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紧,石蕗同学?绷带紧不紧?」
保健老师姬林檎老师,用那仿佛出自巨匠手笔的小手为我打好绷带。
「是、是的……我没事」
「真的?石蕗同学太逞强了。不可以勉强自己哦。疼的话要诚实的说出哦?老师会温柔地为你包扎的」
「……哈」
「嘿,最后是贴上胶带……这样就搞定咯♪好了,治疗结束。石蕗同学真的能忍到最后啊~。了不起了不起。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为什么啊,姬林檎老师这么温柔。
姬林檎铃。24岁,单身。由于极端的童颜和娇小的个子被学生们叫做小苹果,当做妹妹一样呵护的保健老师。
我自打结识毒空木以来,犹如日课一般受伤然后造访保健室。对这样的我,小苹果应该总是一副女鬼一般的(虽然只有本人这么觉得)盛怒表情才对。
「好了,石蕗同学真了不起,所以奖励糖果一枚哟~」
「请问,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小苹果和平时不一样?」
「嗯?……有么?」
没有生气!小苹果被我叫小苹果竟然没有生气!而且还温柔的握住了我的手!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到底是怎么呢?我要死了么?
「老师误会石蕗同学了哦」
「……误会?」
与我内心的不安截然相反,小苹果露出柔和的笑容如此说道。而且,这是小苹果头一次展露的大人神情,是理解学生苦恼的教师的表情。
莫、莫非是那天那件事么?莫非小苹果终于明白是那么回事了么?
其实我不是精力旺盛到只会去造男人勋章的胡闹鬼,而是用血肉之躯揽下猛毒妖精所引发的祸害的,可悲的防波堤。
「真是难为你了,石蕗同学……全都一个人来承受」
「果然!没错!就是这样啊,老师!我……我……」
「嗯、嗯。我知道。石蕗同学一直很努力地挺过来了呢。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哦」
……果然好想哭。
「石蕗同学很了不起…………所以这个送你」
说完,小苹果抽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小册子,让我用手握住。使用令人形象深刻的柔和颜色的封面上,用橙色的圆润字体印着这样一排字——
《第一次校园心理辅导】》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这、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这种东西啊!」
「对不起,至今我都没能注意到。石蕗同学所背负的……心之暗」
「没有没有没有!才没有背负那种东西!」
「哎呀,就是有就是有啦。非常的有哦。那顺带说说看,昨天是怎么受得伤?」
「诶?那个、被关在铁皮柜里冲进了泳池」
「……对吧?这不是相当严重嘛」
「不、都说不是这样的!」
「听我说,石蕗同学。接受心理辅导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哦?在欧美,很有社会地位的人也很喜欢找私人医生进行交谈,做心理辅导哦。啊咧?今天的活提早干完了呢。这个时间回家似乎不太合适……去找他喝一杯吧,做做心理辅导……就像这个样子。好不好?」
「好什么好啊!不、我什么病也没有!身心都很健康!」
「身心都很健康的人就别来保健室啊!基本上,健全的人不会毫无理由地把自己塞进铁皮柜里跳进游泳池里的啊」
「理、理由是有的!」
「什么理由?」
「这、这个嘛……」
——因为偷窥了女子泳池。
再怎么说,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理由才让你动了念头,把自己塞进铁皮柜里跳进游泳池的?」
「咕、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
「——我、我想去龙宫城探寻乙姬大人的踪迹!」
「………………………………………………………………原来是这样啊」
小苹果露出太阳一般的微笑说
「去龙宫城得骑上乌龟哦?石蕗太郎同学」
随后,小苹果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题为《快乐的精神病房》的小册子交到我手中。
〇
午休。
安设在教室正面的喇叭奏响了老长老长的小提琴协奏曲。
维瓦尔第的《四季》。就算与古典音乐再如何无缘,也没有人会对这首曲子感到陌生吧。接过这世界最有名的旋律,将小提琴独奏曲斩断之后,
「噔噔噔噔————!娇羞园广播部DHC为您播报,现在是午间的校内放送时间☆ 星期五为您播报的是,志愿将来成为职业棒球选手的妻子的一年B班的天里李须。噔噔噔噔~~~~。现在是还剩三十分钟的下午一点十分!一周最后的午休,大家过得怎么样呢~?午休之中的男生那么烦人,真的很扫兴呢。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呢,我知道哦☆ 正在进餐的女生,不要太在意男生的视线哦☆ 下面就果断献上今天的第一曲,由人家向小松鼠注入满满爱意的这首,松崎茂的《爱的回忆》…………………………
这是一个,美好的生活~~~~~!」
「原来是你来唱啊!!!!————————————————!」
将肺里的空气全部转换成惨叫,将自动铅笔拍在桌上。
「噢噢、吓死我了!怎么了啊,阿春。竟然对定点的装傻干劲十足地进行吐槽」
在对面扒着便当的手岛,那筷子不停的本事着实令人震惊。
「哪儿来的干劲啊,我都累成一滩烂泥了啊」
我用脑袋死命地磕在桌上堆积如山的稿纸上。
「啊、潜入龙宫城的检讨书么。这有一百张了?要写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从昨天开始我就一个劲的拼命狂写,从20张开始就没数了……」
「哎呀哎呀,挺有小说家的架势嘛。光是看着你就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呢。最后别忘了附上后记哦」
手岛木讷地摇摇头之后,盖上了化作空城的便当盒。
「……喂、等一下手岛。你那是什么态度啊,怎么放出一股『怎么在我身边的净是白痴啊』的气场啊,你以为你是轻小说里的主人公么?给我差不多想起来,到底拜谁所赐我才遭的这种罪啊!」
「是谁?」
「就是你、是你啊!完——————全就是你的错好不好!从在开学典礼你将那张笔记纸递给我的时候开始,我这壮烈的悲剧就开始了啊!给我负起责任!你也来写检讨书,写四亿张!」
「谁管你啊!一码归一码。你怪我一个月前交给你的恶搞演讲稿才让你带着摄像机潜入龙宫城?思维跳跃也得有个限度吧」
「哇、住口!不许说这种正论。唯独你不许用正论来压我,你想让我死么!」
「啊、好好好,是我不对。嘛、阿春想把过错归咎他的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啦」
最后的一个音刻上了奇妙的停顿,手岛盖上了便当盒的盖子。
…………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为什么只是小小的一个盖便当盖的动作,就能显露出如此的从容。
「怎么说呢。果然踏上大人的阶梯之后,举手投足之间就会表露出从容来呢~,男人这种生物」
这、这种话决不能当做没听过!
……是这样啊。事到如今,入学典礼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真正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日以继夜的饱受煎熬,却毫无收获这一点啊。
这家伙……………………交到女朋友了啊。
开神马玩笑啊!这个魂淡!!!!!!!!!!!!!!!!!!
开神马玩笑啊!这只手岛!!!!!!!!!!!!!!!!!!
竟然趁我进行着如字面意思赌上性命的完全表白计划的时候去交女朋友!而且还超可爱!这货的女朋友超可爱!为什么这种家伙这么受欢迎啊,太诡异了吧!
「来来来,看看吧,阿春。就连上下拉股间拉链的动作都能感觉到大人的从容吧?」
蠢不蠢啊,这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啊!完全没有帅哥成分啊!虽然就只是有那么一点开朗,又健谈,又会意,又在班上大受欢迎,又能打破男女之间的隔阂,又意外地有善解人意的时候,又社交能力超群!
畜生,数不过来啊,手岛的优点!
「嘛、嘛、别担心啦。女朋友什么的,该到手的时候自然会轻松到手的呢」
……怎么办。手岛的从容开始侵蚀现实。
这边为了他口口声声的『女朋友什么的』可是花费掉了难以置信的力气啊,还在精神病院的门口溜达了一圈啊。你那贵族式的发言时怎么回事?把不到妹子娶个老婆好了?气死我了!
「比方说某一天,鞋柜里突然就出现一封情书哦」
嗯,有过有过。就是拜其所赐,我才花费掉了难以置信的力气啊。我说,你想听么?说了你铁定不信,想听么?
「啊,不好。都这么晚了啊。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该走了。那家伙很鸡婆的。抱歉,真的,不好意思」
手岛像拜神似的竖起右手,眨着一只右眼,耸耸肩。这充满优越感令人火往上冒的德性,算哪门子的道歉方式啊。
哎、也罢、你走吧,快走吧。事先声明,我一点都不寂寞哦!就算是我,也有陪我共度午休的人哦!
有秋海棠的晴香、有报春花的真奈美、有鞘冠菊的优子………………嘛、虽然这些都是给花坛的花起的名字罢了。
因为很重要所以重复一次,我一点都不寂寞哦!
寂寞什么的,绝对没有!
「————嘶、嗯?」
把便当盒放进书包时,指尖感觉到了些微的违和感。
「怎么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手岛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
「不、嗯?……什么啊,这个是」
有什么东西。书包里面,有什么不属于我『东西』。我翻了翻,将『违和感』抽了出来。
「信……?」
这是一个小巧的信封,上面印着淡粉色花朵,颇有少女品味。跟某天毒空木塞进鞋柜的那封茶色信封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难、难道……这个、难道是……」
我战战兢兢的翻过信封,用足以颠覆少女情趣的善书在那里写着,
『————To HAL』
「喂、阿春。这不是来了么?」
用不着手岛来说。这的确是来了。具体来说是将『HARU(春)』的『RU』用一个字母来表示的这一行为将品味完全表现出来。
「打开看看,阿春」
「等、等一下,让我先拍一张!我要把收到情书的我,上传到娇羞网上!」
「现在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么!好了啦、快打开,你不开我替你开!」
「魂淡,住手!」
以将信揉烂的粗暴动作剥下贴纸后,微微的芳香扑鼻而来。
应该是用了文香吧。将信用香薰熏过,让思念与芳香一并传递,这是平安时代的优雅习俗。在柑橘系的芬芳的诱惑下,我抑制住高鸣的心跳,缓缓将手指伸入信封,粘滑地捻出信纸。
啊咧?粘滑是怎么回事?
我粘滑地抽出放在桌上的,是与淡粉色的信封相得益彰的,淡黄色的
————切成一圈的菠萝。
「啊?」
「咦?」
无言注视着黄色的轮环,足足十几秒钟。
…………………………饭后甜点的配送么?
〇
「哈?菠萝?」
藤架里响起了毒空木惊异的声音。
午休仍在继续。
在那之后,与手岛分开的我,如以往一样走过以往的路线去忘了以往的那个藤架,向那里正在整理备品的毒空木简单的讲述了事情。
「哈ー。那么,这就是所说的礼物?」
毒空木一边叼着Pocky,一边狐疑地捻起切成一圈的菠萝。
「话说,吃了便当之后还这么能吃啊。这已经扫荡殆尽了啊」
「不,才没有把菠萝整个放进书包里!本来这个尺寸就装不进去啦!」
「想也是呢~~~~」
明明都附和她的玩笑了,毒空木却一点没笑。
「那么,到头来是怎么回事?」
「都说我不知道了啊」
「寄信人的名字呢?」
「没留」
「信呢?」
「没有」
「只有菠萝?」
「只有菠萝」
「恶心死了!这种东西别拿给我。给我在看不到的地方烧掉再过来」
就像挥掉爬到手上的虫子一样,毒空木将菠萝片扔在地上。
「咦咦咦咦、瞧你的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把我好不容易才收到的礼物给!」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说这是礼物?你认真的么?哪个世界会有人把新鲜菠萝塞进信封里的啊。这肯定是恶心你的啊,是要把像这片菠萝一样切片的死亡讯息哦」
「墨西哥的暴力团伙么!」
「或许有毒呢。恭喜你收到了旷世罕有的毒菠萝」
「别说了,送我礼物的女孩子太可怜了!」
「而且还将对方设定成了女孩子。果然阿春的恶心程度无法估量呢」
「不,就是女孩子吧。错不了的,我知道的!小波是我的粉丝!看到每天倾注爱心打理花坛的我,萌生了憧憬与仰慕之情哦!」
「这不就是我么!既然这样就行,那你干脆从了我不就好了!」
「免了,毒空木。我已经有了小波这条稳定航道了」
「无所谓了,小波什么的,你起名字的水平真有够烂」
「要你管!总之我意已决!下次的表白对象就是这个人了。已经决定是小波了!呀嚯!小————波!」
「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你怎么向对方表白啊」
咕、这女人,竟然能一边叼着Pocky一边若无其事地戳我痛处。
「当、当然是用这片菠萝的……」
「这片菠萝的?」
「……气味来找了」
「白痴。你去菲律宾的菠萝农户碰碰运气吧,废柴警犬」
「咕呜呜呜。可恶、可恶。啊啊!你在哪里啊,我的小波!!!!!!」
「本来就不存在啊,那种家伙」
「有的!」
「没有」
「有的!」
「没有!」
「我想,小波应该是二年级的」
「原来你在啊,时宗同学」
刚才,一直杀去气息的时宗同学突然在藤架现身了。
「那个,我并没有消去气息的打算来着……而且一直就在这里」
「喂、白开水,你知道是谁送的这个菠萝?跟那人关系好么?是朋友么?」
不知发得什么疯,毒空木用手耸着时宗同学的肩膀,刺出犹如重拳殴打一般的言语。
「诶?不,我也完全不知道长相或者名字。只是,听说过那个人做过这样的事」
「那个人?」
「嗯。那个……」
时宗同学的句尾含混起来,低着头,以上翻的视线交替着注视我和毒空木,
「……是个很出名的人」
露出暧昧的微笑。
附带这种模式的微笑,代表着『出名』这一修饰词绝非褒义。由于这种事我亲身体验过,所以清楚。
「阿春同学,你没听说么?大家都称之为天然女来着」
「是时宗同学么?」
「说的是小波啊,刚才」
哈,惹时宗同学生气了。
可是,一提到天然少女,首先想到的名字就只有时宗同学…………。
「啊~~~~~~~~~,是那个人啊~~~~~~~~~~。原来如此,的确是这种风格呢~~~~~~」
毒空木似乎是猜到了。
「咦?什么?你知道么,毒空木。你还说自己和二年级是零接触」
「好歹天然少女还是知道的啦。话说,倒是阿春为什么不知道啊,明明同为四天王的一员」
「喂、这个称号是闹哪样?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加入过这样的团体哦」
「还用得着你说,我还不是一样」
看来毒空木也占着是四天王的一席之位。
『咬人蛲虫』『猛毒妖精』『天然少女』…………这是哪门子的四天王啊,感觉听了反倒会影响心理健康。
「对呀~。虽然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对手,可没想怪人四天王的一席会自己送上门来呢~~~~~~」
喂、都叫你别说了啊!
全然不顾我内心的咆哮,毒空木一如既往地取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之后,一如既往的用笔在上面沙沙地奔走着,一如既往地发出重重的声音将其合上,
「好!那么现在就出发吧,到天然少女那里去!」
一如既往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欸!现在就去二年级的教室么?」
「嗯,俗话说得好,事不宜迟。放心吧,阿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封信就是恶心你来的」
「不是来恶心我的,是礼物」
我对毒空木若无其事的发言,不容错意地作出订正。
「如果你彻彻底底地被她讨厌的话,要给我奖励之吻哦❤」
我不被毒空木那仿佛连喜马拉雅的万年冰雪都能溶化掉的绝美笑容所迷惑,
「是礼物」
对她的谬误予以订正。
〇
于是,已经对被毒空木的突发奇思妙想牵着鼻子这件事习以为常的我们,要去似乎是高年级学生的天然少女学姐那边。
午休时间所剩无几。我们快步折回容纳了一年级教室和特别教室的旧校舍,换上室内鞋后上到三楼。穿过楼道之后,到达了容纳高年级教室的新楼…………话虽如此。
「唔噢」
在还有一步便要穿过楼道之时,我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不,正确的说,应该是被弹了回来。被无形的,俨然伫立的次元之壁。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
由于圣仙度瑞拉学园的课程是将大量时间分配在了精研女生的美上面,美的等级,自然是二年级比一年级要高,三年级比二年级要高。这种事情,当然早已作为知识储存在我大脑里……可是,也仅仅只是知识层面的了解。
像这样重新站在上级生的校舍前面,这幅情景果然格外具有压倒性。
————二年级的学姐,超可爱的。
怎么回事啊,这份令可爱、美丽等词语黯淡无光的美丽。难以置信,这里真的是学校么?不是电影的拍摄场所?不是模特的休息室?
真的是教育机关么?啊、不妙,我爱上这里了!要是再多看上几眼,我就彻底爱上这里了!如果说一年级是天使,二年级就是女神。无论制服的穿法,发型的品味,化妆的手腕,还是内在散发出的美,都已经踏入神的领域。
令我痛彻地重新领会到,什么叫做『美』的精研。
「进到上级生的校舍里,总觉得有些紧张啊。这种独特的气场,怎么说呢……」
想必既然同为女性,所承受的冲击应该在我之上吧。时宗同学战战兢兢地说道,抬了抬镜架。
「是么?跟我无关」
该说是名不虚传么。只有毒空木没有丝毫动摇的感觉,大踏步地越过了这道美的境界线。这份厚颜无耻,真想向她讨教一下。
「什么气场啊。绝对是我更可爱啊」
听到毒空木字句分明的呢喃,几位女神表情抽动。
……这自言自语的音量,看来还是别向她讨教为好。
「由于我不知道二年级的体育科是哪个班,所以接下来去一个一个地弄清楚吧。阿春去A班,我去B班,白开水去四楼的G班」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去到那么远去啊!?我不要一个人啊。陪着我嘛,喵子!」
时宗同学泫然欲泣地拉扯着毒空木的衣袖。
在娇羞园入学的女生,通常在最初的一个学年里学习共通的一般教养课程,从第二年开始顺应希望的出路,分成演艺科、时尚科、体育科、普通科等专科班。
听毒空木的口气,天然少女小波似乎在体育科。可是,专科班的分班依照志愿人数而定,情况每年都会有所出入,所以几班是体育科的教室不得而知。结果,想要找到小波,只有除了一间一间的去看,别无他法……。
「受不了,白开水离开了我就什么也不行了呢。没办法了,我陪你吧。好,出发咯。先迈右脚,再迈左脚。然后反复交替就能上楼咯。哦对了,中间不忘记吸气和吐气哦」
「这种事不用提醒也做得到啦!」
你一言我一语,亲密无间的两人走上了楼梯。被留下的我一个人,走向A班。
「嘶、等一下等一下,太奇怪了吧。为啥唯一不认识小波的我要单独行动啊!」
「没事没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啦。找到的话电话联系哦。不可以想着一个人单干哦。哎哟、白开水小妹妹,都走出十步了啊,太了不起了~。好,左、右、左、右」
「真是的。喵子真腻人~」
毒空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上。
……那家伙玩真的么?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叫我怎么去找啊。难不成小波的脖子上挂着招牌么?
我姑且先开了个门缝,不等我向A班教室里窥探一眼,午休的教室就像胡乱翻弄过的玩具盒,到处洋溢出学生们热闹的声音。
围成小团体畅快闲聊的女生。发出怪声在教室里乱窜的男生。现充集团玩着男女混合的游戏,令人羡慕嫉妒恨。
呵呵。从他们之中?将唯一的小波?不带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找出来?呵呵,原来如此,这是一场无法通关的游戏。
当然,在教室中离群的学生确有不少。有人正跟习题殊死搏斗,有人正伏案睡午觉,也有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书,还有人头上顶着菠萝,诸如此类等等……。
我徐徐地取出电话,从通讯簿中选中被强行登陆为列表第一位的『喵子❤』的名字,按下通话键后,
「找到啦————————————!!!!!!!!!!!!!!!!!」
几乎震碎液晶屏幕地咆哮起来。
找、找、找、找到了!突然地
就是那个。那个、铁——————————定就是小波!
那是神马?这到底是神马状况!
——高中女生,
——头顶菠萝,
——看着艳阳。
那名女生在最后一排窗户旁边的座位上,与活力四射的同学们之间,划出一道线。
收在桌子下面狭小空间里的修长的腿,扶着脸庞的细长手臂,支撑尖尖下巴的纤长手指,犹如铸铁直垂腰际的乌黑长发,诠释大和抚子一词的凛然之美。
——这些东西根本无所谓啦!!!!!!!!!!!!!!!!!!!!!!
头啊!就是你的头啊!
冲击力足以颠覆一切的存在感,就在你头上!!!!
而后,追迫上来的,甚至连天然少女所带来的如此强大的冲击力彻底抹消一般的猛烈一击——
「你在电话里鬼叫个啥啊,喂!!!!!」
——落在我的脑袋上。
啊、是毒空木,她们火速赶回来了。碎骨的踢击力果然不减当初。
「你、你、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人家可是放在耳边在听啊,还以为鼓膜要被震烂了啊!」
毒空木摆出混着泪水的眼神,呼吸急促。
「不、不是的!毒空木!那个、瞧、那个!瞧!呐、那个!」
啊、已经无法构成语言了!能说出来的,就只有『那个』和『瞧』了!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天然少女在A班啊。啊咧,今天是卡因呢,以前看到的时候明明是博果尔」
「不,菠萝的种类怎么都好!那是怎么回事?为啥要在教室里顶着菠萝啊!这是什么惩罚游戏么!」
「不,没有顶着哦,菠萝什么的」
「……哈?」
毒空木认真的表情,从根本上否定了我的激动。
「不不不、你在说什么啊。明显是顶在头上啦,菠萝。不管从什么方位看都顶着的好不好」
「不,都说没顶着了」
「这、好可怕。怎么搞的啊,毒空木!咦?莫非你看不见么?啊咧?难道是只有我能看到背后灵在作祟?」
「不对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所以,那个……啊、麻烦死了。交给你了,白开水」
「诶?我?」
表达出『解释就是眼镜的工作』的意思,毒空木抓住是时宗同学的肩膀,猛地拉到前面。
「那个、那个、那就从头开始说吧」
有劳了。
「本来那个人的传说,就是从娇羞园入学第一天就遭到停学这件事开始的」
「入学第一天遭到停学!那个人做了什么啊」
「反正就是,同女生引起麻烦之类的……」
「嘛、顶着那种东西当然会引起麻烦吧」
「啊、不是的,那是在此之后的事情了」
……之后?
「那个学姐在接受停学处分之前都是很普通的发型。然后不知怎么想的,从解除停学的第一天开始就脑袋顶着菠萝来上课了」
这人是在向娇羞园找茬么!
「当然,似乎在第一天就受到了黑灰老师的责罚,被强行拿掉了,可是拿掉之后……」
「之后?」
「血,流出来了」
…………血?
「啊咧……好像是长出来的」
怎么可能!
「不是人为黏上去,不是人为放上去的,注意到都不是以上情况,也就只有自然生长出来了。于是就得到了这个号外…………天然少女」
天然是指这个意思吗!
「作为学校方面也不能去管那种拔了会出血的东西,原本也没有不许顶着菠萝上学的校规,不得已,最后只能放任本人高兴为止了」
「真、真的么……」
时宗同学轻轻点头。
哇……。
唔唔唔唔唔唔————、哇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
我已经受不了了!这是个不能较真的家伙!
虽然入学娇羞园以来,像毒空木和时宗同学这样的怪异女性见过不少,但这个实在有点强力过头了。不知该说是次元的差别,或者是方向性的差别,总之这个…………不能笑。
「喂……你想怎么办?」
毒空木贼贼地笑着,用脚尖轻轻地戳着我的脚踝。
「什、什么怎么办?」
「你还问什么怎么办。现在可是按照预定,找到了目标人物小波了哦。选项有两个。一、为收到礼物去道谢,二、直接挑明别拿那种东西来恶心我。二选一哦。好了,你选哪个?」
「不,不管哪个都……」
三、当做神马都没看见,全部忘掉………………怎么样。
全力选三啊。
啊、可恶。但我不会说的,不会这么说的。
因为、因为…………小波学姐是个超——级美人啊!
惨了。不愧是二年级啊。带着忧愁的细长眼睛、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白皙通透的肌肤。总之就是,The 美人!如假包换的The 美人!是能用『美人』的名牌标志,在国立博物馆里陈列的等级。这就是传说中,一年级所不具备的大人的魅力么。
是送礼也好,是惹我也好,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美人摸着我的书包在里面四处寻觅,就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喷射出来。
呜呜、可是……可是……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为啥要顶什么菠萝啊啊啊啊~~~~~~。为啥要走这么奇葩的路线啊啊啊~~~~。要是没顶那个菠萝的话,绝对有看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干什么呢!」
突然,一个尖锐地声音刺中了我的背部。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我还是吓得连忙转身,而后,只见一名少女站在那里。短短的头发,娇小的个子。将好胜的性格完美诠释出来的眉毛与站姿。不负她那令人下意识联想到幼犬的风貌,现在也正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盯着我。
「你、你是——」
——咬人蛲虫。
想必这句话被咽下去了吧。少女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为、为什么要盯着前辈看啊!」
好像幼犬的少女开始乱叫。不、盯着别人的,是你吧。
「为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辈啊,我在问你话啊!」
嗯?前辈?你说的前辈,难不成…………。
「无碍的,水木。是我叫他来的」
回答女生问题的,是一个极具贯穿力的声音。并且,是从背后。我再次旋踝,
「是石蕗春吧」
「哇!」
只见小波学姐就站在我的身后。
……说笑的吧,明明刚才还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才对啊。
她身材很高。就算拿下头顶上的菠萝也比我高出一个头。
学姐锐利的视线将我牢牢钉住,以严厉的口吻开口说道
「信读过了么」
「信……那个、是装在我书包里的?」
学姐轻轻点头。
「噫!」
虽然我反射性地举手投降,还是免不了被黏在学姐头上菠萝弯下来吓了一跳。这种东西,当然不会真的是从脑袋上长出来的,但到底是这样固定的啊。
「信,读过了么?」
学姐毫无起伏的重复道。
「诶?不,那个、就算问我读过没有,里面也没有能读的东西」
「是么」
学姐的瞳中凝聚起微微地失望之色,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对折过的纸片。
「那么现在读吧。这是信」
原来你没装进去啊!没装进去叫我怎么读啊!
我战战兢兢地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只有非常质朴的一行字
『放学后我在体育仓库后面等你』
……麻烦直接说给我听好不好,人都来这里了。
「放学之后,希望你能到体育仓库的后面来」
说了!怎么搞的,这个微妙的时间!
「知道了吧」
想必是认定了沉默等同于肯定。学姐不等我的答复,转身朝着座位——
「喂、等一下啊,古老肉」
——没能回去。
……毒、毒空木……你说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
让学姐停下脚步的,是此前一直充当着旁观者的毒空木的一句话。
竟、竟然说把学姐叫古老肉!就算加入了菠萝,也不能说学姐是古老肉啊!
「你、你竟敢对前辈——」
「水木!」
用一句话让逆毛倒竖的幼犬安静下来后,学姐缓缓转身。
「刚才的话……该不会是对我说的吧」
激动地情绪染红了整张脸,令声音颤抖。
生、生气了。虽然这无可厚非,但是被唤作古老肉的学姐生气了!
令她将视线留在脚下的,想必是那艰难保存下来的,所剩无几的点克制力吧。然而,她的双拳紧紧地攥着,想必四目交合的那一刻便会夸张的跃动。
「没错,说的就是你,古老肉学姐。啊、是不是叫你炸肉饼学姐比较好?」
唔噢噢噢噢,住口啊!别在激怒她了,毒空木!就算有好不好!就当有加了菠萝的炸肉饼好不好!
「喵、喵子!快道歉!」
时宗同学看不下去了,扯了扯毒空木的衣袖。然而为时已晚。学姐那蕴含着异样热量的眼睛迸发出闪光,
「…………你这恶魔!」
「喂、你说谁啊!谁恶魔啊!」
在视线相撞的瞬间。
两位美少女之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学姐的拳头撕裂空气,高高地掀起战幕。
——哗。
「……诶?」
啊、不对。掀起的,并不是战幕。
学姐用手高高掀起的…………是毒空木的百褶裙。
猛毒妖精的蓝色内裤,前后左右,全方位地暴露在凡间。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你、你、你、你干什么,你你你你你你!」
毒空木脸色大变,打算挥开学姐的手。
——然而。
「恶魔!!!!!!!」
学姐没有松手,霎时弯下膝盖,把脑袋笔直地探如裙中。嘶、喂!这个人在干嘛啊!
「干、干、干、干什么!你干什么!好痛好痛!叶子扎得好痛啊!」
小波学姐无视掉乱喊乱叫的毒空木,逼近到感受呼吸的距离,破开嘴唇,释放出舌头,
————————滋~~~~噜~~。
在毒空木的大腿上,沿着身体的曲线,滑上小肋。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C★@жEV&D!」
————噗咚。
发出无法解析的悲鸣后,毒空木瞬间扑街,不省人事。
「呀、喵子!」
「咦噫噫!毒空木、没事吧、振作一点!」
我也忙跑过去——哇,好惨。
毒空木已经完全是天国状态了。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不、不可以。再怎么说毒空木也是个女孩子,不可以继续描述她的表情了,主要是在伦理上不被允许。这、这是何等凌厉的攻击,天然少女。
「呼————」
将兴奋冷却下来的小波学姐,细细地长吁一气后,熟练地避开脑袋上的菠萝,撩起长发。
「别忘了,石蕗。放学后在体育馆后面…………嗯?好像是体育仓库后面?」
不,忘记的人是你才对吧。
「嘛、去哪里都无所谓,我会找到你的」
还装备雷达么!
简单的说完后,小波学姐带上那个叫做水木,好像幼犬的女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定格在了阳光洒下的位置上。留下柑橘系的淡淡芳香,以及浑身抽搐的毒空木。
「喵子、振作、喵子!」
天然少女……着实可怕。
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搞什么嘛!搞什么嘛、那个女人……呜呜、呜唉唉唉唉唉」
走在从新楼回去的路上,毒空木声嘶力竭地怒号着,也同样声嘶力竭地哭着。
「没、没事吧,喵子?不乖乖的可不行哦。来,抓稳了」
「呜呜呜,谢谢你,白开水。刚才对你说那么过分话,对不起……」
已经完全散去恶念的毒空木,无力的地靠在时宗同学的肩膀上。
「不过,你还真是弱爆了啊。真的不要紧么?」
「呜呜呜。很久以前,小肋就是我最敏感的的地方,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叫出声来。没想到竟然存在以这种形式利用我这个弱点的家伙……可恶,那个该死的菠萝炸肉饼」
「啊,是这样啊。……真、真是难为你了」
虽然有些在意该不该听这些无意间披露出来的东西,但本人自己似乎都没去好好斟酌发言的内容。
「而且、而且,还在阿春面前掀了我的裙子…………看到、了么?」
泪水从漆黑的眼眶流出来,毒空木抬头看着我。
「咦?不……没有看到哦」
啊、不行了!表情露出来了!我说谎的表情,连自己都吓一跳!
当然……不可能顺利瞒过去。
「呜呜呜呜,糟透啦~~~~。偏偏今天的小裤裤那么不可爱~~~~~~」
啊咧?问题出在这里?
把脑袋埋在时宗同学雄伟的胸部里,毒空木哗啦哗啦地流下眼泪。
这家伙……偶尔也会展露符合少女风格的举动啊,真是太卑鄙了。
说起来,彻底膜拜过了二年级众女神之后,总感觉毒空木,那个……怎么说呢……果然还是很可爱啊……。
「干什么在那里淫笑啊,喂!!!!!!!!!!!!!!!!!」
「噗咕嚯啊!」
可爱又可爱的毒空木小姐如导弹一般,一记飞膝向我杀来。
「噢噢噢噢噢,疼死了,你干什么!冷不防地对我放大招!」
「都是阿春不好。人家明明这么痛苦!在人家痛苦的时候,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你也不许笑」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暴君啊!糟透了!不解释,这货实在是糟透了!
「呜呜呜,不好。剧烈运动之后脑袋发昏……」
「喵子真是的,不要放什么飞踢啦。要不要紧?振作一点」
时宗同学,该得到安慰的人是我啊!照顾一下吃了飞踢的人的感受啊!
「都是阿春不好。淫荡的笑个不停,恶心死了。什么啊,被那块菠萝炸肉饼叫出来就这么开心么?」
「哈?叫出来……?」
看来毒空木似乎误会我为什么笑了。
「事先声明,阿春不可以去哦!」
「这、凭什么非得你来决定啊!」
「这是为阿春着想。反正被女孩子叫出去,阿春肯定满脑子都是摆脱童真什么的,但是阿春的期待,绝————————对不是实现的」
「为什么啊!这可是高中女生把高中男生叫到体育馆后面的固定桥段哦?照常理来想,肯定就是那档子事情吧!」
「不要把咬人蛲虫添加到所谓世俗常理的范畴中去」
「吵、吵、吵死了啊!总之我要去!瞧好了!我一定会被她表白的!」
「啧、没办法了。那我也——」
「你别跟过来!」
在毒空木放话之前,我先发制人,用食指指向毒空木。
「哈?为什么啊!」
「那是当然的啊,这跟『计划』没关系。不是我去表白,而是去被表白。所以你别过来。求你了,别做多余的事情!」
「喂、什么啊,你这说话方式!就好像我会做出奇怪的事情一样!」
「你会做吧!再说之前你就在瞎闹吧!又是让我念奇怪的台词、又是把内裤丢给我、又是擅自送情书……你的杰作简直罄竹难书啊!」
「全都是为阿春着想才做的啊!」
「而结果总是把我弄得那么惨!总之唯独这一次你别来捣乱!」
「捣、捣乱?」
顿时,毒空木脸色大变。
此刻,我意识到自己踩中了地雷。
「你说我捣乱……?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给最喜欢的爱春帮忙表白的,你……」
就好像明亮的橙红色火焰向更高温度的青色火焰转变,与逐渐低沉的音调成反比,毒空木的愤怒指数不断飙升。
「不、不可以哦,喵子!这、这、这次再乱来的话,我就会尽保健委员的职责,就算用武力也要把你控制住哦……呜、对不起,阿春同学……」
干嘛道歉啊,时宗同学!
不、不妙。虽然反映到语言上,但能够知道,现在的毒空木心情极为不爽。笑一笑就会招来一记飞膝,不敢想象达到顶峰的风怒到底会引发怎样的惨剧。毒空木紧咬牙齿,双目闪烁出可怕地光芒,
「阿春是……笨蛋……」
「诶?」
从齿缝中露出这样一句话,从走廊上跑掉了。
「等一下,喵子!不可以、不可以跑啊!真是的、阿春同学是笨蛋!」
追在毒空木的后面,时宗同学也跑掉了。被独自留在走廊上,我,
「笨蛋是………怎……什…………诶ー?」
无法一笑置之。
〇
乒————————————!
「中了————————!」
从远处传来了棒球部练习的声音。
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向体育仓库。被超格的美女学姐喊出来却步伐沉重,实在是因为那位学姐头上的菠萝太耀眼了……才怪。
『阿春是……笨蛋……』
可恶。搞什么啊,毒空木那混蛋。那种表情……太犯规了吧。
毒空木双眼蓄满泪水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深深染进了我的胸口,留下微微的刺痛。
想一想,毒空木一直是那么认真。虽说手段上有很大问题,虽说藏起了自己的歪脑筋,但她公开坦言最喜欢这个令人避忌的我,以自己的做法为我的表白穷尽一切,不惜消减睡眠时间,不辞辛劳,一有空就挤时间,甚至有时还遭受想死的待遇。
『阿春是……笨蛋……』
微微的刺痛久久不散。
「啊、可恶!」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振作起来,石蕗春!
你在苦恼什么啊!忘记当初的目的了么!和那只猛毒妖精共同行动,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交到女朋友啊。你要交到毒空木以外的女朋友啊!你想被暧昧的感情所干涉,让好不容易竖起来的表白Flag被一棒挥断么!
把毒空木和小波学姐比较一下吧。比较一下的话……毫无疑问是小波学姐胜出吧。又漂亮,又凛然,还很成熟,最重要的是不会动用暴力。
至于头上长出的菠萝………嘛、到时候在慢慢商量吧。
「好嘞!」
我用力拍打脸颊,逼出刺进胸口的针。
我不再迷茫,让气势如沸腾的蒸汽一般巡遍全身,向冷清的体育仓库后面迈开脚步。
而后——。
「喂!搞什么啊!把球看清楚了!这样都捕不到球还想达成什么目标!不想去甲子园了么!」
「诶~~~,我不想为了打棒球专程跑去关西啦~」
「喂、不许说没志气的话!」
——刚刚集中的气势,顿时云消雾散。
「……喂、那边的棒球少女」
突然间,一股仿佛这身好不容易拼好的骨头又要散架似的疲劳感爬上我的脸,我用散碎的语言,向在体育馆仓库这一不自然的场所,以高昂到不自然的干劲做着打击练习的,不自然的女生二人搭上话。
「啊啦,怎么搞的。这个似曾相识的愚蠢声音」
手握球棒的少女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呢,少女解除了将粉色轻柔的内裤完全暴露出来的,漂亮的单足立的姿势,
「哎呀、这不是阿春么………………好巧啊♪」
绽放出妖精般的微笑。
「哎呀,真的好巧————才有鬼啊!魂淡!!!!!!大魂淡!!!!!!!!」
我几欲将食道翻过来似的吼起来。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毒空木!明明说了那么重的话,让你不要来捣乱的!!!!」
「哈?你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我又管不着」
毒空木将金属球棒扛在肩上,傲然挺起那没有起伏的胸膛。
「我来这里是我的自由。我和白开水以第一个女性大联盟为目标,每天放学之后都在这里努力练习击球一千次哦。是吧,白开水」
「呐、呐、喵子。我刚才才想到来着,这个皮手套的正确的用法会不会是这样?你瞧你瞧,这样就能看到持棒的人了哦?」
将手套像曲棍球面具一样贴在脸上的时宗同学,发出欢乐的声音。
「……看样子进军大联盟的路,还很漫长呢」
「吵、吵死了!总之这里我们是先占了!后来的人不要说话那么臭屁!你看看,碍着我们打球了啊!事先说好,打偏了我也不管了哦,我打!」
「唔哦,好险!」
毒空木击出的惨烈的偏线球略过我的太阳穴。
「喂、好危险啊!你搞什么啊!」
「啊啦,不好意思。请注意界内球哦。我打、我打、我打!」
「好痛!呜哇、魂淡、住手!唔哦!」
我驱策着令人惊讶的动态视力,以一纸之隔让毒空木犹如机枪扫射般的乱打掠过身体。
可、可恶,这家伙怎么回事啊,状态超好啊!竟然会为这家伙难过,我真白痴。还给我,把五六节课还有放学后的懊恼还给我!
「上啊,一定要够到!嘿!」
乓————!
「噫噫噫噫噫噫!」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缩起身体。完美的直球发出清脆响声,但是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到达我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
凛然的声音令我睁开眼,只见小波学姐抓住白球的傲然站姿,在地面上落下长影。
「小波学姐!」
「是秋海棠」
「咦?」
「我的名字是秋海棠柚理」
啊,对了。小波是我擅自起的外号啊。差点当成本名了。
「很抱歉突然叫你出来,石蕗。十分感谢你能过来」
秋海棠学姐也没有特别不愉快的样子,将白球扔到地上后,
「……不过,我并没有连你们也喊过来的打算呢」
学姐的脸上再次染上的怒色,将『只要进入我的视线就让我不高兴』性质的话抛向毒空木。
「你这……恶魔……」
「啊啦啊啦,不好意思啊,波饼学姐」
你把菠萝炸肉饼省得还够干脆的!学姐都被叫成小狗了啊。
「我们没关系的。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以大联盟为目标的,放飞梦想的高中生啦。来来来,不用管我们,你们接着聊吧。来、白开水同学,让我们继续练习吧。噢嚯嚯嚯嚯嚯」
「诶???还要继续么~~~~?」
在各种敬语加上和蔼的笑声之中,毒空木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脸,继续开始击球,并在秋海棠学姐的右斜后方固定好位置。
这真是个绝佳的位置,不止能够偷听到我们的对话,只要有心,随时都能一球打来。
……不愧是猛毒的妖精大人。安定感真是低得出类拔萃。
我侧目看着两名门外汉生硬的击球,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秋海棠学姐,您觉得怎样?要不要换地方?」
「换地方?为什么」
「那个、学姐你想想,有很多话都不方便让别人听到……对吧?」
我拿出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在镜子前面拼命练习的『眉目传情』,向学姐送去信号。然而——。
「嗯?并没有没什么话被人听到会让我觉得困扰」
学姐一脸认真地弹飞了我使劲浑身解数的眨眼。
「…………诶?」
被反弹回来的眼色刺穿了我的心。
「呼。倒是认真想一下,或许今后还能仰仗两位的协助,倒是一起听听会更有效率」
我的视线骤然扭曲了。
诶?学姐你要说什么?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说?
「午休的时候也能说,但是午休要进行光合作用」
行了啊!你那奇葩的轶事现在先放放好吧!
诶,对了对了,先等等。不带这样的哦。
学姐,要说可是你叫我放学后到体育仓库来的,可不带这样的哦!
意想不到地发动天然呆可不行哦?事到如今不容更改了哦。我已经铁了心要朝那个方向进行了哦。我可是干劲十足的做好准备了哦。
「那、那个,学姐。今天叫我来,到底……」
我耐不住,刚一插进嘴,
「石蕗,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学姐便若无其事的说道。
有、有事……求我?
「虽然向初次见面的你拜托这种事情有些于心不安,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做到。拜托了」
秋海棠学姐低下头,弄得菠萝的青叶沙沙作响。
「有事相求……」
「噗!」
我听到了毒空木喷笑声。
于是以此为信号,某种东西开始在我心中分崩离析。
——啊、这种感觉,我记得。
——这份期待被打碎的感觉,我记得。
「咕噗,白开水,这样不行啊。那、那么、噗呼、那么简单的飞球都接不住。噗呼呼呼呼。好了,再来一球。噗呼呼呼呼呼呼」
——猛毒妖精在笑。对从心底开始变质的我发出嘲笑。
——也对。那个时候毒空木也在场。简直如出一辙。
——那个时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了女孩子的信,
——有人以来第一次满心期待着被女孩子表白,赶赴中庭,
——被打被踢被骂,期待被弄得支离破碎。
「我想拜托你的事不是别的。石蕗,能否成为我的恋人呢?」
——即便如此,最终还是真的被表白了。
「哈!?」
「噗诶!」
————咚。
毒空木使尽浑身力气的挥棒撕裂空气,脱手而出的球棒直击时宗同学的面部。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喂、时宗同学,你没事吧——————?」
「哇————!对不起————,白开水!你没事吧????」
我和毒空木跑到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宗同学身旁,
「啊ー,吓死了我。多亏有皮手套,得救了呢……」
再次见证了时宗同学的天然属性引发奇迹的时刻。
可是,然而,
「保健室!保健室!振作一点,白开水!不要死啊!!!!!!」
「诶?这、我没事啊,喵子。你瞧,多亏有皮手套,喂、听我说啊,喵子!」
公认完全不听人说话的猛毒妖精,不由分说地将拼命申辩自己平安无事的时宗同学抱了起来,
「姬林檎老师————————————!!!!!!!!」
「放我下来啊,喵子,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保健室一路狂奔。
……诶ー。
于是被抛在脑后的,就是被毒空木的气势吓得杵在原地的咬人蛲虫和,
「……石蕗」
一心等待我回音的,天然少女。
学姐凝视着我,用她有力,率直的眼睛,用她寻求答案,走投无路的眼睛。
『女朋友什么的,该到手的时候自然会轻松到手的呢』
手岛的话在我脑中盘旋。我……我……。
「……是,乐意之至」
犹如受到操纵一般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如此一来,我的娇羞园完全表白之旅,以一次表白也没成功的形式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