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我出门了喔?」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我被铐在床上迎接早晨,小舞也在不久之后睁开眼睛。
原本以为小舞睡了一觉就会恢复,结果这样的美梦并未成真。
她还是跟昨天一样,露出彷佛已然毁坏的笑容,重复无法沟通的对话。
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看著小舞喂我吃完罕餐,并走出房间,准备到学园上课。
直到竖起耳朵听到玄关传来声响,确定小舞已经离家为止。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让小舞察觉我打算采取的行动。
「我得快一点!!」
我打算破坏床架,解开手铐。
『如果哥哥想解开手铐逃出去的话……』这么说话的小舞,她散发的氛围是认真的。
沾满血迹的短刀浮现在我脑海,最坏的情况,感觉她可能会拿短刀刺我的手脚。
小舞在现在的状态下,只要稍微做出有违道德常理的举动,心中的良知将会彻底瓦解。
坏掉的小舞将破碎四散,不复原形。
所以我一定要赶在她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之前,阻止她做任何傻事。
我甚至有用同样手法的打算,即使使出强硬手段,也要将小舞拘禁起来。
「趁小舞不在的时候解开束缚……一定要尽快追上去才行……!!」
小舞不知道的是,我的木制床架是接收父亲淘汰的中古品,铐著双手的那部分木头并不怎么牢固。
只要用蛮力使劲一抽,应该就能轻易破坏。
一只手恢复自由之后,就可以拿到放在床边的原子笔。只要拆解原子笔,把里面的弹簧拉成直线,就可以用来开锁。
以前我跟父亲一起看过描述越狱的影集,还沉迷其中,以回纹针练习解开手铐的技巧。之后尝试在网路上找到的方法,更是能意外轻松地开锁。
虽然得花一点时间,现在的我应该解得开才对。
「预——备、喝!!」
手臂奋力一抽,结果木制品的老化程度似乎超乎想像,啪嚓一声就分家了。
「很好,接下来……」
我强忍内心的焦急,将拉直的弹簧插入手铐的锁孔。
「还差、一点……好!!」
胡乱拨弄一阵之后,顺利解开右手和左脚的手铐,铐著右脚的最后一副手铐也被我解决了。
「可恶!现在几点了!?」
耗费的时间比预期中更长,心急如焚的我回头一看,时钟指著十点多的位置。
(小舞她说要我等到今天晚上,可是早上又说要去上学,代表她打算在学园做些什么。)
「得快点才行……!!」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首要之务就是必须把小舞带回家。
于是我随便换了件衣服,拿起手机。
「我能求助的对象……」
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
我绝对不能向宫川先生和大西先生这对刑警二人组求助。如果要请求协助,应该找前野医师他们……可是我不想带现在的小舞去找前野医师。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只能打电话给悠斗了。
「拜托……快接电话!」
小舞以前曾经在道场学过剃刀,当时也稍微学了点合气道的技巧。
说来惭愧,就算小舞昨晚没有发动奇袭,光靠我一个人也无法压制小舞,说不定还是会被她铐在床上。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我需要可以信任的帮手。
我听著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漫长的电话铃声,跑到玄关穿好鞋子,准备冲出家门……
「啊,宇景同学,时机正巧啊。」
「大西先生……?」
我一打开玄关大门,搭乘黑色轿车前来、身著西装的大西先生正好站在门前。
「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借用一点时间吗?」
「呃,不好意思,我现在刚好有急事……以后再说吧,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希望你能以我的事情为优先。这件事真的非常紧急。」
「欸……很抱歉,现在真的不方便。」
大西先生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强势过。我在诧异之余仍如此回答。
虽然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但没有任何事情应当优先于小舞。
「那可不行。抱歉,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如果我说你妹妹的处境堪虑呢?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
大西先生以严肃的表情如此说道。
原先脑中充斥要去找小舞的念头,顿时产生了犹豫。
「真的没时间了,请你先上车吧。由于事关重大,到了确实不会泄漏情报的地方之后,我再告知详细的情形。」
「既、既然如此,请你现在就告诉我。」
「我不能在这里告诉你。事实上就连我们在这里谈话的时候,情况也十分危急。为了拯救你的妹妹,希望你能静静地跟我们合作。」
这番话听起来不像骗人的。再说大西先生为了这次的案件付出那么多努力,实在也没有骗人的必要。
宫川先生和大西先生都是可以信任的大人,也就是说,小舞说不定真的遇到危险了。
「『……嘟噜噜噜。哔,您拨的电话……』」
耳边听到要求将拨不通的电话转接至语音信箱的声音。
「……好,我跟你去。不过可以先让我留言,请对方回拨给我吗?」
「嗯,这点小事没问题。」
大西先生点了点头,于是我在语音信箱留下『详细情形待会儿再说,不要被小舞发现,回拨电话给我』的讯息。
「那么就请你坐到后座吧。」
☆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这种地方是怎样!!」
车子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我问了很多问题,大西先生却都不予回答。车子渐渐驶向人烟稀少的地方,我内心的不信任感也愈来愈强烈。
最后我们抵达的地方,是某处森林中的废弃工厂。
下车之后,大西先生要我先跟著他走,就在我们走进工厂内部时,我如此放声大吼。
每次提出同样的问题,他都不断敷衍地说『到目的地再说』,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地方,为什么是这种地方!」
「绝对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地方,这里不是很合适吗?」
这里以前似乎被当成机库使用,不过如今已经荒废了。里面有好几台不知用途为何的机械设备。
建筑物本身颇为老旧,屋顶看起来已经崩塌。掉下来的瓦砾压坏了几台机器,从屋顶的大洞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
大西先生来到建筑物的某个角落,在瓦砾堆积成山的地方一边搬动几块石材,一边回应我。
「很、很合适……」
毫无生气的废弃工厂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确实是满足密谈所需条件的场所。
可是这种说法无法让我接受,我更进一步质问大西先生:
「我们不是要去警察署之类的地方吗?为什么选择这里……」
「嗯,那里不行。警察署同样很危险,因为那里也有敌人。」
「敌人?敌人到底是……不,这不是重点,你说小舞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嗯?唔……关于这点嘛,你想知道?」
大西先生看也不看我一眼,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不、不要闹了!!当初你不是为了跟我讨论这件事,才把我带到这里的吗!?还有,你从刚刚就一直在干什么!?」
「啊,等我一下……喔喔,有了有了。」
「我不是说过我有急事吗?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就回、去……」
「就跟你说等一下了嘛。」
沉重的冲击从脚踝直窜全身。
不知道拿出什么的大西先生转身面对我的同时,将他拿出来的那个漆黑的物体对准了我。
「啊?咦?那是什么……」
「这是弓枪啦,弓枪。还是十字弓这种说法比较好懂?刚刚刺入你的右脚的箭矢,就是这玩意儿发射出去的。」
刺入?刺入?刺入?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刚刚受到冲击的右脚踝,插著一支跟油性麦克笔差不多粗细的漆黑短棒,鲜血正从那里汨汨流出。
「咕呜!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目睹这幅景象的瞬间,之前未有所觉的疼痛鲜明地证明它的存在。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一开始果然会很吵啊,每个人都鬼吼鬼叫的。」
「嘎!咕呜!哇啊啊啊啊啊!」
一阵破风声传来,这次是另一边的脚踩承受同样沉重的冲击。
第二把箭刺入脚踝,我连原地踏下步伐都做不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了下去。
灼热的疼痛感削弱了我的意识,眼珠子几乎要翻了一圈。
「呜咕!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处于几乎昏厥的剧痛之中,混乱的大脑让我吐出这句话。
「因为这次的契约是要让你无法逃脱,生擒之后交付给对方的关系啦。我总觉得你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因此为了确实瘫痪你的行动力,我才动用了这玩意儿。最近风声很紧,弄不到药,所以我才来拿这个好用的救命箱。正所谓有备无患嘛。」
说话的同时,大西先生不忘轻敲十字弓的金属部位。
我从因疼痛而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看见大西先生一副理所当然地这么说。
「至于为什么把你带到这来嘛,反正对方还没来,就当作打发时间告诉你吧。呼——」
大西先生拿出香菸叼在口中,以熟练的动作单手点火,吐出一阵白烟。
「其实也不是什么冗长的故事。担任公务员的期间,我偶尔会接受他人委托,这次也不过是有人委托我活捉你之后交给对方罢了。而且对方还希望在你被警方抹去存在之前,先把你弄到手。」
「委、委托?到底是谁……被警方抹去存在?为、为什么?」
过于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
不知是否该感到庆幸,疼痛感也因此而缓和了许多。不对,比起说是疼痛缓和,应该说是双脚的感觉逐渐麻痹。
不过也因为如此,我总算可以稍微开口说话了。
「亏你还那么能说呢,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关系吗?也罢,没差啦。既然你都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是谁委托的嘛,反正把你交给对方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在那之前好好期待吧。至于为什么会被警方抹去存在,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活著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才会伪装出『瓦斯管线意外爆炸』,一次解决惹出许多麻烦的宫川和你们两个。」
「咦?咦?咦?」
传进耳里的解说似乎在大脑外部形成漩涡,迟迟没有输入脑里。
即使如此,这番话还是像剧毒一样传遍全身,在我心中插了一刀。
「听说从你身上扣押的那些类似角色扮演的玩意儿相当不得了,国内的高层人士将之视为新发现的宝库,想要据为己有。然而宫川却坚持那是让你恢复记忆的关键,一直跟上头作对。再加上你的身分一旦曝光,那些『转移志愿者』一定会出来闹事,所以警方乾脆先制造意外,打算同时解决你跟宫川两人,然后再趁乱回收那些扣押品。似乎就是这样的计画。」
大西先生还语带批评地说『宫川先生还真没用啊。』,同时耸耸肩膀。
(……啊,这算什么?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传入耳中的描述实在过于不堪,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痛到产生幻听。
我总觉得之前似乎遇过同样的事。
「真愚蠢啊,整个计画太理想化了,结果你和宫川都没死。最重要的扣押品虽然回收了没错,但因为横生枝节,最后也不了了之。结果我的客户慌了手脚,才会要求我尽快把你抓起来。原本是预定于下个星期动手的,那人昨天却突然要求我在今天之前想办法搞定。不过说穿了,捕捉对象也只是个虽然有所警戒,却还是乖乖跟著走的小鬼头罢了,再加上酬劳也因为变成特急件而提升不少,我是没什么意见啦……」
「……咕啊、啊啊啊!」
我已经无法理解大西先生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或许是疼痛感超过容许值,在我逐渐模糊的思绪中,已经感受不到双脚的疼痛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彷佛我接触到过去记忆之时一般,此时强烈的头痛开始支配大脑。
简而言之,大西先生为了钱出卖我吗……?
「其实原本的目标也包括你妹妹,所以我想了很多计画。首先抓住那女孩,再以她为饵引诱你上钩,也是个一举两得的计画。偏偏对方在付诸实行之前要我别动你妹妹,你不觉得真的很令人伤脑筋吗?我在好几天前就拟定计画了耶,很难以置信吧?不过对方表示除了特急件的酬劳之外,还会另外支付三倍的报酬,所以我就欣然接受了。」
大西先生,不,大西以轻浮的态度露出胜利的笑容。
即使是几乎无法运转的思考,我也理解到他打算把小舞卷进来。
「……啊……呜……」
开什么玩笑,不准对小舞出手。
我很想这样大叫,愈来愈剧烈的头痛却迫使我只能发出连声音都称不上的微弱喘息。
「不要乱动。说说话还无所谓,但如果你打算抵抗,我可不会允许喔。」
「咕哇!?咕呜呜呜!!」
就在我打算站起来的瞬间,一声短暂的破风声后,带来痛楚的木桩再度从瞄准我右脚的十字弓射了出来。
逐渐麻痹的痛觉受到新的刺激,我瞪大了准备阖上的眼睛。
好痛、好痛、好痛!
毫无顾忌地在身上刺出的洞所带来的疼痛,再加上愈趋激烈的头痛,又混杂了对轻易上当的自己产生的无力感,烧炙著胸口上方的某种事物。
「……我、相信、著你……你却背叛我、混帐……」
什么『可以信任的大人』啊。
「不不不,以我的立场,我也满同情你们的呢。突然失去父母及亲戚,成为脑袋有问题的的犯罪者所觊觎的目标,而且身边的朋友全都死光光了,你们真的是太可怜了。」
大西脸上嘲讽的笑容,没有丝毫沉痛与哀伤。
接著他又以轻松的语气——彷佛在说『晚餐不知道该吃什么』般——接话:『可是啊。』
「可是这是两码子事喔?无论是信任还是什么都好。我会对你们特别亲切,都是为了让委托工作得以顺利进行,这才不是什么背叛呢。」
耳边传来物体碎裂的声响。
啊,没错,我确实遇过。
当著把我最珍惜的东西踩在脚下的对手面前。
当著背叛我们的那些家伙面前。
当著恨之入骨、令人几近疯狂的人面前。
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像这样匍匐在地的那段过去。
那个时候无法忘却、铭心刻骨的某种情感确实存在,一直都在那里。
(我到底在做什么……)
因此,愤怒的情感才会从我的体内一涌而出。
「嗯,你大概很快就会被杀吧吧。不过别担心,你妹妹马上就会随你而去了。明天我打算以你为饵,引诱她上钩喔。」
大西仰天大笑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中。
头痛欲裂,完全无法思考,再加上无法抑制、愈加旺盛的怒火,逐渐形成类似岩浆的黏稠物质。
「……你。」
(这家伙想伤害小舞。)
「嗯?你说什么?」
逐渐流进体内深处的岩浆,完全跟自己合为一体。
没错,我一直置身于岩浆之中。
「……了你。」
(这家伙想从我身边夺走最重要的人。)
「我就说了,你说话这么含糊,我根本听不见啦。」
炙热、黏稠、灰暗……
我知道这情感(岩浆)的名字。当初我就是以这情感(岩浆)之名,立下重要的誓言。
「……杀了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填满全身的岩浆发出咕嘁咕啵的声响,彷佛沸腾的热水。
「啊,是是是,『杀了我』是吧?怎么大家的反应都一样呢?明明就办不到,却还大放厥词。啊啊——同情心都被削减了,亏我还把真相告诉你。」
我终于想起来了,它终于习惯了我。
这种情感……这种憎恨,才是我的誓约。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贯彻到底的承诺。
「我想起来了。没错,我……」
「?你说的想起来,到底想起什……」
「我曾经立下誓言,一定要杀死每一个人。」
『啪嚓!!』剎那之间,我确实听到某种东西断裂的声响。
「啊啊?啥啊,你脑袋有问题吗?」
「嗯,没错,我的脑袋早就出问题了。只是我忘了自己有问题而已。」
忆起誓言的瞬间,头痛就彷佛破碎四散似地消失了。
记忆的浊流渗透每一个脑细胞,逐渐在我的体内复苏。
第一次的勇者召唤。
为了返回原本世界的讨伐魔王之旅。
没能拯救蕾缇西亚,悲叹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一天。
在背叛以及憎恨的誓言当中死去的那一天。
重生的世界奇迹似地降临的那一天。
米娜莉丝和席莉亚,这两个新得到的珍贵共犯。
以及我非杀死不可的家伙还留在那个世界的事实。
以横倒的姿势倒下的我撑起上半身,抬头仰望清澈的蓝天。
「天空真蓝啊。」
我是第几次像这样倒在地上仰望天空了?
然而这次的惨状,却是个能排进前五名的大失态。
「蕾缇西亚对我发脾气的原因又增加了一个。」
千头万绪之中,我最先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我还被说过「若像这样回到原本的世界,会在想起蕾缇西亚时哽咽流泪」,没想到我居然把异世界忘得一乾二净。
居然丢下进行到一半的复仇,丢下共犯者少女们,过起安逸的生活。
当初以近乎自虐的决心烙印于灵魂的誓言,被不知名的存在夺走,我居然因为『害怕』这个理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连垃圾都不如,我到底在搞什么……」
我咬牙切齿。
眼前的情况,部分是我的天真所导致的结果。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坏习惯。
不想面对、或是不想知道的事情就假装没看见,然后推得远远的。
我就是这样被异世界背叛,失去了一切。
回到原本的世界之后,又遭到背叛而受伤害。
而且那个家伙甚至放话,打算让我最重要的妹妹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坐得起来,难道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剩?不过总比痛得哭哭啼啼好多了。」
在我视线的前方,一脸讶异的大西拿起第二根香菸,以同样熟练的动作点火。
「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就是你妹妹的朋友。对对,优纪。那个女孩子真是太可怕啦,又哭又闹还拚命挣扎。当时对方也交代我要留活口,所以我想拿绳子把她绑起来,结果她居然在我的脖子留下抓痕。当时宫川笑我『是不是被女人抓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好像就有点怀疑我,害我不敢轻举妄动。那个女孩真的是我的克星啊。」
「……啊哈、啊哈哈哈哈!!这家伙了不起啊,真的完全只想到自己呢。就算在另一个世界,也很难找到这么自我中心的人吧。」
宛如连珠炮的言语及其背后,我感觉不到任何恶意、敌意、罪恶感、激昂与杀气。
即使是被药物控制或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杀手,也很难在情感毫无动摇的情况下伤害他人。
如果是前野那种人,失去记忆的我多少还看得出来,可是大西竟能毫无恶意地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这类人的本性真是难以看透。
「说我自我中心,好过分啊。对方都拿出那么多钱了,不接受才奇怪好吗?只要绑架一下女孩子,或者是搬运个尸体,就可以得到好几千万喔?」
大西一脸不满地如此说道,看他的态度,他果真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神色。
他是认真的,而且是基于理所当然的判断做出理所当然的行为,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唉——还以为这边的世界比较正常一点……为什么人渣总是会聚集在我的身边呢?难道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人渣的关系?物以类聚这句话,不管在哪个世界都通用啊。」
「啧啧啧,你什么都不懂啊。钱才是最重要的。像我这种为了生活打拚的大人,可是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存到好几千万呢。说是这么说,学生应该无法理解啦。」
大西口中说著不知是谁说过的肤浅言论,并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
他应该已经察觉我散发的氛围有所改变,自信满满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大概是觉得只要有手中的十字弓,无论如何都可以压制我的反抗吧。
不过他似乎也不是毫无防备。十字弓已经对准可以贯穿我的膝关节的方位,而他的视线也不曾从我的身上移开。
我以前曾经在网路上看到一种说法——猎奇杀人犯平时看起来都很正常,如今看来真的颇有道理。
一般人不会用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做出只对自己有益的事。
「欸欸,比起这种小事,你刚刚想起来的记忆啊,果然是失踪期间的事情吗?你还说到这边的世界,你该不会真的去过异世界吧?」
「嗯,没错。我想起了很多在异世界经历的事情。」
「哇!好猛啊!告诉我嘛,异世界是怎样的地方!?真的有魔法吗?我的委托人就是说想要利用你,让人在这个世界也能使用魔法……」
「没什么不同喔,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虽然很美,却也很骯脏。有各式各样的人存在并交相混杂,而且比起幸福的人,不幸的人果然稍微多了一些。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不同。」
大西说得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我打断他如此说道。
「不不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结果大西只是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看起来还没发现我做了什么。
「所以弄坏一个人的方法,肯定也一样吧。」
大西微微一愣,露出呆滞的表情。
「啊?咦?你说什么?」
啪一声,手中的十字弓——连同他的左手掌——掉在地上。
接下来是可谓『漫长的瞬间』的空白。
「看,断掌落在地面的方法也一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白相间的工整断面瞬间被红色的血液覆盖。鲜血滴滴答答地洒落地面,形成一个血池。
「深深烙印眼帘的鲜血颜色也一样。」
「血啊!是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的从容与自信不知跑到哪去了,精神陷入错乱的大西按住自己的手臂。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哈哈,跟垃圾没两样的惨叫声也一样。」
没错,美妙的惨叫。打算从我身边夺走挚爱的敌人所发出的痛苦吶喊。
不过我可没打算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放心,我还没打算让你死呢。」
于是我强忍疼痛,拔出刺入脚踝的箭矢。
经历比平常略微强烈的抵抗之后,『翠绿晶剑』顺利出现在我的手中。
「……传承自神木,寄托于叶风,守护森林的翠绿光膜。『绿色疗愈』。」
淡淡的光芒覆盖我的伤口,很快就止血了。
看在大西眼里,这应该宛如垂落在他面前的一根救命蜘蛛丝吧。
「这、这是魔法!?也、也赶快、赶快替我止血!!」
「呵呵呵……果然不管身处怎样的世界,人都是不会改变的。」
大西如我预料,闻言便脸色大变,我只感到在心中熊熊燃烧的火杯被注入了黑水。
「你、你还在干嘛!!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快点也治疗我的伤口啊」
「哈哈哈哈哈!!…………少得意忘形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噫!?」
(插图)
我以痊愈的双脚站了起来,俯视著跪倒在地的大西。
我完全没有克制杀气的念头。
「你好像还没发现,不如我就告诉你吧。你所在的地方,已经是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了。」
「啊?」
我制造出的是【炎车阳剑】。
剑刃彷佛是由火焰直接形成,剑柄没有多余的装饰。
注入强大魔力所发动的能力,是足以让所有被斩断之物瞬间燃烧的烈焰。
就在之前掉落手掌的地面附近,这次他的手臂也落到了地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看,这不就止血了吗?只要不出血,就算手脚都被切掉,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喂,现在还不准昏倒。」
「噫噫!?」
我抓住大西的头发,将他拖了过来。
「开、开什么玩笑啊啊啊————————!!接回去!把我的手接回去啊啊啊啊!!」
大西的情绪非常激动,他大概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只见他伸出已经不存在的手臂,显现出极度的愤怒,似乎已经忘了疼痛。
「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吗!?我要杀掉你、一定要杀了你!!还要尽情凌虐你妹妹和朋友,再把他们卖……呜嘎!?」
「所以我问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而且你刚刚说你打算做什么?嗯?你是白痴吗?想死吗?你找死对吧?既然如此,就把话说清楚一点嘛!」
「咕、叽叽叽……!?」
我抓著他的脑袋往地上一掼,像研磨锉刀般用他的脸摩擦地面。
直到他已无力抬起头抵抗之后,我才扯著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好了,现在来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说谎或吞吞吐吐的话……嗯?这点小事不用我说,你应该能想像会有什么后果吧?」
「噫!?」
大西露出恐惧的表情,令他布满伤痕的脸孔看起来顺眼多了。
「毕竟我回顾自己的记忆,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而且似乎有一些从未接触过的人。」
「我说!我什么都说!请放过我吧!」
「这样啊,那你就先告诉我这次事件的首谋是谁吧。」
「川上!自称是川上久美子的那个女记者!!是那家伙委托我……」
「嗯——原来如此,果然不出所料。」
大西说出的人名正如我先前的预期。
仔细回想起来,她不但察觉到被警方重重保护的我的存在,一路找到了医院,还跟我在路上巧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自然的巧合。
而且在所有的记忆中,我想起她的表情变化也有微乎其微的不自然之处——小到失去记忆的我难以察觉的地步。
当然,我并没有当场发现,而是根据如今复苏的记忆所做出的判断,可信度并不高。所以我才会有前野医生也不无嫌疑的想法。
(如果那个人是幕后黑手,那我也太没有警觉心了。)
「然后……咦?已经没有要问的事了吗?」
仔细想想,确定这家伙口中的『委托人』跟我的猜测相同之后,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毕竟时间紧迫,与其从他口中拷问不知是真是假的情报,不如直接找上首谋者还比较有效率。
毕竟就算我恢复了记忆,现在不该让小舞离开视线范围的状态仍然没有改变。
或许是猜到了我的打算,大西发出大叫,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孔也变得更加丑恶。
「咿!饶、饶了我吧!我、我只是开玩笑的,我以后不会再打你的主意……」
「……饶了你?你叫我饶了你?你在开玩笑吧?」
我当然不会对敌人仁慈,这种心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于是我一脚踢倒跪在地上的大西,再度以燃烧著火焰的长剑斩断他的脚踝。
「嘎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可能饶过你啊?你已经跨越我的底线了吧?」
这家伙欺骗了我。
这家伙伤害了妹妹的朋友,恐怕杀了那名友人的凶手也要算他一份。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扬言要伤害我的妹妹。
既然如此,这家伙就是我的敌人。
处处妨碍我、破坏我的世界的敌人。
他是毁坏妹妹的世界,我理应尽情折磨再杀掉的对象。
「咿咿咿咿咿咿!!啊嘎啊啊啊啊啊!!」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像你这种货色,我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你!」
如同钟摆一般左右摆动的剑闪,逐渐将大西的双腿砍成碎片。
表面烧焦的肉块滚落在地。
「说实话,我很想慢慢地享受杀人的乐趣,只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就用临时想到的杀人方法了结你吧。」
「住手、救命、救救我……」
「没用的,没有人会来救你。你协助其他人杀人,自己却不想死?喂,你不是为了几千万的价码让双手沾满血腥吗?既然如此,失败的惩罚当然也不能太便宜。」
我以另一只手创造出【伏龙石剑】,将水泥地面纳入支配,利用分离之后的铁分子替失去四肢的大西造出棺材。
彷佛山崩一般大面积陷落的地底,出现边长一公尺的四方体银色铁箱。
我将大西滚落四周的手脚和肉块都扔进铁箱。
最后,我抓起动弹不得的大西本体的衣领,跳进陷落的地洞之中,让大西躺进铁箱,压在自己的肉块上。
「接下来,我要用这个铁箱蒸烤你。盖上铁箱之后,从地面下方持续加热。当然是用魔法生出的火焰,所以一整天都不会熄灭,最后你会被烧成焦炭。嗯,这种方法我也没试过,不知道你会死在哪一个阶段就是了。」
「怎、怎么这样!我道歉,我跟你道歉!」
「死因会是什么呢?全身烧伤休克而死吗?还是被肉块的血液蒸熟致死?抑或死于窒息?不过在这之前,喉咙会先因为高温而毁坏就是了。啊,也有可能是被吓死的吧。喂,你觉得自己会怎么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没办法,谁叫你自己来这个世界呢?」
嘲笑、嘲笑、嘲笑。
嘲笑吧、嘲笑吧、嘲笑吧。
我体内的火焰发出阴沉的欢声。
嘲笑过去、嘲笑未来,嘲笑一切。
站在不断践踏的尸体上,嘲笑再也回不去的某物。
复仇的时候面露冷笑,嘲笑无法容忍的某物。
任自身被火焰缠身,吞噬周遭的一切。
我已经决定了,我就是要这样活下去。
「就这样啰。如果你受到天神的垂青,说不定还能重新来过喔?若是如此,我还是会像这样杀死你,下次我会选择更痛苦的方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救……」
我懒得听他把话说完,直到最后都嗤笑不止,持续望著彷佛缓缓闭上嘴巴的生物般愈来愈狭窄的地洞。
为的是将他充满绝望的表情烙印于瞳孔。
「啊——如此一来,我在这个世界也杀人了。」
我倾听著铁箱传出的沉闷哀号并朝下俯视,将魔力注入【炎车阳剑】。
「——哦,你是太阳的仆人吗?那我就像齿轮一样烧柴添火,垂首于绝对不会熄灭的白色火焰。『太阳神的白炎』。」
我举起【炎车阳剑】轻轻一挥,剑刃顿时化成白雪般的粒子,朝地洞倾泻而下。
「永别啦。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于黑暗的地底被炙烧至死吧。」
于是我将下陷的地洞、燃烧的白色火焰与深色立方体全都掩埋起来。
乍看之下,那里只有水泥地面,彷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地面的下方,却燃烧著不需要氧气和燃料的魔法火焰。
明明是白色却又漆黑无比的火焰吞噬绝望的同时,我持续发出掺杂嗟叹的嘲笑。
直到让火光摇曳的悲鸣消融于地狱深处的那一刻为止。
(不过说真的,还是这个世界的魔力浓度比较高的样子。因为浓度过高,反而增加了魔力操纵的难度。)
让双手的心剑消失之后,我有感而发。
若要举例,这个世界就像是塞满方块的箱子。
就算想要移动方块,由于没有多余的空间,因此无法移动方块。想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需要一定程度的实力。
也就是说,我在这个世界也能应战自如。
「好了,总之先赶快去找小舞……」
这时,电话的铃声响起了。
「陌生的号码……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我被监视了吗?」
短暂沉吟之后,我接起电话。
「『宇景先生吗?太好了,接通了!』」
接起电话之后,从另一侧传来焦急的声音。
声音十分陌生,而且从对方的语气听来,我先前所想到的可能性显然是多虑了。
「『这里是饭冢署,请你冷静地听我说。』」
传入耳中的台词,令我脸色一沉。
这实在是相当不平静的开场白。
「『现在富士宫高等学园发生疑似【转移志愿者】引发的挟持事件。对方以学园的学生为人质,要求宇景先生前去会面。』」
「……啊?」
我铁青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现在到底是怎样?
「『你是从那次的失踪事件当中生还的【归还者】这件事,似乎走漏了风声。对方要求以你交换人质,我们当然没有答应,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哔。我结束通话,为了收集情报,开始用手机查资料。
我对再度打来的电话视若无睹,很快地找到『即时新闻部落格』。
部落格正好在即时更新消息,大致记录了事件的原委。上面也上传了从几分钟之前的新闻所撷取的影片,我不耐地看著缓慢的读取速度,静待影片播放。
影片一开始是从稍远的位置,拍摄我已经看惯的校园全景。
受到失踪事件的影响,校方极力强化校园安全,那时设置的铁卷门如今紧闭著。从出现在影片中的时钟判断,影片的时间应该是平常第二节课上课中。
刚好跟我离开家,被找上门的大西拦截的时间差不多。
「『各位观众看到了吗?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小时以上。这次事件是经附近居民报案,以及疑似犯案声明的影片被发现才曝光。接下来播放的是在网路流传的部分影片。』」
新闻记者如此说明之后,画面瞬间切换,开始播放其他影片。
「【嗨,大家好。我是『剑戟勇者・亚列克斯』,拯救异世界的好心勇者,哈哈哈!】」
在画面中出现一名面露笑容的男子。
「【其、其实,这个世界不是我的世界。我、我在异世界是圣剑指定的人选,非得打倒魔王不可。因此我必须解放自己以及其他伙伴被封印的力量。】」
男子说到这里,摄影机的镜头跟著转动,画面之中出现了疑似男子伙伴的长发乾瘦男、身形巨大的眼镜男以及其他几名男子。
「【我、我是『必灭杀手・罗森赫尔德』。】」「【在下是『万来破坏者・龙禅寺鄂门』。】」「【……『常暗霸者・施魏因斯泰格』。】」
继这些令人头痛的自我介绍之后,镜头回到第一个男子的身上。
「【我们诞生在错误的世界,一年前就应该被召唤至异世界。然而受到魔王阵营的势力不正当的魔法干预,召唤阵出现的位置偏移到这所学园。这都是伪装成这所学园的学生的魔族一伙的错!不可饶恕!】」
自称『剑戟勇者・亚列克斯』的男子愈说愈气愤,语气也激动了起来。
画面后方的伙伴,也纷纷表示赞同。
「【所以我们要将栖息在学园的魔族消灭殆尽!以那些魔族的生命为代价,让我们前往正确的世界!】」
男子的神情恍惚,看起来像是嗑了不少药,然而他的发言还是博得满堂彩。
我刚刚才处理掉一个白痴,内心的愤怒稍稍平息,如今又开始冒火了。
「【只是学园里面也有普通人,偏偏我们的能力大幅衰退,如今没有手段分辨,实在令人心痛。不过,率领魔族的小魔王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只要打倒他,魔族应该就会跟著消失!!所以这个世界的人们,请协助我们吧!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使用的名字是■■■■,只要打倒那家伙,就不必杀害魔族以外的人了!!】」
名字的部分被遮蔽了,不过想也知道指的是我。
我强忍内心的焦躁,继续听下去。
「【我们的要求有两个,一个是交出率领混入这个世界的魔族、名叫■■■■的小魔王,另一个要求是枪械!想要达成异世界无双的目标,就少不了枪械。啊,不是警察那种玩具枪,我们要的是自卫队的半自动机枪或是步枪,还要大量的弹药!】」
令人忍不住想要揍上去的得意笑容转为严肃,男子继续说下去:
「【然而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正确的世界,时间所剩不多了。所以最后期限是今天的十五点三十一分,异世界标准时间6D时342分秒,否则我们就要针对学园全体予以杀菌消毒的处分。在最后期限之前交出■■■■与武器,否则无辜被卷入其中的人都将消失!!】」
啊,可恶,真是令人头痛。
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果然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不管在哪个世界,智障都会像蛆虫一般纷涌而出。
「【那么,期待善良市民的协助!】」
在最后的画面中,男子如此表示,影片就结束了,镜头转到疑似置身事发现场的记者身上。
不过该知道的情报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于是我关闭手机的电源,开始思考该如何行动。然而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特别思考,除了立刻赶往小舞的身边,确保她的安全之外,我没有其他选择。
「虽然距离有点远……不过既然这里魔力浓度比较高,消耗的魔力也会跟著降低,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我召唤出【圆栗鼠袋剑】,从圆形的袋子中拿出MP药水,一飮而尽。
之后我打算直接将袋子挂在腰间,这才发现穿在身上的学生制服没有挂东西的地方。
「……毕竟才刚恢复记忆,完全忘了我还是个学生。」
看来我的存在还是被留在那个世界了。
不是『学生』,而是恢复身为『复仇者』的自己。
或许是因为如此,比以前更加敏锐的直觉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有什么正在悄悄接近。
于是我召唤出【天在转移剑】。
「——翱翔天际,化作云朵。成为仿徨于黑暗之中的恶梦,穿梭于星辰之间的夜风。
——想要前往的地点,想要接触的目标。
——一心盼望身在彼处。『转移・人座』。」
随著节省魔力的咏唱,我强烈思念小舞的存在。
强化只想前往小舞身边的意识,沉浸在全身因为魔力而产生质变的感觉之中。
魔力操作虽然有点困难,不过只要习惯之后,魔力浓度较高的环境反而更可以轻松发挥心剑的能力。
我的身体化作细小的粒子,一一坠入细小阴影之中,这是转移的感觉。
感觉不甚愉快——没什么理由,虽然没有理由,身体表面还是能依稀如此感受。
「……啊,真是够了。」
转移的感觉只有一瞬间。
彷佛脱离隧道一般,我重新恢复的感官所捕捉到的是——
——对我而言并不陌生的画面,散落一地的肉块、鲜血、浮现绝望表情的尸体。
「两边的世界还真的没什么两样。为什么我总是……」
「哥、哥哥……?」「海人……?」
「呜咕咕咕!!呜咕咕咕!!」
「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映入我眼帘的人,被其他人回溅的鲜血浸满全身。
手持剃刀和柴刀,朝被捆绑起来的几名男子直劈而下。
我的好友和妹妹的身影。
☆
『今天我当值日生,先出门了。哥哥。』
这是最后的便条纸。我的日常生活在某一天突然坠入黑暗。
没错,就好像断路器故障似地那么突然。
『时间比想像中还要晚呢……快要迟到了。都已经被哥哥提醒了,说什么都不能迟到……不,还是乾脆给哥哥一个责怪我的理由,再以赎罪的名义待在哥哥身边……?不行不行,上学不可以故意迟到。』
一年半前。
春季结束,即将进入梅雨季节的那个时候。
大部分的天空都覆盖著薄薄的一层云,称不上放晴。
那一天,我遇上必须以帮助昏倒的老婆婆为迟到藉口的状况,急忙赶著路。
『太好了,应该可以及时赶到……呀!』
我背著社团活动会用到的剃刀,以小跑步的方式冲下楼梯,结果在楼梯只剩下最后几阶的时候,眩目的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脚底踩空的感觉。
我从楼梯摔了下来,幸好楼梯并不高。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楼梯上出现光之魔法阵——刚好就是我踩空的地方。
感觉到周遭的人们纷纷出声表示关心的同时,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咦?』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家都丢下我一个人消失了。
刚开始我根本一头雾水。
——听说爸爸和妈妈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入海中,下落不明。
——听说哥哥被卷入集体失踪事件,下落不明。
就好像投射在好几个肥皂泡沫之中的幻觉。
『……这不是真的。』
回到只剩我一个人的家中,却完全没有回家的感觉。
我盘腿坐在爸爸书房中的摇椅上,试著前后摇晃。
接著又以喷雾浇水器替妈妈种植的盆栽浇水,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一整天。
再跑到哥哥的房间翻阅他看过的漫画,穿上他穿过的衣服。躺在哥哥的床上,拿他盖过的被子裹在身上。
『……这不是真的。』
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我重新观看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
以有点迷糊的哥哥和精明干练的妹妹为主角,在幻想世界的学园展开冒险的故事。
这是我小时候的人气动画,哥哥常陪伴自幼体弱多病、无法出门的我扮演动画中的人物。
看著哥哥化身为动画中的人物,被我叫了声『哥哥』之后乐不可支的模样,我也将称呼方式从『哥』改成了『哥哥』。
『……这不是真的。』
因为哥哥告诉我『等到小舞长大、身体变好之后,我们就像动画那样一起到外面玩吧』。『我变得跟那个动画的女孩子一样健康之后,哥哥会一直陪我玩吗?』,我这样询问哥哥,结果他说『嗯,我们兄妹会一直展开大冒险的』。
于是我努力锻炼身体,选择武术的时候,也决定跟动画的女孩子一样使用剃刀。
为了成为精明干练的少女,我做了很多努力。
平常总是以恶毒的言语戏弄哥哥让他困扰,有时也会跟哥哥撒娇。
然后在哥哥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所有试图接近他的女孩子都挡在门外。
『……这不是真的。』
即使大家都说我有恋兄情结,我也比照动画中的少女回答『没错,就是这样。哥哥是妹妹最重要的人』,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害羞。
因为哥哥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真的很疼爱我。
我想要出去买东西,他总是会陪我出门。
生日或是纪念日的时候会送我礼物。
哥哥受邀参加联谊的时候,只要我稍微闹个别扭,哥哥就会拒绝邀约。
只要我为哥哥做了什么,哥哥总是笑著跟我说声谢谢。然后我就会跟动画中的少女一样,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不争气的哥哥』回应。
『……这不是真的。』
每当我像这样喃喃自语,肥皂泡沫就会一个接一个破掉。
而每当泡沫破裂时,我的世界就会被其投射的某种灰色物体压扁。
最后我的世界变得坑坑洞洞。
成为只要稍微往外踏出一步,就会坠入黑暗深渊的世界。
冷清的房间,没有体温的房间。
重要的人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家。
彷佛回到了总是躺在床上的小时候。
就像置身于令人喘不过气、深不见底、没有灯光的水槽之中。
恐怖、害怕、畏惧、战栗。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一睁开眼睛,哥哥就不见了。
我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面,于是就跑到外面,结果被车子撞到,当场失去意识。再度苏醒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围绕在身边。
虽然我被车子撞伤,但那样反而更让我安心。
然而这次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就算站起来迈开脚步,前面也只有黑暗的洞穴。
掉进去就会粉身碎骨的黑暗洞穴。
结果我既无法哭泣,也不能移动。
醒著的时候我盯著重复播放的动画,累了就直接倒下去睡觉,彷佛耗尽了电力的电池。
吃饭、洗澡、换衣服,刚开始的几天全都提不起劲。
因为没有人欣赏。无论是健康的饮食、每天在浴室里面的身体保养、哥哥最喜欢的成熟装扮,我完全找不到努力的动机了。
到最后我只去上厕所,其他时间都窝在电视前面,日期的认知逐渐模糊,徘徊于梦境与现实世界的分界,虚度光阴。
之所以会不断重复著浅层睡眠以及不完全的清醒状态,彷佛是为了溶解这道分界线。
『下次睁开眼睛时,哥哥他们还会忧心忡忡地陪在小舞身边吗?』
每天总是会出现几次视野模糊的瞬间,在那当下,我心中都是这个念头。
然后我就会开始思考。
——反正哥哥已经不在了,让我死在梦中不是很好吗?
以上是我绝望的第一幕。
不过即使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即使是在已经失去一切的念头之中,还是有尚未失去的部分。
『你发什么神经啊!!到底在搞什么!!』
『害我们担心得要命……!』
『好痛!痛痛痛!这样很痛呢,你们两个!』
我醒来之后,在陌生的病房之中,起身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朋友的身影。
一个是知名法官的女儿,平常就很强势,厌恶不公不义的优纪。
另一个是企业家的女儿,有点迷糊天然呆,却意外顽固的聪美。
优纪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聪美掐住我上臂的肉使劲一捏。
两人全都泪流满面,非常生气。
我完全在状况外。
只能以困惑的表情打量著两人。
不过即使如此,两人所表现出来的情感,却不知道为什么刺得我全身疼痛。
『为、什么、住手、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水龙头坏掉似的,泪水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我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哭到源自体内的声音和眼泪几乎枯竭,将累积许久的情绪全都吐了出来。
三个人昏死在病床上,已经差不多是傍晚的时候。
打了点滴之后,我的意识总算比较清醒了,这才得知两人是因为担心我一直窝在家里不肯出门,从敞开的大型落地窗观察屋子里的情况,结果发现我因身体过于衰弱昏倒在家中。
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我,出现轻微的营养失调以及重度脱水的症状。
于是放不下心的两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清醒过来。
『明明就是我们之中个性最坚强的人,为什么这次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有时间窝在家里发呆,不是应该先去寻找最爱的哥哥吗?你平常那种「想接近哥哥的贱女人全都去死」的行动力到哪去了?』
『就是说嘛,就是说嘛。我们也领教过好几次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啊……』
在两人的提醒之下,出院之后,我们就开始寻找失踪事件的真相,不,应该说是寻找失踪的哥哥。在网路上徵求情报,询问警方的调查是否有什么进展,有没有什么线索之类的。
悠斗是哥哥的朋友,他的加入让情报搜集得更加顺利。
总是诸事不顺、坑坑洞洞的世界虽然还是没什么改变,然而在优纪与聪美的陪伴下,我开始在这个世界迈开脚步。
所以我又忘了。
明明曾经有类似的经验,却忘了自己最珍惜的人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开始调查失踪事件之后又过了几个月,事情发生了。
引起社会震惊的失踪事件逐渐发酵,被警方视为机密的失踪事件相关人士个资,以及事件当时的奇幻风格影片遭到外流。
几种因素集合在一起,导致危言耸听的传闻甚嚣尘上,治安逐渐恶化——接著,那一天终于降临。
那一天,我们来到购物中心。
看到出现在奇幻风格影片之中的魔法阵,我想起事件发生之前看到的画面。当时我明明不在学园,为什么魔法阵也会出现在我身边?对这点抱持著疑问的我们,开始过滤事件发生之前我做过的事情及去过的地方。
听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些人发出惨叫,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
混乱的火种降临在和平的购物中心。这是之后被称为『随机杀人事件』的开端。
手持刀刃的男子突然刺杀一名高中男生。跨坐在对方身上之后,又多次高举刀刃深深刺入对方的体内。男子的凶杀行为引起周遭旁人的恐慌,我们三个也被争相逃跑的人潮冲散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到优纪了。
之后跟我会合的人只有聪美。不管拨打多少次手机,我们都联系不到优纪。
她甚至没有回家。就算到警察局报案,警方也疲于应付发生于各地的随机杀人事件,无法派人搜索。
我和聪美找了又找,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我们束手无策的半年之后。
我跟聪美还是四处打听优纪以及失踪事件的线索。
然而那一天,世界再度毫无预警地把最重要的人从我身边夺走。
『聪美——……聪美?』
地点是聪美为调查失踪事件承租的房间。
聪美的父母不希望她跟失踪事件扯上关系,为了不让父母抱怨,聪美特地在外面租了一间房间。
虽然我住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不过我希望家中维持事件发生之前的样貌,因此就跟聪美同住并分担租金。
『——!!——!!』
『——〜〜、〜〜——!!——!!』
握在手中的门把,感觉起来格外冰冷。
房间里面传出闷沉的哀鸣,以及争执的声响。
『啊、咕呜……!』
『嘻嘻嘻嘻、嘻嘻嘻!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脱离这个垃圾般的世界了!!秃头主管、目中无人的同事、还有自以为了不起的新人全都给我等著瞧吧!!每个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哈哈哈哈!!我就要成为异世界最强的刀中王者了啊哈哈哈哈!!』
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我冲进房间一看,令人头晕目眩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以前从未谋面的矮胖男子跨坐在聪美身上,绽放幽光的物体插在聪美的肚子上。
『连击、连击、连击!!』
『咿、咕……啊……』
放声大叫的男子从悬挂的刀套中拔出好几把短刀,刺入聪美的腹部。
充分理解眼前的状况之后,我气急败坏地冲向聪美,使劲将男子推开。
『呜咿!?』
『聪美、聪美!!』
短刀一一掉落,我的呼唤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聪美的瞳孔陡然绽放精光之后旋即消逝,宛如电灯泡烧掉的瞬间。
光芒跌落黑暗的最深处,再也回不来了。
『聪、美……』
我那个坑坑洞洞的世界,真的化作一片漆黑。
『你、你干什么!!你、你也是想要阻止我的人吗!!哼,我全都知道!!我也要杀了你、杀了你!!积分加倍!!可以开外挂!!看我的短刀二刀流!!』
我听到不知道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
『啊呃?』
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血红。回神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刀,笔直割断了男子的咽喉。
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我害怕了起来。害怕得不得了。
一方面是因为杀了人,另一方面也因为将我从坑坑洞洞的世界拉出来的朋友不在了,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立刻逃离现场。
之后我在没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奇迹似地返回家中,倒卧在玄关的地板上,凝视著宛如石化一般、握著沾满血迹的短刀无法张开的右手。
『啊哈、啊哈哈……对不起,哥哥。小舞已经脏掉了。』
我再也无法成为那部动画中的少女。
我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结果还是弄脏了。
于是我再度回到幽暗的水底。
再也没有独自外出的气魄,也没有拉我一把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聪美遇害的事件居然找不到跟我有关的蛛丝马迹,结果事件在并未怀疑到我身上的情况下宣告侦破。
不过我已经连这点都不在乎了。
我只能在这个迷幻的世界,每天过著上学、回家、吃饭、睡觉的日子。
那段时间我完全不想思考,甚至连自己是否还活著都不知道。
于是我的世界的断路器完全毁坏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过这跟找不到对象发泄怒气的那时不太一样。
『转移志愿者』。
我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结果那些人又大肆破坏了一番。如今他们的同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我接受了悠斗的邀请。
反正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反正所有我不想被其看到这副姿态的对象,全都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饶不了他们,所以我站在我的世界所制造出的黑暗洞穴之前,静待今天的来临。
直到那一天,哥哥回到我的面前为止。
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我高兴得不得了。
光是这样,就彷佛是照亮全世界的伟大光芒再度归来。
于是我再度背对自己的世界所造的洞穴。
我将双手背在身后,努力找回以前的自己。
可是果然,就算假装没看见逐渐崩坏的世界,还是行不通。
只会一直累积内心的不安。
总觉得温度会从紧密相连的掌心再度消失。
哥哥想要找回记忆这件事,我真的百般不愿。
不过,即使哥哥想到了些什么,哥哥最终还是会选择小舞。所以为了悠斗,也是为了哥哥,我一直在忍耐。
满心以为只要我还是以前的自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结果我又失败了。
那些『转移志愿者』制造出爆炸意外,打算连哥哥都夺走。
所以我不再静待哥哥恢复记忆。只要哥哥永远只看著我一个人,不跟家里以外的世界扯上关系,一切都会圆满解决的。
然而,因为哥哥果然还是一直注视著小舞,所以才会察觉小舞的身体已经骯脏了。
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
所以这次我非努力不可。
为的是不再失去哥哥。
为的是不让哥哥看到已经变得骯脏的我。
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悠斗,我也要清除附著在我的世界不肯离去的脏东西。
「咿、咿咿!住、住手!好痛,真的好痛!妈妈!!」
「啊,抱歉,我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我俯视眼前的脏东西,将意识从漫长的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眼前的人物,正是透过网路集结『转移志愿者』,策划这次校园攻击行动的男子。
绑架优纪,加以凌虐的那些男人。
把悠斗最爱的人的妹妹当成玩具的那些人。
多亏那个人,我们事先得知今天发生的事情。透过奇袭打倒这些家伙,是非常简单的事。
于是我跟那天一样,俯视著鲜血直流、丑陋得彷佛野兽的男子。
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真正开锋过的剃刀刀背敲断,鼻子以及丑陋鲔鱼肚的脂肪也被削了下来。
「相较于你们对优纪做出的行为,这样就杀了你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而且你们甚至想对哥哥出手是吧?我全都听说了呢。」
「不、不关我的事!我、我只是想成为、成为勇者而已……!!」
「住口。想要从我的身边夺走最珍贵的东西,这种人得一个也不留地消失才行。」
「嘎、咕……!?」
于是我高举双手使劲一挥,以剃刀的尖端将丑恶男的脑袋劈成两半。
(……啊,我的双手又沾满了血腥……)
四处飞溅的鲜血、支离破碎的断骨,还有肉片以及脑浆。
我一定要把所有脏东西一扫而空,将自己整理乾净之后再回到哥哥的身边。
「可是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转头一看,悠斗也正将柴刀送入一名男子的体内,杀了那个宛如枯木一般扭曲变形的家伙。
只剩下最丑陋、最骯脏的首谋。
这样应该可以稍微安慰优纪的在天之灵吧。
杀害聪美的垃圾死在我的手上,我也像这样杀了伤害优纪的男子。
我一定要全部彻底清算,恢复成过去的我。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只要让所有的『转移志愿者』全部消失。
将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让哥哥的心里面只有我一个人。
如此一来,哥哥应该就会永远陪伴在我身边了吧……?
应该就会成为小舞专属的哥哥吧……?
「……啊,真是够了。两边的世界还真的没什么两样。为什么我总是……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所以哥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哥、哥哥……?」
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
「不要、不要——!!不要————!!」
吶,哥哥。
小舞一定可以恢复成以前那个被哥哥疼爱的小舞,对不对?
(插图)
☆
『这、这是怎么回事……?救救我,悠斗!』
啊,又是这个梦。
诗织姊的身影当著我的面前消失在光芒之中。
『好痛苦……我好痛苦,悠斗……!』
自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的梦。
而且最近逐渐变成了恶梦。
诗织姊化作粒子消失无踪,没留下任何声音。
接著出现的是眼神空虚呆立原地的香织——也就是诗织姊的妹妹。
『悠斗哥哥,好痛……』
香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腐烂的小小手臂自身体脱落,双手双脚散落地面。
『数我、救我……救我……』
面对这幅景象,我不能出手搭救,不能转身就跑,甚至连辩解都无能为力。
我总是伴随著绝望睁开眼睛。
「!呼、呼、呼、呜咕!咕!」
沾满汗水的睡衣黏在身上,增添了不快感。
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养成了睡前在床头备妥乾净衣物以及水瓶的习惯。
喝下不冷不热的开水,再洗个热水澡让自己清醒过来。
今天绝对不容许任何失败。
自从那天,从那个人口中得知失踪的香织最后的结局后,我就一直为了这天拟定计画。
将那些家伙、将『转移志愿者』一网打尽的这一天。
「……为了海人,也为了小舞,一定要杀了他们。」
我想要拯救的人,也只剩下他们两个而已。
然而『转移志愿者』似乎把脑筋动到他们的身上。
听说两人被卷入爆炸事件的时候,我甚至听到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伤痕累累地归来的海人,以及终于见到海人的小舞。
我不想增加两人的负担,便将小舞剔除于这次的计画之外。于是我改变计画,让他们两人在当天都请假不必到学园上课。
小舞看起来有些愧疚,不过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我希望至少可以让他们过著平静的生活,因此就在不被海人察觉异状的情况下跟他相处。
我一个人解决那些危险人物就好了。
之后得知两人平安无事,我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就到了今天——那些家伙预定采取行动的日子。
昨天晚上小舞跟我联络,表示想要参加这次的计画。
这次的计画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小舞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最重要的人,我实在不想让她卷入是非之中。然而小舞的态度十分坚持,我也只好选择退让。
「……先彻底折磨一番之后,再把他们通通杀掉……」
居然以拯救诗织姊为幌子欺骗香织,我一定要替被他们玩弄的香织报仇。
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妨碍海人恢复记忆。
只要海人恢复记忆,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或许也会成为拯救诗织姊的线索。
所以我今天放弃了人类的身分。
尽可能以残酷的手段虐杀同为人类的那些家伙。
竭尽所能地凌虐、凌虐、再凌虐,让全国的转移志愿者见识他们的下场。
为了让这种恐惧成为抑制的力量,必须彻底凌虐之后再加以杀害。
最重要的是,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虽然那一定是泯灭人性的作为,不过我没有丝毫迟疑。
「我要出门了,诗织姊、香织。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我一如往常地换上制服,朝著学园前进。
我比上课钟响还要早几分钟抵达学园,拿出藏在学园的自制闪光手榴弹,以及用来将他们所有人拘禁起来的好几副手铐。然后我就带著缠绕一层白布的厚重柴刀,来到当成集合地点、某间无人使用的教室,静待小舞出现。
「早安,悠斗。」
「嗯,早啊,小舞。」
一段时间之后,小舞带著剃刀现身。
剃刀的前端缠绕著白布,里面并不是木头制成的假刀,而是经过研磨,锋利无比的刀刃。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要这么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悠斗,不必替我担心。小舞发现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即使把事情丢给别人,也什么都不会回来。小舞一定会夺回自己跟哥哥的时光,这就是小舞来这里的原因。」
「……既然如此,今天就让我们结束一切吧。我也跟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让那些碍事的家伙立刻消失。而且如果我们失败的话,难保不会有其他人遭到杀害。」
我们为了自己,刻意忽视让学园里毫无关系的其他人陷入危机的可能性。
所以绝对不能失败。
「而且听那个人说,那些垃圾堆中的苍蝇不是也打算杀害哥哥吗?」
「……」
那是昨天告诉我们事情真相的人所提供的情报。
也不知道是透过什么管道,那些家伙似乎晓得行踪不明的海人回来了。而且将我们分成好几个等级的点数制度中,海人绝对在最上面的位置。
那些家伙不可能放过海人。
小舞表示就算五花大绑也要把海人留在家里,所以海人应该不会出现在学园才对,不过情况还是一样很危险。
「既然想动小舞的哥哥,那小舞非得亲手让那些家伙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才行,否则小舞也无法跟哥哥安心地生活。」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一段时间之后,刺耳的钟声响起。
紧接著是铁卷门落下的巨大声响。阻止外敌入侵的屏障,反而成为无法逃脱的牢笼。
「……好像开始了。」
「是的。事情结束之后,没用的哥哥就是小舞的了……嘿嘿、嘿嘿嘿♪」
「……小舞?」
小舞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出来,模样看起来相当怪异。
我不禁露出讶异的表情。
「有什么不对吗,悠斗?」
「……不,没事。」
「是哦?事情结束之后,也请你到家里来玩。其他人也就算了,悠斗是哥哥的朋友,小舞给予特别的许可。」
剎那之间,我开始怀疑把小舞拖下水是否真的正确,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走回头路了。
「……而且小舞自己也不是正常人了。」
虽然还是有点不安,但我身为人类的部分几乎都被破坏殆尽了。
自从那天从那个人的口中,知道香织受到怎样的对待之后,我每天都听见自己的理性发出凄厉的叫声。
在令人失去理智的憎恨之中不断挣扎。
我体内『正常人类』的部分已经变成怎样的状态,老实说我还真没什么自信。
而且能够拯救小舞的人,也只有海人而已。
「若情报无误,封锁学园的出入口之后,他们应该会以枪械威胁相关人员,分别囚禁在不同的教室。到那个时候,他们便会发现海人不在其中。」
「然后再不经任何思考,准备把哥哥找来这里对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对方可能会聚集在校长室拍摄影片,要求警方同时交出海人以及武器。毕竟他们有一套对自己非常有利却意义不明的超莫名理论。对他们来说,编织这种理论就跟呼吸一样容易。」
那些人透过网路交流,引发了这次的事件。
若有什么值得钦佩的地方,大概就是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瞬间描绘出莫名其妙的妄想,并且朝著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予以正当化,以及为了实现这个蠢到不行的计画,不惜耗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混进警察及警卫之中,最后终于创造出「所有警卫都是自己人」这种状况的惊人执行力。
「不管怎样,还是再等个一小时左右吧。必须先让他们播放影片才行,否则若警察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闯进来,会妨碍到我们的计画。」
「说得也是。等太久的话,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目标,难保不会分散。」
于是我跟小舞开始观察对方的情况,两人之间也不再对话,就这样度过漫长的一个小时。
「……差不多该走了。」
「好的,一起去清扫垃圾吧。」
透过手机查询,确定影片已经流传开来之后,我关闭手机的电源。
双手分别拿著事先备妥的柴刀,以及利用铝罐制成的闪光手榴弹。
小舞则是拿著附带真刃的剃刀。
另外还有为了凌虐那些人而特别准备,将近二十副拘禁用的手铐。
抵达校长室门口之后,我将点火的闪光手榴弹丢了进去。
「『嗯?那是什么?罐装饮……』」
感受到门后传来狐疑的气息之后,跟试作品不相上下的强光和巨响,在房间的另一侧炸了开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伴随著传入耳中的惨叫声进入房间,拿著事先备妥的拘禁用手铐,将蹲在地上的所有人铐了起来。
拘禁行动在比想像中还要容易的情况下结束。
利用他们带进来的设备拍摄杀鸡儆猴的影片,这项工作也顺利完成。
「你、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是魔族的手下?」
闪光手榴弹的影响逐渐消退,发现自己被铐起来的其中一名男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嗯,或许吧。我们今天拋弃了人性来到这里,成为将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拖入地狱深处的恶鬼。」
「咿!?」
我以熟练的动作拆除缠绕于柴刀的白布,那名男子顿时发出畏惧的惊呼。
「不、不要、住手……别杀我……」
听到男子哀声求饶的瞬间,我体内的理性顿时传出破碎的声响。
「开什么玩笑……!?你们杀了没做错任何事的女孩子,甚至扭断她的手脚,现在居然央求我别杀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呀呀啊啊啊啊!?我、我的手指——」
男子的鲜血回溅到我的身上。
之前我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临阵退缩,但朝著男子的手掌挥动柴刀的过程,我却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非但如此,我甚至还燃起了憎恨的怒火,彷佛煞车失灵、已无抑止力的车轮般一发不可收拾。
「好痛、好痛——!!流血了!我流血了!!」
「住口……你们比那个女孩子多活了好几倍的时间……!既然如此,死亡之时,也要承受比她多上好几倍的痛苦再死!否则就太说不过去了!!」
「咕呜呜呜!啊嘎!啊嘎!啊嘎!!」
「咿咿咿!」「不、不要!我要回去了!!」「救、救命啊!放过我吧!!」
他的鲜血溅得比想像中还要远,在受到拘禁、倒卧在地的其他男人面前形成一片血滩。众人见状,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放心吧,我们有的是时间。在承受更大的痛苦之前,我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你们也会被拖入地狱,一个都不留。」
「「「……」」」
惊骇之余,众人纷纷闭上嘴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点燃了我的怒火。
面对香织或是小舞的朋友优纪可以那么残忍,如今换成自己,居然摆出这种态度?
……不,其实我自己也很明白。
如果这些人出现其他的反应,只会让我心中失去伽锁的憎恨情绪更加猛烈罢了。
「在死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诞生于这个世界吧。就算你们真的前往异世界,我也会慢慢地拷问你们,在你们心中留下巨大的阴影,从此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说到这里,我露出忍耐已久的憎恨表情,冷冷地笑了一声。
☆
赤红、赤红、赤红。
鲜血、肉块与憎恨搅和在一起的房间之中。
对于回想起一切的我而言,这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所以知悉制造出这幅景象的人居然是他们,这点让我感到格外哀伤。
因为现在的我很明白,那两人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
而且我也十分清楚,悠斗或许还好,小舞的精神恐怕会因承受不住而彻底崩坏。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小舞……」
「不、不要看,哥哥!!事、事情不是这样!小舞只是、小舞的、咦?弄脏之后、清理乾净、咦?咦?咦咦?不要不要不要——!!」
小舞像个孩子似地,捣住耳朵拚命摇头。
我彷佛可以看到小舞的一颗心正在剥落。
「小、小舞……?」
悠斗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也察觉到小舞的样子不太对劲。
「悠斗,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知道你很无奈,不过等一下还是让我揍一拳。等揍完之后,再换你揍我十几拳吧。」
「海人……?」
我一直在犯错。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打算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虽然不知道,我却也无法容许小舞就这样彻底崩溃。
(明明恢复了记忆,能做的事情却跟失去记忆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我重新认知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到头来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小舞还没抽到『大凶』前,先把我抽到的『凶』塞给她而已。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曾经有个人咒骂我这种力量『只是虚有其表的洗脑』,现在我顿时想起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只感到自己跟米娜莉丝与席莉亚订定的契约与誓言受到羞辱,心里面不是很愉快。
然而我现在打算做的并不是契约。
除了单方面的强迫之外,我的所作所为什么都不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洗脑。
「没、没错,哥哥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这是冒牌货。」
小舞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说话的语调也愈来愈诡异。
「……一定要当作没这回事、当作没这回事、当作没这回事。」
小舞接著又以冷静沉著的眼神,举起手中的剃刀对准了我。
红色的血珠从鲜血淋漓的刀刃尖端滴落地面。
我清楚感受到自己正面对强大的杀气。
「小、小舞!?」
目睹了小舞的行动,这次换悠斗发出一声惊呼。
悠斗似乎不知道小舞的精神状态已经紧绷到这个地步。不过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这种事情讲求的是目睹过多少人濒临崩溃的经验。
我曾经在战场上持续战斗的过程当中,看到许多濒临崩溃的人,才会知道小舞已经站在悬崖边了。
于是我将MP药水一飮而尽,恢复因为转移而消耗的魔力,并召唤出【复仇圣剑】。
然后我也将剑尖对准了小舞。
「我要直接重绘小舞的内心世界,就算是洗脑也没关系。这样至少比直接崩溃好多了。」
「海、海人,怎么连你也这样?」
亲眼目睹我们刀刃相向,悠斗顿时失声大叫。
「不要紧,现在还没关系。这个哥哥是假的,只要当作没这个人,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居然把我当成冒牌货,太伤我的心了。还有小舞,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恢复原状』。即使时光倒流,即使失去了记忆,不管再怎么修补,谁也无法抹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是天上的神,也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闭、闭嘴闭嘴闭嘴!!小舞的哥哥才不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他总是对小舞爱护有加,不会像这样拿起剑对著小舞!小舞那个没用的哥哥、那个没用的哥哥、只属于小舞一个人的没用哥哥!!」
「开口闭口都是没用的哥哥,你这个笨蛋妹妹烦不烦啊?」
「看吧,哥哥才不会骂小舞是笨蛋!!」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放马过来吧。这应该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兄妹吵架,我一定会用心指导你,好好感谢我吧。」
降低重心、摆好架势之后,我以来回晃动的剑尖挑衅小舞。
「冒牌货……冒牌货不准模仿哥哥的口气!!」
只见小舞使劲往前一踏,剃刀的刀刃扫向我的小腿。我沿著剃刀滑动心剑的剑刃,将剃刀的刀尖由下往上一挑。
然而小舞却以刀柄的中心为支点,顺势将没有刀刃的柄头高高举起。
这种流畅的连续技重复了很多次,因此接下来的应对方式也很容易判断。
「!?啊……!」
面对小舞瞄准咽喉的攻势,我既不退后,也不往旁边移动,而是往前踏出一步正面迎战。剑刃滑过剃刀的刀柄,我来到小舞的面前。
「抱歉,我不求你的原谅。」
于是我将【复仇圣剑】转换成用来订定契约的短刀模式,刺入小舞的心脏。
「海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瞬间,悠斗的惊呼甫落,黑色的火焰在我和小舞之间来回穿梭。
「咿、啊、啊啊、咦?哥哥……?」
我浓稠的记忆和情感,逐渐填满了小舞心中那个出现裂缝的玻璃杯。
倒水进去就会渗漏的玻璃杯,只要注入黏度足够的憎恨,就不会完全坏掉。出现裂缝的心整颗都被固定起来,精神状态也被复仇绑定。
与此同时,掺杂著些许杂念的复仇心,也传入我的体内。
优纪和聪美遭遇不人道的待遇,对造成这个结果的『转移志愿者』所产生的敌意。
聪美被陌生男子杀害的景象。
透过幕后黑手川上看到的画面,优纪的手脚被砍断,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呈现不自然的颜色。
接下来还有我在警察署被卷入爆炸瞬间的景象,以及同样从川上口中得知的事实——这件事并非意外,而是『转移志愿者』造成的杀人未遂事件,而且这些家伙迄今依然打算对我不利。
以上种种都是明确的复仇心,她恨不得杀死那些将最重要的人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家伙。她之所以产生动摇,显然是因为我活著回来之后,复仇心掺杂了害怕再度失去我的恐惧。在小舞的复仇心打了个结的恐惧,跟失去记忆的我一直感受到的恐惧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其实我多少也猜到了,你以为自己杀了人之后,就会被我嫌弃吗?真是够了,我们两兄妹所害怕的事情居然那么相似。」
两兄妹都拚命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
「不过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这只不过是杀了不到十个人的程度……不,就算你成为快乐的杀人鬼,我也没有嫌弃亲妹妹的道理。别太小看我的恋妹情结。」
苦笑之余,我跟平常一样轻抚小舞的头。
「呃……啊、咦……?」
不过,有别于米娜莉丝以及席莉亚,当时我事先知会她们,所以她们在有所觉悟的情况下主动接下刀刃;小舞似乎无法应付自己的心境变化。
不过她暂时恢复正常了,姑且算是收到了预期的成果吧。
「所以,小舞现在清醒过来了吗?」
「这是……梦吗?」
插在她胸口的【复仇圣剑】一如往常地化作粒子,消失在虚空之中。
「我问你清醒过来了没有,你却说出这种回答,实在令我产生许多不安……不管怎样,就把你现在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吧。」
「小舞想要杀死伤害哥哥、毁了小舞世界的爱蕾希雅公主和其他人。一心一意只想杀了她们,弄得小舞快要精神错乱了……为什么他们要欺负哥哥?不要看不起哥哥,能够看不起哥哥的人只有小舞而已。那些家伙最好全都去死。」
小舞看过我的记忆后得知的事实并造就出的阴暗复仇心,就藏在她所说的字句里。
她的语气更让我产生自己将妹妹拖入修罗道的实感。
虽然不会后悔,但我还是有些落寞。
「除此之外,小舞就是想消去自己变得不正常那段期间的记忆。啊、啊啊啊啊!好、好丢脸!哥哥,拜托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嗯,思考能力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
低下头的小舞羞得面红耳赤。看到她这副模样,我顿时对欺骗小舞,助长小舞内心不安的幕后黑手感到无比愤怒。
「虽然很想继续聊下去,不过……悠斗,先让我问清楚吧。这些家伙不是打算杀害学园里面的人吗?从影片中看来,他们好像想使用毒杀的手段,这方面目前的状况是?」
「……这倒是不必担心。这些家伙混在相关业者之中,在空调上动了一些手脚,可以让特定的教室布满氰化氢这种毒气。不过我已经事先将产生毒气的化学药剂调包成普通的水,所以就算启动装置,理论上也不会闹出人命。」
听到悠斗这么说,我总算安心不少。
「原来如此,这就是其他人的气息分散在好几个地方的原因吗?他们打算以毒气来杀人,便将人质关在密闭空间中。人质的人数之所以跟这些家伙的尸体数量刚好可以整除,显然是这些家伙基于那个点数制度所做的盘算。」
话虽如此,考量到从小舞身上读取的记忆跟大西提供的情报出现的差异,煽动小舞和悠斗的人物,明显是以让他们两人引发这次的惨剧为目的。
不过她这么做之后又有什么打算?就这点来看,川上的目标并不明确。
(大西说川上曾经表示打算利用我,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不行,完全搞不懂。)
「遇到这种时候,办法只有一个。」
针对次要目标下手不是我的作风,目前还是先排除可能会造成阻碍的因素吧。
至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等到最后再逼迫本人把话说清楚就好。
「海人……难不成你恢复了记忆?」
「嗯,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不能忘记的事情在内,我全都想起来了——让人民搭乘移动的箱子,前往他们期盼的彼方。『转移・旅团之行』。」
于是我再度召唤【天在转移剑】,对学园内所有的人质施加转移魔法。
人数虽然不少,但似乎都被各自集中在不同的教室里,而且我也已经习惯在魔力过浓的世界使用魔力的方法了。
不看难易度高低,光就MP恢复速度以及消耗量而言,这个世界反而比异世界轻松许多。
转移的目标设在建筑物外面,结果校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转移到校园庭院了。
如今现场只剩他们两个,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带著两人顺利逃脱。
「那么悠斗,就先从你最想知道的地方开始说起好了。我想你多少应该也猜到了,没有任何好消息。不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带著小舞离开……」
「告诉我吧……拜托你,海人。」
不等我把话说完,悠斗就低头向我请求。
「……好,那我就说了。先从结论开始好了。既然你说看到诗织消失在魔法阵之中,代表诗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怎么会?为什么?你不是……」
「那个魔法阵确实是将这里的人召唤至异世界的魔法,不过被召唤到另一个世界的只有我一个人。消失在魔法阵的其他人,全都成了让我成为勇者的活祭品。如果诗织消失的情形跟失踪事件的影片一样,那不是转移……而是以生命为代价交换时所发出的光芒。」
「……怎么、会……」
悠斗的表情因绝望而扭曲。
他的情绪未显激动,也没有拒绝接受事实,想必早已心里有底。
「那我已经……」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呢。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被召唤的。悠斗,这样说你明白吗?有个家伙把我召唤出来之后乱搞一通。」
「……!」
悠斗的瞳孔深处爆出黑暗火花。
「除此之外,这次的事件也有幕后黑手。可别在热身还没结束时就没劲了。当初来到这里之前,你应该做好了大干一场、跨越界线的觉悟了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蠢蛋,我骗你干嘛?」
「还说呢,刚刚明明就骗了我。」
「啊?」
「什么叫做没有任何好消息。第一件事虽然是糟到不行的报告,可是对我而言,其他两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说话的同时,悠斗眼中的黑暗火花化作冻结一切的黑色火焰,燃起熊熊烈火。
「之前我连该把错归咎于谁都不知道。她或许还活著的希望愈来愈渺茫,我却完全不知道该恨谁。如今原本以为只能带进棺材的憎恨,终于找到宣泄的对象了。而且如果不知道这些家伙背后还有幕后黑手,让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岂不是又增加我寻死的动机了吗?饶了我吧。」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也一起到那边的世界去吧。」
「既然刻意以这种方式说话,代表你知道该怎么去对吧?」
悠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单纯的爽朗笑容了。
而是真正的复仇者目空一切的嗤笑。
「嗯,算是吧。」
「哥、哥哥……?小舞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走呢?」
小舞面露不安。我再度轻抚小舞的头,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于是我再度召唤出【复仇圣剑】。
「这是我在异世界得到的能力之一。透过这玩意儿跟我订定契约,如此一来所有的忿恨、憎恶、怒气以及复仇心都可以彼此共享。而且在复仇结束之前,复仇心都会固定存在,直到死前都可以品尝现在这种持续燃烧的心情。另外订定契约之后,大家的生命都是共有的。到了那个世界,如何求生将成为最严苛的考验。」
「共享复仇心……嗯——你我的交情虽好,但我还是有点抗拒呢。准确来说,跟男人共享的感觉实在很恶心。」
「没办法,我也觉得不太自在。不过若要前往那个世界,这么做是必要的。契约会束缚灵魂,不跟我的灵魂同步的话,抵达那个世界的时候,你的身心可是会彻底崩溃的喔。」
最重要的是——我继续开口:
「我们的关系虽然不错,但我可不想让没有订定契约的人参与复仇。」
「也是,我知道了。把剑给我吧。」
从我手中接过【复仇圣剑】之后,悠斗毫不犹豫地将它刺入自己的胸膛。
接著,悠斗被纯粹的憎恶所渲染的感情,流入了我的体内。
「……咕、啊!连著两次还真的会让人抓狂。」
「咕、呜呜呜、咕喔!真是煎熬……哈哈哈,比我还要惨烈呢。原来如此,难怪你不能信任没订定契约的人。」
不久之后,插在他胸前的心剑同样化成粒子消失无踪。
「不过煎熬还是有代价的。啊,爱蕾希雅公主原来是长这样。她就是夺走诗织姊的元凶、『转移志愿者』出现的原因。再加上川上小姐在背后穿针引线……哈哈哈,我们还真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悠斗低头俯视地面,嘴角微微上扬。
「悠斗,时间所剩不多,若要杀了这个家伙,就快点动手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抓住我登场的机会,身为事件首谋者的男人本来打算趁乱溜出房间,结果被我的【起始心剑】钉在地板上。
「还是让我来代劳,顺便热身一下吧。」
我低头朝著痛苦呻吟的丑恶男子瞥了一眼。
「……不,还是我来。虽然已经订定契约,也知道这些家伙幕后的主使者,不过这个计画是我开始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交给我吧。」
「我也想要亲手替优纪和聪美报仇。」
两人的眼神流露出绝不退让的坚定意志。
他们果然跟米娜莉丝以及席莉亚一样,都是成为共犯的人才。
「那就交给你们了。」
如此表示之后,我召唤出【护封绝剑】。
「——我选择你而封闭,不受到任何人的侵害,为了保护而封闭。『闭绝』。」
在我咏唱结束的瞬间,绽放橘色光芒的结界笼罩房间。
「接下来的五个小时之内,任谁也无法进入这里。趁这段时间做个了结吧。我要去剿灭小偷集团,把我的东西要回来。」
取消【护封绝剑】,备妥【天在转移剑】之后,我如此表示。
「……该怎么说呢,海人?你还真的是无所不能呢。」
「一路顺风,哥哥。要尽快回来喔。」
「咕呜呜呜呜呜呜!好痛!快点住手————!!」
两人回应我的同时,小舞将刀刃刺入肥猪的左脚,悠斗的鞋跟则是踩著肥猪被我贯穿的腿伤,使劲扭转。
两人的模样令我想起了米娜莉丝以及席莉亚。
「……他们似乎会成为不错的共犯。」
稍微观察现场的情况之后,我利用转移的力量,跳跃至『暗精灵之衣』的所在地点。
「以自己的魔力为目标,转移至从未到过的地方果然不轻松。」
跳跃之后所抵达的地点,跟我留在『暗精灵之衣』上的魔力所在位置——也就是一开始的目的地——相隔了一段距离。被当成指标的『暗精灵之衣』,位于转移后抵达的建筑物地下深处,好像是在一块很多人聚集的区域旁边。
「地点比想像中还要近,MP也还很充裕。」
从MP消耗的情况来看,这栋距离学园并不算太远的建筑物,好像就是大西所说的大型研究所。
被白色墙壁围绕的房间里,摆放了好几具不知其用途的机器。正中央有五个半透明的胶囊,其中三个用来存放我正在寻找的皮甲、异世界的衣服以及好几把短刀。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除了『暗精灵之衣』,其他东西不会沾染那么浓厚的魔力,我原本还以为必须到处寻找物品存放的地点呢。
这么一来,就用不著展开地毯式搜索了,接著只要往『暗精灵之衣』的所在位置直线前进就行了。
「你、你是谁?从哪出现的!!」
就在我努力掌握状况的同时,目睹我出现之后愣在原地的几个研究所员工,似乎也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穿著白色研究服的人群之中,其中一个人代表大家出声。
「好啦,尽快前往地下室吧。预备——」
「喂,有没有听我们说话……」
轰隆一声,我握紧拳头往前一挥,命中其中一个胶囊。
透过魔力强化的这一拳,让机器设备变成了一块金属板,彷佛是被冲压机压扁的破铜烂铁。
其实不这么用力也没问题,不过我有点——不,应该说是非常恼火,所以也没办法。
(居然这么不重视米娜莉丝和席莉亚用心维护的装备,而且还剪下好几块衣角。)
「很好,回收回收。」
「不、不会吧……那可是强化压克力制成的防护罩……」
无视一脸呆滞的男子口中的喃喃自语,我以双手取出装备收起来,接著又破坏另外两个存放装备的胶囊。
「啊啊啊啊啊!?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知道这部机器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多少?」
剩余的私人物品都已经收入袋中,内心的郁闷也获得发泄,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于是我做出回应。
「这一台可是要五百亿元!」
「……是哦?」
惨了,早知道就别问了。在我有些后悔的同时,为了比以肌肤感觉来探测更精确的方式,掌握建筑物的结构与情况,我以魔法释放声纳。
(反正我本来就计画毁掉这间研究所,向那些刻意制造爆炸意外、打算致我于死地的警察报一箭之仇,说起来也是没差啦……)
与其花时间过滤犯人,我更想尽快回到那边的世界。
我在这个世界待太久了,没空陪这些小喽啰胡闹。
「……没错,真是够了。我怎么会产生那种奇怪的念头?」
于是我又以铁拳破坏另外两具机器。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什么就破坏什么,一点都不浪费时间。
反正这些机器设备全都是我碰不起的价格,其中好像还有类似研究成果的玩意儿,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只要这里的负责人被追究责任,让幕后黑手还是什么人蒙受心痛的损失就好了。这里的研究员可能只是混口饭吃,我可没有兴趣杀害他们,所以只好请对方多多承受人员以外的其他损失了。
因此对我来说,这种欢迎方式反而更令人高兴。
「哦,日本的技术真是了不起。台面下的SF化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好像动画中的情节。」
从笔直的走廊上接连现身的,是好像在某部动画出现过的圆筒型机器人。
从突出的枪口看来,显然杀气腾腾。
而且一直发出噜哩啊哩哩、噜噜噜哩这些听不太懂的电子音效,颇有机器人的味道。
「来得好。自从回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没接受训练,刚好可以让我抖落一身灰尘……」
就在我觉得可以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的时候,轻微的杂音响起,隔了一层扩音装置的声音从走廊的最后方传来。
「『啊——啊——敬告入侵者,我是负责管理并且代表这座研究所的人。请立刻投降,停止破坏研究所的设备。非法夺取的研究资料是属于国家的财产,不可据为己有。宇景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严重侵犯到国家的利益……』」
这时一台机器人被我踹飞,撞上埋设扩音器以及摄影机的墙壁,现场顿时传出撞击的闷响以及机器人爆炸的重低音。
「……我收回前言。虽然原本不想杀害任何人,但你是唯一的例外。」
透过麦克风说话的男子似乎知道我是谁。若去除碰巧知道——这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就代表他知道那是试图杀害我并强行夺取的东西。
我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像装了弹簧似地快步往前冲。
几乎在同一时刻,好几部机器人总计二十挺以上的枪口冒出火光。
「少挡路——————!!」
我以双手召唤出两把心剑,扫荡迫至眼前的弹幕,并直接冲上前,将那些机器人切割成无数的金属碎片。
砍了又砍、砍了又砍、砍了又砍。
无论是机器人、从墙上伸出来的感应枪、抑或试图挡住去路的栅栏。
我将所有的一切化作碎片,一路往前挺进。
「让开———————……!!」
枪林弹雨之中,我以『天驱』奔驰在墙壁、天花板以及半空中。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穿梭于生死线。
深沉、深沉、再深沉,彷佛没入厚重的空气一般深沉。
「呜啊啊啊啊啊!!」
我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愈来愈集中。
一一切开子弹太没效率了,于是我将攻击方式换为弹开子弹。
将天驱当成落足点也有点太浪费。于是我将位置刚好的子弹当成落足点,把天驱当成承受子弹的盾牌,顺便利用这些子弹来攻击敌人。
我稍微拖了少许时间,穿梭在杀气之雨中。
每一次都减少无谓的动作,破坏十几具机械之后往前推进。
我宛如吞噬一切似地将所有机器人破坏殆尽,花费了不长不短的时间,终于抵达猎物躲藏的房间门口。
——面积相当于大型运动场,差不多三层楼高度的大房间入口正前方。
固定式的玻璃窗另一边,我感受到自己送上门的猎物,以及『暗精灵之衣』的存在。
「『哎,真是大开眼界。你绝对不是人类吧?用不著刻意检测,一定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数值。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接受前野老弟的建议才对。』」
「……」
站在玻璃窗的另一边俯视著我的人,是一个看起来相当不可一世、脸上满是皱纹的白发神经质男子,旁边则是站著前野医师,不,应该是前野那个人渣。
虽然在释放声纳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不过那家伙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不好意思啰,宇景同学。虽然就检查结果来说,你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不过你的伤势复原速度明显不正常,所以我才想设法进行各方面的调查。偏偏我的人脉只能找到这里,这里向来不把生物当成研究对象,所以今天我才特别过来拜托一下,没想到你居然出现了。』」
前野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入耳中。
之前他看著我的眼神确实很不舒服,不过倒也没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所以才打算暂时搁在一边,没想到他居然赶在最后一刻出现在这里,真的只能说运气太差了。
「……」
「『你似乎没有发现啊,其实你是被引诱来这间房间的。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办到的吧……』」
「别说这些了,快点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吧。我可是特地跟著别脚的向导到这来的呢。」
我忍受不了长篇大论,于是打断前野身边只有权势吓人的那名男子的话头。
其实我大可选择最短路径,不过对方似乎刻意利用栅栏,或是故意制造出机器人密度特别低的地点诱使我通过,所以我才特别绕了一趟远路,可别坏了我的兴致。
「我遇到了感觉还不错的科幻敌人,情绪也提升到还算不错的程度,再加上原本打算放过的猎物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因此我已忍耐到极限了。前菜就免了,直接上主菜吧。」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派出的是旧型的自动警备机器人,而且不断引诱你往人数较少的方向移动,看样子似乎让你产生误会了。我希望你尽快投降,毕竟活体才能提供较多的情报。』」
麦克风刺耳的杂音传来的同时,我进入的那道门也跟著落下。
紧接著,两侧的门扉开启,然后——
「『等著被压倒性的数量击垮吧。这里可跟走道或是小房间——逐次投入少数兵力的地方不一样。』」
异色版——只是从刚刚的银白色身体变成银黑色——守护警卫机器人大量涌现。光就数量而言,应该有先前的一倍以上。
「……你、你、你……」
「『面对如此强大的战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这种正规版的警卫机器人已经升级至最新版本,射击的威力及连射速度都不是……』」
「你搞什么东西!把我的期待还来!」
这一招实在蠢得令人跌破眼镜,我顿时失去了以剑技认真战斗的动力,于是便召唤出具备火焰状剑刃的【炎车阳剑】,以及剑刃绿中带红的日本刀【风鼬镰刀】。
战斗意志逐渐低落的我,将两把剑交叉在一起左右挥动。
「『爆炎连锁・溶矿』、『风切・罗剎刃』!!」
剎那之间,撕裂金属的风切声伴随著爆炸的轰然巨响传了开来。
除了我的四周之外,连锁爆炸与数百道风刃齐声怒吼。
几秒钟之后,袅袅升起的黑烟之中,只剩下化成一堆废铁的许多警卫机器人。
「『这、这怎么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准备的特殊合金制警卫机器人,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歼灭!不可能!当初的设计根本不怕一般爆炸!而且强度比先前的钢铁制警卫机器人还要……!?』」
「哎,真无趣。早知如此,就不必刻意绕远路了。」
「『!把那个放出来!』」「『请等一下,所长!那个还没有调整完毕!可能有失控的风险!』」「『还等什么!动作快!』」
「哦……?」
大概是真的急了吧,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忘了关闭麦克风,直接对部下做出指示。至于前野,则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哔——!哔——!哔——!现场传出类似紧急警报的声响。
「哦哦哦,就是这个!反正强度没什么好期待的,我想看到的就是这种浪漫的兵器!」
正前方的墙壁已经张开了大嘴,这次是从右侧出现类似木偶人型的巨大机器人,高度大约十公尺左右。
「提到SF,就不能忘记人型巨大兵器!这是合体机器人吧?」
我舔了舔嘴唇,躲过巨大机器人朝下挥动的手臂。看不出它的动作还挺敏捷的。
于是我从警卫机器人的残骸所冒出的黑烟之中冲了出来,接著又利用『天驱』形成的立足点往上一跳,以Z字型移动轨迹闪避从巨大机器人的脸部与胸部发射的弹幕,一剑削下机器人的脸部。
然后我将【炎车阳剑】插入脸部的截断面,以数千度的高温火焰烧毁内部结构。
巨大机器人跪了下来,在巨大的震动以及轰然巨响之中倒地不起。
「『不、不可能……居然这么快……』」
「差不多该做个了结,回家休息去了。」
【炎车阳剑】刺入厚达五层的强化玻璃。
接著我又以另一只手的【风鼬镰刀】扩大裂缝,制造出通往里面的入口,一脚踏进房间之中。
「你、你这个家伙!」
「咿、咿咿!」
「呼,你们安排的余兴节目还算有趣。为了表示感谢,就给你们一个爽快吧。」
两人全都软瘫在地,完全站不起来。
于是我朝身体外侧扬起心剑。
「住、住手!你知不知道我的智慧对这个国家做出多少贡献……!」
「是我不对!我愿意道歉,饶命……!」
「再见了。」
沙、沙两声,先下后上的剑闪形成V字型,砍掉了两人的脑袋。
他们应该是立即死亡,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于是我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动到被当成摆设存放在展示柜里的『暗精灵之衣』。
「呼,比想像中还要累人。接下来只要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就可以回到那边的世界了。」
于是我破坏展示柜,将『暗精灵之衣』披在身上,利用转移离开这间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