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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二十一章 大小姐,孤注一掷

在那三天后,我前往王城。

以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代理领主的身份,参加这次贵族的召集。

在我身边的人们全都是男人,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女性。

我今天也披上类似燕尾服的上衣,穿上同种材质的裙子。

并不是受到了什么指示,简单来说是心情上的问题。

不同于谒见室的大会议室。

好几个椅子以相同间隔,朝着中央呈半圆形排列。简直就像是议会那样的构造。

这里是王国建国时期的遗迹。

这个国家过去是拉拢﹑有时是征服许多地方有力人士,才得以建立起的一个国家。

因此在创立之初,为了避免混乱,在此让治理地方的有力人士们齐聚一堂进行讨论,由王协调意见,定下王国该前进的方向。

就我所见,有好几个贵族正在交头接耳。

有人皱着眉头,有人瞧不起。

……那露骨的视线,老实说令我感到烦躁。

我忽然发现了在众人的围绕之下,身为安德森侯爵当家的伯父大人的身影。

伯父大人也许是看见我了,朝着我露出了笑容。

有些讨厌的感觉烟消云散,我也对他露出笑容。

位子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是由家世高低来决定的。

我因为是公爵家,所以在最前排坐下。

坐在我身旁的马艾里亚侯爵眉头深锁。

臃肿的身材依旧有着很大的存在感。

因为他傲慢的态度,那个位子……身为侯爵家,也拥有跟公爵家同等待遇坐在那里。

我环顾了一下附近,这次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出席了。就连已卸了职的萨吉塔里亚伯爵为首的亚尔弗列德第一王子派的贵族们都在。

唯独不见梅西男爵的身影。

侍从宣告王族入场的声音,使得整个房间一同归于一片静默。

随后耶露丽雅妃与爱德殿下、尤莉从前门出现坐在位子上。

「今天叫大家来,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关于这个国家的王。」

在位子上坐好以后,耶露丽雅妃严肃地开口道:

「正如各位所知,如今国家处于相当艰难的状况。正因如此,我认为这个国家需要拥有强大领导力的人。然后关于那点,除了在这里的爱德华,还有其他人选吗?」

尽管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在我耳中听起来像是肯定句。恐怕其他人听起来也一样才是。

「您说得没错!再没有似爱德华殿下那样适合当王的人了!各位不对新王登基送上祝福吗!」

听闻马艾里亚侯爵的话,第二王子派的人们便起立鼓掌。

像在呼应一般,爱德殿下站了起来。

「谢谢各位。为了回应各位的心意,我在此答应各位,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王。」

听见耶露丽雅妃与爱德殿下的言语,我目瞪口呆。

「……这是哪门子的闹剧。」

「……这是哪门子的闹剧啊。」

当全场响彻一片祝福之声,我跟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不同性质的声音,使得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看。

「安德森侯爵!闹剧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但耶露丽雅妃似乎连我的存在都假装忽视掉了。

瞪着安德森侯爵……也就是伯父大人大喊道:

「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国家的法律是长子继承。只要长子没有罹患重大疾病或特殊因素,那么即使是王族也通用。王族自己想违反法律的这个决定,除了是闹剧还能是什么。」

「你觉得不在这里的人适合当王吗?那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不是耶露丽雅妃您能决定的吧。您应该没有王位的决定权。王去世之后,应尽快让第一子继承王权。那可是王国法。换句话说,前任王妃的许可是没用的。」

耶露丽雅妃将视线从伯父大人移到我身上。

是厌恶并且打从心底憎恨那样的视线。

「况且爱德华殿下,虽然刚才您说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王……但您打算如何克服这个困境呢?」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不,请您回答。倘若您还希望从我的领地拿援助物资的话。」

「我为什么非得听你所说的话!我可是下任国王!不过区区一个贵族竟敢出言不逊,实在太没礼貌了!」

「就、就是说啊……!给我把这女人撵出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连在一旁待命的卫兵也是。

这里的卫兵们,已经换成外祖父大人的手下了。

只要没有伯父大人的指示,他们无法行动。

虽说已经退出第一线,外祖父大人还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对他的向心力仍旧不衰。

纵然本来不想将外祖父大人牵扯进来。

「……在王族的征收中,搜集的谷物量中的四成,都是从我的领地征收来的吧?」

「哼……那又如何……」

「考量到本次灾害的规模,粮食不足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对吧。但是有这么多的领地,为何要依赖来自我领地的征收呢?」

「你那边就是那么大块的领地。身为公爵家,为王国尽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您在说什么呢?让单独一块领地负责四成,是多么夸张的事……您不会说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吧?我听到这个调查结果时吓了一跳。总之要是断了来自我们那里的征收,究竟会有多少领地的人们饿肚子呢。尤其王都耕作面积少,说不定会立即有危机呢。因此我要问。今后您打算采取什么样的对策?」

呵呵呵,我笑着开口,瞥了一眼第二王子派的人们。

尽管有与方才的耶露丽雅妃做出同样反应的人们,但对于自身领地的贫穷有所自知的人们,则是尴尬地别过头去。

有几名贵族赞同了我的发言。

他们是已经收买或提出同盟的第一王子派和中立派的人们。

阿尔梅利亚公爵领持有的财产、粮食,比起其他领地压倒性的多。

我将那当成交涉的手牌打出去了。

安德森侯爵家当然也是缔结同盟的其中一个领。

即使有血缘关系,彼此有需要保护的领民这点是一样的。

他的领地是武力,然后阿尔梅利亚公爵领是财力。

由这两个领带头,其他的领地则跟随在后。

我一到王都,立刻四处奔走前往各大家族,塔妮亚也将信件交到许多人手中,总算是有了样子。

尽管沉痛的是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北部仍旧是第二王子派的领主,但隔山相望于西边相邻的安德森侯爵家,以及与其接壤的土地都参加了这个同盟。

也许对于有赞同我发言的声音感到意外,爱德殿下眉头微蹙。

「为了不要变成那样,才从你们那边拿过来的吧。除此之外不必多问。」

「我的领地也没办法继续提供了,领地居民会陷入贫穷。我以代理领主的权限,拒绝往后的征收。」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好,你坚决违逆王家的话,那就要用上军队进行相应的报复了!」

「那种余力,支持王国……支持您的人有吗?要成为国王的话,请您好好考虑自己的方针。」

「吵死了!这个国家是属于我的!我现在就在此用不敬之罪逮捕你们,再没收各自的领地,事情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像是在说自己的提议是好主意那般,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耶露丽雅妃和马艾里亚侯爵立即同意,连其他第二王子派的贵族们也表示了赞同。

那一瞬间,我死心了。

伯父大人似乎也一样。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即使会再继续开下去……也只是一无所获。」

伯父大人用冷冷的语气宣布。

我也跟伯父大人一起站了起来。

似是赞同我们的行动,有接近一半的贵族也站了起来。

「各位请冷静……!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人民的事情对吧?」

尤莉大声喊叫。

或许是对那种拼命觉得可嘉,爱德殿下稍微消了些怒气。

「为了人民好好谈一谈吧!爱德华殿下的哥哥肯定也会明白的才是!」

是要他明白些什么啊……我的心底感到不解。

「因为他没来这里。爱德华殿下的哥哥,肯定是个很纤细的人。所以……」

「尤莉,你真是温柔。相较之下你们这些人……正如尤莉所言,兄长从以前就离开第一线。那是因为无法承受身为第一王子的重担吧。正因如此,我会代替兄长承担起这个国家。我会保护人民。」

「若是所谓的保护人民,爱德华殿下,即使不当王也能做到。可是,您不是什么都没做吗?要说有做什么,就只是去求阿尔梅利亚领而已。」

伯父大人冷漠地望着他。

「还有,尤莉『男爵千金』。这里不可是千金小姐的游乐场。可以请您闭上嘴吗?」

至于尤莉,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什……好、好过分……」

她说着那些话流下眼泪。

「安德森侯爵!你竟敢对我的妃子说那么过分的话……」

「过分吗?」

我低声嘀咕。

听到那些嘀咕,爱德殿下用很厌恶的样子直瞪着我。

「请您施舍一下。我……除了水以外,什么都没吃走到了这里。」

对于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他嗤之以鼻说:「你在讲什么啊。」

「就算只有孩子也好,请您一定要帮个忙。只要能保护这些孩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些话,是我在视察那个边关时所耳闻的话。

是紧紧贴在我耳际的,他们的声音。

「那是从其他领地来到我的领地的人民的声音……你们说是为了人民,但是,直到那样悲痛的声音蔓延开来为止,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的嗓音,染上了愤怒。

「从我的领地运过来的物资量相当多,被留在王宫……还有方才赞同爱德华殿下的贵族家里,这些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虽然刚刚您说我们过分,但你们除此之外却什么也没做……你们做的是保护自己、舍弃人民的残酷行为啊。」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种事!」

「如同爱德华殿下所言!肯定是有谁打算要陷害我们吧……!」

听见尤莉的叫喊,爱德殿下瞪向了我。

「对、对了!说到底根本没有艾莉丝公爵千金送了物资的证据!是为了陷害我们在胡言乱语!」

听到那句话,我叹了口气。

「……艾莉丝,多说无用。」

站起来的同盟者,大家都做出相同的反应。

不管怎么说,关于物资的往来,都有正式的文书互动。

……换言之,有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缴纳一定数量的铁证。

「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等!刚才也说过,要是你们就这样离开这里,就当成你们肯定嫌疑,我会派兵……」

「那可就伤脑筋了呢。王家的力量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这种状况下要是被那两家抛弃就完蛋了。」

陷入某种激动状态的这个房间,由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回归鸦雀无声。

那个人像要抢爱德殿下的话那样说道。

在场的众人会感到讶异,并不是因为对方抢了爱德殿下……姑且勉勉强强也算是王族的他所说的话。

而是因为对方从王族登场的前门现身。

我应该比起在这里的任何人都还要心神激荡吧。

因为比起有从王族专属的门出现的人物……为什么他会那么做,更令我惊愕。

为什么汀恩会在那里!

「你是谁……」

爱德殿下怔怔地提问。

「问我是谁这种讲法还真过分。我明明是跟你有着相同血统的哥哥。」

「什……!」

那句话使得耶露丽雅妃和马艾里亚侯爵都站了起来。

「我的名字叫亚尔弗列德·汀恩·塔斯梅利亚。是这个国家正统的王位继承人!」

他的声音简直就像一阵雷。

明明嗓门并不大,却能轰遍这个房间的角落,听到的人简直就像得到上天启示那样感到激动,并且充满着想要跟随他的不可思议魅力。

「……你、你有自己是亚尔弗列德王子的证据吗!」

马艾里亚侯爵着急地大叫。

「退下!这位是货真价实的亚尔弗列德王子!居然怀疑王族……你才要当心犯了不敬之罪!」

为了规劝他,从汀恩身后出现的男人大喊。

出现在那里的,没想到竟是卢狄。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什么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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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还真是听见了有意思的话呢。『除了爱德华王子,没有其他适合当王的人选』?那可不对。这个国家下一任的王,是身为第一王子的我。那是建国以来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法律——王国法所记载的事项!不论何人都不能违反。企图窜夺王位之人,我要将你们当成叛国者抓起来。」

「什、什么……哪里有相关的证据了。」

「有需要证据吗?这场会议本身就是证据了。是吧,拉弗西蒙兹祭司。我来问问不是这个国家贵族的你,刚刚他所说的话,是我幻听了吗?」

「不,我所听见的话语,确实如您所言。」

「是啊……没有确认我丧命就轻举妄动,你们还真是急性子呢。」

「……说到底你的母亲不过是区区伯爵家出身,大家不可能跟随你!」

耶露丽雅妃大叫。

浮现在她脸上的是愤怒。而浮现在她眼中的是厌恶。

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撕下了追求美丽而搽脂抹粉的面具。

「我已经很清楚你的想法了。在有许多位阶不及伯爵之人的这个场合,真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呢……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可以暂且先请你们两人退场吗?」

听见汀恩的话,卫兵们动了起来。

「无……无礼之人!给我放手!」

尽管做出抵抗,但卫兵们是行家。

卫兵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抵抗,将他们带走了。

「外祖父大人!母亲!」

纵然爱德殿下为了劝阻开口大叫,但他们已经离开房间了。

「你竟敢……!」

为了制止想要行动的爱德殿下,剩下的卫兵围住了爱德殿下和尤莉。

她用可说是害怕的模样发着抖。

为了打破令人不知所措的现场,我开口说道:

「……我认为耶露丽雅妃的话不无道理。尽管我绝不会说让爱德华殿下当王,但就算您成了王,会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吗?看样子亚尔弗列德王子不会抛弃我们。既然如此,我想请教一下您有何良策。」

我向汀恩提问。

汀恩有一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但立刻无畏地笑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表情——这种不合时节的心情占据了我的内心。

「抛弃什么的……不如说我还提心吊胆会不会被你们给抛弃呢……赞同弟弟刚才说出想要抓那两人没收领地一番蠢话的那些愚蠢家伙们也好好想想。即使提供援助物资的四成,阿尔梅利亚领还是过着比起其他领地更接近平常的生活喔。那些物资量、资金量都不是其他家族赶得上的。这代表送到你们领地的援助物资,要是没有施加其他手段,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只要一收手,量就会约莫砍半了。此外,对于不需要援助物资的领地来说,若是阿尔梅利亚公爵家设置据点的商会一起撤退,就会造成经济上的重大打击。他们是因为有利可图,现在才会还在这个国家做生意……然而要是没有利益反倒会亏的话,他们就会干脆地将对象换成其他国家吧。阿尔梅利亚公爵领有港口,故而贸易向来很活络。是因为就主要贸易对象而言,比开拓新客户更不费心力,所以才把重心放这边而已。」

「可、可是……若将这些人抓起来,让那基础直接成为王国的东西……」

第二王子派的其中一名贵族说出了那种话。

「所以就说你愚蠢了。说要出动军队,但军队的泰斗卡杰尔将军的老家安德森侯爵家与阿尔梅利亚公爵家不仅有亲戚关系,领地也互相接壤。要是这两家联手的话,就已经不是调动军队的问题了。」

「可是……」

「啰嗦。纵使硬让那成为国家的东西,王国也没有能治理阿尔梅利亚公爵领的人才。民众不会服从。因为她所创造出的便是那样强大的领地。」

他的话语使得其他贵族们纷纷退缩。

「哎呀……非常感激您对我的领地如此过奖。正因如此,请容我一问。这次的事件,您打算如何收场呢?」

他维护了阿尔梅利亚公爵领……正因如此,接下来轮到我了。

就让我创造出他的出风头场面,同时拥护那个对策吧。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故意用严厉的言语询问他。

「已经采取对策了。假金币几乎都回收了,只剩下极少数在市场上流动。那方面也是,已和人民约定只要一发现,就可以跟王国免费兑换真正的金币。这已经大规模告知过了,此外也做了情报操纵让人民会去讨论这件事。」

「所以已经回收了吗?那是怎么做到的?」

「……将储备粮食卖给商人的那些人,应该会立刻跟其他商人接触才是。」

也许是有印象吧……有好几名贵族闻之色变。

「我用了前教皇的收藏品当诱饵。没想到竟然会那么轻易就舍弃金币呢……为了民众使用暂且不论,竟然用在自己的欲望之上。让人傻眼到无言以对啊。」

「原来如此……于是便回收了金币呢。是王国的钱所以不怎么痛,最重要的是倘若是前教皇的东西,便是价值连城。有许多足以撩动各位内心的要素对吧。并且要说能立刻准备好的现金,很有可能就是不久前得到的金币。」

「嗯。假金币已全数融化去除杂质,重新制作了纯正的金币。尽管透过那方式回收许多,但在那之后,我们也彻底监视着你们的行动,给了不是我手下的人的假金币,也几乎都让我们回收了。虽也有一些赶不及流通出去的假金币。关于那件事,安德森侯爵,也是多亏有你的贡献,我在此再次向你致谢。」

听闻他的言语,伯父大人点了下头。

「可是亚尔弗列德王子,关键的粮食又怎么样了呢?」

「我自己已经越洋前往其他国家交涉好了。起初我只是打算拿回储备粮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灾难,让大家有痛苦的感受实在非常抱歉……但就在我抵达的同时,粮食也到了这个国家。之后就剩下分配到各地了。关于这方面,就得感谢代表达里尔教的拉弗西蒙兹祭司了。达里尔教为此次的国难感到忧心,援助了资金。」

「……我们犯下了过错,国家仍对我们从宽处置。因此只要这些能用在这个国家的人民身上,便是我们的夙愿。」

拉弗西蒙兹祭司说着低下了头。

亚尔弗列德王子的目标也许是在这里回复达里尔教的地位吧,我十分钦佩。

然后在展示他跟达里尔教关系密切的同时,经由一个低头展现出了他与达里尔教的权力关系。

拉弗西蒙兹祭司也在察觉他企图的同时低下了头,那想必是对内对外展示出他目标中「正确的达里尔教」样貌的好机会吧。

达里尔教以前经常召开向贵族们要求募捐的慈善派对。

这代表是把当时积累的金钱给吐了出来吧。

恐怕是把从前教皇那里没收的资金之类拿来用吧。

「……您要是登上王位,这个国家就太平了吧。就让我们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倾全力支持您吧。」

我说完之后低下了头。

这下子他……应该就能在这里展现出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和安德森侯爵家是支持他的。

并且这两家的有用性,就如他已经说明过的那样。

与此同时,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实绩。

能合理将这次的事件导向终结的人,他是不二人选。

在这里反抗他,便等同于自己断绝求生之道。

救命稻草耶露丽雅妃与马艾里亚侯爵已经遭到逮捕。

「出……出色的王诞生了。」

「就、就是说呀。我们参与了这美好的一刻。」

至今都表态支持爱德殿下的贵族们,接连对汀恩赞不绝口。

那个趋势渐渐扩大,整个会场开始涌现掌声。

「大家别被骗了!」

直到刚刚都还在发愣的爱德殿下怒吼道。

「虽然刚才一路坚称,但完全没有这家伙是兄长的证据!这个侍从是安德森侯爵家的人!绝对是与当家勾结想要篡夺王位的无礼之人。」

「来……来人!」

尤莉朝会场外大吼大叫。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身骑士装束的人们跑了进来。

看到他们的样子,爱德殿下和尤莉安心地呼了口气。

「抓住那个人!他是试图篡夺王位的无礼之人!」

然而骑士们没有因为他的叫喊而行动。

「为何不动!」

「爱德华殿下。恕我冒昧,这位不是亚尔弗列德王子吗?侍奉王家的我等,不可能对王家刀剑相向。」

「你在说什么!哪里有这家伙是兄长的证据!」

「就算问我是哪里……我曾经很荣幸在离宫见过。」

尤莉愣愣地望着爱德殿下与骑士们的互动。

「不是的……」

她那样说。

「不是的……我不认识他们……骑士团团长在哪里!」

「骑士团团长遭到软禁了。说到底梅连杰伯爵只是个登记在籍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当上骑士团团长才是。」

汀恩愉快地对着惊慌失措的尤莉说道:

「骑士团里有好几名那样不适任的人。已经解除他们的职务了……那么刚才的事,接下来会由我们这边来动作,已经没有需要在这里说的事了。就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究竟他要说什么,大家都一同感到疑惑。

就像这样,我也是其中一人。

「在那之前,卫兵。把爱德华和尤莉抓起来。」

「「什——!」」

在他们两人出声抗议以前,包围他们的卫兵便迅速动了起来,抓住他们两人。

「为什么……!」

爱德殿下在被抓的同时,仍然开口大喊。

「刚才我也说过了吧。你跟你的母亲、外祖父一样,被点名是以篡夺王位为目标的其中一人。那么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吧?」

「可是那种事,应该跟尤莉没关系!」

「是啊。可是这个人不是王族,尽管如此还是经由王族专属的门出现在这里,过去也把王族的预算当成资金使用过。那便是用王族之名骗人的冒牌货。还是说这个人已经跟爱德华结婚了,拉弗西蒙兹祭司?」

「不。达里尔教完全没有那样的纪录。」

「那么就得把这个女人也抓起来了。」

「那是我……!」

爱德殿下还想要袒护尤莉。

他挡在前方……就那么喜欢她吗?

「你无法自律是最大的问题,但她也有责任……但即使有你的包庇,那个人还有其他罪行。在搜集好证据以前,会关到跟你不同的牢房……把人带走。」

「稍等一下!亚尔弗列德王子!亲哥哥对弟弟做出这种举动……实在太过分了!还请您重新考虑一下!」

尤莉反抗卫兵,试图靠近汀恩同时这么说。

「倘若是普通的兄弟,或许就能让他横行无阻……」

听见汀恩的话语,她的双眼亮起含有期待的光芒。

「但是,我们是王族。就连此身所流的一滴血,也是为了王国而存在的事物。倘若只是王国的危害,就只能舍弃掉了。」

「怎么这样……!」

柔弱流泪的她,会勾起人们的保护欲。

有好几人散发出对于即使自己被抓,也担心未婚夫的她寄予同情的氛围。

汀恩靠近她。

她依赖似的凝视着他。

对于到了这个关头,还想大吼叫她不要用那种眼神望着他的自己,我感到非常厌恶。

「你的朋友似乎拉了很多同伴进了这座城……不过所有人都跟你的朋友一起离开了喔。你最好别以为被抓了也会有人来救。」

「什……!」

他的嘴巴贴近她的耳边。

接着在慌乱的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

即使不知道,对她来说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吧……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叫了出来。

对于她的异状,每个人都哑口无言。

「尤莉!」

只有一个人,爱德殿下挣脱束缚冲向了她。

「尤莉,你没事吧?尤莉!」

然而尤莉没有回应爱德殿下的呼唤。

她只是两眼无神,嘴上叨念着「骗人、骗人的」。

为了保护那样的她,爱德殿下站在她与卫兵之间。

「她的样子不寻常!请让她去医院!」

「抓起来以后再让她去就行了……卫兵。」

卫兵为了抓住他们再次行动。

「住手!尤莉!」

尤莉抽抽噎噎地流下眼泪。

爱德殿下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样的她的手。

亚尔弗列德王子用冷淡的眼神观察他,同时用动作示意卫兵将两人带走。

卫兵听从指示前进。

「那么,虽然话题偏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对吧,贝伦。」

他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我最惊讶的。

从后方的门……我们进入房间的那扇门出现的贝伦,完全不介意整个会场中不知所措的气氛,毫无顾忌地走到汀恩身边。

那副模样,真的是会让我想问「这是贝伦吗?」的那种样貌。

头发剪得很短,瘦了许多,眼下有遮不住的黑眼圈。

锐利的眼神和气质,跟那个让人觉得有些不够成熟的他一点也不像。

贝伦向汀恩垂下了头。

「方才你也听见了吧?只要没收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与安德森侯爵领就好,赞同爱德华那番粗鲁言论众多蠢货的声音。」

汀恩似乎很开心地呵呵笑着。

相对地贝伦则是毫无表情,环顾了整个会场。

他锐利的视线射穿全场。

「若是忧心人民的现况,对于接下来提出的办法也会表示赞成吧。」

贝伦那样直言不讳地说道。

那双眼睛,渐渐变得更加有神了。

「那么,就由贝伦来传达我们今后的方针。希望大家能留心聆听!」

像在回应汀恩的话语那般,他走上前一步。

接着贝伦开口。

他陆陆续续举出贵族的家名。

无论是被点名到的还是没有的人,都一同感到疑惑,想着究竟要说些什么。

「……以上家族不仅要没收领地,还要归还爵位。」

但是最后那句话却让每个人都感到震撼。

没料到他竟会一口气向好几个贵族下达那种指示,这是建国以来的首例吧。

理所当然地,痛骂声响彻整个会场。

贝伦似乎是听到那些声音感到胆怯垂下了头。

那副模样,使得责备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该如何收场呢……于是我望向汀恩那边,他仍然是一个劲儿地在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贝伦抬起了头。

看见他的脸,叫喊痛骂的人们接二连三地闭上了嘴巴。

不对……正确来说不是他的脸,而是双眼。

他只是一味毫无表情地环顾整个会场。

那双眼睛里含有的,是类似憎恨的狂怒。

甚至会让人觉得刚才的怒吼实在是太温和了。

「想说的话就只有那些吗?」——他明明没有开口,却仿佛遭到了那样的质问。

「……跟你的父亲还真像。」

伯父大人似乎觉得有趣发出的自言自语,残留在我的耳际。

「刚才举出名字的人们……全都是为了一己之利,甚至将法律规定最低限度的储备粮食都卖掉的人们。倘若是无法替人民着想的统治者,应该立刻归还领地对吧。」

他平静地那样说道。

但是平静的只有他的表情,声音与跟他的双眼都同样蕴含着热度。

「只……只是那点事,就要把历代祖先的土地交给国家吗!」

「只是那点事吗……你以为就只因为那点事,究竟有几千人……不对,是几万人民死了!」

他终于开口大吼。那声怒吼,比刚才整个会场的痛骂声加总起来还要有魄力。

「这……这也没办法。我家从很久以前就很穷了……」

「没想到会遭受这种灾害!先前亚尔弗列德王子不也说了这次这件事无法预料吗!」

「就是为了无法预测的灾害所做的准备。退万步言即使没有发生灾害,你们的惩罚还是不会变。」

对于辩驳或是述说不满的贵族们,贝伦只是淡漠地如此回应。

「为什么!」

「就如刚才所说的,这是违反了王国法的罪行。没有发觉假金币并进行交易,且没有拦住任假金币在国内流通,让国家陷入混乱的罪行。」

「那种事……!」

「……最重要的是,虽说是在休战中,但通敌的罪行仍然很重吧。」

最后那句话,说得并没有多大声。

即使如此,却重重地在大家的心中响起。

「你……你说什么!」

「您不知道吗?跟你们进行了交易的商人……狄庞是多瓦伊鲁国的尖兵。他会大量采购粮食,是为了送到他们国家,并且让这个国家的储备减少。」

「那种事哪里有证据!」

「胡言乱语……!」

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贝伦的话。

因为承认的那一刻,就只有悲惨的结局等着他们。

「要证据的话我有。」

但我一点都不担心贝伦。

我觉得就好像看见了过去逐出教会骚动那时的自己。

那种表情,是胸有成竹的表情。

「梅西男爵已经抓住在国境徘徊的一群多瓦伊鲁国人。从他们的口中问出多瓦伊鲁国与狄庞之间的关系了。」

感觉他和纠举我解除婚约那时相比变了许多。

当然是好的方面。

「此外经由梅西男爵之手,已经扣押了本应流往多瓦伊鲁国的一部分物资。虽然狄庞巧妙地隐匿消除,但能确认有印下我刚才所提到的家族家纹的东西。你们是对家族名声引以为傲,什么都要印上家纹的人们真是太好了。到了就算是狄庞也无法彻底消除的程度呢。不过确实只有家纹很棒,所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心情喔。」

他粲然一笑……当然眼中并没有笑意。

在我的耳中,他就像是在说「你们就是些只会以自己的家族名声为傲的人,因而作茧自缚无药可救」。

……他的内心肯定是那样想的,应该没有偏差。

「之后再给你们看看吧……我跟殿下已经去看过一次了,可以断言不会有错。」

「最好一并去追某个男爵比较好,为什么就连社交季期间,人也不在王都。」

我回想起塔妮亚禀报过麦罗所说的话。

当然她也针对那些做过了调查。

狄庞的商会以蒙洛伯爵的领地为据点。

不管在国内运送货物隐藏得多么巧妙,最终运送到的地方都是决定好的……因此必定只会经过蒙洛伯爵的领地或梅西男爵那边。

正因如此,狄庞第一时间便与蒙洛伯爵取得联系。

并且因而能从那边免关税将货物运送过去。

梅西男爵不在王都的时候,是转而在领地戍守国境。

然而最近他将蒙洛伯爵领与自己领地的边境当成据点,几乎都在那里度日。

而且他让下属们秘密潜入蒙洛伯爵领与多瓦伊鲁国的边境,为了挤出狄庞的企图……还有国内的脓肿,朝着搜集证据迈进。

「现在,在我心中依旧是战争时期……」

我忆起过去在梅西男爵的晚宴中,他曾说过的话。

确实是战争……虽然没有直接打起来。

汀恩他……并不是在打与爱德殿下之间的王位之战,还有与耶露丽雅妃、马艾里亚侯爵在贵族之间的抢地盘大战。

已经背负着国家在战斗了吗?

比起我这种人,还背负着更沉重的压力吗?

……即使如此,我仍然总是受到他的帮助吗?

那样一想,尽管不合时宜,我的双眼还是泛泪了。

「殿下。」

汀恩站到贝伦一步之前。

由于这般行动,贝伦开口搭话,但看到汀恩笑着制止了他,于是他行了个礼之后退下。

「所谓贵族,是高贵之人。那并非由于出身,正因其站在人民之上,保护引导人民,人民才会将其选为高贵之人……而在不知不觉间,却似乎有忘却了立于人民之上的意义,鄙视人民的傲慢又无知之人谎称是贵族了。」

汀恩在说话的同时,环视整个会场。

「人民是国家的血肉。让他们白白死去,那便意谓着背叛国家的意思!那是身为贵族,背负着家族名声的人们不应有的行为!」

汀恩的声音再次化为雷声响彻整个会场。

已经再也无人反对或辩解。

「……本来通敌者之罪便无分贵贱。同样都是有背叛国家的意思而遭罚。我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打从汀恩现身以后,坐在位子上的第一王子派的人们接连站了起来。并且为了表示敬意都低下了头。

他们每个人所做的,是谒见陛下之际所行的礼。

我也模仿他们行了个淑女礼。

「刚才被贝伦点到名的那些家伙都抓起来!……然后今天散会!」

「由于日后殿下要重新开会,在通知各位之前,麻烦各位先留在王都。」

†††

从引发国家混乱的会议过后,经过了一段时间……话虽如此,也就是几个星期。

但是在这几个星期的期间,王宫……并且王都也是模样大变。

由于汀恩将走遍许多国家所得到和从贵族们那边征收的物资,按照状况分配供应,尽管称不上恢复原貌,但街上的样子变得好多了。

爱德殿下他们掌握王宫实权的期间,从各个贵族征收来的东西,完全让第二王子派的贵族们中饱私囊了。

就如贝伦调查的一样。

于是将那些再次强制征收做了分配。

也有很大的因素是在于假金币的阴影消失不再流通了吧。

因此商人们再次开始活跃动了起来。

王宫之内当然是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贝伦点到名的那些家伙,在正式的处置下来以前强制软禁他们。

等正式的指示下来,也许会把更多罪行加算进去……

尽管已经确定下来,耶露丽雅妃和马艾里亚侯爵理所当然是株连全族处斩。

此外,蒙洛伯爵自不待言也同样要受罚。

除了当然要归还贵族的地位,由于领地也遭到没收,因此也不许远房亲戚继承。

企图窜夺王位或与敌国通敌,都是滔天大罪。

被点到名那些人的直系亲属,就算容许活下来,大多也会送到修道院软禁一辈子吧。

本以为国家行政会陷入混乱,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糟。

原第一王子派的人们纵使没有身居要职,有许多在各自的领域中颇受好评的人,他们想必会如鱼得水般在第一王子的手下工作吧。

那天,我受到安德森侯爵家的招待。

他们家在王都的别邸,离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别邸意外地近。

马车摇晃,我眺望着街景,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在被带到的地方等候我的,不仅有伯父大人,连伯母大人还有外祖父大人都在。

「……十分感谢今天您百忙之中还抽空出来。」

「都是亲戚,所以不用那么多礼了。喏,你坐那里吧。」

我低下头,伯父大人温柔地对我说道。

于是恭敬不如从命,我坐在了位子上。

「这次的事,受到外祖父大人与伯父大人许多关照。不论是我个人也好……还是身为阿尔梅利亚代理领主也好,向您致谢。衷心感谢您。」

「没什么,老夫的名字若能对你有所帮助,那便再好不过了!」

哈哈……外祖父大人一如往常地开怀大笑。

「……这件事有胜算还不赖。是你为了挣脱那种状况自己思考出的结果。没必要道谢。」

伯父大人温柔地微笑。那笑容跟卢狄一模一样。

「真是的……老实说不就好了。我丈夫很担心你……还有梅莉夫人的身体。话虽如此,身为领主并不能轻易行动。所以小艾你的事正好能顺水推舟喔。」

「……就算去杀梅莉她也死不了,我并不担心她。」

「真是的!」

跟大家聊天觉得很舒服,我也一起笑了出来。

「不过,完全放心下来可不好。亚尔弗列德王子……他今后究竟会怎么为这个国家掌舵呢?」

「想必没问题吧。那是卢狄断定是自己主人的人。况且老夫也跟他对练过了,可以替他的本性挂保证。」

「……这样呀。他拥有将自身理想化为现实的力量。而且妹妹也是很出色的人。会以兄妹的身份……还有身为王族的身份确实支持他吧。」

「你见过蕾蒂西亚殿下了吗?」

伯父大人似乎略感吃惊地询问我。

糟了……一不小心松懈下来说出多余的话,即使后悔也太迟了。

「嗯,是的。是透过母亲大人。是一位非常可爱又出色的佳人。」

是接受了我的答案吗……还是说不管那种事了呢,他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话说回来,艾莉丝。老夫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有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

面对难得说话会有所迟疑的外祖父大人,我也绷紧了神经。

「听说阿卡西亚国的王子突然来向你提亲了呢。」

外祖父大人的话,让我不禁整个人静止了。

「……你接受了吗?」

然后,我当然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父亲大人,艾莉丝会很困扰的。关于这件事,我们没办法介入。」

「抱歉。忍不住就担心起来了。希望你以自己的未来为首要考量。以前老夫说过的话,并不是骗人的。」

「你不需要勉强嫁人。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一直待在家里就好。如果没地方可去就来老夫这里。」

我回想起外祖父大人过去说过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浮现笑容。

「感谢您的担心。关于这件事,我会跟家父好好谈过之后再决定。」

……我因此觉得心里有点痛。

因为我的脑中已经做好决定了。

只是我的内心还没办法跟上而已。

我想起汀恩在会场里的样子。

我想见他,却又不想见。

会动摇我理性的唯一一人。

……得尽早行动才行。我会因为依恋而动弹不得的。

†††

接着很快地,贝伦如他所宣布的,再次召集了大家。

只召集了上次没有点到名的人。

我这次也以父亲的代理人身份参加。

一如既往,女性只有我一个人。

大家都坐在位子上。接着汀恩旋即进入房间。

像是跟随在他身后那般,卢狄和贝伦也进入房间了。

「感谢各位再次聚集于此。今天就如先前宣告过的那样。是为了告诉大家关于我今后的想法与对策而将大家聚集起来。希望大家留心聆听。」

汀恩打完招呼之后,视线投向贝伦。

贝伦像在说明白那般点点头,随后开口。

就在大家注意贝伦那边的时候,我的耳朵听着贝伦所说,眼睛依然注视着汀恩。

……好远。

关于身份,虽说对王族相当不敬……但比起只是汀恩的那时候,现在肯定更接近。

然而,不知为何感觉却比起在阿尔梅利亚领那时,还要遥远得多。

……那也难怪。

不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有彼此背负的事物。

我绝对不会妥协……恐怕他也一样。

跟走在同样的道路望着同样的方向那时不同,现在的我们开始走上不同的道路了。

想都没想过明明如此靠近,寂寞却让我感到胸闷。

我压着胸口。

这次的会议,我总觉得能想象到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这样,老实说这次我并不想参加。

虽然上次做好觉悟了,但这次我没办法做好。

这种距离下,我会清清楚楚地有所自觉……

就算在我沉浸于这种感伤的时候,贝伦也在继续说话。

首先,遭到没收的贵族的土地,全都成为由王族直属的管辖地。

此外,即使是这次没有犯罪的家族,为了避免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据说会向各地派遣数名王宫的官吏当成监察人员。

给予他们能对领地政务置喙的权限。

目的是在易于反应王国政策的同时,领主与王宫派遣的人们也能创造出彼此互相监视的环境。

即使是阿尔梅利亚公爵领,也会很快派人过来吧。

以往因为只有我一人在上,要强硬执行改革便能立刻做出应对,但今后看来是不能那样了。

说到底,就会议现场的贝伦来看……最近我的代理领主生活说不定也该是结束的时候。

会议平淡地进行。没有类似反对的异议。

这也难怪……参加这个会议的,大多数都是第一王子派。

换句话说,大多数的人们肯定是已经理解并且追随他的构想。

从前萨吉塔里亚伯爵曾经在晚宴中透露过他的构想,因此我也记得。

「如果是那位大人,他应该能办到。他会改变现有体制,让这个国家真正合为一体。」

这次的提议不为其他……正是为了强化王权的一招。

就连站中立派的人们,明白那一点却也没有反驳。

除了因为在多数的第一王子派中要发声很困难,更重要的是因为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件。

就算要反驳,也会立刻被贝伦用各种理论顶回去吧。

虽然外表改变也令我很讶异,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内在变了。

与长年在王宫中经历千锤百炼的老狸猫和狐狸们对峙,对于他们的控告毫不妥协开口争论。

关于那样激烈的应对,在王宫内也早已成为了话题。

魔王的血脉后继有人……尽管不知道是谁说的,然而甚至出现了那种话。

另一方面不同于纠举我那时,据说出现新情报之际,也能看见他彻底进行调查并核对的柔软的一面。

该说他真的是有所成长,还是蜕变了呢?

当沉浸在感慨的时候,贵族方第一次开口发言。

「……我可以发言吗?」

「请说,丹古雷侯爵。」

说到丹古雷侯爵,米茉莎的婚约肯定会取消。

因为对方是遭到贝伦点名的其中一家。

为了千万要将他们绳之以法,我还将先前叫莫内达和塔妮亚调查的名单送交过去,所以应该没问题。

这次得写一封祝贺信给米茉莎才行。

……虽然祝福解除婚约也是件很怪的事。

「我已经充分明白关于今后的政策。我想询问的,是关于亚尔弗列德王子的加冕仪式。」

「关于那件事由我来回答吧。」

汀恩抢了贝伦的话开口:

「大家也知道,这次的事留下很深的伤痕。故而以收拾事情为优先,我打算一年后再行加冕仪式。」

「……王子的考虑相当合理。不过……实在遗憾,事实是如今反对势力仍旧纠缠不休。成为标志的爱德华殿下的刑罚也尚未执行。尽早登基为王,有对内对外展示出能稳住亚尔弗列德王子您地位的事物比较好吧。」

「……诚如丹古雷侯爵的忠告所言。我会做调整,尽早进行加冕仪式。」

丹古雷侯爵听见他的话低下头,再次坐回位子上。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再次散会。

在这之后,要回领地也行,留在王都也可以。

我自己倒是想赶快回领地去……那么,该怎么办呢?

在我考虑那种事的时候,王宫的仆役叫住了我。

「……阿尔梅利亚公爵千金,艾莉丝小姐。亚尔弗列德王子有事找您。」

听见那句话,我瞬间定格。

恭恭敬敬递过来的那封信上,确实有汀恩的笔迹和他的签名。

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然有事找我……

「……明白了。我这就过去。」

虽然信是真的,但最好是多留点心眼,于是我在塔妮亚的陪伴下,跟着带路人走了。

结果到达的地方是在王宫中也是位于深处的庭园。

汀恩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被带到他对面的位子上,我在那里坐了下来。

塔妮亚看见汀恩的脸一瞬间大吃一惊……不过立刻就收敛起来了。

「欢迎你,阿尔梅利亚公爵千金。」

听见他的话,我的脸黏上了微笑。

「能得您召见,我深感荣幸。」

「……我再次报上姓名吧。我是亚尔弗列德·汀恩·塔斯梅利亚。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

……那是诀别的话语。

对他来说也许并非如此,但我听起来就是那样。

「我是艾莉丝。艾莉丝·菈那·阿尔梅利亚。」

即使认识对方的样貌,第一次说话时彼此要做介绍。

并且只要上位者没有报上名字,下位者就不能说出名字,就算认识也不可以称呼对方的名字。

现在的汀恩是个王族……而我只是个贵族。

过去的种种,不存在于此。

「这次给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带来了许多麻烦。请让我借这个场合道歉。」

「不敢当,殿下。我家只是身为贵族尽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你……不对,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是就我所知最像贵族的贵族。」

搞不懂是褒是贬,他说完之后面露微笑。

那个笑容,令我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到心痛。

沉默降临在我们之间。

和无论何时都觉得时间可贵,说着一大堆话的那时候大不相同了。

他示意要待命的仆役们退下。

「塔妮亚,你也退下吧。」

我对没有动静的塔妮亚说道。

「可是……」

她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交互看着我跟他。

「没问题的。」

虽然跟男人两人共处不太好,但这里不是密室,是宽广的天空之下。

况且只是看不见,恐怕有很多人都在旁边待命。

「……遵命。」

就这样,这里只留下了我跟他两人。

「……吓到了吗?」

于是他的语气第一次变了。

「……嗯,是呀。那一天那时候『您』在那里现身的事,实在令人惊讶。」

虽说看不见身影,但人还是在待命。

正因如此他没有加上主词,我也说得含糊不清。

「然而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像您这样的人物,会出现在像我这种人的面前。」

汀恩的教育程度很高,我本人非常清楚。

到了即使用商人世家出身也无法说明的程度。

因而知道他是第一王子这件事,与其说吃惊不如说能够明白。

恐怕他是来视察的吧。

毕竟被逐出学园的大小姐坐上代理领主之位,而且别说是作壁上观,甚至还开始做很多事。

对我这句话,他泛起一抹苦笑。

看样子,我的推测似乎中了。

「……怎么了吗?」

我好像不经意地笑了。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变化,他像在打量我那样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想了点事情。」

真的没什么。

……他是抱持什么样的想法,来到我这里的呢?

思索着那些……到头来会达成根本无所谓的结论。

我无意责备,也并没有错愕。

说到底,对于他隐藏自己的身份一事,我完全不觉得憎恨或是愤怒。

毕竟不晓得他的来历便予以接纳的人就是我。

商人世家出身……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就算那样还是接受了他,是因为他是外祖父大人和母亲大人知道来历,靠得住的人。

……不,那种话是诡辩。

不知不觉间,那种事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不管他是何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待在我身边就好。

将「为什么?」的询问抛向远方。

因此我完全没打算责备他。

想到那一层,我忍不住笑出来。

笑都到了这种关头,却还为他所困的自己。

哎呀呀,恋爱真是麻烦的病呀。

「……话说回来,殿下。为何贝伦会在您身边呢?」

为了调适自己的心情,我换了个话题。

「是路易阁下引见给我的。看样子他似乎遇上了对他而言相当震撼的事实……他说只要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如今的现状,什么都愿意做,出现在我面前。说着那些话的他,跟我以前所认识的他大大不同。」

「关于那点我也吓了一跳。在会议现场看见的他,无论是外表和内在都完全不是我所知道的样子。尤其是内在……要拥有那样的决心,他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事情呢?」

「对于那点我也感到疑惑问过他了。『我见过了地狱』……他是那样说的。实际上他点到名的贵族领地也有宛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原来如此。」

「所以即使他自己是贵族……不,正因为是贵族才甚至会憎恨贵族。那也包括他自己在内呢。那种想法化为原动力,打从来到我身边之后便相当勤奋做事。王国直辖之后的行政系统草案,几乎都是他做的,不光是我手下的人,连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手下的人也用上,充满干劲搜集为了论罪的情报。不眠不休地与现况核对,情报与证据有没有不一致的地方……不晓得究竟他几时睡觉的工作模样,也让我轻松了许多喔。」

「这样啊。那孩子能帮上殿下的忙,这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事了。」

我明明还滞留在王都的宅邸里,却完全见不到贝伦。

虽然也是因为我自己忙……但他也同样忙碌吧。

身为阿尔梅利亚公爵家的一员,对于他的成长我很开心。

「我才是,将贝伦托付给我这件事,我才想道谢。虽然已经解决了,但事情尚未收场。各地还留下了巨大的伤痕。此外,还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

「……是呀。这个国家失去了很多东西呢。」

听见我的话,他为难地笑了笑。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只要能做的,我什么都会做……但是就连我听不见的人们的叫唤声,也像贴在耳朵上让人在意到不行。明明知道失去的事物已经再也拿不回来了。」

倘若这是个游戏,就是美好结局可以重新来过结束一切。

但是这是现实。

全都重头来过那种奇迹,是不可能会有的。

想要全部拯救,对于不是神明的我来说,是太过狂妄自大的想法吧。

我不打算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不打算逃,也不打算放弃。

但是,是不是能再多做些什么呢——事到如今这种念头常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结果就是一切。即使竭尽所能,将能做的事全都做完,也会有无法帮助的人,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说得也是呢。」

「但应当背负那些的不是你。你确实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应当受到责备的、应当背负的人是坐上王位的我。」

说着那些话的他,好似将悲伤与愤怒全都吞了下去……浮现出蕴含决心的神情。

语气也变成了曾经在那个地方窥视过的他。

「汀……」

我忍不住差点叫出他的名字。

他面露苦笑制止了那样的我。

简直就像不让我再继续深入似的。

「……我也可以发问吗?」

他再次改变语气。

「哎呀……殿下。如您所言请让我郑重问您,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可以给处理国政的人们,在阿尔梅利亚公爵领高等部学习的机会吗?」

那就是正题啊,我在内心暗笑。

「……我认为领地政务与国政大不相同。即使在学园学习,但那是否真能在国政上发挥作用……」

「今后关于王国直辖领,学习领政正可谓是相当重要的事……况且能在学园学到的东西,并不仅限于领地政务吧。就算是其他的学科,学了的话也肯定有用才是。」

「……原来如此。可是恕我冒昧……我的领地教学的人手完全不足。在那之上还要接受处理国政的人们是相当困难的事。」

「我没有说是所有人。只要像你领地的领官那样,以轮替制让他们学习就行了……最好是用留学的形式,让他们停留一定期间。」

「原来如此。也要看有多少人数在多长的期间内学习……那方面我就去跟学园长确认一下吧。」

「……感谢你。」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您先跟贝伦进行沟通。因为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领主立于上位。」

「……你要归还代理领主的地位吗?」

「嗯……因为我是女儿身,不久之后就要嫁人了。」

那是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

在我的脑中,那已经是确定事项了……只是我的心态还跟不上而已。

正因如此,我自然而然就说出了那句话。

他震了一下,对那句话有所反应。

「……你打算接受那件事吗?」

他用认真的表情问我。

那让我受到了震撼。第一王子……不,事到如今坐上王位的他,对于这件事明明应该是肯定知情的。

为什么我会自己带进像要做出了结这样的展开呢?

「……嗯。」

快想、快想……但结果我还是无法隐藏,像硬挤出话来那般做出了答复。

「这样啊……」

对于我的答复,他只回了这一句话。

那对他来说既非肯定也不是否定,什么都不是……说不定只是一种反应也不一定。

但我听上去他像是表示了肯定。

然后我对那感到震撼还有……悲哀。

……为什么我如此任性呢?

明明是我自己宣告的最终决定,却擅自感到悲伤……愤怒。

在内心某处,期待着他能一开口就说出挽留的话语。

期待他会挽留……会渴望我。

对于自己那样肤浅的念头,我甚至觉得想吐。

「……怎么了吗?」

这场茶会中,我是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吧。

明明是跟第一王子之间的茶会,这是我太过松懈的证明。

「万分抱歉……殿下,请问事情说完了吗?」

「咦……」

「不好意思,最近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就先告辞了。」

强硬地那样果断说完后,我站了起来。

接着鞠了个躬,就那样像逃走似的离开了现场。

……为什么?我如此责备着自己。

爱德殿下那时还没学会吗?

恋爱会使人变得愚蠢。

渐渐堕落、沉溺。

……然后会希望对方也变成那样。深陷于自己……不对,是更在那之上。

是希望我本身的存在渗透对方,让他沉溺到喘不过气来。

我不禁那样盼望。不禁盼望过了。

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意愿。

刚刚也是这样。擅自有所期待,在无法如愿后感到愤怒。

……简直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在闹别扭似的。

不知不觉间,塔妮亚走在我的身后。

是我从位子上起身之际,追上来的吧。

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追了上来。

等从深处到了比较接近入口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分明不悦与沉重的情绪占满了内心,胸口却觉得格外的轻。

我轻轻将手放在胸口上。

……不见了!

除了在晚宴等等穿着低胸礼服的时候除外,我经常挂在身上的怀表不见了。

那项事实让我顿时面无血色。

「大小姐?」

塔妮亚发现我停下脚步脸色大变,从而向我搭话。

「……塔妮亚,不好意思,我把怀表忘在刚才那边了。你可以替我拿来吗?」

「可是……」

「拜托你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但是我不能回去刚才那里……我在这里等你,拜托你。」

对于表现出罕见的示弱姿态,这件事我有所自觉。

但是……那对我来说就是重要到让我不惜如此的事物。即使都到了这种时候。

「……我明白了。大小姐请您在这里稍候。」

想必不想离开我身边,她露出了纠结的模样……不过还是答应了我。

「嗯。」

我目送她的背影,并且乖乖地在原地等待。

不经意地将手搁在胸口上。这种动作已然成为我的习惯。

……真的是,都事到如今了。

就算拿回那个怀表,又能怎样?……不如说,到了现在还戴着它,回想起幸福的过往明明也只会觉得痛苦而已。

我漠然眺望着面对这个走廊的庭园。

接着,便感觉到有人接近。

原本想说回来得还真快,结果出现在那里的是汀恩。

为什么……在抛出那个问题以前,他便拉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就他而言相当罕见的强硬,让我脑袋一片混乱跟不上现况。

一进入附近的空房间之后,他便放开了我的手。

「汀恩!」

事已至此我才用类似斥责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接着他向我伸出了手。

「这给你……」

他手上所放的东西,正是我刚刚拜托塔妮亚去拿回来的怀表。

「……是您捡到的吧。谢谢您。」

我匆忙接过,并再次望向他。

到了这时候,我才回想起刚刚我像以前那样叫了他的名字。

「……非常抱歉,说了忽视殿下您好意的话。」

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他露出似乎很伤脑筋……很悲伤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他说话时的声音,非常虚弱。

「殿下……」

「你……当真要接受那件事?」

起初我还搞不懂他在问什么。

不过重新想想,是跟刚才的问题一样的事,随后我望向他的双眼。

他的眼神和表情,果然跟声音同样虚弱。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

我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他的脸颊上。

「不敬」这个词,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脑中了。

「……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他把自己的手叠在我的手上。

「不……不会……」

他想问出我的真意,于是再一次试图向我提问。

明明仅是那样,但已经非常足够了。

眉目比双唇更能传情。

他没有脱口而出,是因为他也在纠结的缘故吧。

「身为登上王位之人,只能为你的启程献上祝福。要是考虑到国家利益,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接着说出的那些话,简直就像在给自己找借口似的。

「明明如此……」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应该说我的理性在呼喊,不要让他再说下去了。

我的恋慕之心只会成为那个人的重担。

首先正如他所言,跟阿卡西亚国王族之间的婚姻会给阿尔梅利亚公爵领……进而对这个国家带来好处。

目前还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探询。

况且我留下的话会变成怎样呢?

我以前是爱德殿下的未婚妻。

他现在被问以叛国罪。

虽说老早就已经解除婚约,但那桩往事会永远如影随形跟随着我。

由于这层因素,倘若要跟第一王子成婚……肯定会出现有所抵触的贵族。

他的亲信也会反对吧。

……虽然身为他亲信之一的卢狄,若是认为我嫁到他身边是公爵家的影响力,说不定会理解成是理所当然。

对于确定坐上王位的他来说,选择我已经是只有风险可言。

他的身边早已有贝伦在。

在这之上,要是有瑕疵的我还夺走未婚妻的位置……说不定会变成宛如马艾里亚侯爵家那样的存在。

即使阿尔梅利亚公爵家没那意思,看上去就是那样。

换言之,可以经由贵族随意操控王族。

只会陷入弱化王族的境地罢了。

现在贵族们本来就是一团混乱了,情况如今仍旧动荡。

这种状况下,不能再撒下纷争的种子了。

不必特意选择有瑕疵的人,应该也有跟他相衬……也是政治上不可或缺的对象才是。

……我早已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懂。

……无论如何都——

「……汀恩。」

我轻声说,像要提问似的。

我迎上他始终俯视的视线。

「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对吧?」

听见那个问题,他刹那间讶异地双眼大睁……但是笑了。

「嗯,是啊。」

那句话使得我全身上下高兴地直打颤。

已经足够了。我明白他的心情也一样。

插图p297

「……你是国家的齿轮,然后我也是。但并不是无法重合的呢。即使走上不同的道路,也会一直望着相同的方向。那么,我就哪里都能去,什么都做得到。」

我那样说完,随后离开了他。

「殿下您的心意,我相当感激。就将这份情感当成临别纪念,就让我为了领地……进而为了国家奉献自身吧。」

正因如此,这次就来诀别吧。那是我自私的想法,自私地说了出口。

自以为是的那种念头……不过,我也不想再让他露出那种表情。

汀恩什么都没说。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接下来我离开了他的身边。

离开房间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塔妮亚已经在那里了。

「塔妮亚。」

「……大小姐!」

是我不在而感到焦急了吧……她罕见地开口大喊。

「我离开了这里,对不起。」

「只要您平安无事就好。我才是万分抱歉。没能找到大小姐您吩咐的东西。将您送上马车之后我回去再找一次。」

「没关系的,塔妮亚。其实在那之后我试着在衣服底下找,发现是被衣服给勾住了。对不起喔。」

「不……只要大小姐实现了愿望,那样就好。」

「谢谢你……我说,塔妮亚。不管我去哪里,你都会跟着我一起去吗?」

「那是当然的。」

「这样啊。」

总有一天我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吧。

肯定会吧。

要是那时候那样做,或是这样做——一定会思考没有选择的选项的未来吧。

就算是那样,现在我最该选择的选项就是这个。

我只是那样相信着并且前进而已。

刚刚我已经好好跟甜美的梦想道别过了。

……后来,我跟塔妮亚一起搭马车回到了宅邸。

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内心风平浪静。

回到宅邸之后,不知为何我感到像有人在扎皮肤那样刺痛的紧张感。

是因为接下来要传达的内容让我感到紧张吗?

我在不解之余,前往父亲大人的身边。

「……小艾,你回来得正好。」

从母亲大人严肃的声音和氛围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我倒抽一口气。

「怎么了吗?」

「……多瓦伊鲁国终于举兵。战争开始了。」

母亲大人的言语,让我的脑子染成一片空白。

†††

收押着遭逮捕贵族们的贵宾用牢房。

尤莉人在那里。

她漠然地从格子窗持续向外眺望。

有时似乎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些什么。

「……总觉得城里的气氛变得动荡了呢。那边的你,去看看状况。」

她所下达指示的前方,没有任何人。

说到底除了用餐和整理仪容的时候,这个房间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啊,对了!计划有进展了吧。」

尽管无人回答,她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她的脑中已经转换成在心里对幻想的侍女下达指示,那名幻想的侍女由于她的指示离开这里了。

「狄庞,你果然来迎接我了呢……没错,就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遭到抛弃。那个第一王子说的话也真是奇怪……」

她似乎放下了心展露笑容。

「你简直就像是狄庞制造出的人偶呢。」

他……第一王子那样子蔑视她。

「是被人偶师舍弃的可怜又可悲的人偶。狄庞老早就从王都撤退了。带着同伴一起。」

他那样对她说,使得她在会议室方寸大乱。

狄庞离开王都了……?居然抛弃了我!

然而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若说为何……

「反正这个国家再过不久就要灭亡了。所以用不着执着于这个国家的王妃什么的也行……我真是个笨蛋呢。」

她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那么,赶紧来迎接我吧,狄庞。」

那句自言自语,没有传达到任何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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