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开什么玩笑啊,你这咬人蛲虫!谁会和你交往啊!去死!!!!」
第二天的午休。我在教室里被不认识的女孩一通乱骂。
「再也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脸!」
是你自己找上门来吧。
我连这样回敬的气力都没有,只是目送粗暴地跺着脚走出教室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背影。
「呼啊~~~~~~~~~~~~。我已经不行了~~~~~~~~~~~~~」
「噢。辛苦了,阿春。怎么说呢…………嗯,辛苦了,阿春」
手岛轻轻地拍了两下软伏在桌上的我的肩膀。
「……剩下,还有几个?」
「那个、等等哈…………嗯、已经没有了。刚才是最后一个了吧?」
我头也不抬地问道,趁着在走道上确认时间,手岛如此回答。
太、太好了。午休铃声刚一响,紧接着就是被一堆女生暴骂三十分钟,我真要吐了。而且还是吐血。
「不过啊,今天一天还真厉害啊,阿春。刚才那人是第几个了啊。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什么叫这次啊。根本一次都没有好不好」
没错,我什么都没做。
……不过,只是猜测的话倒是心里有数。有数是能让心脏迸出肋骨的程度。
「嘛、总之先吃饭吧,阿春!吃饭吃饭。所谓的人类,讨厌的事情吃过饭就忘了」
只有你是这样。
就像粘虫胶一样从桌上拉起额头,我站起身来。
「对不住了,手岛。我有个地方得去。让你等我吃午饭,对不起」
「哎呀,是这样啊。不、我倒没什么。那么,这个拿去吧」
说完,手岛扔来一个便利店的鲑鱼饭团。食量惊人的手岛除了家里带来的便当之外,还总是靠便利店补充这类食品。
「谢了。那我走了,回见」
真的非常感谢。
我的心已是满目疮痍,但我至少还想填饱肚子。为了去找那个猛毒女对峙。
〇
「竟然迟到,干什么去了啊」
刚一达到藤架,靠在庭院椅上把椅背靠得陷进去的猛毒妖精便脸也不抬地说道。
「你好像很累啊,毒空木」
「是~啊~,有一点呢。喉咙干了,给我挖口井」
「知道了,我这就去挖。不过在此之前,能问你个问题么。今天从一大早到现在,我被自己毫无印象的许多女孩子不停地甩掉,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嗯」
还以为她会装糊涂,没想到她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你、你、你到底干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以阿春的名字给娇羞园里的所有百合组合发了情书罢了」
「这事情哪里叫不大了!!!!!!!!!!!!!!!!!!!!!!」
近乎撕破喉咙地吼起来。
「难、难、难、难以置信!做什么啊,你到底做什么啊啊啊!」
「干什么,吵死人了。之前不就说过让你这个星期被所有百合组合踹掉么。我这人可是很守信的」
「少开玩笑了!你究竟用怎样的笔触送的情书啊!你知道么,一边被连名字和脸都不认识的女生一个接一个的谩骂一边被甩掉,我是怎样的心情!最后还排起队来了啊!为了甩我而排起的长队都排到走廊上了————」
「啊、够了,烦死了!」
毒空木一脸不耐烦地将一个A4大小的信封丢了过来。
「等、等一下,这个是……噢!」
信封里面装的是,大量时宗同学的写真。而且不管哪一张在构图上都不是能够得到本人许可的,换言之,全都是偷拍的。更还有时宗同学的基本信息,以及记录这两天行动的报告用纸。
「你是侦探么!调查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那还用说。要做就要彻底。啊、累死了」
「既、既然这么累的话,在网上调查不就好了?」
「哈?你白痴么?像爱结那样毫无可取之处的一介无名女高中生的个人情报怎么可能在网上捡到。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情报都是靠自己这双眼去看来的,靠这双耳朵去听来的。也就是说——」
毒空木大胆的卷起裙子,几乎要露出内裤一样
「用这双腿跑来的啊」
啪叽啪叽地拍打着露出的白皙大腿。
「嘿、这张小爱结好可爱。呐、能给我么?」
「倒是看啊!」
我遭受了不遗余力地一脚飞踢。
「好痛啊!我在好好看啊!该说是想看得不得了啊!」
「吵死了,笨蛋!你以为是谁做的。你以为是谁为你那灰色世界遗产刷上蔷薇色的啊,不识好歹」
毒空木夺过信封。粗暴地塞进书包。
怎么搞的。今天的毒空木看上去似乎比平时更不高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皮肤似乎都不那么富有光泽……。
「可、可是,嘛。你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内能调查出这么多东西。不愧是毒空木大人。一定很辛苦吧?」
这时就应该给她戴高帽子。
「那当然是很辛苦了」
毒空木夸张地叹了口气,锤子了膝盖
「那个爱结,一丁——————————————点都不好玩!」
将满腹的情绪凝聚起来似的,吐露出来。
「呐、你信么?把一个人的行动哦?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哦?竟然一件好玩的事情都没发现!」
「不,没人会对人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的」
「一般来说,至少会有一两件好玩的事情才对吧。比如说特殊兴趣啦,奇怪的癖好啦、奇怪的自言自语啦、只在家中扮演的角色什么的。通称爱结的白开水呢,无色透明无味道无气味」【注:爱结=ayu,白开水=sayu,音近】
别给人家起奇怪的外号好不好,怪可怜的。
「至少会××吧」
「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你突然说什么啊!」
「嗯?所以说,××啊、××。一次都没做啊,那家伙。一般来说不管是谁都会做吧。男生的话会做个两、三次吧,我不知道就是了」
「才不会!……不、会是会没错!但你的意思是,女孩子也会做那种事么!」
「吵死人了、真是。什么啊你,难道觉得女孩子就不会做那种事?」
毒空木向狼狈不堪的我投来诡异的视线。
「那、那种事……」
没想过……但是。
但是!!!!!!我宁愿自己不知道!因为,我才十五岁啊!
还是抱有梦想的年纪啊!
那座娇羞园里的天使们夜夜都做这种事情那种事情,或许用某种物件做那种高度的事情……呼。话说、我根本不想去想啊!女孩子,竟然做那种事————。
「每晚都会做的」
「别说了!!!!!!!!!!!!!!!!!!!!!!!!!!!!!」
我发出灵魂的绝喊,崩溃在地。
「哈?怎么,你真以为不会?哈、恶心、恶心死了。你这样是不会受人欢迎的哦。我心情好的时候,也是早晚两次哦」
没救了,这家伙!为啥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事?诶?你喜欢我么?你真心喜欢我么!
「这就是那个哦。在对阿春表白之前,我觉得必须改变自己幻想的贞操观念。必须理解真实的女人的东西」
对不起,比起这种真实,我更喜欢幻想的贞操观念啊……。
「好、跟我复述。只要是健全的女生,每晚都会!」
「只要是健全的女生,每晚都会……」
为啥非得叫我做这种事情不可啊,大白天的。
「声音太小了!大声点!」
「健健健、健全的女生!每晚都会!」
「加餐!」
「手…………诶?」
「……………哈?」
你、你说…………加、加餐?
瞬间,时间静止了
「你、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有你这样玩伏字的么————————————!」
藤架之内怒号交错。
「难、难难难、难以置信!说什么啊!说什么啊你!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性骚扰!我要告你性骚扰!」
「不——对,刚才是你搞的鬼!绝对是你搞的鬼!你那是什么表述方法啊!一百个人里绝对有一百个人会误会好不好!」
「在心爱的男生面前怎么可能说那种东西!我脑子有毛病么!事、事先声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哦!」
…………那个。这么说可以理解成你已经有过一次了么。这是怎么回事呢,毒空木小姐。
「啊、够了!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真是浪费生命。好了,赶快研究表白作战吧!」
毒空木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珠咕噜咕噜转着,一边哗啦哗啦上下翻着笔记本。
「哦、噢。也对。就这么办吧。要进行怎样的作战?已经定好了?」
我也不想将这个奇葩的话题继续扩大,全力协助她转移话题。
「嗯、这个嘛。毕竟白开水没有什么特定的兴趣取向呢。没什么头绪啊。为什么她偏偏就是白开水呢。阿春平时就够没特征了。两个同样无色透明无味道无气味的人交往是要干嘛呢。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么?就像往水里掺白开水么?连冷热都会分不清哦」
这是实验人自己去斟酌的事吧。
「嘛、既然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也就是说已经完全脱离了那些兴趣吧。因为时宗同学是完美无缺的天使啊」
「……从一无是处来说,算是吧」
到底是什么啊。
「呜~呼呼呼呼~阿春君、阿春君?」
「怎、怎么了啊,好恶心」
毒空木在这一天里第一次露出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将女子的恶意完全具现化一般。
「这个请过目」
丝毫没有将那恶心的措辞放在心上,开心的毒空木拿出来的,是本装在茶色信封中的报告用纸。从密密麻麻记录着时宗同学一天行动的数张报告纸中抽出一张,指向正中间。
『AM 01:30 慢跑』
『AM 01:30 归宅』
「一个半小时!?大半夜里?这慢跑的时间真够晚呢」
「是吧?很怪吧?白开水又不是运动社团的~」
的确太不自然了。虽然无所谓就是了,不过你那个「白开水」的外号已经给时宗同学固定下来了么?
「而且似乎是瞒着家人偷跑出去的。看那娴熟的手法,决不像是这一天两天的突发奇想。至少能感觉到,那已成为白开水最近的习惯了」
话说,你尾行别人到那么晚么。这是什么级别的调查啊,你是专业的么。
「呐、呐。这件事,你怎么看~~~~~~~~~~~?」
毒空木慢慢地逼近过来。
「不、不知道」
「唔呼呼呼呼~。会·男·人?」
这、这家伙。竟然露出如此美丽的笑容。
「嘛、嘛。事情还不明朗。根据现状能够判明的事实,只有白开水必定会在深夜外出一小时左右这件事。昨天在路上跟丢了,我想再尾行一次看看」
心情完全恢复的毒空木,哼着歌合上了笔记。
「先等等,你说的尾行是怎么回事啊」
「哈?尾行就是尾行啊。『尾巴』的尾,『行走』的行」
毒空木用食指在空中写着文字。
「我知道字怎么写啦。你不会想一直跟在时宗同学背后吧」
「尾行就是那么回事吧」
「够了够了。情报已经很够了,还是停手吧」
「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叫我停手?怎么,你怕了?你害怕像吹子那时一样,判明白开水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对!」
「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就实行」
「都叫你停手了!」
「那你说为什么?」
「太危险了」
「……哈?」
隔了一会儿,毒空木大惑不解地瞪圆了双眼。
「我的天,你没搞错吧。这算什么理由啊。肯定没问题啦,又不是小学生了」
「和年龄没关系。你一个女生,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是笨蛋。这种烂乡下会发生什么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这座小镇呢,这十年里强暴猥亵之类的犯罪一起也没发生过。放心了吧?胆小鬼」
「………………什、你说这话是认真的么?」
「怎、怎么了啊」
也许是我无意识间语气变得粗暴。毒空木的黑眼睛退却似的动摇起来。
「你要把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当成今后也不会出事的理由么。毒空木,你有可能就成为第一例事件的受害者哦」
「诶……?啊……唔、嗯」
毒空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脸,将想法忍耐下去似的点点头。
难以置信,毒空木竟然真的完全没考虑牵涉自身安危的可能性。本以为她思维缜密准备周全,却疏忽了这种事情。
「我说,你要有点自觉啊。不管你是再凶暴的猛毒女,外表也是个可爱的高中女生哦」
「什!吵吵吵、吵死了!」
「噗呀!」
又挨了全力的一脚。到底正面冲撞猛毒女是很要命的。
「突、突然说人家可爱什么的……」
「嗯?你说啥?」
「吵死了!」
也许是气得不行。毒空木将红得冒烟的脸转向一旁,
「即、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么阿春一起来不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用颤抖的声音如此说道。
〇
那天夜里,夜黑风高。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我们在黑暗之中。
「啊、阿春……」
「嗯……」
不,实际上星星月亮依然不变的存在于夜空中。只是他们的光辉无法达到我的眼中。耳中,只有彼此的呼吸。
「阿春……不可以、手、拿开……」
毒空木惹人的细语弄得耳根直痒痒。可是,我怎样也无法拿开我的手。我的身体,已经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控制了。
「阿春……太猛烈了……不可以,你动的太猛烈了……」
「抱歉。还差一点,再忍一会就好了」
我听到了遥远的声音。这声音,仿佛车轮转动般牵动着我的心。
「不行了,我要变得奇怪了……快一点。快一点」
毒空木苦苦哀求。我挤出极限的忍耐力挺起身体。车轮转动般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啊、我已经无法忍耐了。求你了,快出吧、出吧、阿春~~」
「唔、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不久,完全的寂静悄然而至。
「……去了?」
毒空木发出交混着泪水的声音。
「嗯」
「那就快出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挣扎的毒空木,手肘赏了我的下巴一击飘浪得安打。
「噗嘎!好痛、停下啊,别突然乱动啊。唔哇啊啊啊!」
一个后仰瞬间失去了平衡,我们压在一起似的,从塑料桶里摔倒了柏油路面上。顿时,星空重回了视野。
「好痛痛痛。不要紧吧,毒空木」
「不要紧个头啊!就算有条子出来巡逻,也不用躲进垃圾桶吧!又窄又臭又痛,这馊点子糟透了」
毒空木伸了伸腰,抱怨起来。
我也按摩着下巴四下环视。虽然自知自己闹出了相当大的动静,但是车轮转动似的声音(应该说实际上就是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已然远去,不用担心会折返回来。看来巡警向着下一个巡逻点去了。辛苦辛苦。
凌晨一点十五分。
我们身处宁静的居民区的一角,似乎距离昨晚毒空木跟丢时宗同学的地点很近。在美少女从全国各地汇聚一堂的娇羞园里,虽然不少女生过着宿舍生活,但时宗同学似乎属于回家派。
「是时候该来了」
毒空木卷起运动衫的袖口。想来,这还是第一次毒空木穿私服的样子。话是这么说,毕竟我们又不是来玩的,尾行用的装束毫无韵味。迷彩花纹的上下装运动衫加上黑色针织帽,露出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
「呐、毒空木啊。在大街上穿迷彩装,反倒显眼不是?」
顺便一说,我穿的是T恤衫加牛仔裤。
「嘘、别出声!」
我被扯进电线杆的后面。不久,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来了。
是时宗同学。她穿着容易反光的浅黄色运动衫,背着帆布包正在跑步。浑然不觉地从电线杆前穿了过去。
「好嘞,出发」
看好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我从电线杆后跳了出去。
「等等、阿春」
「怎么?」
听到叫停的声音,我同时转过身去,只见毒空木表现出平时所没有认真
「刚才条子来的时候,藏在电线杆后面不是好多了么?」
「好嘞,出发!」
我们没时间回顾过去。
踏、踏、踏、踏、踏、踏————。
哈、哈、哈、哈、哈、哈————。
时宗同学的呼吸声和慢跑鞋敲击柏油路面的声音刻画出一定节奏。五月的夜晚不太冷也不太热,是正好合适慢跑的季节,也正合适在无人居民区进行尾行的状况。尾行开始十分钟,只是没有任何特别事情发生的跑着。
「嗯?才500米啊」
毒空木一边摆弄着手机如此说道。
是啊。脚程太慢了吧,时宗同学。
十分钟跑500米,时速几公里?至少无疑是走路都能轻松达到的程度。
「我说,跑这么慢,你是怎么把目标跟丢的啊」
「嗯?啊,马上你就明白了。啊、瞧,看那儿」
毒空木所指的方向,民宅陡然消失,取而代之,出现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柏油路也突然切断,被未铺装的上坡所切替。
「这、怎么回事啊,这路」
「再往前面是本地神社的私有土地了哦。一整座山竟然全是神社的地。这条路一直到神社,似乎是一条直路哦,昨天就是在这条路上跟丢的」
「在这种时间跑进山里么?怎么可能」
可是,似乎想要打消的疑惑一般,时宗同学毫不迟疑的冲上了未铺设的山路。没有路灯,没有民宅,名副其实的山路。
「太、太古怪了吧。就算是附近的神社,但这大半夜里在山里慢跑也太那个了吧」
「也对啊~。我也这么认为哦~。不过,你觉得掩人耳目地来到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呜呼呼呼。前方等待我们的将会是怎样的秘密呢。会男人!会男人~~~~!会女人也没关系,总之一定要是糜烂的性聚会~~~~~~~~!」
毒空木在胸前划着十字,不遗余力地双掌合十。你在向耶稣祈祷什么鬼东西啊。再说宗教弄错了吧。
不过,我们也得走上这条山路么……。
「我、我说,毒空木小姐。我们可不可以选择今天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Let's GO!」
怎么说呢,果然会变成这样。
全然不听我的想法,毒空木拉着我的胳膊,穿过了耸立于山脚下的毛骨悚然的山门。
变成这样只有万般无奈。
管你是鬼是蛇,尽管放马过来吧。
〇
不管是鬼还是蛇什么的……别过来就太好了。
我马上就后悔了。
夜晚的森林超恐怖。
很黑。非常黑。
没有路灯又照不到月亮的夜晚森林就连一米之外都很朦胧。森林之中,枝叶在夜风的扰动下发出沙沙的声响,鸟叫声空洞地回荡着。更恐怖的不知何处飘来的湿气,不自然的缠上身体。
除开神社这一先入为主的观念,空气中充斥着微妙的闭塞感。
那个、鬼同学蛇同学,刚才那么没礼貌地直呼其名真是对不起。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们不要出来。最不济,还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盯着我,千万别出来。
不、或许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白天赏心悦目的草木之绿,在夜幕降临的瞬间便摇身一变,成为充满无底恶意的怪物一样。
于是在怪物们的膝下,浅黄色的荧光运动衫像鬼火一般漂浮着。就连身为男生的我都觉得阴森恐怖的山路上,旁若无物地飞速猛突的时宗同学才是最惊悚的。
为什么?不害怕么?超毛骨悚然啊,这里。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虽然看不见,但绝对有吧?瞧,就连毒空木都——
「呵呵呵呵呵」
啊、在笑。
「啊、气氛炒热了呢」
有病啊,这女人。为啥还笑得出来啊,这种状况下。
我忍不住揪住毒空木的衣袖。
嗯,我明白了。我很明白这种情况话下会招人「搞反了吧」这样指摘,不过这件事先丢一边吧。
「嗯?怎么了阿春?难道在害怕?」
「是,我怕。我想回去了」
我已无力逞强了。
「呼。我小时候经常在这种地方玩到天黑,所以完全没事」
玩到天这么黑,你体力也真可怕的。
「不如说,我的感觉应该是跃跃欲试吧。阿春也算是个男人,这种事情能明白吧?」
才不明白。不、退一百步,白天的话我能明白。但是夜晚的山里是不可能的。何况还在神社这种地方,更不可能了。
「啊、好想玩。好想玩啊」
毒空木开始露骨表现自己的欲望。
「住手吧,还在尾行呢。再说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笨蛋,你说什么呢、大笨蛋!这是山啊,笨蛋。这正是好玩的事情和山一样多的山不是么。笨蛋!」
烦死了,这种状况还这么激动真烦。
「又能爬树~,又能捉虫子~,又能采花~。好玩的事情数也数不完,果然最基本的要数过家家了」
毒空木兴高采烈地屈指细数。
「过家家。是战队过家家还是骑士过家家?」
「不对不对。都到山上来了,过家家当然是玩那个啦。让我想想」
毒空木忙不迭地四下打量后
「啊、有了」
貌似发现什么冲了出去。
「瞧,那里垂着一条貌似用来上吊的绳子对吧(心)拉一下之后呢——」
「什么?会发生什么?」
太黑了看不见。准备确认而迈出一步的瞬间,
嗖——————————————————咚!!
一块巨若子牛的圆木在我刚才所站的位置锤了下来。
「越共(越南共产)过家家(心)」
「你想杀了我么!」
动都没动就全身冷汗直冒。
「怎么样怎么样。很厉害吧?我一个人做的哦。埋头做这种事情,一下子连时间都忘记了」
毒空木宛若少年般天真无邪的笑起来。
喂、等一下……你说忘记时间了?
「我说、毒空木啊」
「什么?啊、阿春,先等我把这个巨木压顶重新弄好」
「你昨天之所以会跟丢时宗同学,是不是为了布置这个机关?」
毒空木突然一动不动。
「……………………………………………………………………」
于是,几乎可以坦白就是在找借口的沉默,持续了十秒左右。
「哼。可以这说吧」
看来她什么借口也没想出来。白白浪费了十秒钟时间。
别小瞧这短短的十秒钟。只要有这么一小段时间,厉害的人就能跑出百米之外。若是训练有素的足球队,已经足够从自阵深处把球带到反击射门了。恋人之间都可以来个H的KISS了,就算是我也能照射到青春的火热………………不、这还仍需不懈努力。
那么,时宗同学能做到什么呢。
「啊嘞?时宗同学去哪儿了?」
正确答案是,能够甩掉呆头呆脑的追踪者。
等回过神来,那个显眼的浅黄色运动衫,已经完全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〇
如同撞钟一般的尖锐的鸟叫声回荡在深夜的森林里。
这是让人联想到某个骄傲自大大赛安慰奖的愚蠢声音。感觉连鸟都来嘲笑她了。
笨也得有个限度。
毒空木在尾行途中沉迷于制作陷阱而跟丢了目标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
而后,为了弥补这个过失再次勇敢地进行尾行,这次又因为沉迷于制作陷阱而跟丢时宗同学,只能笑了。猫痛一次也知三日不忘。
嘛、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与其后悔一去不返的往昔不如展望充满光明的未来。
接下来,能够找到的未来的地方,果然不可能在这种黑漆漆的深山里。本来自打跟丢了作为尾行对象的时宗同学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挥霍青春,不作他想。不管在谁看来,这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实,无法撼动的真理。
因为害怕夜晚的深山而想回家什么的,这种念头断然不可能存在。
……那么,回家吧。
「等等、阿春」
怎么了啊,毒空木小姐。请你饶了我吧,毒空木小姐。我要回家了,毒空木小姐。真的很抱歉。之前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你这张脸是咋回事啊,超恶心。呐、你想想看。不觉得很奇怪么?」
很奇怪啊。这种时间呆在这种地方的我们,脑袋的确很奇怪啊。
「我们的视线从白开水身上离开,终究只有十秒钟左右哦。那么点时间到底能走哪去啊。那个腿残的」
……的确很微妙。
时宗同学的脚力刚刚确认过。她跑的很慢,慢到无语。
对于拥有远远低于通常人类的速度的奇迹般脚力的时宗同学来说,十几秒的空白绝不是很长时间。
「昨天那样玩了一整晚就另当别论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绝不会被甩开」
喂、等等。你刚才说玩了一整晚吧?
「也就是说,白开水现在还在附近!」
毒空木反射似的张望起来。受她影响,我也将视线跟了过去。
……哎呀、看不见啊,太黑了。
在遮天蔽月的森林中,勉强映入视野的只有……叶子……草……树……和枝……。能听到的声音,是不住的虫鸣和
叩——————。
断断续续的鸟叫声。高音冲破肃穆的森林,无机质的声音与畅快地与合唱的虫儿们意图明显地划地为政。
叩——————。
…………这、真的是鸟叫?
我就坦白招认了吧。此时此刻,我的脑中冒出一个假说。
奇妙的鸟叫声,青春年华的文科系少女在深夜慢跑,只能联想到自杀的慢跑路线。虽然这只是将这些事物串成一条直线的假说。
「呐、阿春。你刚才在想什么?」
「……大概,跟你一样」
「哎呀,这不是挺对味的么。果然我们就是相性最高呢!顺便一说,我对土葬是大欢迎哦」
不、这个印象大概全人类是一致的吧……至少日本人是这样的。
我和毒空木不知不觉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了出去。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
从跟丢时宗同学的地方前进数米,从那里向侧里走出山路。顺着声音,向着树木的屏障深入数米。我们压低身子,谨慎地注意不要发出声响,分开厚厚的树丛,
「在、在干什么啊,那个人……」
毒空木失语了。
此时展现的是预料之中——不对,是远远超乎预想的光景。
树龄超过百年的超巨大杉树,站在前面紧握铁锤的时宗同学。
叩——————。
时宗同学在稻草人偶上钉上钉子。
叩——————。
身穿泳装,脚踩冰鞋,头顶蛋糕。
叩——————。
不、说真的。
这究竟是在干嘛啊,时宗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