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一起暴力组织之间的火拼事件,传来其中有超能者介入的消息。
这时刚转任特务队的楠原,也为这条Beta级案件紧急出动了。然而,他却在案发现场遭犯人枪击,成为宗像所率领《Scepter4》的第一个殉职者。
在小雨中的《Scepter4》总部操场上,按部队仪式举行了葬礼。
「拔剑—致敬!」
着正式军服的队员们将佩剑举在胸前,流畅的动作宛如机械般整齐划一,多数队员的脸上却难掩震撼之色。
在执行这份工作时,随时都可能丧命……大家出任务时都清楚会有这个可能性。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发生摆在眼前的具体事实。
另一方面,就连过去曾失去数十名同侪的善条都还无法习惯这样的场面。当他看着这些年轻自己一轮的队员时,反而觉得这次比当年自己还在第一线时更感悲恸。
制式葬礼结束后,队员们各自解散,返回工作岗位。
此时,一对身材娇小的夫妻,在身材高大的队员淋着小雨朝四面八方快步离去时现身。几乎被人群淹没的他们,对经过身边的队员一一点头致意。
那是特地从福冈北上参加葬礼的楠原双亲。两人的年纪连初老都还称不上,但这对失去独生子的夫妇,如今却显得矮小苍老。
善条停下脚步,无言注视着他们。
穿着丧服,正在楠原夫妻身边说些什么的男人发现了善条,拖着行动不方便的一条腿走近。
「……您是善条先生吧?」
男人端正姿势,对善条行以一礼。从姿势看来,他不是军人就是警察。
「我叫田村。」
男人报上姓名。
「阿刚……楠原有时会寄电子邮件给我。前几天也提到……托善条先生的福,他终于能独当一面的事。」
在田村带领下,善条来到楠原双亲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为小儿举行了这么盛大的仪式……」
「不……」
面对深深一鞠躬的楠原双亲,除此之外善条不知该说什么。
「……善条先生。」
一阵不算短的沉默之后,田村问道:
「阿刚他,很英勇吗?」
善条没有回答,垂着眼贯彻沉默。
「才没有……那回事。」
身旁,一个声音代替了他回答。
「喂、别这样日高。」
「学会看场合说话好吗?」
日高、布施、五岛及榎本。前第四小队四人组不知何时也来到身边。
无视于布施和五岛的劝阻,日高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那家伙的前途才正要开始……他可是有……无可限量的将来啊!」
善条和田村都不知该回答什么。楠原母亲用手帕遮着嘴,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泣。
「别想用一句『他很英勇』打发……唔唔!」
「……这个白痴。」
从日高后脑勺给他一拳的布施对五岛使了个眼色。五岛点点头,和布施一起从左右架起日高,对楠原双亲敬礼之后,便拖着日高离开了。
独自留下的榎本,对田村和楠原的父母说:
「真的很抱歉,这种时候我们还……」
「不……他拥有很优秀的前辈呢。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疼爱……这家伙就是这样。」
「哈哈,真的呢……是吧?善条先生。」
榎本搔搔头,转身仰望善条。
善条依然沉默无语,对田村和楠原双亲一鞠躬,就这么离开了。
「啊……」
原本想叫住善条,榎本举到一半的手还是放下了。
「呃……差不多该进屋里去……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一边听着背后榎本说这句话的声音,善条迈大步离去。体内宛如高温风暴肆虐。无处可发泄的能量,似乎就要在身体里爆发。
脚步不停,直奔平时根本不会接近的宿舍主栋,目的地是宗像办公室。
房里除了有宗像,还有另一名陌生队员。
推开那名队员走上前时,刚脱下濡湿上衣用衣架挂好的宗像回过头。
善条揪住他的衣领,逼得宗像整个背撞上墙壁。光凭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让身材高挑的宗像双脚瞬间离地。
善条杀气腾腾的双眼睥睨宗像,喉咙深处低吼呻吟。
「喔唷,善条先生……和平常比起来,您今天的表情真不错。」
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浅笑,宗像这么说。
「啊……室长。」
善条背后,传来刚才那名队员佣懒的声音。藏在眼镜底下的阴沉双眼带着嘲弄的笑意。
「您好像在忙,我改天再来吧?」
「不,你待着无妨。」
宗像这么一说,那名队员便转向善条。
「那么,您是……善条先生吧?你的事,可以等我的事办完再说吗?我想速战速决——」
善条低头打量那名队员。
身上虽然穿着青色制服,但应该不是剑机队员吧。无论在操场或道场都没见过他。乍看之下层清目秀,从他的态度却可闻到一丝流氓小混混的味道。这样的矛盾给人一种扭曲的印象。
那名队员耸耸肩,向后退一步,就连妥协的方式都很内行。一样是习惯冲突打斗,他和淡岛或其他队员相比,又是另一种厉害。
「这位是情报课的伏见猿比吕。从明天开始转调特务队。」
宗像这么介绍。
「……这样吗。」
过了一会,善条才放开手。
「打扰了。」
背过宗像与伏见,朝门口走去。
「啊,善条先生,请等一下。」
一边整理凌乱的衣领,宗像叫住了善条。
「我正想找您过来……有件事想告诉您。」
╋
——楠原刚的死,具有特别意义。
善条与伏见。宗像对这两名部下这么说。
那是他分发到特务队当天的紧急出动任务。
牵涉到三名Beta级超能者的案件。
不属于任何异能集团的「离群超能者」。近来,在暴力组织或偏激派政治集团间,出现相互争夺这种超能者的倾向。那天的案件的开端,也是势力范围相近的两个暴力组织为此展开斗争。
虽是必须出动《青之王》宗像和剑机特务队、甚至连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都动员支援的案件,却也是这几个月来频繁发生的Beta级案件中颇为典型的一类。
当场,被锁定的超能者很快就在特务队员的布阵下受到压制,到此为止的过程,也都很典型。
然而,就在那之后——
楠原被超能者偷偷夹带的手枪击毙。
超能者—尤其是Beta级的超能者很少会仰赖手枪之类的一般武器。这就是个盲点。
而且——
「枪口对准的,并非楠原队员……而是我。」
在宗像身旁的队员之中,楠原是唯一对手枪做出反应的。这是楠原第一次有机会活用他独特的才能—直觉与反射动作,但也是最后一次。
楠原以反射动作闯进射程内,但是他的异能所受的训练还不够,无法瞬间集中概然性偏向力场以格开枪弹。
结果,原本该从背后射进宗像心脏的枪弹,贯穿楠原头部,使他当场死亡。
「楠原队员等于是我的替死鬼。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暗杀《青之王》宗像礼司。这就是看不见的「敌人」真正的目的。
暴力组织只不过是在这个目的之下被人利用罢了。
早就有征兆了。Beta级案件激增的背后,有某种意志在运作,并非偶然—这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想像,而是一项现实的推测。
而这样的推测,在楠原这件事上有了定论。现在已可肯定这一连串事件绝对不是单纯巧合。
这是对《Scepter4》的攻击。
像《Scepter4》这样的超能者集团,一方面虽是超越一般社会规制的强大组织,同时却也有着极为脆弱的一面。只要干部级成员或站在集团顶点的《王》一死,组织很可能一夕之间崩坏毁灭。
——楠原队员的死,有两个意义。
宗像这么说。
第一,他的死守护了《Scepter4》,让《Scepter4》得以续存。
而另一个意义就是现在,他的死将引发《Scepter4》产生改变,重生成为更加强韧的战斗组织。
╋
《Scepter4》动用了一切可用的手段,找寻「敌人」存在的蛛丝马迹。换句话说,这是脱离警方维安活动范围内的主动情报收集。
除了「第四分室」长期收集、累计的超能者相关资料,再加上截至日前为止出动的案件中留下的纪录,同时透过蓝色代码申请司法、行政管理系统下的情报,最后甚至实验性地运用电子监视系统「唯识」——
很快地,以上管道获得的片段情报,逐渐堆砌出清晰的形貌。
一栋位于丰泽区上庚塚声色场所一隅,八层楼的综合商业建筑。纪录显示曾有复数Beta级超能者在那里进出。最少有八人,这数字不可能纯属巧合。其中两人和日前发生的Beta级案件相关,已经被逮捕了。
就在楠原死亡十五天后——
大楼周围被十辆大型车辆包围,包括九辆人员运送车和一辆指挥情报车。反超能者组织《Scepter4》击剑机动课全体出动。
在地区警力协助之下,所有道路皆已封锁,周围建筑物中的一般市民也已疏散。
穿着青色制服,腰间佩剑的男人们接二连三从运送车上下来,以迅速的动作整队。先是剑机第一到第四小队,然后是特务队——
最后从特务队车辆中下来的是独臂巨汉,善条刚毅。腰间挂着一把以大太刀改良成类似西式军刀的巨大佩剑。
「屋内经过确认,共有Beta级超能者六名,一般等级超能者十一名,非超能者五名,共计二十二人。相信大家都明白,这将会是超越过去出动案件数倍以上的一场激战。不过……」
在整队完毕的队员面前,淡岛说着。
「我们的目的充其量只是收集情报。无论对方是否为超能者,都要在尽可能避免杀伤的情况下压制。」
「副长。」
日高举手发问。
「……『尽可能』就是尽力而为的意思吧。」
左手拨弄着佩剑扣锁这么说着,日高的眼神不带一丝笑意。
「就是『尽可能』。」
淡岛的回答完全不为所动。
「笨蛋。」
布施敲了敲日高脑袋。
「—不过,你有这样的气概,也算是好的。」
宗像一走出来,淡岛便让出位置。
环视抬头挺胸的队员们,宗像开口吟诵。
我等《Scepter4》,将执行佩剑者职务。
圣域不容乱,尘界不容暴——
以剑制剑,我等大义无霾!
「——全体拔剑!」
「是!」
在淡岛一声令下,秋山、弁财、加茂、道明寺—排成一列的特务队员们解除腰间佩剑扣锁,陆续拔剑。各自拥有的异能解放,剑身散发青色光芒。
最后拔剑的是宗像。他的剑刃发出麾下队员们遥不可及的光,朝四周空间扩散。
不只如此,队员们的力量像是受到《王》的牵引般增强力度,放眼望去,附近一带全都染上青光。
指挥情报车中,特务队中负责情报的成员正在确认随车情报装置上的荧幕,并随时报告状况。
「宗像室长的概然性偏向力场已确认。」
「《达摩克利斯之剑》已形成。」
荧幕前的队员之一,转身望向后方。
「伏见组长……?」
情报组组长伏见,正从车内仰望窗外的天空。
「……没错,看得见。」
虽然被小小的车窗局限,大楼顶端的天空中还是看得到剑状发光结晶体。
「好大啊……」
伏见眯起眼睛,唇边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未免大得太夸张了吧……」
╋
「——攻入!」
与淡岛的号令同时,大楼电源被截断。防火门的大锁,用经过异能强化的佩剑就能轻易斩断,特务队员转眼涌入现场大楼最高层。
身上携带的武器只有标准配备的佩剑。在与超能者对峙时,一般武器和防具不只无效,还会因多余的重量限制行动,下场足以致命。
室内倒放着一张桌子作为掩蔽,数名超能者在桌子掩护下发射异能刀刃或子弹。
特务队员们在身前竖起佩剑,有意识地将力场集中于前方开展,作成光盾防御攻击。
其中一名队员将力场集中为光刃发射,将掩护用的桌子砍成两半,滚落在地。其他队员则采取西洋剑中突刺的动作,光束前端便朝暴露行踪的数名「敌人」发出子弹,击中「敌人」的肩腿。
《Scepter4》队员们的能力在《青之王》带领下开花结果,成为经过训练的正式异能组织成员。这样的异能和「敌人」—离群超能者们泾渭分明。
当然,并非完全没有危险。其他「敌人」会趁队员将意识集中于攻击而出现破绽时进攻。此外,超能者之间混入几名非超能者,他们手中握有手枪等武器,若疏于戒备,冷不防会遭这些人枪击。
队员们彼此掩护对方的破绽和死角,持续战斗。在混战中仍能压制场面,要归功于平时训练出的秩序。
然而——
日高却从战列中探出身来。
「喂,你太醒目了!」
无视伙伴的提醒,为了追赶节节撤退的「敌人」,日高独自冲了出去。
「别想逃!」
日高对「敌人」嘶吼。
「管你是箭矢还是枪炮尽管上!有本事就打中我试试!」
仿佛回应着他这番话,一个小型罐状物被丢到日高脚边。
——手榴弹?
没想到对方会在密闭空间加上密集状态的混战之中使用爆裂物,日高与队员们反射性地制造光盾,竖立在阵队前方。
「罐子」爆炸,伴随而来的激烈闪光与巨响令队员们却步。是闪光手榴弹。
孤立的日高受到「敌人」集中攻击,视力与听力都被剥夺的日高无计可施,伙伴们的视野也受到影响,光是维持住自己的盾牌都很吃力。
「日高……!」
就在此时——
日高眼前出现一堵黑色的巨墙。
不,是看起来像一堵墙的巨大背影。独臂巨汉——善条刚毅站在日高前方,为他挡住「敌人」的攻击。
他并没有拔剑。随意抓住的剑鞘散发出青白色光芒。
善条反手握住剑鞘向上提,打横就是一劈,一举将瞄准日高发射的异能刀刃与子弹全数击飞。
接着,善条用手肘将还在摸索着打算往前冲的日高撞得向后飞去。
「咳咳……!」
飞出去的日高喘着气,倒在伙伴中间。
就在「敌人」注意力从日高转移到善条的瞬间。
砰——
善条抬起巨灵之腿跨出一步。
腿上带着异能之力,这一跨就是五公尺远,一步跃入群聚的「敌人」之中。
趁着这股气势,先是用剑鞘打断其中一人的手臂,再用剑鞘底端撞击另一人。往前再踏一步,这一步顺势踢断一个人的膝盖,再斩击另一个正想逃跑的家伙背部。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解决了四个超能者。
倒地的「敌人」之中,有一个人意识仍然清醒,举起偷偷藏起的手枪,对善条开枪。
善条像赶苍蝇似的伸手一挥,散发光芒的剑鞘弹飞了子弹。
「善条先生……」
发出惊叹的是护日高的榎本。
「……您是怪物吗?」
布施目瞪口呆地接着说。
善条没有回答。独臂剑鬼的气魄不分敌我,震慑了在场所有人,而他只是兀自矗立。
╋
「敌人」从一个房间窜逃到另一个房间,渐渐朝建筑物后方撤退。
队员们展开追击,一边彼此掩护破绽与死角,一边交换位置,集体行动宛如有生命的物体,潜入楼层深处。
「敌人」的反击确实很难缠。连续受到刚才袭击日高时相同的突击,已有好几名队员负伤。
接下来,虽然没有人受重伤,但负伤、撤退的人员陆续增加,进军的速度也逐渐迟缓。「敌人」一样有人负伤,来不及掩护的人就被当场留下。这些人都被铐上防止异能发动的铐链,带回后方。
尽管双方军力皆有耗弱,《Scepter4》仍可说占了上风,然而——
「看来,这些都是对手算计好的。」
伏见透过通讯,如此告知在现场的宗像。
「对方的装备并不完全,异能多半未经训练。然而,他们却熟知与超能者战斗的有效战术。彼此之间也暗中取得联系。」
伏见手边的荧幕显示由各队员手中GPS传来的相对位置情报画出的全体队员位置图。同时也利用数名队员身上的穿戴式摄影机及收音器材传来的情报,手动填入「敌人」所在地。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守城战。」
宗像点头同意。
「战场上的人用过就丢,这种战术是为了消耗我方战力。」
「那些听命行事的人,想必忠诚度相当高……」
「是被策划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利用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方战力的消耗非同小可。还是在传出有人阵亡前暂时撤退,卷土重来比较好吧?」
伏见冷冷地提出建议。
「唔呣……」
宗像伸手摩挲额头,侧耳倾听前方传来的战斗声,持续思索着。
这时——
「室长!」
榎本急急跑上前。
「这是从逮到的人身上搜到的通讯器材——」
榎本取出的是很普遍的通讯器材,一般市面上就买得到。
问题是—通讯正在进行。
此一地区的移动通讯网基地台,在攻入前已行使《Scepter4》权限暂时冻结了。可见……敌人有一套专属的通讯方式,还以此确保通讯畅通。
榎本并将器材中的通讯纪录和通讯录叫了出来。
「『敌人』应该是临时组成的集团,成员在这里用分配到的编号互相称呼。」
宗像确认通讯器材荧幕上显示的内容。
「总共是二十二人—从『1号』到『22号』是吗?」
「是的,另外还要加上『0号』。」
「喔……?」
根据《Scepter4》掌握到的情报,现场有二十二个「敌人」。
然而……
除了这二十二人之外,还要加上「0号」。
这半个月,我方布下天罗地网也逮不到的那号人物,现在就在这栋建筑物里吗?
「这下,可得去见见对方才行了。不……应该说是他对我提出的邀约。地点呢?」
「在被称为『接待室』的房间——」
「伏见。」
「那是位于西南角落的房间……『敌营』深处的走廊尽头。」
「我明白了。」
「我认为应该是陷阱……」
「就让我去看看吧……」
宗像笑了。
接着——
「太危险了。」
淡岛也提出反对。
「那当然。」
宗像满不在乎地回答。
「淡岛,请你和其他队员暂时守住这里。我想想……顶多十五分钟就够了。万一过了十五分钟我没回来,请你视状况带领大家撤退。」
「可是……」
淡岛将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隔着墙看穿「敌人」的宗像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自负。
「那我出发了——」
宗像转过身,同时用坚定的声音说:
「随我去吧,善条。」
善条无言凝望宗像,然后向前跨出一步。
宗像迈开步伐,直捣「敌方阵营」最深处,善条也尾随上前。
当两人神态自若地踏上走廊时,周遭还有超过十名潜伏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对他们发动攻击。异能刀刃、枪弹到铅作的真枪实弹,连直接丢掷水泥瓦片的人都有——
面对这些攻击,宗像带着笑容一一回避,或只轻轻挥手格开。善条则以左肩略微前倾的姿势反手挥舞剑鞘,将来自背后的攻击全数准确化解。
接着,善条持着剑鞘的右手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展开猛烈挥击。深嵌于剑鞘上的强大异能破墙而出,崩解对手设下的障碍物,打得敌人难以还手。
暴露在异能与实弹的枪林弹雨下,宗像与善条前进的脚步丝毫不受影响。
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就抵达「接待室」了。说起来,他们只是从数十公尺长的走廊一端走到另一端,如此而已。
背后的「敌人」们战意全消,躲在遮蔽物后销声匿迹。
善条打开「接待室」的门。门未上锁,但是当他为了确认室内状况而踏入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善条无言地退到一旁,让宗像进入室内。
对室内投以一瞥之后……
「哎,这……被摆了一道啊。」
说着,宗像露出苦笑。
╋
在「接待室」里等待宗像和善条的,是一只小黑猫。
端坐在桌上,发出低微的叫声。
「呵呵……你就是『0号』吗?」
小猫跳下桌子,走到宗像面前。他蹲下来伸出手,结果,小猫躲开他的手,跑到善条脚边。
宗笑苦笑着说:
「我好像从以前就不讨动物喜欢。」
小猫戴着绿色项圈,藉此把一个小盒子系在它脖子上。
善条将佩剑的剑鞘收回腰际,单膝跪地。然后用手指轻轻抚摸小猫的头,只用一只手就俐落解开项圈,朝宗像抛去。
宗像观察手中的项圈。
「原来是这么回事,某人藉着这盒子里的同步传输,对超能者们下达指令……看来这东西制作得很精细——」
端正的唇边,浮现一丝难以雷喻的微笑。
「绿色……我讨厌这颜色。」
过了一会,宗像抬起头,肩膀放松。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是吗。」
说着,宗像环视「接待室」。这里是名符其实的接待室,除了沙发和茶几,以及几样装饰品外别无他物。给人空虚印象的房间,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可一览街景的大窗。
率领麾下队员,共同舞着剑打倒前方阻碍的敌人,追踪看不见的「敌人」真面目,最后找到的却是这巨大的「空白」……就是这样。
「这次真是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大的进展。」
宗像这么说。
「今天的战斗,将会是日后对抗王盟的宝贵经验。另外,善条先生,我也非常庆幸能请到您加入特务队。一切可说都朝正确的方向进行了。」
当他这么一说——
「……一切都是吗?」
善条如此低喃。
「……哎呀。」
大概是从善条的表情中察觉什么,宗像将别在衣领上的通讯耳麦关掉。
「……善条先生,在联络淡岛他们之前,我想和你聊一点私人话题。」
「咦……」
见善条露出讶异神情,宗像又说:
「虽然上次,楠原也说过类似的话……善条刚毅这个存在,在失去左手时,也失去他的价值了吗?」
近乎冒犯的眼神,宗像直视善条的左臂。
「……我不这么认为。倒不如说,在失去一只手后,才完成现在的你。」
善条沉默无言,不断摩挲小猫发出呼噜声的喉咙。
「同样的,在失去楠原队员之后的现在,我的《Scepter4》才逐渐完成。为了完成组织,一个人的死是必要的……或许可以这么说。」
「……他……」
隔了好一段时间,善条才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楠原他是该死的人?」
善条一站起来,小猫像是感受到他不悦的情绪,一溜烟向后跑了。
「那么……」
宗像调整眼镜的位置,手掌遮住半张脸,无法判别他的表情。
「如果我说『没错』……你要斩了我吗?」
他这么说。
「就像过去,你将自己的主子——《青之王》羽张迅斩杀时一样。」
「……!」
善条表情大变。
惊愕、愤怒……不、他脸上露出的激烈情感,更超越了这些。
「一九九×年七月,迦具都事件中那决定性的瞬间—近距离被卷入《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王权爆发中,羽张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维持不住自己的安定。这就表示,将会有非常高的机率产生连锁爆发。」
宗像对一脸狰狞,僵直在原地的善条说。
「若是同一时间、同一场所产生两位王者的王权爆发,能量将会在综效作用下形成等比级数。理论上,那相当于关东全域被烧毁或沉入水底的能量……受到这能量的影响,恐怕整个国家都会毁灭。」
像在试探善条反应,宗像继续说下去。
「那一瞬间,《王》一个人的生命和国家全体的未来,被摆上天平两端。你神速的一刀拯救了国家,赶在爆发之前令《青之王》当场死亡,也令《达摩克利斯之剑》毁灭——」
善条没有回应。只是无书地让视线落在地面。
的确,是自己杀了羽张。善条并不打算忽视这个事实。
不过,他同时想着……那并非出自自己的判断。不是自己的意志,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指使,而是在一股巨大冲动的驱使之下,太刀便自然而然出鞘了。
然而,即使如此——
自己杀了羽张。这个事实绝对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带来的沉重也永远不可能消失。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他仍无法确信自己的行动是对的。
只是,烙印在脑中的羽张——
「没错,这样就对了。」
笑着这么说的他,记忆中那张爽朗的耀眼笑容,是唯一能抓住的凭藉。
而现在……
「没错……你是对的。」
眼前宗像的身影,和记忆中的笑容重合。
——不、不对。
这个男人不是羽张,不是自己那纯净得没一点心眼的爽朗主子。
善条的手伸向挂在腰间的剑柄。然后,停在剑柄上。
他还有所犹豫。
——这男人是何方神圣,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
是玩弄人命,令人畏惧的邪恶心性吗?
还是做得出常人所不能的决断,只为达成正义的超凡器量。
这个疑问,是在遇见宗像礼司后不知问了自己几千、几万次,至今仍得不出答案,也无法厘清的复杂疑问。
善条的低吼如恶鬼,又如野兽。被囚禁在他体内的凶猛意志,正张牙舞爪。
——眼前的男人,是该斩,还是不该斩。
两种意志如两股势力于体内抗衡,左右拉扯,就快将枷锁扯断。
心里有什么急速膨胀,全身血液沸腾,肌肉像要迸散。
善条抬起低垂的眼神,凝视宗像。
即使正面迎向那光用气魄就杀得死人的视线,宗像脸上依然挂着自负的微笑。
就在此时——
某种不属于自己意志,更为巨大的什么,在善条心中爆发。
长大剑鞘内部的那股巨大力量膨胀、爆裂。
剑鞘的碎片四散,恶鬼的剑刃破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