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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部 死者的学园祭

1新学期开始

第二学期是从九月八日开始。回到学校的学生们有聊不完的话,话题的中心当然是真知子。同学们不停地问她,那时候的情况是怎么样?这些都是真的吗?让真知子几乎招架不住。

此外,C班的导师改由教音乐的三泽老师来担任。仓林老师和幸枝突然失踪的事,以学校的立场来说,并不愿意对外公布实情,所以只让三泽老师对学生们说是因为仓林老师临时有急事,必须要回乡下老家一趟,因此暂时还不能回学校。听到这个说明之后,学生们开始鼓噪,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三泽老师接着又说:

「长池幸枝因为是仓林老师的太太,所以也一起回去,目前已经暂时办理休学。」

老师说完之后,教室里发出的惊讶声,绝不亚于一只黑猩猩来教室上课时所带来的震撼。

暗恋仓林老师的学生们,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四处扬起了叹息声。真知子也装作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作出了讶异的表情,因为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大家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被宰掉。

然而,更残酷的是考试旋即举行。五天的试期结束之后,班上也在兴奋的情绪之中逐渐恢复了平静。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大家开始热衷于另一件事情——学园祭。

「学园祭在十一月三、四、五日举行。」

当海报贴出之后,彷佛打了个暗号,每个社团都开始积极进行准备。今年的主题是什么?怎么样安排重头戏?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大家刮目相看呢?需要的就是点子、点子、点子!

各个社团都在社团办公室里想点子,对自己社团的展示,大家都极尽保密之能事,彼此互相竞争着。学园祭期间会邀请家长以及老师们来投票,选出该年度最具特色、最优秀的社团,中选的社团下个学年度的预算可以加倍。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全力。

真知子因为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所以照理说应该可以袖手旁观。但由于她是重大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因此有些社团来找她听取她的经验,或是邀请她挂名当顾问,让真知子感觉自己像个国会议员似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美术社举办了不是「二科展」而是号称「一科展」的绘画比赛,向全校学生征稿,比赛优胜者可以独得五万圆奖金。当告示贴出之后,引起了大家的注目,而且因为评审的标准是「着重于趣味以及创新的想法」,所以有许多学生就兴起了「既然有五万圆,不妨就试试看吧」的念头。另外,告示上还写着「作品会在学园祭当天展出,若有家长愿意买,可以当场出售」的字样。这么一来,学生们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是否会有想要买学生画作的呆子出现。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真知子被戏剧社的总干事贵岛美树给叫住。美树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也是B班的优秀学生。

「你好,结城同学,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们找个地方边吃甜点边聊,好吗?」

「好啊。」

两人走进车站附近的甜食店,吃着红豆汤圆。真知子看到美树一晃眼就吃完了一碗,接着又点了第二碗,不禁睁大了眼睛。

「我爱死了甜食。」

美树说着。「对了,结城同学,我可以叫你真知子吗?」

「当然可以呀。」

「那你也直接叫我美树。事情是这样的,是关于这次学园祭我们戏剧社计划要表演的戏码。」

「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对于要演些什么,社员们都相当积极地参与讨论,但最后还是莫衷一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有人说了一句话:「我们身边不是才发生了十分戏剧化的事件吗?干脆就演这个吧。」换句话说,我们打算将你的冒险故事搬上舞台。」

「又是一些好事之徒。」

「这么做对于那些逝者虽然有些不敬,但我们绝对不是用玩笑的心情在做这件事的。是真的,因为那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一件大事,而且再一次仔细思索这件事背后的涵意,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呀。抱歉。」

不一会儿工夫,美树的第二碗红豆汤圆又见底了。

「再来一碗。怎么样,你想不想尝试写剧本?」

真知子大吃一惊。

「我从来没有写过剧本耶。」

「没问题的啦。你只要写出大纲和事件的具体经过就行了,之后我们会再修改成适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形式。你觉得如何?」

「这个嘛……」

「请你务必帮忙!拜托啦!」

美树拱手请托。

「你别这样嘛。让我考虑一下吧。」

「真伤脑筋。」

听完真知子说明事情的经过后,英人显得兴致勃勃。

「我倒是觉得她那种想法也挺不错的,因为所有的人对于这次的事件都只是一知半解,能够利用这次机会将事情说明清楚也是很好的。」

「可是,我不会写剧本呀。」

「剧本啊……」

英人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来写好了。」

「你?」

「干嘛那么诧异呢?」

「可是——你写过吗?」

「有是有,不过只是写着玩的。怎么样,愿不愿意让我尝试看看?」

「当然好啊。这样吧,我介绍戏剧社的人给你认识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要是你不愿意——」

「不是那样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的意愿好像不高。」

「那是因为她是个大美人。」

「谁啊?」

「戏剧社的那个女生啊。她叫作贵岛美树,不但头脑好,身材也很棒,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介绍你们认识是没问题,不过要是你因此背叛我……」

「你想太多了。」

英人笑着搂紧真知子,温柔地吻着她的双唇——先声明一下,这两个人是在真知子的房里。

「你说,那两个人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你是说幸枝和老师吗?」

「嗯。自从上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写信回家了。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是那么想。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和这次的事件有关连。」

「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是啊……或许吧。」

「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嗯……」真知子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我们已经知道西田老师是凶手了。但是,为什么被杀害的会是那三个人呢?就算是他随便挑选的,不过我认为也一定是基于某种原因吧。而且关于「画和宝石」的录像带一事,也都还没有弄清楚。就算我在视听教室所看到的事情是在作梦,不过治子的笔记本上写着录像带的事情却是事实呀。关于那件事,我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呀。」

「或许是治子想太多了也不一定。」

「可是真是那样的话,那也太奇匿了。治子为什么会知道西田老师就是凶手呢?她又为什么要专程去买那把登山刀呢?」

英人陷入沉思。

这时,真知子的母亲出现了。

「真知子,有客人来找你。」

「是谁?」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学生的样子。」

真知子和英人一起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是个看起来有点脏,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学生。

「你好,我就是真知子。」

「久仰大名。我姓金山,就是——那个在小野家租房子的人……」

「小野?喔,是治子她家的公寓呀。」

「没错。治子经常来找我,要我帮人家写作业,让我赚了不少外快。」

「喔喔!你就是那个东大的学生?」

姓金山的男子苦笑着。

「治子似乎都是这样跟别人吹嘘的,其实正确说起来,我只是个连考了三年东京大学都落榜的重考生。」

「原来是这样子啊。」真知子笑着说道。「治子就是这样。」

「是啊,她是个很好的女孩。真没想到——实在是太可怜了。」

金山感伤地说着。

「老实说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已经放弃继续考东大,决定要回乡下去了。」

「真的啊。」

「虽然拖了这么久,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要让你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子的。治子常到我房间来玩,每当我在帮她写作业的时候,她就会翻阅放在我房里的杂志或是书本来打发时间。就在她被杀害的前一天,也一如往常到我房问来玩,而且还翻看了我房里的美术全集。」

「美术全集?」

「是的。其实,我对画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因为朋友欠我钱,所以我才拿了那十本美术全集作为抵押品。」

「然后呢?」

「可是,治子却看得很起劲,其间我有事外出,她还很反常地问我,可不可以继续留下来看。我告诉她,爱看多久都没关系,然后就出门了。我因办事情拖了一些时间,当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过后了。但令人讶异的是,治子竟然还在看着美术全集。她把每一本书都从书盒套中取出,堆在地上。当我问她「你在找什么?」的时候,她目光炯炯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谢谢你。」然后书也没有放回盒套,就跑出去了。看她那个样子,好像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事情非比寻常,所以我很挂记着,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因为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因此把美术全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就在昨天,当我在打包行李,想把不要的书卖掉的时候,才突然又想了起来——因为我从治子母亲那里听说,杀死治子的凶手是你找到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会比较好,因此才会到府上来叨扰。」

「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想请问一下——」这时英人插嘴问道。「你知不知道治子对全集里面的哪些画最有兴趣?」

「因为我那时外出,所以……」

「随便一幅都可以。」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

「这样啊。」

英人气馁地说道。

「抱歉,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哪里,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金山临走之前,英人又问道:

「那套美术全集,你还留着吗?」

「不,我昨天已经拿到旧书店去卖了。」

「真可惜……是哪家旧书店呢?」

英人从金山那里问出了旧书店的地址,并且记了下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金山回去之后,真知子问了英人。

「如果书还放在那家店,我想请老板让我看一下。」

「这和录像带中的「画」会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会去那家旧书店一趟。」

「我也想跟你去,可是我等一下已经跟妈妈约好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会打电话给你。」

「麻烦你了。」

英人匆匆离去。

不知道治子是不是从美术全集里面找到了什么线索。而她在第二天就遇害,这绝不可能是偶然。她一定是从那里头得知了西田就是凶手的蛛丝马迹。

尽管凶手西田已经死了,但是只要这些谜底一天不解开,真知子还是无法释怀——也许这次真能找到一些答案。

不过,事与愿违。当英人到达书店的时候,美术全集已经被买走了。

2计谋

「今天的料理还可以吧?」

「吃太饱了。我还是第一次吃那种牛排呢。」

英人难过地喘着气。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那种牛排不吃上个两三份怎么行呢。」

「爸爸——」真知子说道。「肉吃太多的话,容易罹患动脉硬化喔。」

「不必为我担心。」英人这么说着。「等我有能力吃得起大鱼大肉,一定是老到牙齿都掉光的时候了。」

三个人在T饭店的西餐厅吃着饭——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在一大片玻璃窗外延展开来的夜景,沉浸在清澈、冰凉的空气之中。

真知子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洋装,跟平常不同,打扮得比较成熟。英人也是一样:整套的深蓝色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刚步入社会的上班族。

「喂,真知子,别喝太多葡萄酒。」

「无所谓。就算是喝醉了,英人也会把我抬回家的。」

「单单只是喝醉的话,那倒没关系,就怕你酒后乱性。」

「这么说太过分了吧。你难道没听过,女人喝醉酒之后会更有魅力的说法吗?」

「不管再有魅力,要是被咬上一口,那我可不愿意。」

真知子心里想着,三个人这么吃着饭,不知已经多少次了。现在,父亲和英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隔阂,可以畅所欲言。

「对了。我不久前听说神山你要为这次学园祭的戏码写剧本,是真的吗?」

「那件事呀——」英人搔了搔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还听说戏剧社的学生们正全力以赴地拼命排演呢。当然,排练的内容是最高机密,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他连我都不说呢。」真知子瞪着英人。「我再怎么问他,他都只是跟我装傻。」

「那不是比较有趣吗?而且,那件事你不也很清楚?」

真是气死人了。真知子心中非常不平。无论怎么要求英人念剧本给自己听,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正面响应——提到那个事件,仓林老师和幸枝依然是行踪不明,而学校方面似乎也已经开始考虑因应的对策了。

「爸爸,您能来参加学园祭吗?」

「我既然身为理事,一定会尽量想办法参加的。」

「爸爸说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小鬼,你还说呢,要不是因为我老是失约,你哪来那么多的零用钱呀。」

三人大笑。

吃完饭,三个人下楼来,在大厅闲逛。那里有着贩卖各种舶来品的时髦商店,光看也不会让人感觉厌烦。

「那只戒指好漂亮呀!」

「哪一个?」正造隔着玻璃观望着。「那有什么好,那颗宝石算不上高级品。」

「真的吗?我觉得很漂亮呢。」

「您真是有辨识的慧眼。」英人说道。

「其实也还好——」正造笑着。「只不过我们生意人,不管对于任何东西,都必须具备分辨一流品的能力才行。」

「实在是了不起。」

三人再度向前走。这时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运动外套的女孩,从眼前的一家花店里走了出来,和这三人正好是面对面地碰在一起。

「幸枝!」

真知子停下脚步,愕然站在原地。

「真知子……」

幸枝在那一剎那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笑容,不过转瞬间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迅速转过身去跑了起来。

「幸枝!等等!」

「你留在这里,我去追她。」

英人制止真知子之后,独自向前奔跑。

「爸爸,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开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女孩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仓林老师一定也回到东京来了。」

——幸枝惊慌失措地穿过大厅,进入了错综复杂的回廊,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毫无目的地跑着。跑了一阵子之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确认了没有人跟上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剧烈的喘息令她感到相当痛苦,不过眼前的情况却不允许她有丝毫迟疑。她观望四周,找到了写着「电梯」的标示,连忙迈开大步。

突然间,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幸枝吃惊地停下脚步。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呀。」英人说道。「我们好好谈谈吧。」

——真知子焦急地等着英人回来。

「啊,你可回来了。情况如何?」

「没追到。」英人摇了摇头。「我到处找了又找,就是没看到她人。抱歉。」

「这也没办法啊。」正造说道。「饭店里能够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逃跑呢?我真的想不通耶。」

「想再多也是没用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三人踏上了归途。真知子在车上几乎是一语不发。那一瞬间绽露在幸枝脸庞上的笑容,就像从前那般的熟悉。然而,她为什么又会突然逃走呢?为什么?为什么?真知子陷入沉思。

「你好。」

「啊,是结城家的小姐呀,欢迎光临。你好久没来了呢。」

这是一家位于赤坂,真知子常去的服饰店。店面虽然不大,不过举凡牛仔裤到晚礼服通通都有,而且眼光独到品味极高。经营这家店的,是一位叫作水木靖子,年约四十岁、气质优雅的妇人。

真知子一到东京没多久,就在母亲朋友的介绍之下来到了这家店。因为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在这里选的,所以水木靖子当然也很殷勤地主动替真知子挑选合适的衣服。

「来了一件非常适合你的连身洋装,我特地留给你呢。」

「哇啊,真想穿穿看。不过我有点胖,穿得下吗?」

「没问题的啦,先穿穿看再说。」

「好吧。」

穿上之后,真知子果然喜欢得不得了,简直就像订作般合身,而且穿起来很舒服。

「我要买这件。」

「谢谢。博子,帮小姐包起来。」

这位也是熟面孔的年轻女孩,利落地将洋装折好放进纸盒里。这时,传来了电话铃声,水木靖子于是走进位于后方的办公室。真知子在店里随意走着,浏览放在地上的布料以及样本。

「对了!」博子像是突然想到。「上回那件衬衫和牛仔裤,结果来得及穿吗?」

「衬衫和牛仔裤?」真知子反问。「你指的是什么啊?」

「唉呀,糟糕。」博子用手捣住了嘴。「这件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不能让我知道?博子请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嘛。」

「真是伤脑筋,千万别让老师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喔,因为她不许我说出去。」

所谓的老师指的就是水木靖子,因为博子在这里跟她学服装设计。

「我绝对不会说的。快告诉我是什么事?」

「这么看来,你一点都没发现嘛。实在是太成功了。」

「快告诉我吧。」

「前些时候——离现在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大约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你妈妈突然来到我们店里。」

「我妈妈?」

「是的。那天我们刚好留下来赶一份工作,不过,还是吓了一大跳。」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告诉我们,你之前在这里买的那件运动衬衫和牛仔裤被香烟头烫到,而且你是为了隔天要穿去郊游,才事先拿出来放着的。由于你非常喜欢那套衣服,所以要是你知道衣服不能穿了,一定会很生气。她问我们店里还有没有一模一样的衣服,要是有的话,她想买回去,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换过来,这样你就不会发现了。因为这并非普通客人的要求,加上她的态度看起来又那么认真,所以我和老师把所有的库存品都翻遍了,才总算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什么样子的衬衫?」

「就是你在六月份左右买的那件深蓝色素面的……你不是跟牛仔裤同时买的吗?」

「喔喔——是啊,我想起来了。」真知子努力佯装平静。「这么说,我妈有买到衣服回去啰。」

「是啊,那时出租车还在门口等着呢,所以她匆匆忙忙就回去了。临走时,她还交代我们绝对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嘛,是什么时候啊……」

「是不是七月……底左右?」

「对对对,没错!是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我确定。因为我记得第二天是我朋友的婚礼,我一直想着要早点回家。选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举行婚礼,够古怪了吧?我想受邀的人一定都会为了该穿什么而大伤脑筋吧。不过呢,我那个朋友本来就是怪人一个。」

真知子早就没在听博子说话了。不知何时,她拎了个装着洋装的纸盒走出那家店。

茫然地走在赤坂的闹区,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啊啊,怎么会这个样子!

难怪在那件衬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破洞,牛仔裤也是干干净净的,因为自己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新衣服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答案很明显,但要正视那个答案却教人心生畏惧。不过,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

真知子在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偷偷潜入学校的事、在视听教室所看到听到的事,以及被人用药迷晕的事——这些全都千真万确地发生过!绝对不是一场梦。为了让真知子认定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只是一场梦境,他们专程去找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而且让她睡在自己的房间床上。除此之外,学校方面为了不让现场遗留下司机们的烟蒂或其他的东西,还特地整理了一番。至于那个秘密通道呢?这个地方一定早就被别人知道了。而钩到衬衫的铁丝,只消用钳子将末端修圆就看不出来了——仅仅为了真知子一人,这些人真是大费周章啊。

话虽如此,但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参与了这整个计谋,还是令真知子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既然妈妈知道,那么爸爸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该相信谁才好呢?

3前一夜

「明天就是学园祭了。」

「是呀……」

英人望着真知子。

「怎么了?」

「什么?」

「你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

「真的吗?不会啊。」

「怎么不会,你老是一个人在发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呀。」

房里的音响流泄出韦瓦第的乐章——真知子并没有把父母亲骗了自己的事告诉英人。也许说出来后心里会好过些,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说。

「明天我也是一大早就会过去,因为想要看她们排演。」

「你真的很热心。」

「没什么啦,只不过因为平常很少有这种机会。搞不好你看了之后会觉得失望也不一定喔。」

「爸爸说他明天也会去。」

「那太好了。希望他看过后能够满意。」

「戏码是什么?还不能告诉我吗?」

「现在可以说了。剧名是「死者的学园祭」。」

真知子不寒而栗。

「感觉好好像阴森森的。」

「那也没办法,谁叫内容本身就是那样子的呢。」

「会很恐怖吗?」

「我想还不致于看了之后会晕倒吧。」

真知子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九点了——要回去了吗?」

「也好。」

「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我来泡。」

「那就麻烦你了。」

真知子端着咖啡走进房里,只见英人心不在焉地站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真知子坐在床边,喝着咖啡。

「你看着窗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啊——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太太。」

英人的语气听来有些生疏,这让真知子颇为在意。

「只要深爱对方,相信每个女人都会是个好太太,不是吗?」

「嗯——那也不见得。」英人握着真知子的手。「彼此相爱和能不能成为一对好夫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你怎么会那么说呢?英人,你今天好奇怪呀。」

「是吗?可能是一颗心还定不下来的缘故吧。为了明天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学园祭是你的人生大事似的。」

英人用有点讶异的眼神望着真知子,不久后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代我向你爸妈打个招呼。」说完站了起来。

「知道了。明天学校见。」

两人来到玄关,真知子抬起头来闭上眼睛。他们已经养成了晚上分手时都要亲吻的习惯,但今天英人却突然抱紧了真知子。真知子吓了一跳而想要逃开,不过立刻就不再抗拒,任凭英人摆布。和往常温柔的吻别不同,那是一种炽热的激烈感受。真知子因而感到有些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英人和平常截然不同,从来没有这么热情地表达出感情。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放开真知子后,像是要望穿她似地,盯着看个不停。

「——那明天见。」

英人说完之后,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玄关。

留在那里的真知子,还没有从刚才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呆立在那里——好奇怪,刚才的亲吻,好像是以后不会再见面的吻别……

回到自己房内,真知子熄了灯,躺在床上。在黑暗的房里,一直躺着不动,会让人心情沉淀下来。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天花板上画出了一条淡淡的白色带子。

一个人独处真好。当然,跟英人在一起也很愉快。不过,恋爱总是情绪波涛汹涌,少了宁静——宁静啊……

自从真知子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就算待在家中,也无法获得宁静。如果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能信任,那么家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话又说回来了,在视听教室的奇怪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爸妈和那件事有什么关连呢?在看到那个状况之前,已经有三个学生被杀害,真知子却能够毫发无伤,而且还有人故布疑阵,让自己以为是在作梦,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知子至今唯一确信的是,那三名学生虽然是西田杀死的,但一定和视听教室那件事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这么一来,爸妈和三名学生的杀人事件就会有所牵连了……

所有的事情都像谜一般。仓林老师和幸枝的失踪,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有什么关系?不可能连他们两个人都牵涉到杀人事件吧!不过,那掉落下来的钢筋,或许不是针对真知子,而是冲着幸枝而来的,而且西田又打算偷偷潜入幸枝的病房。如此看来,幸枝他们应该知道一些隐情吧。

仓林老师事后对他那句「非得弄清楚不可」的自言自语所做的说明,其实不过是套敷衍的说词罢了。或许老师早就怀疑西田是杀人凶手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

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每个人都在说谎,而且在背地里讪笑着自己。真知子感到分外悲伤。

玄关传来了声响,没多久后惠子来到了真知子的卧房。

「真知子—睡了吗?」

「还没呢。」

「神山回去啦?」

「他刚走。」

「喔。我买了很好吃的日式甜点回来,你要不要吃一点?」

真知子迟疑了一会儿。

「我马上过去。」说着便爬了起来。

到客厅的时候,惠子已经泡好带着涩味的日本茶等在那儿了。

「都那么晚了,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

「是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才对。」

真知子突然在妈妈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神情。

——瞬间,她兴起了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出来的念头。

「妈妈,我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真知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啊?」惠子担心地问道。「是关于神山的事吗?」

「不是的。是关于妈妈的事。妈妈和爸爸的事。」

「我们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妈妈!」

真知子打算毫不保留地说出心中的话,连珠炮似地说道: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爸爸和你为什么要连手欺骗我!我全都知道了!告诉我!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

惠子睁大了眼睛,直视真知子那彷佛熊熊燃烧的眼神,接着突然撇开视线。

「——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话来呢?可把妈妈给吓坏了。」

「妈妈!这一点都不像是你呀。我知道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勉强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你而言一定是件相当吃力的苦差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论知道了什么,我都能够平静接受的。所以,求求你,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惠子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冗长的沉默持续萦绕在两人之间。真知子感觉得出妈妈已经动摇了,她一定会说出来的。一定……

惠子抬起了头。

「——真知子。」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惠子像是获得解脱似地,立刻站起来去接听电话。

「喂——我就是——喔喔,是大岛太太呀,好久没跟你联络了——哪里哪里……」

真知子返回自己的房间——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妈妈还没讲完电话,爸爸就回来了。真知子连忙钻进被窝里,这时她的房门被稍微推了开来。

「——你睡了吗?」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真知子把头埋在枕中,一动也不动。不久,门被关了起来,接着听到妈妈说了声:「你回来了啊。」

真知子的眼中渗出了泪水。到底有什么事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于这个莫名的预感,真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害怕着明天的到来。

4学园祭

十一月三日。一早就是个万里无云的晴空,多少洗去了昨晚真知子心中的阴霾。

今天是学园祭。真知子决定要忘记一切,好好地玩。起码在今天这一天。

她很快地吃完早餐,离开家门。父亲说会在中午以前到校。在国立站下车后,看到一大群学生走向学校。大家的脚步非常轻快,丝毫不似平常上学时的沉重步伐。

真知子心中想着,不知道英人到学校了没有。他的热心投入实在令人感到有些讶异。「死者的学园祭」——带点阴森感觉的剧名,不过因为上演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悲惨事件,所以这也还可以接受。总之,期待好戏上场就是了。戏剧的开演是在下午两点半,至于上午,就随便逛逛其他的摊位好了。

校门口装饰了一个像是凯旋门的拱门。那并不是用纸箱的纸做成的粗糙品,而是以木板钉成的豪华装饰品。门上写着「武藏野祭」四个大字。手冢学园的学园祭就是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对了,爸爸有时候好像也会把学校叫成「武藏野学园」。

进入校门后,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在那里分发着节目表以及摊位导览图。翻开节目表,只见戏剧社所要表演的剧目名称,被打上了大大的「?」。

理论上,手冢学园的学生人数并不多,所以社团活应该不会太活跃才对,但是凭借着学生们的热忱和雄厚的经济能力,每一个社团都卯足了劲要展现最好的一面。

真知子每次遇到熟人,总会停下来闲聊几句,然后又继续去逛摊位。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到场的家长并不多。有些摊位还没准备好,正在做最后的冲刺。普遍而言,最受欢迎的是音乐社和电影研究社的摊位,因为这些地方会播放爵士乐或是摇滚乐以及电影原声乐,甚至还免费提供冰凉的饮料,所以当大家走累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往这里聚集过来。

跟这些广受欢迎的社团比起来,社会社、新闻社、历史研究社以及化学社之类的社团,由于展示内容就像学校上课的延伸,因此相形之下显得非常冷清。前往化学社的摊位时,只见同班同学愁眉不展地独自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等待会儿人多一点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进来参观的。」

真知子安慰着同学。

「本来我们有个一定会受到好评的企画案,却被老师否决掉了。」同学发着牢骚。

「什么样的企画案?」

「就是「简易炸弹制造法」。」

最让人讶异的是地质学社的展示。她们在天花板上垂吊着为数众多的碗状怪物,几乎要淹没整个教室。

「这是什么?」

「天象仪。」

在地板的正中央,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机器,还放了一圈椅子,绕着那个机器。

「做这些东西很辛苦吧?」

「是的。」负责的同学高兴地说道。「几乎所有的预算都花在这个上面。」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才把东西吊起来的?」

「用缆绳。」

「不会掉下来吗?」

「我也不知道。」负责顾摊位的同学耸了耸肩。「我想,大概没问题吧……」

校园里还有许多贩卖食物的摊位,有黑轮、章鱼烧、鲷鱼烧,选有烤鸡串。幸好没有可以小酌一杯的摊位。

操场上有人正在放风筝。学校有个「风筝社」,她们放着形形色色的风筝相互竞赛。万里无云的晴空配上五颜六色的风筝,是最佳的组合。几乎让人有过年的错觉。

真知子走到美术社的展示教室。那里正在举行所谓「一科展」的展览,整间教室排满了想要夺取五万圆奖金的作品。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找到那种可以卖给家长们的作品。比赛结果会在中午发表,然后就是表扬大会,接着就看能卖出几幅作品了。

这里还有一个专门为想要买画的人而设的服务台,令人惊讶的是,手冢校长竟然腼腆地坐在那里。

真知子跟校长打了声招呼。

「因为这些义卖的钱会拿来作为学校图书馆的购书经费,所以她们硬是推我出来,看能不能多卖一点——」校长笑着说。

不久,到了中午。真知子想去大礼堂找英人,但是戏剧社的社员却站在门口,坚持在开演前不准任何人进入。真知子心想,她们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

已经十二点了,真知子于是转往学生餐厅。父亲说要是能来一定会赶过来,但是到现在仍然不见他的踪影。大概是太忙了吧。

吃完饭走出餐厅时,家长人数也增加了许多,气氛因此热闹了起来。校内广播通知大家:

「现在即将公布美术社所举办的「一科展」得奖者,并且进行颁奖。请各位贵宾前往美术社的展示教室集合。」

真知子在园游会的摊位吃了鲷鱼烧之后,才前往美术社的展览教室,没想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五万圆奖金好像是由三年级的某一个学生获得,现场一片闹哄哄的。班上的一位同学走过来打招呼。

「结城同学,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听说有许多家长想要买展览的画作呢。」

「真的呀?」

「据说已经卖了七八幅了呢,而且还都是以五千圆或是一万圆的高价成交的喔。现在,校长为了要包装那些画作,一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人都有。」

「对了,戏剧快要开演了,要不要一起去呢?」

「好啊。」

这时,一名中年绅士抱着用报纸包着的大包裹,从人群中走出来。看来也是那些怪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吃力地拿着大型画作,从真知子身边走了过去。

刹那间,真知子突然觉得那位绅士的面孔很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唉呀,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啊?」

在同学的催促下,真知子赶紧前往礼堂。

「大家对这出戏的评价似乎颇高呢。」

「是啊。」

「你是不是也是里头的角色之一?」

「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喔,是吗?不过这出戏能揭露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很让人期待呢。」

真知子心想,那并非事件的全貌。我还有秘密没告诉英人。或许,这个秘密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

真知子突然停下脚步——刚刚那位抱着一幅画离去的绅士。对了,他就是那天晚上坐在视听教室里众多男人中的其中一个。一定错不了。

真知子原本想要折回去,不过都已经走了一大段路了,所以还是断了这个念头,走进了礼堂。

距离开演还有二十分钟,不过观众席却已经坐满了七成。现场一片嘈杂。

「爸爸到底怎么搞的嘛……」

真知子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不断地四处张望,不过还是没见到父亲的人影。其间,大批的观众蜂拥而至,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座无虚席。

开场前五分钟,总算看到了爸爸和校长一起走进礼堂。真知子挥了挥手,爸爸也看到她了,对她招招手。爸爸和校长走向前面预留的贵宾席。

马上就要开演了。真知子因为期待与不安而坐立难安。当开场的鸣笛声响起之后,礼堂内立即变得一片漆黑,喧闹声也彷佛潮水般退去,终至寂静,这时司仪开口宣布:

「本剧「死者的学园祭」,现在正式开演。」

布幕静静地缓缓上升——真知子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昏暗的舞台上,挂着一大幅穿着水手服的女孩相片,相框还系着黑色的蝴蝶结。整个舞台就只有那个地方打着灯光。相片里的女孩,既不是小野治子,也不是细川恭子或是柳田真弓。

而是那位在大阪的高中,从阳台坠楼身亡的山崎由子。

「死者的学园祭」作者·神山英人

前言

黑暗的舞台。山崎由子的照片从上面缓缓降下,灯光打在照片上。

作者在聚光灯的照射中,登上舞台。

作者「各位来宾,谢谢大家前来观赏这出戏。作者突然出现在舞台上,或许有些不成体统,不过,就像有些书本会有献辞一样,我也想在这里尝试使用同样的手法。这出戏,除了要献给各位来宾的三名不幸亡故的朋友之外,同时也要献给这位女同学(手指着山崎由子的照片)。或许没有人认识这位女同学,但是她的死,却和这次的悲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连。各位马上就可以从剧中得到答案……男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作者退场。舞台变暗。

*

英人认识山崎由子……真知子由于过于讶异,差一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真知子曾经告诉英人关于由子的事情,不过,那时完全看不出来英人认识由子。这倒让真知子想起了英人是从大阪来的……

*

第一场

舞台中央打上灯光时,只见三具白木棺材并排在一起。(庄严的乐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声音「……醒来吧!醒来吧!这里是死亡国度,是你们的国度。在这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既没有白昼也没有黑夜。有的只是虚无……只有空虚。还这么年轻就如此悲惨地被送到这个国度来的人们呀……快醒来吧!」

棺材的盖子发出嘎嘎的声响,一点一点地打开来。当盖子完全打开时,从里面走出了穿着制服的小野治子、细川恭子、柳川真弓三个人。

*

剎时,场内扬起了惨叫声,就好像是那三个亡魂真的出现似的。真知子也感到背脊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体型,还是发型都模仿得维妙维肖,像得令人毛骨悚然——接着,场内弥漫着死寂。

*

恭子「(发抖)……好冷……好冷。」

真弓「真的耶……啊啊,这是哪里?是哪里呀?怎么这么暗,这么孤寂呢……」

治子「振作点!这里是死亡世界。是我们活着的时候绝对看不到,一旦看到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人世间的世界……」

突然,刚才的「声音」又说话了。

声音「没错!这里的确是死亡世界。」

三人吃惊地看着四周。

治子「谁?你是谁?你在哪里?」

声音「我可以说是无所不在,也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存在。我是阴间的守护者。」

治子「喔喔!那么,请你告诉我。阴间,平常就是这么黑暗的吗?」

真弓「是这么寒冷的吗?」

恭子「是这么寂寞的吗?」

声音「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宁静。还有另一个充满了祥和与悠闲的国度。」

治子「在哪里?」

声音「就在离你们很近的地方……不过,你们不能去那里。」

治子「为什么?为什么呢?」

声音「因为你们的死尚未结束。」

恭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你们自己应该相当清楚。你们是被杀害的,除非知道是谁杀了你们,否则你们的死就无法结束。」

治子「为什么……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待在这里,直到凶手被找到为止吗?」

真弓「要一直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恭子「喔喔,我不要!」

突然,从舞台后方传来了好几名男女如歌唱般的声音。

男人和女人们的声音「是谁……是谁……杀了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恭子「那是什么?」

真弓「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悲戚!」

声音「那些都是跟你们一样,因为遭到杀害而被送到这里的人们。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四处寻找杀死自己的凶手。」

治子「要找到什么时候?」

声音「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

恭子「要这么久!」

声音「你们最好也快去寻找吧。去寻找那个杀了自己的凶手……再见了,等你们找到的时候再见吧!」

治子「等等!请等一下!」

声音「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治子「我们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害的。不过不同的是,我知道谁是凶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会来到这里呢?」

声音「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治子「真正的?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吗?」

声音「不单单只是亲手杀人的人,应该还有个人躲在背地里操纵着这个人才对。除非揪出这个人,否则根本不算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真弓「有人在背地里……」

恭子「那会是谁呢?」

治子「(对着「声音」呼喊)求求你!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都还只是年轻的高中生。如果你同情我们,就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协助我们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恭子·真弓「求求你!」

沉寂了片刻——不久「声音」终于回答。

声音「——好吧。你们就先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始末吧。」

治子「谢谢你!」

声音「……首先,一个一个告诉我自己是怎么死的。」

恭子「第一个死的人是我……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事情发生在我从朋友家回家的路上。」

舞台转暗。

第二场

昏暗的舞台,猛烈的雨声。恭子撑着雨伞,从舞台右侧小跑步出场。

恭子「……这场雨真是烦死人了。我真不应该玩到这么晚的……」

舞台左侧,穿着雨衣的男人(西田)竖着衣领,像是怕被人看到脸孔似地遮遮掩掩地出场。他很快地从恭子旁边擦身而过,接着退场。

恭子停下脚步,目送穿着雨衣的男人。

恭子「奇怪了……刚刚那个人我好像曾经见过。会是谁啊——对了,跟那位老师长得好像喔。不过,怎么可能会是他呢?老师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怕被人看到脸孔,一直遮遮掩掩的……算了算了,一定是我多心了,还是继续赶路吧。全身都湿透了,冷得叫人受不了呀。」

走没几步,恭子就被绊倒了。

恭子「糟糕。脚扭伤了……好痛!唉喔,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她蹲下来搓揉着脚。这时听到后方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明亮的灯光照了过来。

恭子「后面有车。得闪到旁边才行……」

突然,汽车的声音变得好大,恭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恭子「救命啊!」

灯光从右侧扫向左侧贯穿了整个舞台,接着砰地响起了撞击的声音。

恭子倒卧在舞台的正中央。旁边放着一把扭曲变形的雨伞。

穿着雨衣的男人从左侧登场。

穿着雨衣的男人「我还是下手了……原来这就是杀人,比想象中要简单多了。我虽然对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呀。你就认命吧,就当自己运气不好。」

穿着雨衣的男人走到倒在地上的恭子身边,仔细察看。他突然站起来。

穿着雨衣的男人「她还活着!怎么会这样!可恶……这下怎么办?不,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我刚刚为了确认她的身分,还刻意跟她擦身而过,搞不好她有注意到我……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也非得这样做不可了。」

穿着雨衣的男人消失在左侧。从左侧传出的汽车声,逐渐变大。舞台转暗。

恭子的声音「——就这样,犯人再度倒车,将当时仍有气息的我给辗死了……」

声音「实在是太凄惨了!」

恭子的声音「之后的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弓的声音「接下来轮到我。」

声音「说来听听吧。」

真弓的声音「那一天,我留在学校里。我一直期待着去弹那部放在大礼堂的平台式钢琴。由于发表会就快到了,所以我练得很勤。然而现在,我却无法再弹琴了……」

昏暗的舞台,傅出了悠扬的琴声。

第三场

舞台由暗转明。

舞台的一端摆放着一架钢琴,真弓正在弹奏着。弹的是肖邦的曲子。她忘情地愈弹愈愉快。

西田出现在舞台的另一侧。

西田「弹得真好。音乐的节奏有如心脏的脉动一般,听起来真是叫人舒畅。啊啊!我好歹也算是个艺术家,要我硬生生地将她从音乐女神的怀抱中夺走,我也是很为难的!可是,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这攸关着我自己的命呀——请原谅我吧。这就是宿命,是你的命运。」

田爬上了舞台旁边的梯子。

不久之后,西田出现在位于天花板下能够俯视舞台中央的通道上。(灯光一直追随着西田)

西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是无忧无虑地弹着钢琴。可怜的孩子。不过,能够在青春岁月中最美丽的时候死去,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因为整个人生的苦难,或许你只浅尝了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而已——没错。就选在还没看清这污浊人世的黄金时刻凋零吧。好了,不能再磨蹭下去……嘘!有人来了。」

三泽老师登场。她走向正弹着琴的真弓。

三泽「真弓同学,你真是用功。」

真弓「啊,是三泽老师。」

三泽「你进步得真不少。发表会就快到了吧。」

真弓「是的——我没有什么把握。」

三泽「别说这种话。别人我不敢说,你是绝对没问题的。好好练习吧。」

真弓「好!谢谢老师。」

三泽老师退场。

真弓又开始弹起钢琴。

西田「(松了一口气)唉呀呀,真把我给吓坏了……动手吧。」

西田拿出螺丝起子,开始松开照明灯上的一枚螺丝。

西田「……好,只要我现在松手,这盏沉甸甸的照明灯就会直落舞台。接下来,我得将一枚螺丝……」

西田将松开的螺丝往底下一丢。螺丝发出铿锵的声音,在舞台上滚动着。

真弓「(停下手)咦?什么声音……是什么呢?好像有个发光的东西掉下来了。」

真弓从琴椅上站起来,走到舞台中央,蹲在地上。

真弓「原来是螺丝呀。会是从哪儿松掉的呢……」

西田「就待在那里。别动别动。你所怀念的那位朋友在等着你呢,现在,我就把你送到她那儿去。」

西田松开手,只见照明灯落向了低着头的真弓。

舞台一片漆黑——撞击的声音。

*

这时,场内「危险!」「住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真知子也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灯具砸到了扮演真弓的学生,全身战栗不已。不过,那盏灯当然是用瓦楞纸之类的东西作成的——那个画面跟自己当初所推测的如出一辙。位于通道下方的铁丝网还刻意被事先取了下来。真知子心想,真是大费周章啊。

问题就在于第三个死亡的治子死亡的经过。英人究竟会如何描述呢……

*

真弓的声音「——我就这样被杀了。没想到之前所弹奏的「离别曲」,真的成了我的诀别曲……」

声音「真可怜,实在是太可邻了!」

治子「最后是我。两位挚友纷纷遭到毒手,我也因此燃起了对凶手展开报复的信念。唉唉,现在想来还是很不甘心!至少在死前,应该拿刀子捅他一刀的!」

声音「冷静点!冷静点!」

治子「是……我早就怀疑西田老师是凶手了。这件事我稍后再告诉你……我决心亲手报复,于是打了通电话给西田老师……」

第四场

舞台由暗转明。治子的家中。舞台的左半部是治子的房间,摆设着书桌和椅子,以及书架等等。

右半部则是走廊和浴室,有洗脸台、镜子。走廊上还放着一具电话。

治子正在打电话。

治子「喂喂——您是西田老师吧。我是小野治子——没错,我就是恭子和真弓的好朋友治子。我有话想跟您谈谈,想约您在学校见个面——是的,就待会儿吧。您晚上比较方便是吗?您应该知道我要谈些什么才对。老师您杀了恭子和真弓——我全都知道。那么今晚十点,我们就约在学校的后门……」

治子挂上了电话。

治子「这下已经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非做不可了……」

治子回到房间,从书桌里拿出了一把散发着锐利光芒的刀子。

治子「啊啊!恭子、真弓,我一定会用这把刀替你们报仇的。虽然我是个一看到血就会浑身不舒服的人,不过这一次,我非用这把刀将那个可憎的家伙刺个千疮百孔不可!即使被杀,我也要在死前晈断他的喉咙!恭子、真弓,你们死的时候一定相当痛苦吧。请原谅我,都是我出的那个恶作剧的点子害了你们。现在我总算明白一切了……」

治子突然想到——

治子「对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看还是先留封信吧……」

治子坐到书桌前,开始动笔写信。

舞台暗了几秒钟。

接着再度亮了起来。

治子从椅子上起身。

治子「大功告成了。万一我死了,这封信应该足以让真相大白——唉呀,手被墨水弄脏了。」

治子穿过走廊,进入浴室。站在洗脸台前,摘下眼镜,洗着手和脸。

西田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手里握着晒衣服用的绳索。

西田悄悄地潜入浴室。

治子洗完之后,拿了条毛巾擦脸。西田一步步靠近她的背后,作成圈状的绳索突然套住了治子的脖子。

治子「啊!啊……啊……」

治子手脚不停地抽搐着,然而西田却将绳圈勒得更紧。

不久之后,治子软绵绵地倒卧在地上。

西田「真是千钧一发……这么一来,三个人都解决掉了。对了,要是留下信什么的可不妙。」

西田走向治子的房间,找到了信和刀子。

西田「这把刀是做什么用的?(大略看了一下信的内容)……真吓人!原来她打算用这个来杀我!那个小丫头。」

西田将刀和信放进口袋之后,拿了张椅子回到浴室。

西田「接下来只要把这家伙伪装成自杀,就大功告成了。」

西田抬起了治子。

舞台变暗。

治子的声音「就这样,我还没能够完成复仇的心愿,就被杀死了。凶手还故布疑阵让我看起来像是上吊自杀的样子……」

聚光灯照在于浴室上吊的治子身上。

舞台变暗。

第五场

与第一场同。空荡荡的舞台,并排着三具空棺材。

治子、真弓、恭子三人。

声音「你们三人被杀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么,我要问第三位女生。」

治子「是!」

声音「你为什么会知道犯人是谁?」

治子「这得从五月的某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结果却被人夺走了性命。」

声音「好吧。就从那件事说起好了。」

舞台变暗。

治子的声音「五月的某一天晚上,我们三人偷偷潜入了视听教室……」

第六场

舞台正中央的内侧,放着一台没有影像的大型电视。旁边是电话,电视画面对着观众席。电视前面放着五六排长板凳。舞台右侧有一个屏风,还放着一台录像机。

治子、恭子、真弓三人四处张望,从里面偷偷走了出来。

恭子「喂,没问题吧?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呀?」

真弓「这种地方是没有人会来的。」

治子「而且今天又是开家长会的日子,老师们都去了那边,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就算是被发现,也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三人在找寻录像机。

治子「找到了,找到了。」

真弓「快放来看看。」

恭子「不知道录了什么东西?」

真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放来看嘛。」

治子「喂,你不是看到西田老师小心翼翼地抱着这卷录像带进来吗?那一定事有蹊跷。肯定是非比寻常的内容。」

恭子「那就快来看吧!」

治子打开了电源,三人聚集在电视机前。电视上放映着古老的肖像画。

恭子「只不过是画嘛。」

肖像画消失,变成了风景画。

真弓「这也是画呀。」

电视上接二连三出现不同的画。

治子「搞什么嘛……大概录的是那些美术节目什么的吧。真无聊。」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灿烂夺目的宝石。

真弓「喂,你们看!」

治子「好漂亮呀!」

恭子「美极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宝石相片,三人都看呆了。

治子「不过,真奇怪。为什么这里面会有这些东西呢?」

真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漂亮就好了。」

手上拿着烟斗的西田,从舞台左侧走了出来。三人都没有注意到。

西田走到录像机旁边,关掉电源。

三人大吃一惊,尖叫着回过头来。

西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三人乖乖地站着。

西田「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不准随便进来的吧。」

治子「对不起。因为很好奇,所以就……」

恭子「我们猜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西田「好,算了吧。这次饶了你们。不过,不要告诉别人你们来过这里喔。」

三人「知道了!」

西田「快回去吧。」

三人「真对不起。」

三人鞠了躬之后,匆忙退场。

西田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西田「喂,我是西田……糟糕了,有学生擅自闯入,看到了那卷录像带……对不起。都是我一时疏忽……该怎么办呢……那三个人吗?我当然知道……是的……我知道了。让我试试看。」

西田挂断电话。

西田「真是一群蠢才,竟然看了那些东西。虽然她们很可怜,但我也没办法。如果不先下手,自己的命就不保了。好,就先调查三人的住处,然后再来拟定策略……」

西田退场。

*

真知子看到画和宝石的录像带时,大吃一惊。英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卷录像带的呢?不过,英人是不是把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如果不是,那么这场戏就应该还没有结束。话又说回来了,他为什么要瞒着真知子呢……

*

舞台变暗。

声音「录像带中的画面,意味着什么呢?」

治子的声音「那时候的我也弄不清楚。不过现在终于知道了。我有一次翻阅美术书籍的时候,找到了画面中出现的画作。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这些画都有一个共通点。」

声音「什么共通点?」

治子的声音「那些画作都是下落不明的赃物。」

声音「原来如此……」

治子的声音「因此,西田老师才会因为被我们看到那卷录像带,而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这是我可以确定的。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例如有没有人在幕后指使西田老师之类的……」

声音「等等!让我告诉你吧。」

治子的声音「你知道呀!」

声音「我可以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的世界里。当然这只限定在特殊的场合才办得到……你们的悲惨命运触动了我的恻隐之心。虽然我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可以将刚才接着下来的画面,重现给你们看——要仔细看喔。」

舞台变亮。与之前同一场景。长板凳上坐着穿西装的A、B、C、D四名男子,舞台中央的电视机前,站着一名戴眼镜的男士。治子、真弓、恭子在一旁看着。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幅风景画。

戴眼镜的男士「各位意下如何?这可是梵谷的经典之作。」

男人A「这应该就是那幅在三年前被偷的作品吧——」

戴眼镜的男士「没错。转了几手,最后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这可是价值连城呢。」

男人B「一千万!」

戴眼镜的男士「(笑)别开玩笑了。这跟平常的买卖可是不同的。」

男人C「一千两百万!」

戴眼镜的男士「买到这幅画,您就可以独自拥有梵谷。而且可以将它藏在家中深处,独自享有。这跟在美术馆里,和一群门外汉挤在一起看画是不同的喔。」

男人B「一千五百万!」

戴眼镜的男士「有没有人要出更高的价钱?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拿到这幅画的呢。你们也该为我们着想吧。」

男人D「一千七百万!」

男人B「两千万!」

治子「他们在做什么呀?是在卖那幅画吗?」

声音「没错。」

恭子「这么说来,他们是在这里买卖那些被偷走的名画啰?」

治子「居然是在学校里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间,拍卖会仍在持续进行着。

治子「那么,宝石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才对。那些大有来头的高价品,全都是偷来的吧。」

真弓「那么,那卷录像带……」

治子「还不是因为搬真品太过危险,所以只好录制成录像带,以此来进行交易。」

恭子「竟然在教室里进行那种勾当!不过,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谁呢?不是西田老师吧?」

声音「等等!我们再多听一些。」

拍卖会持续进行中。

男人C 「三千万!」

戴眼镜的男士「还有没有更高的价钱?那么,我们就以三千万让出这幅画。」

男人C「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画?」

戴眼镜的男士「交画的方式一定要非常小心谨慎才行。万一被警方盯上那就糟糕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有了腹案。」

男人C「时间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戴眼镜的男士「我可以很明确地把日期告诉你——那是十一月三日。」

男人C「十一月三日?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戴眼镜的男士「是的。那一天,学校正好举行学园祭。到时还请您以一般家长的身分莅临本校,我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画作交到您的手上。」

男人A「众目睽睽之下?东西如此庞大,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戴眼镜的男士「那天我们会当场贩卖学生们拿出来展示的画作。请各位去买那些画,不过由于负责包装的人是我,所以我会将内容换成真正的商品……」

舞台变暗。

*

真知子彷佛冻僵般,坐在位子上动弹不得。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视听教室里,透过麦克风传出来的负责解说的男人声音,就是手冢校长的声音!

谨慎地扛着用报纸包裹的画作,男人一走出校园,急忙穿过停车场坐进停在一旁的奔驰车里。

「喂,回家。」他说道。

「要回去了吗?」司机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啦,你照做就是了。不过呢,你要慢慢地开。千万别开太快。」

「知道了。」

车子一发动,男人立刻瘫在椅背上,吁了一口气。终于到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放在隔壁位子上的包裹,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毕竟是价值两千万的东西呀!

才驶出校门,奔驰车就紧急煞车停了下来。男人怒斥司机:

「喂!我不是说过要小心开车的嘛!」

看看窗外,男人一阵愕然——是警车。一排警车,几乎将道路都封锁了。到底有几辆呢?不,应该有好几十辆吧……

一群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大步走向车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男人摇下车窗说道。「给我滚开!」

「请你下车。」

「你说什么,你到底……」

「我想看看放在那里的那幅画。」

男人的脸上顿失血色。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刚刚在学校里买来的学生画作。」

「是吗?请让我们确认一下里头的东西。」

刑警将手穿过窗户伸向那幅画。男人连忙将他的手挥开。

「别这样!不要那么粗鲁!这东西可是很贵重的——」

「贵重的——什么啊?」

男人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座位上,铁青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

手冢校长为避人耳目,混在一般客人之中,匆匆往后门走去。戏演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离席溜出了大礼堂。他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警方应该已经到家里去搜索了吧?

不过,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步出校舍,幸好几乎没看到什么人影。手冢校长小跑步地赶往后门。当他看到了停放在后门对面的警车所发出的红色闪烁灯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真可谓万事休矣!

先设法躲起来再说……

「对了!」

手冢校长想到了结城的女儿曾经利用一处可以卸下的铁丝网进出校园。从那里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到外头去——那是在体育馆的后方。

气喘吁吁地总算来到了目的地,他立刻察看周遭的情势,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似乎没什么异状。

手冢校长将铁丝网摇晃了几下,卸下之后将它倒向内侧,接着穿越过去,冲到外头。说时迟那时快,两侧伸出结实的手紧紧捉住了手冢校长。

「唉呀呀,这不是校长先生吗?」刑警说道。

「居然由这种地方进出,在学生的面前,亏你还做得出来。」

第七场

同第一场。中央摆着三具空棺材。治子、真弓、恭子三人茫然地伫立。

声音「——这下子,总算可以查出谁才是害死你们的人了。你们现在可以前往宁静与祥和的国度了!」

治子「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他是谁?究竟是谁——」

声音「(突然语气变得凝重)这出戏到此为止!到这里为止都是按照剧本演出的!接着,我要把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世,将所有的秘密全说出来!」

*

当「声音」的主人一出现在聚光灯底下,全场一片哗然。尽管因为麦克风的回声而无法辨识出来,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饰演「声音」的人,竟然就是仓林老师。

虽然仓林老师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但他走到舞台的步伐依然稳健,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接着,他做出手势,示意要场内安静下来,等到大家不再喧哗才开口说话。

「嗨,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我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地加以思索,所以和妻子幸枝消失了一阵子。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就此消失,不过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的身上还有个痛苦的使命。而今天我就是为了要完成这个使命,才来到这里的——请你们仔细地听我说明。这并不是一出戏。刚刚呈现在舞台上的情节,全都是事实。只不过,不仅止于此,事情的真相还要严重多了——相信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们带来极度的震撼。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听进去。我深信,各位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足以面对一切的试炼。」

全场鸦雀无声。

「我就先从事情的关键开始说起吧。那就是这所学校,其实学校本身是为了替一个大型犯罪组织作掩护而设立的。各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理事大多是有钱人吗?而为什么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孩都喜欢来念这所学校呢?那是因为这所学校实际上是个大规模的国际走私组织,而理事们都是该组织的干部。那些像拼命三郎般到处搜集美术品的有钱人,之所以会往这所学校聚集,主要是想得到被盗走的名画。学校本身的经营非常扎实,颇获社会的信赖。那么到底是谁想出要在幕后从事走私的勾当呢——当然,在教师之间,也有为该组织工作的人。西田老师和我就是其中的成员……不过,我要声明的是,并非所有的老师以及家长都和犯罪有关。在这里的大部分老师以及家长,都和这件事毫无关连。我希望大家能够了解这一点——我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不久,校长把我找去,当他要我为组织工作的时候,我的确非常苦脑。可是,我别无选择。因为就在十年前,我曾经和人打架,失手杀了对方。虽然只被判了很轻的刑罚,但是校长却知道那件事。当然,如果那次的事件曝光,任何一所学校都不可能聘我当教师的。而且那时我刚和幸枝结婚,所以无法拒绝校长的要求——然而,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个组织不仅是贩卖宝石和画作而已。还有毒品。他们还插手贩卖毒品。这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因为我可以说服自己,如果只是画和宝石,并不会给人带来太大的祸害,但是毒品却不一样。毒品会毁灭一个人,是个可怕的东西。事实上,这出戏开场时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因为吸毒而产生幻觉,才会因此丧命的。这件事让我的良心受到苛责——接着,是西田老师杀害学生的事件。柳田真弓被害的那天,我一直留在学校,还看到了西田老师一闪而过的身影。可是后来西田老师声称他当天只待到中午,我就觉得很奇怪。不过,我又不能向警方举发西田老师的事,因为西田老师在组织里担任非常重要的工作,他负责鉴定偷来的画作和宝石的真伪,调查它们的价值,然后收录在录像带中,为家长会当天晚上在学校举行的拍卖会作准备。因此,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们三人真的都是因为意外或是自杀而死的。可是,这次他们连幸枝都不放过——我近来的举止有些异常,西田老师似乎把它归咎到幸枝身上,他认为是幸枝知道了些什么而告诉了我的缘故。由于录像带被人发现,西田老师害怕自己会被要求负起责任,甚至会遭到杀害,于是在这股恐惧的驱使之下,才会接二连三地将即使只知道一点点事情的人给杀死。之后我带着幸枝逃跑,那是因为我认为与其被组织给盯上而将我们给杀了,还不如逃离这里的好。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唯有击溃这个组织,才能告慰三名死去的学生。当然,也是为了替我自己赎罪。可是还有一些人必须受到惩罚,其中一个是校长。不过,事实上在这个组织当中,校长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手下罢了。率领组织的首脑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突然,聚光灯从一般观众席间迅速朝前方的一角集中。

「就是这个男人!」仓林老师大声叫着。「结城正造!」

这个结果立刻引起全场极大的骚动。有人站了起来,也有人打算离开这里,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不是在演戏呀?」

「不可能……不可能的……」

真知子已陷入恍惚,喃喃自语。

接着,会场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这时原本还在座位上的学生们也接连站起来,走向出口。真知子依然坐在位子上,如石头般一动也不动。同学们一一从她面前走过。对于刚刚所发生的事,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里头的不安可想而知,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开大礼堂。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会场总算冷静了下来。看着父亲从贵宾席中缓缓站起,真知子有如大梦初醒,她离开了座位,来到走道。这时,礼堂的每一个入口,同时出现了好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刑警的男人。真知子赶紧顺着走道跑向父亲。

「爸爸!快逃!」

「真知子……」

「快逃呀。他们会把你抓走的。」

「没有用的。」正造冷静地说道。

刑警们封锁了所有的走道。

「虽然手冢在中途就先行逃出去了,不过他是绝对逃不了的。」

「爸爸……」

「对不起,真知子。」

「爸爸……」真知子只是反复地喊着。

仓林老师已经从舞台上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好几名的刑警,步下舞台走向真知子他们。英人也在其中。他绷着惨白的脸,一直看着正造。

当其中一名刑警出示拘捕令之后,正造点了点头。

「手铐就免了。请吧。」

「谢谢你。」接着正造面对英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学生——大阪那个死掉的山崎由子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

「就是那个从阳台上跳下来的女孩啊。」

「你也是那所学校的理事,而且还卖毒品给学生。」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警方对这次杀人事件的调查会那么低调。」

「他们之所以不着痕迹地进行调查,是因为已经锁定你们的组织为主要目标。」

「你漂亮地完成了这项任务。我丝毫没有对你起疑。」

正造镇静地说道。

「我们走吧。真知子,回家去吧。妈妈就拜托你了。」

真知子独自留在原处。英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真知子一眼。

5再会学园

「妈妈,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吧。」

「是的,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夫妻呀。可是我也没办法,因为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爸爸已经是大哥级的人物了。」

「你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去学校的吧。」

「爸爸做坏事的地方,我是不会想去的。」

两人坐在家中的客厅。现在是几点了呢?是白天?还是晚上?

「以后我们要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惠子笑着说道。

「这么一来我又要开始忙了。我比较适合这种生活。以前我会闲得发慌,而且总会胡思乱想。忙一点会让我没时间想东想西,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会比较好。」

「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每天给你爸送吃的。因为他这个人啊,嘴巴挑得很呢,拘留所和监狱的伙食肯定不合他的胃口。可以想见我一定会很忙碌的,我看我还是买张月票好了。不过,既不是学生月票,也不是通勤月票……到底该买什么样的月票呢?」

「我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我看我还是先去找律师商量一下事情吧。」

「嗯。」

「真知子,你没问题吧?」

「我没事的。别替我担心了。」

「你会恨爸爸吗?」

「不会——即使是发生了这种事,我还是很喜欢他。」

「我会请律师将这句话转告给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妈妈出门后,真知子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横躺在床上——妈妈真是个大好人,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乐观地看待事情,实在是太了不起了。爸爸好幸福喔。

即使是现在,真知子还是真心喜欢着爸爸。只不过,所有的事还是无法因此一笔勾消,毕竟这次的事件实在太大了。

玄关的门铃声响起。真知子心想,如果对方是记者,就不应门。她走到玄关,从窥视孔看看访客是谁。是幸枝。于是真知子连忙打开了门。

「幸枝!」

「真知子——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请进。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呢。」

在客厅里小坐片刻之后,幸枝说道:

「真知子,你一定很恨我们吧?」

「为什么?」

「毕竟,你爸爸是我们……」

「我一点都不恨你们。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嘛。我爸爸才把仓林老师害惨了呢。」

「他那个人啊,苦恼了好久。我也是一样。一方面是怕给你带来太大的伤害,而且一想到学校的人,又觉得还是保持沉默算了……我们甚至还一度下定决心一起寻死。请你原谅我。」

「别说这种原谅不原谅的话……」

「在饭店遇见你的那一天,其实我们就住在那里。」

「原来如此。」

「我像个傻瓜似地,一直吵着要在临死之前住住看一流的大饭店——不过,在神山的说服之下,最后还是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这么说,当时英人有追到你啰。难怪他过了那么久才回来。」

「嗯,追到我之后,他来到了我们的房间,劝我们要真是为你或学校着想,就得去自首才行。于是,我们才决定……」

「英人是那么说的吗?」

「是的。真知子,神山他是真的对你……」

真知子打断了她的话。

「别说了,幸枝,请你别再提起那件事。」

「可是——」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别再提及任何有关英人的事了。」

真知子声音有些哽咽,她强忍住几乎要决堤的泪水。幸枝只好三缄其口,点头答应。真知子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

「——那么,幸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什么打算啊……总之,我爸妈已经原谅他了,所以我准备高中毕业后就去找份工作,等他出狱归来。我想我一定会很忙,但我还是会尽可能地常常送吃的去给他。」

真知子不觉莞尔。

「幸枝,你跟我妈真的好像喔。」

真知子伫立在无人的校园里,眺望着一栋栋不见人影的校舍。北风冷飕飕地吹进衣领。灰色的浑沌天空,让萧条的景致更形落寞。

自从手冢学园的真面目被揭露,造成媒体喧腾不已,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所有跟这个组织有关的理事和教师都遭到了逮捕,而其在日本全国的犯罪网也一一曝光。

学园将何去何从呢——学校已经被废校解散,学生们各自转往别的学校就读。之后就只剩下这栋近代风格的校舍了。听说某私立大学有意收购,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手冢学园部已经不存在了。

真知子来到这所学校半年——只有半年而已,然而却已人事全非。才不过半年前,她还天真地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过幸福,如今想来好像是很遥远的事。现在的自己,是犯人的女儿,早已丧失了计划未来的资格。

真知子的母亲好像打算把她托付给亲戚,不过她希望能和妈妈在一起。

扮演侦探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好讽刺的结果!真知子嘲笑自己,就算怎么嘲笑都不够。自己是何等天真、何等幼稚啊。除了自己以外,每一个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论是爸爸、妈妈,或是英人、幸枝……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自以为是侦探,费尽心思推理。自己真像个小丑!实在是笑死人了——胸口像是被揪紧似的,感觉一阵疼痛。

真知子一直抬头望着校舍,然后走进建筑物,爬上楼梯来到三楼的阳台。

她突然想起了山崎由子,想起她走在阳台栏杆上的模样。当时她吸了毒,那是真知子的父亲所贩卖的毒品。真知子会亲眼目睹她死亡的过程,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真知子多希望自己能够变成那时候的由子,这样自己就无所不能了。要是能够变成一只小鸟在天空飞翔,然后坠地摔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真知子脱掉了短外套,穿着鞋子便攀爬上栏杆,笔直地站在那里。一根宽幅仅有五公分的栏杆,在眼前成一直线延展开来。

我要走啰!她在上头走着。不会有事的,只要继续走就对了!

一步、一步,真知子开始在栏杆上行走。偶尔有强风吹来,身体就会摇摇晃晃。尽管如此,真知子仍然继续走着。

「你在做什么!」

底下传来了声音。是英人。

「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快下来!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

真知子默默地继续走着。英人冲进校舍,直奔三楼。

「别靠近我!」

英人一出现在阳台,真知子立刻大叫:「只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英人裹足不前。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说好吗?真知子。」

「我什么也不想听。你走吧。」

「你一定很恨我吧。我有自知之明。不过,求求你听我说句话好吗?」

「不要再说了。我并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只是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人世罢了。」

真知子的泪水夺眶而出。

「真知子,当初我的确是为了要接近你父亲,才千方百计去认识你的。这是事实。虽然这个方法很卑劣,可是除此之外我无计可施——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长期欺骗你,我也很难受。我不知道有多讨厌我自己。有好几次,我甚至想要中途放弃。伤害你,简直比死还要令我感到痛苦。然而,一想到死去的由子以及那三个学生,我就无法罢手。就算是被你深恶痛绝,也要坚持到底。」

真知子一直伫立在那里。

「别做傻事好吗?来,快下来吧。」

真知子只是俯瞰着遥远的地面,那里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宁静祥和。只要往下一跳就行了。跳下去的话,一切就都会结束。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来,跳吧!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真知子的身体晃了几下。英人冲了过去——

「真知子!」

下一瞬间,真知子已经在英人的臂弯里啜泣。

「真知子……真知子……」

英人紧紧抱住真知子。

真知子哭完后,对英人投以一个微笑。

「谢谢你。英人。」

「你没事了吗?不会再做出那种傻事了吧?」

「嗯。绝对不会。我没事的。」

「那我们下楼去吧。」

两人踏出校园,抬起头看着那栋校舍。

「宛如恶梦一场。」

「没错。接下来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

「英人,我们分手吧。谢谢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真知子,我不愿意,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可是——你不是喜欢由子吗?」

「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并不是男女朋友。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可是——还是不行。爸爸他——」

英人打断了她的话。

「我刚才去看过你爸爸了。」

真知子非常讶异。

「看爸爸?」

「我请他答应,等你高中毕业之后,让我们结婚。」

真知子实在是受不了,大声说道:

「你真是的——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呀!」

「没错。只要谈了恋爱,每个人都会不对劲的。」

「爸爸怎么说?」

「他笑了出来,还说只要你答应就可以了。」

真知子一直望着英人温柔的眼神,然后紧紧抱住他。

「——那么,我现在就去向你爸爸报告。」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感觉怪怪的也无所谓,只要结婚本身不奇怪就好了。」

「话是没错——不过还是很怪。」

「你不喜欢这种怪怪的感觉吗?」

真知子笑着。

「不会呀。」

正要向前走的时候,真知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那出戏,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那是个永远的谜。」

「你好狡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做对戏剧社的社员还真是不好意思。」

「那卷录像带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那是我自己录的。上次那个东大重考生卖掉的美术全集里,有几幅画被治子打上了记号,于是我就把那些制成录像带了。」

「你不是跟我说那套全集已经被买走了吗?」真知子瞪着英人。「你骗我的事情还真不少呢。」

「不要那么说嘛。」

「请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好、好、好。我发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杀了那三个人,是西田一个人的意思,并不是你爸爸下的命令。」

「真的?」

「你爸爸连录像带被发现的事都不知道呢。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西田会是凶手。如果他事先知道,大概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吧。其他干部也证实了这点。」

真知子脸部的表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太好了!我一直很在意那件事。」

之前真知子在心中暗自决定,要是那三人是父亲下令杀害的,那自己也不想活了。

「走,我们去找你爸爸吧。」

「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事啊?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啦。现在已经三点了,我肚子好饿喔,中午什么都没吃呢。」

英人笑着搂住真知子的肩膀——两人步履轻快地穿越校园离去,再也没有回头望学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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