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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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人脸。
是年轻女性的脸。
那表情不知该形容是惊讶,或是战栗,总之凝视著自己的眼晴,瞪大到眼珠彷佛快从眼窝掉下来。
「啊……咦?」
没上妆的嘴唇张开,从嘴里发出来的是毫无意义的声音。
那声音──
「不……可、以……」
慢慢连结成词句。
忽然间,女子伸出手。
她的手越过对方的头,往后方伸去。
接著发出微弱又僵硬的咯吱声,女性大喊:
「意识!意识……意识!她恢复意识了!四〇八号房的患者恢复意识了!」
那是喧嚣的开始。
当她明白自己身在医院的时候,已经被一群白袍人士团团围住。
是几名护理师,以及医师。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是一名美丽的青年。他清澈深蓝色的眼睛,与绑在脑后的银色长发,看起来比身上的白袍还要优雅纯净。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她心想,「这个人当我是笨蛋吗」。
于是准备马上回答。
但回答不出来。
因为声音发不出来。
从嘴巴发出的只有气声,喉咙……声带发不出「声音」。
非但如此,连舌头都不听使唤。
「啊……啊,呼──」
看到她因为讶异与焦虑而瞪大眼睛,医师反而露出温柔的笑容。
「啊啊,是的,我知道了。你想发出声音但有困难对吧?」
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断定。应该正如他所预料的吧。
「放心,你很快就能再次说话了。」
他满面笑容,背后站著的年轻护理师则是认真地填写什么文件。
忽然间手臂被抓住。
原来是另一名护理师在她的左手臂缠上带子,是血压计。
然后,直到这时候才头一次发现到。
手臂怎么会这么细──
这是……
这是我的手臂吗?
看起来根本就是皮包骨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又想不出任何原因,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那些疑问,却无法说出口。从喉咙发出来的,只有呼吸声而已。
「你冷静点。」
医师说道。
他一面温柔地抚摸她消瘦的手臂一面说:
「你昏睡了好一阵子。之所以变得这么瘦,是这段期间都没使用肌肉的关系,并不是生病。所以,过些日子就会恢复正常了。」
昏睡?
他说昏睡一阵子,到底是多久?
「你会忘记怎么说话,也是同样的原因。但是不用担心。只要经过练习,你就可以恢复说话的能力了。」
真的吗?
真的吗?
「所以,先不要勉强自己说话,好吗?」
女孩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才有办法点头。
「很好。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点头。
「知道是吗?连年纪也知道吗?」
再一次点头。
女孩知道自己是谁。无论姓名或是年龄,全都知道。
但是,就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是生病?
那就是受伤啰?
自己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身上有什么地方会痛?或者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次女孩摇头了。
垫在头部下方的枕头,里面的物体微微发出硬邦邦的声音。好像是塑胶片什么的。医师可能很满意女孩的反应吧,脸上浮现出笑容。
「放心喔。」
……放心什么?
「总之,现在请你好好静养。声音也很快会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所以,要谈什么?
「抱歉打扰了。」
又来了一个人,是另一名护理师。
这次是到右手臂这边。
仔细一看,手肘内侧缠著绷带,然后有看似透明的管子从绷带延伸出来。
而护理师正准备把连接相同管子的银针插进那里。
女孩马上明白了。
这是点滴。
而且那早就刺进手臂,从绷带露出来的短管似乎就是从那里延伸过来的。
……这画面以前曾经看过。
如果没记错,那是去探望住院中的祖父时。
当时只能躺在床上,连进食都没办法的祖父,就曾经用静脉注射摄取营养。针不是每次换点滴的时候刺进手臂,而是把一直刺在手臂的点滴管换新,让营养不断地输进体内。
跟那个,一模一样。
这么说的话……?
我在这里已经昏睡很久了吗?
「唔……」
声音发不出来。
「好了,辛苦了。」
那么说并把点滴管接好的护理师,从少女的手臂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到一件事。
右手。
她的,右手。
左手手指只是无力地张开,五根手指头微微弯曲。
但是,右手却不一样。
五根手指头都严重扭曲,变成拳头状。
而且觉得「看起来好像石头」。细瘦乾瘪的手指,被迫紧紧握住。这不是自己要握住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使力。
「啊……唔。」
张不开。
无法张开拳头。
明明有感觉,但五根手指头却动也不动。
「咦唔……咦……」
医师之所以发现她的反应,应该是顺著她的视线看到的关系吧。他轻轻把手掌搭在上面,彷佛想隐藏紧握的拳头。
「放心,现在先不要管那个。」
所以,究竟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只手,是怎么了?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
想起来了。
那来得相当突然。
少女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握紧拳头。
想起自己紧握著什么!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啊!」
爆炸声。
震动。
闪光。
打在身上的雨水,以及熊熊大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没发现自己发出声音了。
等发现到时已经停不下来。
金属的味道,在喉咙深处扩散开来。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声带已经受损。
因为勉强使用许久没用的声带,所以裂伤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不是词句。
连惨叫都称不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咆哮。
四名护理师把她的手脚压住,因为肌肉机能应该已经衰退,逐渐萎缩的她,身体从病床弹起来似的产生痉挛。
此时医师把护理师推到一旁──
「冷静点!请你冷静一点!」
然后按住她的肩膀。
「没事的!你已经安全了!所以请冷静下来!」
安全?
别傻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
你没有看到那双「眼晴」,才会说那种话!
你没有看到那张「脸」,才会说那种话!
因为你没有看到它的「尖牙」、它的「利爪」──
因为你没有听到它的「声音」,才会说那种事不关己的话啊!
「已经结束了!」
医师如此说道。
「全都结束了喔!」
少女的身体突然停止不动。
喊叫也是。
恢复到彷佛与外界隔绝的寂静。
但听得见四名护理师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门外疑似呼叫其他医师的院内广播。点滴的玻璃瓶像钟摆似的「叽──叽──」作响并不断摇摆。
「……还……哟。」
是沙哑的声音。
那是没有通过声带,几乎是气声的。
「还没哟。」
少女如此说道。
「还没结束。」
精历一〇〇三年,二月。
诺萨姆卡斯尔大学附设医院。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