这出戏,我会更努力的。」
想混过去的笑容,完全像是抽筋。
「最后就是索库拉斯啦。裘可拉,准备好了吗?」
「好了,没问题。」
愚吕泽对雀跃地举手的裘可拉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练习。
首先,是出门购物的芙罗莉亚碰到索库拉斯步出书店的场景。
『哎呀,索库拉斯,你好哇。』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你的笑脸怎么还是一样蠢兮兮的啊。』
『呵呵,你才是说话一样那么毒呢,大家都说索库拉斯的毒舌很可怕喔。』
『说话毒?才不是这样,我只是单纯说出事实罢了。如果会觉得这样就算毒,表示那个人也只能忍受这一点点刺激而已。』
『啊哈哈……』
以苦笑回答的芙罗莉亚为了改变话题,看著索库拉斯手上的书说:
『你看的书好像很高深耶。』
『我是将人生奉献给学问的人,有这点素养是应该的。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买菜做晚饭的呀。』
芙罗莉亚跟著笑呵呵地说出今晚的菜单。
『你说汉堡排?哼,小孩子才吃那种东西。』
咕噜~
『是吗,应该没有这种事吧?吃汉堡排,会让人觉得很幸福喔。』
『幸福?无聊透顶。进食只是维持生命所需的最基本行为,对我来说,除了摄取营养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这镇上的居民老是要聚在一起吃,还笑得蠢兮兮地,怎么看都是浪费时间。』
咕噜噜~
『你的想法好孤僻喔。饭当然是愈多人围在一起吃愈香呀。啊,对了,最近我会请朋友到我家聚餐,索库拉斯你要不要来呀?』
『哈!少开那种玩笑。在那种吵闹的环境用餐,我简直想都不敢想。与其受那种罪,我还宁愿一个人到路边吃草呢。』
咕噜噜噜~
「你根本想吃到不行嘛!」
裘可拉的肚子都叫得像打雷一样。
愚吕泽当然也喊卡了。
「因为汉堡排好像很好吃嘛……」
也许是不忍心看裘可拉这么无辜的模样,愚吕泽也为她说话。
「裘可拉,既然饿了,就休息一下吃个点心吧?」
「可以吗!」
裘可拉一听,脸又光彩四射。别太宠她啦,这样不好……
不过,看到裘可拉笑嘻嘻地嚼著愚吕泽给她的巧克力,我也没心情训她了……我想我也很宠她吧。
点心时间后,裘可拉肚子里的虫总算安分下来,顺利结束了关于汉堡排的对话,之后的场景也进行得畅通无阻。
「──好,那我们今天就在这边结束吧,大家辛苦啦~」
今天的排练,就这么在愚吕泽的号令中落幕。
「辛苦了。」
「辛苦啰!」
「大家辛苦了!」
富良野、讴歌和裘可拉和和气气地相视而笑。
可是下一刻──
「好,下一次排练,就是从三人在镇上相遇,说出自己对芙罗莉亚的爱的场景开始啰。」
「「!」」
富良野和讴歌都颤了一下。
「要演得比今天更卖力──奇怪,你们两个怎么啦?」
「「………………」」
她们没回答愚吕泽的问题,沉默不语。
这也难怪,因为这一景需要她们三人一起演出。
当然,她们事先应该都看过剧本;只是真的要面临这一刻时,心里难免会起些波澜。
「「………………」」
富良野和讴歌视线交错,像是窥探彼此。
「我会加油的!」
只有裘可拉还是笑嘻嘻的…………事情会变成怎样咧?
●
……到目前为止,我都熬过来了。
和甘草同学的第一次排练──
原以为会弄得乱七八糟,实地开始以后竟表现得和平常差不多,让我很意外。
没问题,我做得到……到目前为止。
可是,下一次就难说了。
在接下来要排练的场景,就要对甘草同学说我喜欢他了。
虽然剧情是欧加和索库拉斯跟尤特三人互相宣示自己对芙罗莉亚的爱,不是直接告诉他……但甘草同学当然会在一边看我们排练。
光是想像,我的脚就忍不住发抖。
不行这样!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就害怕呢?和裘可拉跟讴歌演的这场戏还只是前奏,不可以败在这时候。
因为后面就是「正式演出」了。
3
隔天,又到了排练的时候。
今天一如愚吕泽的预告,排练欧加、尤特和索库拉斯针锋相对的场景。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嗯,OK的哟!」
「好了,没问题!」
是睡了一晚心情安定了吗,富良野和讴歌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相仿……我是紧张到胃都揪成一团了。
不过,这一段还只是前奏而已呢……会让人胃整个扭过去的场景还在尾声等著我……
今天的排练,就这么在我的纠结之中开始了。
『喔?』『啊。』『嗯?』
某天,欧加、尤特和索库拉斯,在街上偶遇。
三人在这之前,都只是各自和芙罗莉亚有所往来,彼此之间从未接触;这个场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经过。
『搞什么,原来是娘娘腔和书呆子啊。』
欧加一开口就对尤特和索库拉斯出言挑衅。
『你才是智商一致公认地低,低到出门散步就会忘了怎么回家的野猴子吧?』
索库拉斯推高眼镜,加强火力还以颜色。
『你说什么!』
『好、好了啦,你们冷静点嘛……』
尤特挡到两人之间劝架。
『啧……』
『哼。』
『哎哟,你们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啊,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敌对──』
说到这里,尤特像是发现了什么,愕然停下。
『『『…………』』』
三人忽然欲言又止地不说话了。
没发现的只有芙罗莉亚自己,他们三个都能隐约感到对方对她的爱意。
『……喂。』
率先发动攻势的,是欧加。
『你们两个,最近跟芙罗莉亚走得很近嘛。』
『啊、嗯……我是还满常找她聊天的……』
『我是不否认,不过那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吧。』
索库拉斯一双锐眼刺向欧加。
『是、是这样没错啦……』
『你还有脸说我们,最近很多人说,常看见你在那个女人身边打转呢。』
『啊,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事。人家说他和芙罗莉亚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容易笑喔。』
『唔……』
欧加气焰一减,索库拉斯就补上决定性的追击。
『你……是倾慕那个女人吗?』
『你……混帐东西,哪可能有那种事!』
紧张全写在脸上的欧加大声抗辩,这样的态度,已经等同默认。
『真是难以理解。我承认,芙罗莉亚的相貌确实很出众,可是……那种时常作些怪异举动的人,我实在无法当做异性来看呢。』
『可是索库拉斯,我听说你前几天才和芙罗莉亚一起吃饭耶……』
『……那是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吵著向我推荐汉堡排那种幼稚的食物,我拒绝不来,才勉为其难吃了那一餐的;最近时常和她一起做这做那,也只是因为我从医学角度对她那些特异行径感到好奇而已,并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
『哈!又没问你这么多,你自己讲得那么高兴干什么啊?』
『……唔。』
索库拉斯反驳不了欧加的批评,沉默不语。
『果然索库拉斯……也是吗?』
『……你的问题太抽象,我听不懂。』
索库拉斯露骨地回避了问题。
接下来,欧加改往尤特瞪去。
『话说回来,尤特你刚刚话都说得一副好像跟你没关系的样子,本大爷听了实在很不爽。你自己到底是怎样啦?』
『我、我……那个……』
『『『……………………』』』
这时,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
无言的牵制,就这么持续了十来秒。
最后,尤特慢慢开口说:
『我……我喜欢芙罗莉亚。』
『『!』』
欧加和索库拉斯脸上满是震惊。
『我这么没有男子气概,她还是对我很好;而且她看起来很柔弱,实际上很坚强;更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让我很快乐……所以我,喜欢芙罗莉亚。』
「!」
我心脏蹦了一下。
刚刚那一瞬间……真的只是短短一瞬间,讴歌向我瞥来。
对她来说,那也许只是下意识的反射动作,是以前的我绝不会察觉的,试探。
在我心中震荡的同时,故事仍然进行。
听了尤特的话,欧加也恼怒地开口:
『啧……连这种窝囊废都敢承认了,我继续隐瞒下去岂不是比他还不如……对啦,本大爷…………………………也喜欢她。』
「!」
富良野也像讴歌一样,短短地向我瞥了一眼。
冷、冷静一点啊!反应太过剩可是会穿帮的啊!
在我拚命佯装镇定时,换索库拉斯说话了。
『……和你们两个臭味相投,实在让我十分遗憾……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否认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就承认我也将那个女人视为异性,对她有点兴趣吧。』
「…………」
裘可拉彷佛是模仿前两位,也朝我看来。
对于曾公开表示喜欢我的裘可拉,我是不怎么紧张,但总归来说……这场练习对心脏真的很不好。
『可是芙罗莉亚她……没发现我们的心意吧。』
『是啊。那个女人实在迟钝得很夸张。』
『受不了……如果她是男人,真想揍一顿。』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在心中磕头道歉时,欧加瞪著其他两人说:
『既然话都讲到这边来了,就乾脆趁这机会说清楚吧。本大爷……是绝对不会把芙罗莉亚让给你们的。』
尤特也难得露出攻击性的眼神回嘴:
『我也是……我对芙罗莉亚的心意,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接著,索库拉斯以类似的话相互较劲。
『我不认为我身为男人的魅力会输给你们两个。我会证明,她眼里只有我一个。』
『『『……………………』』』
三人这下又进入无言互瞪模式。
按照剧本,芙罗莉亚会在这时经过,且没看出场面凝重,傻呼呼地打断他们。
演芙罗莉亚的人还真尴尬……呃,就是我啊!
……拜托,我哪有办法走进现在的他们三个之间啊……
「甘草同学,可以啰,GO GO GO!」
愚吕泽推推我的背,小声催赶。
唔……我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吧。
于是我下定决心,向她们三个走去。
『哎、哎呀,好、好蓝得看到里们三狗聚、聚在一挤喔。』
「卡卡卡──!」
愚吕泽当场喊停。
「怎么啦,甘草同学?你好像不是单纯的吃螺丝耶。」
「这、这个,对不起。看到她们演得这么好,我好像有一点怯场……」
我临时掰的藉口,竟引来愚吕泽的热烈反应。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们真的都演得非常非常认真呢。哎呀~实在是太棒──奇怪?」
愚吕泽忽然发出疑问。
『『……………………』』
因为讴歌和富良野到现在还在互瞪。
「那个……游王子,雪平?」
「咦?啊、啊啊,已经完啦?」
「…………哎呀。」
她们俩这时才总算发现排练已经中断。
见状,愚吕泽的眼睛闪闪发光。
「Good!竟然入戏到这种地步,超excellent的啦!」
「啊哈哈,好像有点太认真了。」
「……我认真起来,还远远不只有这样呢。」
愚吕泽满足地嗯嗯点头,转向我说:
「哎呀~你可要拿出你的男子……不对,要拿出女子气魄来喔!被这样的人爱上,真是幸福死了呢!」
「是、是啊,我想也是……」
怎、怎么又说这么难反应的话啊……
「唔呼呼,这让我好期待喔,芙罗莉亚最后到底会选谁咧~」
你、你干么多嘴啦!
「「…………………………」」
……不用看也知道,刚才排练中那三道强烈的视线,全都打在我的背上。
我的胃…………我的胃好痛。
●
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
『本大爷………………………………也喜欢她。』
回想起自己刚说的台词,我还是会心脏通红,满脸扑通扑通地跳。
啊,反了。
不行……我心里好像还很乱。
说出那一句之后,我脑袋就一片空白,不记得后来自己做了什么。
我好像是就这么几乎无意识地演下去,和讴歌一直互瞪到最后……不行,完全想不起来。
可是,我还是说出那句重要的话了;以自己的力量,说「我喜欢他」了。
我想这应该是很大的进步吧。
这样,事前准备就做好了。
我间接地说出我喜欢他了。
再来,就看「正式演出」时能不能直接说出口。
加油……加油啊,我自己。
4
几天后,更让人胃痛得快烂掉的时刻到来了。
「好,那我们就来演众所瞩目的那个场景吧!」
「「「!」」」
三人都一个样地脸色凝重。
不需要她说,我们也很清楚那个场景是哪个场景……就是欧加、尤特、索库拉斯向芙罗莉亚表达情意的场景。
在宣战之后,他们分别用自己的方法向芙罗莉亚示好;但迟钝得简直有病的芙罗莉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感觉。
最后欧加、尤特、索库拉斯都再也忍受不了,开了个小会议,决定同时向她告白。
顺道一提,脸色凝重的三人指的是富良野、讴歌──还有我。
裘可拉还是保持一贯的傻样,或许是最先表白的优势让她有恃无恐吧。虽然如此,她似乎还是有点怕富良野和讴歌会后来居上就是了……
不行,我没余力去管裘可拉的事吧,现在必须专心处理眼前的问题……由于剧本只写到这里,这便是最后一个场景;我要接受她们的同时告白,并选择其中之一……
虽说决定不用今天下,是校庆当天的事──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
对讴歌和富良野而言,她们马上就得对我说出拟似告白的话……心里一定很不平静。
而我,也不晓得该以何种心态面对。无论告诉自己多少次,她们是欧加和尤特,但我届时看到的仍是富良野和讴歌……冷静点……这是演戏……是演戏。
但这点自我催眠,根本不能帮助我冷静……排练就这么在我怀著轻微呕吐感的同时开始了。
时间是夜晚,地点是湖畔。
芙罗莉亚同时收到三人邀约,即使觉得奇怪,也仍来到了他们指定的地点。
提早一段时间抵达后,芙罗莉亚见到欧加、尤特和索库拉斯都在那里表情严肃地等著她。
欧加朝状况外的芙罗莉亚前进一步说:
『我们已经公平地抽好顺序了……由本大爷先打头阵。』
『顺序?』
芙罗莉亚一个字也听不懂,歪起了头。
『呃,没什么。那是我们三个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话说,突然叫你来这边,不好意思啊。』
『不会,我也没事要忙,无所谓……你们三个,表情有点吓人耶,是怎么啦?』
芙罗莉亚接连查看欧加、尤特和索库拉斯的脸。
『我们……有点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重要的事?』
『对。既然看到我们三个同时叫你出来谈事情,你也……该懂了吧?』
芙罗莉亚听了一脸地错愕。
『懂?懂什么?』
欧加不耐地用力搔头说:
『受不了耶!你为什么会这么迟钝啊……到底是在迟钝什么的啦!』
然后恶狠狠地瞪著我……这是演技吧?
顺道一提,剧本上「为什么会这么迟钝啊」这边只有一次而已……
『我、我真的听不懂耶,对不起喔。』
我借芙罗莉亚的口由衷地道歉。
『话说回来,如果你会这样就发现,我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直接说出口……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啊!』
欧加突然拍起自己的脸,吓了芙罗莉亚一跳。
但在芙罗莉亚问起前,欧加先以下了某种决定的口吻说:
『好……我要说啰。』
『唔、好……虽然弄不太懂,但既然是重要的事,我也会仔细听的。』
看似非同小可的状况,让芙罗莉亚屏息以待。
『本大爷……本大爷……』
『你怎么样?』
『就是……本大爷啊……其实一直很……』
『你一直很怎样?』
『一直很……喜……』
『一直很喜?』
『喜……喜……』
『一直很喜喜?』
「洗洗屁股睡啦你──!」
「叽啊啊啊啊啊!」
霎时间,我还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倒在地上,发现腹部传来极不寻常的痛楚,才明白我捱了一记翻身踢。
「你、你干什么啊!」
「……对不起。不该只洗屁股,应该全身都要洗乾净才对。」
「问题不在那里吧!」
「……我果然…………还是不行。」
「!……」
她说得这么小声,能听见的,只有近在身边的我而已吧。
「你、你怎么啦,雪平?」
愚吕泽急忙上前关切。
「……对不起。我有点不太舒服,能请你们先排练下一段吗?」
「咦?不、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一下保健室啊?」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晕甘草而已。」
「那什么鬼!」
「和名字一样,一看到甘草就会非常烦躁,想呕吐和杀人的现象。」
「会不会太过分啊!」
「甘草同学,你再不让开,我就要用呕吐物呛死你喔。」
「这样死也太惨了吧!」
「好、好吧,既然还能开玩笑,应该是真的没怎样吧……」
仍放心不下的愚吕泽见到富良野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也认为她没有大碍。
毕竟她多半是真的没有生理上的问题,至于心理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嗯。那就从尤特那一段开始啰。因为是直接跳到中间开始演,可能会有点难度喔!」
在愚吕泽的号令下,排练继续进行。
『咦?……咦?』
芙罗莉亚听了欧加的告白非常震惊,一时间无法相信,而尤特更火上加油地对尚未平复的她说:
『芙罗莉亚,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但是对不起,我也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咦?……该不会……』
都到了这种状况,芙罗莉亚再迟钝也不会想不到尤特要说些什么。
『没错,你猜对了。』
尤特意志坚定的双眼,注视著芙罗莉亚。
『不、不会吧……不只是欧加,连尤特也──』
『等等。』
尤特以温柔,但能感到深藏著刚强的口吻,打断芙罗莉亚。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了……可是接下来……我希望是由我自己说出来。』
『尤特……』
尤特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开口说:
『芙罗莉亚……我……我一直很……』
『…………』
和欧加表白时不同,芙罗莉亚没有重复尤特的话,默默等他说完。
『我一直很……一直很……喜……』
『…………』
『喜……喜……』
『…………』
『喜……喜……喜……』
『…………』
『喜……喜……喜……喜……』
『…………』
『喜……喜……喜……喜……喜……』
『…………』
『喜……喜……喜……喜……喜……喜……』
『…………』
『喜……喜……喜……喜……喜……喜……喜……』
「卡卡卡──!」
愚吕泽忍不住喊停了。
「游王子,这边剧本上的确是要你多拖几次啦……可是拖成这样实在有点久耶。」
「啊、啊哈哈,就是说啊……真的有点太久了。」
「嗯,那就再来一次吧,刚刚的三分之一就好。」
愚吕泽虽想继续排练,但是──
「那、那个……可以先等一下吗?」
讴歌满怀歉意地请求。
「怎么啦?」
「就、就是……这一段,可以让我个别练习吗?」
「咦?什么意思?」
「这一段,我想先找阿奏……芙罗莉亚以外的人,单独练习一下……」
「咦?为什么?」
从愚吕泽的角度来看,这是当然的疑问。
「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再说出来……排、排练就说出来,到时候好像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讴歌整个人变得非常忸怩。
听完解释,愚吕泽面有难色地回答:
「嗯……我是能明白你的想法啦,可是没实际排练过就正式来,有点危险耶……当然,因为这出戏的重点是最后让甘草同学自己选择结局这种即兴的地方,如果什么都排好,可能有点违背原先的概念;可是为了加强最后选择的效果,我还是觉得先确实练妥那之前的场景会比较好。」
「可、可是……」
「就听讴歌的吧。」
看不下去的我也帮讴歌说话。
「甘草同学?」
「对我来说,到正式演出才第一次听她那么说,反应大概会更切身、更真实;而且只要和代替我的人好好练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嗯……我是很想尊重演员的意见啦,可是……」
愚吕泽似乎还不能完全接受。
这是当然的。虽然我尽力掰了个似乎颇像回事的理由,但事实上却是狗屁不通。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请你答应吧。」
这时,富良野开口了。
「雪平……你也想保持临时面对的感觉吗?」
「不,我只是不想把甘草同学吐个满身而已。」
「你怎么还在讲那个啊!」
「因为我那样子,会让你很高兴嘛。」
「再M也不是这样的好吗!」
……不过,仔细一看,富良野虽然嘴上胡闹,拳头却紧握得都变色了……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纠结。
愚吕泽终于死心,吐口气说: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也不能一意孤行……那裘可拉呢?」
「有!我要正常练习!」
裘可拉干劲十足地回答,不过她当然不会拒绝就是了。
「有机会能对奏先生多说几次『我喜欢他』,当然要把握呀!」
「「!」」
讴歌和富良野突然露出被什么刺中的表情。
「OK~那就从索库拉斯那一段开始啰。甘草同学,准备。」
「喔,好……」
「好,那么,开麦啦!」
芙罗莉亚接连受到欧加和尤特的表白,心里慌乱至极,而索库拉斯更在这时候补上最后一击似的说:
『最后,也让我说句话吧。』
『索库拉斯……你也是吗?』
索库拉斯以动作代替回答般,推了推眼镜。
『既然前两位的表白都结束了,如果我还拖拖拉拉的,我想是没有任何意义。』
「「…………」」
听著裘可拉这么说的讴歌和富良野,似乎满怀愧咎。
『为了节省时间,我就简单扼要地说了。』
『唔、嗯……』
芙罗莉亚吞口气,等待索库拉斯下一句话。
『不过,怎么说呢,就是……我并不擅长这种直接表现情绪的行为……原本,我是想用更富文学性的语句,以暗喻的方式来说出心里的话……』
但他却与预告相反,拖泥带水地说了一大堆。
再多说几句令人似懂非懂的藉口后,索库拉斯似乎是终于笃定心意,直视芙罗莉亚说:
『──但我最后的结论是,在这特别的一刻,话说得愈单纯会愈有效果。所以──我要对你这样说──』
『……嗯。』
『我喜欢你。』
他的说法,真的是非常直接。
「「…………」」
讴歌和富良野,面容沉痛地注视著我们。
『我喜欢你。』
接著,又说了一次。
就这么多。索库拉斯的告白,就这样结束了。
「好,OK~!」
愚吕泽笑容满面地对裘可拉说:
「太棒了!你真的好棒喔,裘可拉!最会找理由的索库拉斯,在告白的时候却最简短的剧情安排,原本就够动人了,可是你投注的感情更是让人惊艳啊!你的演技太完美了!」
「嘿嘿嘿,因为那不是演技,是我的真心话嘛。」
「啊,对喔,差点忘了。」
愚吕泽点点头表示理解。
「嗯~看到你表现这么好,让我更担心欧加跟尤特不先练就直接上场行不行了呢……雪平、游王子,可以请你们重新一下好──人咧?」
不知不觉间,讴歌和富良野都不见了。
●
不行……我说不出口。
「正式演出」果然不一样,我没办法当面说我喜欢他。
无论怎么说……那个词就是说不出口。
明明是个大好机会……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
如果投注足够的感情,说不定甘草同学就会发现我的心意。
不过,说不出口的不只我一个。
讴歌也和我一样。
……嗯?
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刚刚排练时……讴歌为什么会那么犹豫?
若在现实中拿不出勇气告白,还能够理解。之前她下了好大的决心却被意外打断,要凝聚回这样的决心,当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讴歌虽然是告白未遂,但总归是曾经打算在现实中告白的人;对戏里的告白那么抗拒,甚至明显在我之上,感觉很不自然。
那究竟是怎么回──
「咦?……该不会是……富良妹吧?」
突然间,我听见她本人的声音──呃,本人?
「游、游王子同学……」
我尽力克制情绪以免破声。她、她怎么会跑来这里。
讴歌也像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笑得有点尴尬。
「啊哈哈,一不小心就回来了。」
……和我一样,我也是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这间大家刚用来排练的教室。
「「…………」」
如果能马上回答「这、这样啊」之类的就没事了,可是我好像错过了时机,弄得两个人都不说话。
「「…………」」
最后,讴歌彷佛是受不了了,先开口说:
「那、那个……之前对不起喔。」
不用明说,我也知道她为何道歉。是因为上次排练时那次互瞪吧。
「我、我才是。瞪你瞪成那样,对不起。」
即使心里慌张的我好不容易能够回话──
「「…………」」
对话还是持续不下去。
好、好尴尬喔……
有、有没有什么能帮我们改变话题的事呢──
「咦?富良野小姐、讴歌小姐?」
这时,一道傻气的熟悉声音闯入我们之间。
「裘可妹……」
怎、怎么会……
「我是回来拿我忘在桌子抽屉里的豆沙包的……你们在忙吗?」
为什么我们三个……会在这种状况下聚在一起?
「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为了让自己冷静,以比平时更冰冷的语气回答。
「这样啊。啊,我找到我的豆沙包了,那我回──」
「等一下。」
讴歌拉住了裘可拉。
「既然我们三个又碰面了……富良妹、裘可妹,我……有话想先对你们说。」
讴歌注视我和裘可拉后,表情严肃地说:
「我喜欢阿奏。」
「!……」
我知道……虽然我知道,可是听本人直接说出口,它就变成了沉重的事实,几乎要压垮我。
「嗯,我也好喜欢奏先生喔!」
可是裘可拉却大大方方地,用平时那张笑咪咪的表情大声那么说。
接著,两人的视线转向了我。
「我、我……对甘草同学……也很……也很……」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
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这样……
不堪自责的我,硬是改变话题问:
「游、游王子同学……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刚才排练……你要说『喜欢』的时候,为什么挣扎那么久还说不出来呢?」
这问题,使讴歌一脸错愕。
「咦?……哪有为什么……富良妹你也是一样吧?」
当、当然是一样啊……都是害羞得说不出口嘛……
「对、对呀,大概……」
但我真正想问的是,从讴歌的状况来说,为什么会抗拒得那么不自然──
「所以啰……谁想做那种假的告白嘛。」
…………………………咦?
「这种话啊,果然还是得从自己……不是尤特,得从游王子讴歌的嘴说出来才行。」
「!」
这句话,为我带来脑袋被直接揍了一拳般的冲击。
我……我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我认为是「正式演出」的事,在讴歌眼里竟只是「假象」。
我认为是「终点」的地方,对讴歌而言「连起点都算不上」。
我们的决心……差别太大了。
「富良野小姐,你还好吗?脸色很糟耶?」
我甚至没有心力答覆裘可拉的关切。力量快速流失的感觉侵占全身,使我几乎当场瘫倒。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我要……我要赶快找点话来说才行。
「裘可拉同学……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呢?」
「咦?」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为何会问这种事。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为什么能在这种状况下笑得那么开心?……因为你有甘草同学最喜欢你的自信吗?」
天啊……现在的我,感觉好讨厌。
但是……尽管明知如此,我还是拦不住涌出口中的话。
「我明明这么辛苦……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开心?」
想不到,裘可拉用满面笑容回答我说:
「因为我也很喜欢富良野小姐和讴歌小姐呀!」
「……咦?」
「虽然你们都想跟我抢奏先生,可是我不需要因为这样就讨厌你们,因为你们是我宝贵的好朋友嘛。没错,大概就是写成『情敌』,念作『竞争对象』的感觉吧。」
又、又不是漫画,少说那么好听的话敷衍──
「可是这种话,可能只是在敷衍你们而已。」
裘可拉彷佛是听见了我的心思,不闪不躲地注视我,继续说:
「假如富良野小姐和讴歌小姐和我站在同一个擂台上,我可能就会更嫉妒,说不定还会对你们有不太好的情绪。」
「同一个擂台?你果然……」
「没错,你们还没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奏先生。用比较不好听的说法,现在的你们,还不够跟我比。」
接著,裘可拉的视线转向讴歌。
「「…………」」
对……虽然讴歌已经远远超越我了,不过裘可拉更在她之上。
「只要我在你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更积极地继续对奏先生进攻,他可能真的会喜欢上我;可是我,觉得那样很不公平,所以我这阵子做了一些像是挑衅你们的事。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在相同条件下比赛,然后……再让奏先生真正地喜欢上我!」
如此宣告的裘可拉,脸上笑容中透露著强烈的意志。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坦率……而我,又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呢?
她都……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还是没有对甘草同学告白的动力。
这时,讴歌朝裘可拉踏近一步说:
「……嗯,我决定了。我要在校庆之前对阿奏告白……然后跟裘可妹一决胜负。」
「好!」
答得很响亮的裘可拉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表情暗下来。
「……可是,我可能根本就没有立场跟你们说这些话……奏先生告诉我说,之前我丧失记忆还改变人格的时候,讴歌小姐本来有话要对他说,结果被我打断了……那时候,你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对不起。」
裘可拉跟著低头道歉。
讴歌笑著往裘可拉肩上一拍,说:
「啊哈哈,不用在意啦。我知道那时候的裘可拉不是现在的裘可拉……而且,最主要的其实是我意志不够坚定呀。如果我真的想告白,只要推开你大声说出来就好了嘛。」
讴歌吸口气,继续说:
「可是呀……我不会再犹豫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阻止我,我一定要向阿奏告白。」
那是段毫无踌躇、坚决不移的宣言。
「好!」
裘可拉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
……而我,只能呆呆看著这样的她们。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我甚至开始觉得,讴歌和裘可拉好像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或许根本没资格和她们竞争。
5
从那次排练后,又过了几个星期。
「好,OK~!大家辛苦了!」
校庆的日子,已近在明天。
服装、大小道具全告完工,旁白及背景音乐的时机、灯光调整等所有舞台效果,也都彩排完毕。
「哎呀~有累到耶~」「嗯嗯,大家都好用心,感觉好充实喔。」「太早了吧,明天才要正式来呢。」「啊,对喔。」
这样的对话带来了一些笑声。
也难怪气氛会突然轻松下来,毕竟刚才的彩排就是这么地成功。
这几星期间,我们全班团结一气,卯足了劲准备这出戏。说句有点老气的话,能和大伙儿为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感觉真的很棒。
明天的戏……绝对要成功。
若说还有何悬念,应该就只剩我还没决定最后该选谁──
「游王子、雪平,明天上场就万事拜托啰!」
「唔、嗯……」
「……包在我身上。」
以及这两位。
其余部分在彩排时的成果都非常好,我想是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她们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拒绝排练的告白场景,能否在正式上场时顺利演出。
「那么,为了保留明天的精神,今天我们早点解散吧。各位同学,明天要加油加油喔~!」
「「「「「喔──!」」」」」
在我为明天担忧时,这天的排练已在班长一声令下解散。
「奏先生,我们一起回家吧。」
「喔,好……」
我在裘可拉的赶促下挪动脚步。
「…………」
出了校门,一语不发地走了一段后,裘可拉窥视我的脸问:
「奏先生,你好像很没精神耶,还好吗?」
「…………我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
除了刚才为明天的戏所担忧的那些,更头痛的是现实上,我仍旧无法对她们的心意给出任何答案。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想,可以让我先一个人静一静吗?」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裘可拉乾脆地点头答应,自个儿回家了。
「现在……」
我独自边走边想,可是──
「……不行啊。」
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反而有种愈想就愈是滑向谷底的感觉。
「喔,已经这么晚啦。」
一回神,与裘可拉分头至今已过了不少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就在这时──
「……嗯?」
手机响了。
「讴歌打来的……」
什么事啊?我按下通话钮。
「喂?」
『啊,对、对不起喔……』
讴歌一开口就是道歉。
「怎么了吗?」
『那个……不好意思突然找你,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怎么了吗?」
我怀著某方面的预感,重复同样的疑问。
『唔、嗯……』
电话另一头的讴歌犹豫片刻……但最后仍清晰明确地告诉我: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
一转眼,明天就是校庆的日子了。
讴歌和裘可拉说了那些话之后,过了几个星期。
其他场景都练得差不多了,只有告白那段到头来一次也没练过。
因为……在知道那只是「假象」后,对我也没有意义了。
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因此拿出「真告白」的勇气……这几天不晓得咒骂了自己多少次,拖呀拖地就拖到了这一天。
讴歌她……不知道告白了没。
从他们在教室的气氛来看,好像是还没。她说要在校庆之前告白,所以……最晚也该在今天行动吧。
光是想像那个画面,我的胸口就揪得好痛。
我看我还是──
不行……我做不到。
因为,我光是想像自己告白那一刻,都会怕得全身发抖。
我……我没有裘可拉或讴歌那么坚强。
我不想就这样直接回家,便在学校附近的运动公园跑慢跑的步道上漫步。
即使绕了全长逾三公里的步道一圈,我也没有得出任何具建设性的想法,叹出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气。这时──
「……讴歌?」
我见到一名熟悉的黑发女孩,站在离步道有一小段距离的长椅边。
于是我出声喊了她。
「游王子同学。」
「咿!」
讴歌全身猛然抖了一下,还差点弄掉手上的手机。
「富、富良妹……」
「对不起……好像吓到你了。」
我对自己没多想就胡乱喊她,感到很后悔。
因为看样子,讴歌应该是──
「游王子,你该不会是现在要……」
「嗯……我刚就是打电话叫阿奏过来。」
我就知道……
「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不可以妨碍她……像我这样一点决心都拿不出来的胆小鬼,怎么能妨碍她。
我咬著唇转身,要就此离去。
真羡慕下定决心的人……可以这么坚定。
「啊……」
那声音让我反射性地回头查看,发现讴歌的手机掉在地上。
「……拿去。」
我捡起向我溜来的手机,递给讴歌。
「谢、谢谢……」
我的动作,应该很确实才对──
「啊……」
可是讴歌又弄掉了手机。
「游王子同学?」
讴歌的手……在发抖。
仔细一看,脸上还布满了汗水。
「游王子同学,你是身体不舒──」
「我好怕喔。」
「……咦?」
讴歌露出非常无力的笑容说:
「哈哈……很好笑吧。说什么不会犹豫、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讲得很好听,结果到了真的要告白的时候……才怕成这个样子……」
「游王子……同学。」
「其实啊,我原本是打算更早一点告白的,可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之前想告白的时候,是因为那个情况让我一时冲动……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么说的讴歌,手一直在抖。
抖得比刚才更厉害。
「富良……妹?」
我下意识地握起了她的手。
「对不起。」
「……咦?」
我……真傻。
才不是什么坚不坚强、决心够不够的问题。
对喜欢的人告白这种事……有谁会不害怕呢。
我一直没考虑过这一点,不断地逃避。
拿自己没资格和她们比、胆子太小当藉口。
还认为……裘可拉和讴歌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才没有我这么挣扎,以为我最难受。
但我错了。现在在我眼前的,只是个恋爱中的普通女孩,和我没什么不同。
「游王子同学,这样子怎么行。」
我放开一手,从口袋抽出手帕,擦去讴歌脸上的汗。
「你全身发抖又满头大汗,谁会想接受这种女生的告白呢?」
「富良妹……」
讴歌脸上先是一阵错愕──
「这样啊……就是说啊!」
接著又露出以往的笑容。
嗯,讴歌还是适合这样的表情。
「富良妹,谢谢喔!」
不客气,我才该谢你呢。
多亏了讴歌──
「咦?富良妹,你的表情是不是跟刚才不太一样啊……」
我微笑著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我也准备好面对我的战斗了。」
6
接到讴歌的电话后几分钟。
我来到了她指定的公园。
「阿、阿奏,对不起喔,突然叫你过来。」
讴歌一发现我就露出一脸的歉意。
「啊,不会啦,这没什么……」
那当然是无所谓……可是这状况非常有所谓。
「……阿奏。」
「什么事?」
「我刚在电话里说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我认得讴歌这样的表情。
之前来我家吃饭,还有在运动会时,都曾见过。
讴歌的表情和那些时候一样,彷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然,就算认不得这种表情,我也很清楚她要对我说什么。
「重要的……事?」
可是我……却只能这么反应。
「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
讴歌对不知所措而愣住的我缓缓开口说: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了……有一次──不对,有两次,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结果遇到很多事,都没说出来……」
没错,因此这就是讴歌第三次……不,恐怕是最后一次下这样的决心吧。
「在那之后,我原本打算赶快说出来,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结果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我很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到了明天……话剧开演以后,「尤特」就要向「芙罗莉亚」告白了。
「因为我还是……想用游王子讴歌的身分说出来。」
这就是她拒绝练习那个场景的原因吧。就算只是演戏,讴歌还是不想作虚假的告白。
「所以今天……现在,我要说啰。」
讴歌直视著我,甜甜地微笑。
接著──
「阿奏,我──」
「讴、讴歌,先等一下!」
我不顾一切地打断讴歌的话。
讴歌现在完完全全是真心真意……我可不能用半吊子的心态听她说这种话。
「……怎么了?」
现在,即使讴歌对我说出她的心意,我也答不出YES或NO。抱著这种心态接受讴歌的告白,太对不起她了。
「抱、抱歉,我突然想起我有急事……」
「……急事?」
「呃,这个,是有点私人的事所以很那个……既然,你要说的事很重要……等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听你──」
「阿奏,你在骗我。」
「咦?」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不想听。」
「没、没有啦,怎么会呢……」
心思被她说中,让我一时词穷。
「对不起喔,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任性……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现在能听我说完。」
怎么办……怎么办?
要接受……还是不接受?
我……是喜欢讴歌没错……但我有自信说,那是将她视为异性的喜欢吗?
我不知道……愈是想这些问题,脑袋就愈是混乱。
「那个……那个啊,其实我,一直都很──」
「等、等一下!」
我下意识地制止了她。
我没办法听……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
「…………」
讴歌的脸瞬间暗了下来。
「啊,哎呦,不是啦,那个……我不是不想听你说──」
「对不起,还是算了……」
讴歌垂著肩膀转过身,一步步地离去。
「啊,讴歌……」
虽想拉住她,但我在踏出一步后便停住了。
拉住她以后……我要怎么做?
我就这么望著那逐渐缩小的背影,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对她说。
「…………」
没多久,讴歌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唔……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明明是不想伤害讴歌的啊。
我刚才……要怎么做才对呢?
就在我陷入半恍神状态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富良野。
「…………」
『甘草同学。』
听见的,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声音。
「…………什么事?」
『……………………………………………………………………啊,对不起,你的声音实在太难听,让我稍微昏过去了。』
她的话还是一样胡闹。
「太过分了吧,我又没惹你!」
所以我也用平时的方式回答……希望对话能以平时的感觉结束。
可是──
『……我有点重要的事想对你说。』
●
我的手好抖,汗也像喷的一样。
对,状况和刚才的讴歌一模一样。
我已经明白,就算说自己下了决心,并不表示到时候不会害怕。
忍受恐惧和煎熬,贯彻自己的意念──下定决心就只是这么回事。所谓的战斗,就只是这么回事。
可是不行……我不能这个样子。我不是才刚对讴歌说过不能这样吗。
我抹去汗水、做个深呼吸,等待发抖的手停下来。
「……呼。」
接著操作手机,选择甘草同学的号码。
只要拨打出去……就没得回头了。
过去,和甘草同学的种种回忆,在脑中打转。
快乐的事、高兴的事、难过的事、懊悔的事,发生了好多好多……真的好多好多。
可是,这些感情只指向一个结论。
那就是,我喜欢甘草同学。
没错,我只需要把这么简单的情绪告诉他而已。
于是,我按下了拨号钮。
「啊……」
我这时才想到。
说不定……电话会在讴歌告白的途中响起。
假如真的是这样,就等于是妨碍她了吧。
糟了……我只想著自己的事,完全忘了这点。
但就在我的手指急忙挪到结束通话钮时──
『…………』
甘草同学接了电话。
至少这表示,讴歌的告白已经结束了吧。
我摸摸胸口,开口说:
「甘草同学。」
结果……会怎么样呢?
『…………什么事?』
不对,想这个做什么,我只要做我该做的事就对了。
「……………………………………………………………………啊,对不起,你的声音实在太难听,让我稍微昏过去了。」
我先扮演平常那个雪平富良野。
『太过分了吧,我又没惹你!』
甘草同学的反应也和平常一样。
可是,接下来我可不能像平常那么做。
我想让他听见我的心声。
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有点重要的事想对你说。」
7
没想到,富良野选的地点也是讴歌刚指定的公园。
虽是公园,但没有设置小朋友的游乐器材,而是周围铺了慢跑步道的大型运动公园,两人指定的位置当然完全不同……假如地点和目的都一样,我一定会落荒而逃。
至于目的一样,纯粹是我的推测……不过是八九不离十吧。
「…………」
「…………」
……已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以及富良野的神情,都在说我猜对了。
我想,她应该还没发现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我的脚扭得非常厉害。
……终于受不了这般沉默的我,小声地对她说:
「……喂。」
「呀咿!」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可爱。
然而,她很快就恢复平时的扑克脸,以不带情绪的语气回话。
「……我居然在公园被可疑人士搭讪了。」
「呃,是你找我来的好吗……」
为了让场面保持自然,我小心地以平时的不耐反应回话。
「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呢……那我就开始说吧。」
是、是怎样……刚才犹豫了那么久,现在要突然切入正题吗?
「甘草同学……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唔……不是直球,要用变化球进攻是吧。
「呃,什么看法喔……」
「顺便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
富良野突然飞快地这么说。觉得危险时,已经太迟了。
说得这么快……我来不及阻止她啊!
「觉得你是个大○制造机。」
「有必要说这种话吗!」
我错了……不是直球也不是变化球,而是故意的大暴投。
「是没有。如果你能自己领会,我也不想挑出来说呀……谁要挑你这坨○。」
「为什么能接得这么漂亮啊!」
这家伙没救了……她真的是打算告白的人吗?
真的有点受不了的我仔细查看富良野的面孔──然后改观了。
「太好了……终于镇定一点了。」
富良野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平静表情;眼中,还含著下定决心般的光辉。
那些低级对话,或许是富良野自己做心理准备的方式吧……为了对我说出她的心意。
「甘草同学……我知道这很突然,不过我希望你仔细听我说。」
……来了。
「什、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干么……很不像你耶。」
「是啊……可是我等等要说的事,会让你觉得更不像我……请你一定要用心听我说。你可能一时间很难相信……但我绝对没有骗你,也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态度是空前地认真,应该不会说到一半又乱开玩笑吧。
「我有很多话想说……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是……我还是先说结论好了。」
她的双眼,直直地锁定在我身上。
唔……这状况和讴歌那时一样。即使她告白了……我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覆。
「我、我只说一次……仔细听喔。」
最后我强行打断讴歌,让她非常难过地走了。
「其、其实我……」
所以……应该先听她说完吗?
「就是……从很久以前……」
呃,问题也不是应不应该。我阻止了讴歌,却听了富良野的告白,这样对讴歌很不公平吧?
「就一直……一直……」
再者,就算不想这些问题,姑且先听了她的告白……那我要怎么回答?
难道要告诉她,因为还有其他女生也喜欢我,可否让我晚一点再回答吗?……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一直都很……」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
「……咦?」
这时,我忽然从沉思回到现实。
刚刚……她说什么?
难道她……已经告白了?
我完全没在听……明明有个女孩子正对我表明她的心意,我却没在听。
──我真是太可恶了。
「…………」
我的错愕表情,在富良野眼中多半只是被她告白而不知所措的反应吧。她没有多说一个字,静静等待我的反应。
……我只听见最后的「你」。
从整个状况来看,那之前的词十之八九是「喜欢」。大概是那样没错,应该吧。
……可是这又怎么样。
你想用「大概」的反应对待女生的告白吗?
对她投注所有心意的肺腑之言,用「应该吧」的心态答覆吗?
……开什么玩笑。
「富良野……对不起。」
「!」
我的话让富良野睁大了眼。
不对……不是那样,富良野。
绝对不是那样……是更之前的问题。
「我刚才在想事情……没听清楚……对不起。」
「……咦?」
富良野表现出与刚才不同的讶异。
我……无论得重复几次,我都要解释到富良野明白为止……至少,我必须拿出这样的诚意。
「我在想别的事情……没听清楚你刚才说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这样……啊……」
富良野脸上的感情,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那和平时的面无表情完全不同,彷佛是失了魂的脸。
「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啊,这个……就是……」
……我怎么能说呢。
「…………不用说了。」
「不、不是啦,富良野!这次我真的会仔细听,你再──」
「抱歉浪费你的时间……再见。」
那是,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消失不见……却又隐含强烈的抗拒,阻绝所有来自我的一言一语……伤心欲绝的声音。
「富良野……」
而我,只能望著她的背影远去。
现在是怎样……现在是怎样……这不就和之前一样了吗!
我跪下来,握拳捶地。
谁……谁来告诉我啊!
我……我刚才到底该怎么办?
以后又该怎么办?
8
「…………」
我默默地打开家门。
「奏先生,欢迎回──奏先生?」
前来迎门的裘可拉,发现我的样子不太对劲。
「奏先生,你脸色好糟喔,还好吗?」
「…………」
我没回答裘可拉,脱下鞋子就从她身边穿过,走向客厅。
「奏先生……」
「…………」
裘可拉担心地随后跟来,但我还是没回话。
我并不是故意忽视她,只是,我现在没有应付其他事的余力。
「…………」
我一进客厅就随手丢下书包,不支昏倒似的栽进沙发里。
是怎样?……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问题是,我错在哪里?
打断讴歌告白?没听见富良野告白?
不。这些固然可恶,但问题的根源不在那里。
好,我知道问题不在那里……那究竟在哪里呢?
不行,我想不通。
……我已经,不想再想下去了。
「…………」
不知道我这样过了多久。
…………嗯?
一阵香气扰动我的鼻腔,让我抬起头来。
「来。」
进入我眼前的,是裘可拉递来的茶杯。
接著见到的,是裘可拉的笑脸。
「请喝红茶。」
「…………」
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喝茶。
「来,请喝。」
「…………」
「请喝。」
「…………」
「请喝。」
…………在我答应之前,裘可拉是不会罢休的吧。我只好接过茶杯,啜饮一口。
「……好甜喔。」
这杯红茶,甜得教人意外。
「对,因为我加了很多砂糖!」
裘可拉彷佛在说「好喝吧」似的高挺胸膛。
「没精神的时候,就是要吃甜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想法啊……
「来来来,请再多喝一点!」
「裘可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咦?」
裘可拉伸出手,轻柔地抚摸我的头。
「裘可拉……」
「我也只能帮你做这种事而已。」
裘可拉就这么持续摸著我的头。
「…………」
我无言以对,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不断地摸我的头。
几分钟后。
「你不问我……我怎么了吗?」
「我不问。」
「你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可是我不问。」
「那是怎样啊……」
「奏先生,你想说出来吗?」
「不想……」
……我怎么能说呢。
「那我就不问了。」
说完,裘可拉继续笑嘻嘻地摸我的头。
好温暖……她的手非常地温暖。
不要这样……我没有资格让你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为我这么做的时候,我心里想的却是讴歌和富良野的脸。
我不懂……我真的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我的心,和裘可拉温暖的手相反,彷佛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