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爆炸、爆炸——
随着轰隆巨响,地面被炸了开来,砂石尘土遮掩住视线,炮击如暴雨般狂泻而下。
但货柜车依然毫不停歇,全速狂飘毫不停歇,它闪躲着炮击,一路冲出爆炸气旋,车轮发出少女般的哀号,加速器全面开启,方向盘惊险地不停转动。
这里是备有军事基地的敌国都市——里顿,在这个不见市民踪影,只有满天烽火的市街上,费加洛魔皇国与谢兹奇戈尔德共和国双方军队正展开交战之中。
谢兹奇戈尔德共和国的军事基地而今只残留两处,就是里顿这里,以及前方某个背靠国境的都市,其他都市皆遭到占领,目前已成为费加洛魔皇国属谢兹奇戈尔德州了。
虽然就物资来说,敌军全然处于劣势,但其炮火猛烈的程度却完全凌驾于费加洛魔皇国之上,他们似乎已将残存的兵力大多调度于此,看来打算在这里一决胜负。
对于敌军这样的殊死攻击,以兵力应可致胜的魔皇国军的队列却十分混乱,部分前线已经瓦解,甚至开始后退,魔皇国的军队果真如此不堪一击吗?
不过在这样的状况下,一辆载着货柜的大型高速货柜车单枪匹马地深入敌营勇敢直闯而去。
那是由十七岁的费加洛魔皇国皇族西琉=瑟古亚所驾的货柜车。
「——呃!?」
成功闪过的炮弹在货柜车旁炸裂开来,驾驶座的侧边玻璃窗应声爆开,喷撒而出的瓦砾划破他的额头,他一边痛得表情扭曲,一边穿梭于持续落下的密布炮火之中。
今天货柜车的燃料箱没有被击穿,后方的我军也有进行掩护射击,这其实是因为自己所载运的货品相当特别吧。
如暴雨般的炮火越来越猛烈,四下尽是闪光、巨响及爆炸的冲击,西琉的生存本能拉起了警报,他想撤退,很想撤退,可是却还无法撤退!
(呃!?噢——!)
砰砰砰——!!西琉转动了方向盘,几乎在成功闪躲的同时炮弹炸裂开来,他不顾周围传来的爆炸声与热波,一股脑地让货柜车冲入新的弹幕之中。
炮火的密集攻势毫无止歇,有如怒涛一般不断进逼而来。
还不能停吗?还不能停吗?还得继续向前冲去吗——!?
『嗯哼。』
丝毫不顾心慌意乱的西琉,无线电里传出一阵鼻音。
『西琉,继续撑住,你就吞下一两颗反战车飞弹也无所谓呀,不是吗?就算你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本宫和安赛姆也不会受半点伤的。』
透过无线电,货柜车所装载的货柜里传出了嘲笑声,笑声的主人是蒂法,她于二十一岁时当上谢兹奇戈尔德州的总领事,是费加洛魔皇国的第五公主。
『不过,你尽忠职守地捍卫本宫的血液,应该好好称赞你一下对吧?你这只卑贱的丧家犬身上所流的是瑟古亚的血,那些血全都腐朽了,相较之下,身为费加洛家系的本宫体内所流的一滴血都还比较尊贵呢。』
「……属下会将您平安送到接近敌军前线之处。」
对于这些仿佛一口气吐出来的咒骂,西琉照单全收,一如以往地当只尽忠职守的丧家犬答了一声。
其实他的任务有如自行送死的神风特攻队,不过这也是家常便饭之事,对此他倒是显得相当沉着冷静。
为了替我方开创战果,他在战场上总是被迫负责一些毫无存活希望的任务……
炮火依然陆续从天而降,他不断地冲锋陷阵,而弹幕也随之更加猛烈。
冲啊、冲啊、冲啊冲啊冲啊,西琉在战火及生死关头之中惊险万分地不停闪躲穿梭——
结果,在迫近敌军之处,压轴人物终于隆重登场了。
『你没死呀,你这只丧家犬的命还挺硬的嘛,算了,你随便闪到一边去吧。』
咻!一阵声响的同时,只见铁板弹飞了开来,全长十一公尺的货柜顶端掀了开来,里面装载的物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个巨大的人类……
不对,从货柜中站起身来的深红色物体,是具全长九公尺的人形作战机体。
虽然头部是威风凛凛的多面体结构,但全身却宛若芭蕾舞者一般身形瘦长,腰际挂架上所佩带的武器,只有一把与它纤细的躯体极不相称的粗犷巨剑。
这就是人类最强的载人作战机体,也是世界上唯一的魔导作战机体——辂机。
「喂,匹夫们,你们是猎场的野兔吗?还是高雅的荒野雄狮?这种场面是和本宫的尊贵之血相称,能荣显本宫尊贵的战场吗——?」
从略机的扩音器中传出女子尖锐冷酷的声音。
蒂法所操驾的辂机『安赛姆』取出佩带于腰际的巨剑目不转睛地望着敌阵……
「你们这群废铁也配吸噬费加洛的尊贵之血吗?——证明给本宫瞧瞧呀!」
一声怒喝后,安赛姆从货柜车一跃而出,向敌阵的正中央飞奔而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瞬间敌军集中炮火猛攻,像是要致人死地一般发狂连续攻击。
战车、装甲车、炮车,从一字排开的敌军武器击发的弹幕毫不留情地吞噬了安赛姆。
不过……
「快证明给本宫看呀!你们这些匹夫!」
一道划破爆炸烈焰的剑光一闪,附近所见之处的敌军武器全部溃散。
依然持续的密集炮火,但安赛姆完全不当一回事,它宛如跳舞一般,在战火中威风地举剑狂挥乱舞,轻而易举地将脚底的战车劈成两半,致使其燃起熊熊烈火。
一般的武器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像是反战车飞弹这种等级的武器,对于由能量金属安裘莱特所制造而成的辂机来说根本构成不了威胁,举凡毁灭性的破坏力与持久性,甚至是人形作战机体才有的动作性能,都让辂机成举世无敌的作战机体。
战况突然逆转了。
『全军前进!跟在公主殿下的安赛姆后面!全军前进!』
无线电里传来尖锐的喊声,原本处于劣势的后方自家军终于转而展开攻势。
——不过,敌军的后方出现了四道闪光……
闪光距离货柜车大约不到四千公尺,距离安赛姆则约三千公尺。
那是超近距离弹道飞弹『伊格利特』,要是真被它击中,恐怕连辂机都无法全身而退,至于货柜车则光被余波扫到就当场宣告完蛋。
不过剎那间,蒂法的安赛姆以闲置的左手对着伊格利特举起……
「《炎爆弩》!!」
蒂法从高举的手掌里发动了魔法!而且还连续数次!
超过十支的神速火焰箭飞射于半空中,瞬间便穿破了两英里的大气层——四枚伊格利特全数遭到射穿!
大爆炸——砰砰砰!!
跟在爆炸闪光之后发生的冲击与热波摇晃了货柜车,随后闪光慢慢消退无踪。
弹道飞弹未达目的便爆裂开来,只见深红色的辂机将左手高举向飞弹射来的方向,泰然自若地伫立于战场之上。
辂机仅属于费加洛家系所有,换言之只有魔皇国的皇帝奥德涅斯与他的血亲们才能使用,为世上唯一的魔导作战机体,而这位光靠长于操驾辂机便得以跃升至皇位继承顺位第五位的公主,她刚才所施展的魔法精采地击落了上升中的弹道飞弹。
……呃!?共和国军队骚动四起,而敌军的攻击则戛然而止。
不过这只是极为短暂的停火,敌军随即又对安赛姆展开更激烈的炮火攻击。
炮火、炮火、炮火炮火炮火——安赛姆被爆炸及烟雾团团包围,此外无数的陆战车队也集结成群死命抵抗。
「……」
安赛姆瞄了一眼这些敌军们。
然后深红色的巨人终于开始念诵起那个咒文。
「——(御用菲格各自诵咏,燃烧之红,天之焦黑。)」
公主蒂法喃喃念诵,她准备施展特有的最强魔法。
「(担负重叠力道之责,咏唱缠绕火焰的魔弹。)」
炮火益发猛烈,但巨人丝毫不受影响。
「(请赐予此处的灵物,倒卧此身做为供品献上。)——!」
当深红色的巨人一念诵完毕,破坏的时刻随即到来。
第五公主将左手朝向天际举起,然后就在此刻,她高声发动了『神代之诗』。
「——《绝·斜阳神曲》!!」
——压力!!安赛姆的四周充满超重力,万物皆被压扁且地盘下陷,它举起的手掌中出现无数的铅块,缠绕着火焰腾空飞起,随后对着四下周边狂泻而下,无论是步兵、装甲车,还是建筑物,所有道超重力压扁的物体均被铅块射穿粉碎殆尽——
结果,当场残存的只有黑烟及火焰。
在变成一片焦土的大地上,只看到一具深红色的巨人机体。
站姿何其优美高雅的安赛姆,它施加重力的枷锁,狂泻铅雹,瞬间歼灭了方圆数百公尺内的敌军。
统一历一九九九年,自从魔皇国向全世界宣战以来已过了十年的现今,由西欧到中欧与部分北非国家皆被魔皇国所占领。
魔法和辂机,这两种仅能由费加洛家系使用的武力,正是魔皇国侵略他国的关键武力。
情势已定,主力部队遭到歼灭的共和国军队开始转移阵地,进行撤退。
想必敌军应该也是有所觉悟下才采取反攻的,实际上他们也一度压制了前线,只是战况依然毫无例外地由辂机这个离谱的存在而定出了胜负。
『确认敌军已全数撤退!全体军队!向前挺进!接下来的主要战术改为扫荡战!』
自家军更加气势如虹,不断向前挺进追击奔逃的敌军。
另一方面,让战局大获全胜的功臣蒂法公主则是放任敌人逃之天天。
「……逃了是吗?真不配当本宫的对手,反正这些匹夫的命运不过如此而已,其实这里根本不是战场,而是猎场,像这种猎场,和费加洛的尊贵之血一点也不相称。」
蒂法似乎出现轻度的贫血,她低声喃喃自语。
「西琉,你还活着吗?快过来接本宫,本宫最好赶紧解除想调(类似同步、同调的行为)。」
「……遵命。」
西琉擦去从额头伤口滴下的鲜血,然后将货柜车从藏匿处驶了出来。
魔法是藉由流经施法者左手的血液来发动,此时所消耗的血量多寡,会根据施法产生之物质的总能量与施法者的魔力抵销,由于辂机也是一种强化魔力的装置,因此若与辂机想调,则所消耗的血量将可低于以肉身施展相同魔法之时。
话虽如此,毕竟刚才发动了超过十支的神速长距离《炎爆弩》,甚至还念诵了神代之诗,即使是第五公主也似乎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西琉将货柜车驶往安赛姆所在位置,结果……
『哎呀哎呀,西琉大人,您还活着啊?真是太令人高兴了!您会阻碍到军队前进,麻烦稍微靠边一点好吗?』
突然从死角出现军车的影子,一辆自家军的突袭装甲车刻意从西琉的货柜车旁超车。
西琉晈紧牙关,一边眺望着奔逃的敌军,一边疾驶着货柜车。
虽然大半领土已遭魔皇国强夺,共和国军队却仍持续抵抗,但这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如今这场战役又以败北收场,共和国所剩都市只有一个,今后就算安赛姆没有出动,魔皇国要拿下共和国全部领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不过,眺整着敌军撤退的西琉心中想道:
——不过照这个情况看来,敌军应该会再反攻一次吧。
魔皇国有辂机,只要让拥有天赋的人来操驾它,就能单枪匹马称霸战场,可谓所向无敌的魔导作战机体。
辂机是最强的军事力量,不过就算是最强,也可能有其弱点。
西琉一边心怀如此感想,一边驶抵了蒂法所在位置。
「……呼。」
蒂法悠悠地哼一声后,便直接驾驶安赛姆坐到货柜里。
西琉为了迎接蒂法,于是离开驾驶座去打开货柜的后门。
结果在货柜里,出现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一头红如长长火焰的秀发、如刀刃般犀利的上吊型红色双眸、性感美艳且婀娜多姿的身材,这位就是以拥有令人不禁屏息的美貌与威严着称的第五公主,被誉为『红色战姬』的蒂法解除与安赛姆的想调后现出原本的样貌。
透过名为约慕的行为进入对方体内的费加洛家系,就算于想调期间对方负伤,其本人也丝毫不受影响,这就是所谓想调的魔法。
此时的蒂法与进行想调之前一样,除了左手背以外,其他毫发无伤,虽然安赛姆本身确实也未受伤,不过就算它严重受损,蒂法应该也依然能够像这样地走出来。
「蒂法公主殿下,请扶住属下的手。」
西琉毕恭毕敬地将手伸给了义姐,从旁协助她从货柜走下来。
结果蒂法一边淡笑,一边将她白皙的玉手伸了过来……
啪!她用力地呼了西琉一巴掌。
「动作太慢了!狗对主人不够尽忠职守,成何体统?」
「……属下该死。」
西琉顺服地鞠了个躬,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嗯?喔,看来不只是额头,你嘴里也受伤了嘛。」
蒂法以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
接着她露出娇媚的微笑,将自己美丽的脸庞凑近西琉,然后用红舌舔着流出的鲜血。
西琉面无表情地任凭其摆布,结果蒂法无趣似地嗤鼻说道:
「哼,真难吃,卑贱的瑟古亚之血还真是难吃。」
呸——蒂法将混着红色液体的口水吐到地面上。
然后公主半瞇着眼睥睨遭到战火烧毁的街道。
「再怎么不中用的军队,至少会彻底去追击敌人吧?剩下的就交给那群家伙去处理吧,你送本宫回领事馆就行了。」
「……遵命。」
西琉毕恭毕敬地垂着头,而在他面前的蒂法则看了安赛姆一眼,便撇下西琉,径自向货柜车助手席走去。
……我知道,今天依然没被认为立了功对吧?
费加洛家系之所以能够搭乘没有驾驶舱的辂机,正是因为他们可以进行想调,不过由于想调也是魔法的一种,就算光是以辂机来动作也多少会消耗血液,因此为了节省一些血液,所以西琉才会被任命将载着蒂法的安赛姆深入敌营。
西琉接受军事训练时总被部队当人球踢来踢去,在各个分发地当别人的出气筒,遭受极度严酷的对待;在实际作战时所被指派的任务,往往具有高度危险却无法获得功绩,有时则担任后勤单位的管理等,虽属重责却也不易论功;他冒死培训习得的战斗机等各种武器的操作技能,在此完全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看来以我目前的处境,要是没有好的君主想要论功简直就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得设法提升自己的地位,但自己目前是费加洛魔皇国属谢兹奇戈尔德州总领事的辅佐官,两年前成为自己主君之人,就是第五公主蒂法。
若没有其他主君可以找,今后自己将只能埋首于离论功相当遥远的任务里。
不过……
或许要成就大愿的路途还相当遥远,但早晚势必……!
怨恨的火焰在西琉内心燃烧,他同时眺望着变成战场的街道。
一条铺着沥青的道路,只见建筑物冒着黑烟,远处传来炮火的声响,而满地则是支离破碎的败军武器。
远眺着毁灭的都市,西琉此刻暗自回想起灭亡的祖国。
●●●
统一历一九五四年,地中海沿岸小国拜瓦公国某个贵族的嫡长子遇到了『大天使费格』,这位嫡长子奥德涅斯当时与费格签订契约,获得了名为魔法的特异能力及与辂机密切相关的超文明科技。
五年后,原为公国监护国的大国耶史诺瓦共和国因受到邻国耶德布鲁克的侵略,大部分的国土遭到占领,此时奥德涅斯从中崛起,他以辂机为军力中心,并以此为后盾,成为拜瓦公国的统治者,并顺势从耶德布鲁克手中夺回耶史诺瓦共和国所有的国土,此外更藉战乱之际乘机并吞了所有受耶史诺瓦监护的国家。
随后,奥德涅斯藉此机会建立了费加洛魔皇国,并与邻近诸国缔结同盟对抗耶德布鲁克,结果战争获得了胜利,为欧洲带来了和平安宁,此后费加洛魔皇国便以西侧诸国中枢国之一的地位,与同盟国共荣而生。
不过,就在一九八九年,距现今约十年前的当时,费加洛魔皇国突如其来地向全世界宣战,同时开始侵略邻近诸国,此时属于战力主体的费加洛家系人数也已增加,相对邻近诸国由于过去三十年的友好关系导致疏于防备,结果转眼间便落得举国灭亡或遭到占领的不幸下场。
而在此邻近诸国之中,其中一个就是曾与费加洛魔皇国缔结同盟的西琉祖国——瑟古亚王国。
为、为何……?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十年前的某一天,刚满七岁的西琉幼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一间绚烂华丽的宫殿大厅,但此处却血流成河,国王、家臣及士兵们各个尸横遍野,四周弥漫着尸体烧成血肉模糊的恶臭和内脏的腥臭,令人感到无比反胃思心,反复吐了好几次。
这个年幼王子乌溜的双眼不停凝望着侵略者一声令下所展开的暴行。
「咿呃!啊啊啊!……求、求求……您……!」
在宫殿大厅的墙边,一位美丽的女子断断续绩地哀号着。
在惊恐的自己和父亲的尸体面前,身为瑟古亚王国王妃的母亲被魔皇国身形巨大的皇帝单手掐住喉咙地举了起来,而他的另一手则扯破了母亲的衣服。
母亲既痛苦又耻辱地扭曲着美丽的脸庞,但她忍受着疼痛,死命地哀求。
「……求您……王子他……!西琉的……性命……请饶了他——……!!」
在伴侣的尸骸前,她满脸泪痕地摆出极度卑微的姿态,恳求仇敌饶了独生子的性命。
「……呵、喔呵呵!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对于此,皇帝奥德涅斯则嚣张地狂笑了起来。
或许他存心戏弄,最后他答应了王妃的请求。
战后,瑟古亚王国的领土变成『费加洛魔皇国属瑟古亚州』,强迫百姓成为魔皇国的人民,但事实上等于殖民。
国王的尸骸被曝晒在市街上任随乌鸦叼啄直至腐烂为止,而王妃后来被迫怀了皇帝的孩子,但在生产前便自杀身亡。
至于西琉则是保住一命,同时成为唯一以瑟古亚王国人民身分当了皇帝奥德涅斯义子之人。
虽然西琉有如玩笑似地成为皇族,但却没有皇位继承权,当然也没有任何靠山,亡国王子目前依然在消灭祖国、侮蔑祖国子民、杀害双亲的男人所统治的国家中过着任人糟蹋的日子。
●●●
距当时已经过了十年岁月的现在,西琉身处异国之地,眺望着毁灭殆尽的街道。
他的嘴角又滴下了鲜血,随便拭去后,便跟在第五公主的身后向前走去。
然后,在仇敌之女的背后……
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紧咬牙根,有如要将牙齿咬碎一般
过去我只知道害怕。
但就在我失去母亲,而且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那天,我在心里发誓报仇。
任何耻辱我都要忍耐。
任何虐待我都要甘之如饴。
不过,我一定要翻身给你们瞧瞧。
等着看吧—夺走我所有一切,而今又将我困在这里的这个国家!
——我将以自己为祭品让你们灭亡!
〇〇〇〇〇
攻下里顿的隔天早上,西琉走进了位于州都诺尔市领事馆旁,费加洛人专属的高中校门。
「……就快要能征服谢兹奇戈尔德全国国土了,那家伙怎么什么都不管了啊?」
西琉暗自喃喃自语着。
蒂法根本无心理会政务或战后处理,因此名义上为辅佐官只处理一些琐事的自己也没啥公务 需要执行,而且因为是实战后的隔天,所以亦无军事训练,结果蒂法就下令自己去学校看看,距离上次去学校已有一段时间了。
能够光明正大地接受教育令人十分开心,但比起培育受教,自己目前更需要的是翻身的机会。
「呲。」
西琉的额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似乎是因为皱了眉而让昨天额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紧急处理时只清洗了伤口果然是不够的,他一边叹息一边用手摸着伤口,就这样走进了校舍。
「…………」
当西琉走在校舍的走廊上时,学生们对他投以轻蔑的目光。
他的脸在滴血,但与他擦身而过的学生们无人表示关切。
其实想当然尔,他虽然是应受人敬重的皇族,但同时也是拥有战败国国籍的殖民,因为西琉=瑟古亚就是这样一名男子。
「咦……?啊,义兄大人,您怎么受伤了?」
突然出现一个如摇钤般的清亮声音,一个和同学们走在走廊上的少女发现到他的情况而跑了过来。
一头长及背部的亮丽银发、初雪般的白皙肌肤、藏着灰色瞳孔的细长双眸,虽然身形纤细,但曲线玲珑的柳腰让她散放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气息。
她是芳龄十五的第五十七公主艾特菈,也是西琉在他母亲葬礼那天遇到的那名少女,而今于此地重逢,距当时已相隔十年岁月。
虽然艾特菈也担任相当州议会的『统治议会』议长,但在议会休会期间,她似乎都会来这间学校上课。这样的艾特菈拿出乳白色的手帕,纯真地为西琉拭去脸上所流的血。
现在可是在公主面前,他得彻底摆出尽忠职守的丧家犬姿态才行。
「艾特菈公主殿下,请您不要这样,会脏了您的手帕的。」
「义兄大人,您怎么这么说呢?您应该去治疗一下的说。」
「没关系啦,放着它自己就会好了。」
艾特菈蹙了一下她的柳眉,纤细的颈子左右摇晃。
「义兄大人,您太大意了啦,我们去医护室找人处理一下伤口吧——各位,不好意思,请你们先回教室去。」
艾特菈向同学们打了声招呼后又转过身来,悄悄地牵起西琉的手。
「那么义兄大人,去医护室吧,我也陪您一起去。」
只见她露出清纯可人的笑容,纤细滋润的手指感觉相当柔嫩。
重逢后他们并没有说过太多话,但艾特菈却待西琉如亲人一般,不愧是享有『白银圣女』称誉的公主。
……唉,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少女,所以那天她才会离开那群人到我母后的坟前来吧。
「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什么添麻烦,义兄大人您真是的,那么我们一起去吧。」
于是颇感困扰般地露出苦笑的艾特菈牵起西琉的手来到了医护室。
「打扰了……咦?医生好像不在耶,那么,义兄大人,请您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我来帮您处理伤口。」
「艾特菈公主殿下,万万不可,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
「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吧,因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依然是您的妹妹。」
公主毫无所谓似地说了一句,随即从架子上取出急救箱,并让西琉面向她坐下。
「那么我要开始动手啰。」
于是艾特菈将身子凑了过来,呼……她对着西琉额头上的伤口吹起气来。
少女的吐气令西琉一阵苏痒,而她近在西琉眼前的酥胸则微微晃动着。
……既然身为公主就要像个公主,你实在应该再谨慎一点……
西琉因渐感尴尬而将目光移开,但艾特菈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反应,径自拨开他的黑色浏海,提醒了一声「会有点刺痛唷」,便倒下消毒药水。
「好了,完成消毒了,会痛吗?」
「不会,没想到您还挺会处理伤口的。」
「呵呵,让您夸奖真是荣幸,因为我呀,其实对医疗行为还挺熟悉的呢,您应该知道,我是指以病人的身分。」
艾特菈较一般人更为白皙的脸颊略显泛红。
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曾有耳闻。
艾特菈白皙的肌肤正足以证明,她似乎生来就属于缺血体质,因此不仅不得使用魔法或操驾辂机,连继承皇位的顺位也只能处于最末位。费加洛魔皇国的皇位继承顺位并非以出生顺序为依据,而是取决于当事人所贡献的功绩。
不同于弃政务于不顾的蒂法,艾特菈正是擅长理政之人,尤其自从今年她来谢兹奇戈尔德州赴任后,年纪轻轻便以外交官及统治议会议长的身分参与政务,而她在此方面的手腕似乎已经获得贵族们的认同。
不过虽然她是如此优秀的公主,对于皇位继承顺位的提升却无法有所期待;母亲并非费加洛人,同时很难凭借体质树立战功的艾特菈没有可做为后盾的贵族家世,由于缺乏支持基本盘,也无地缘关系,若想在王宫内窜升而上恐怕很难吧。
话虽如此,她却是魔皇国皇族中罕见的富有品德之人,诚如刚才同学们围绕在她身边那般,不计得失地纯然仰慕艾特菈的人们也是经常可见。
其实她是个品格高尚的人吧,因为她毫不介意自己公主的身分,愿意亲自动手照顾他人。
「然后再用纱布和胶带贴住……好了,义兄大人,伤口处理好了唷。」
艾特菈在西琉眼前露出了爽朗灿烂的笑容。
尽忠职守的丧家犬深深地鞠躬致意。
「艾特菈公主殿下,实在非常感谢您,您居然为了像我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
「——义兄大人。」
突然,艾特菈伸出了食指,轻轻地按住西琉的嘴唇。
「义兄大人,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您的妹妹呀,而且我也常常期待能像这样为前赴战场站在第一线的您治疗伤口。」
艾特菈轻轻地拿开手指,然后稍微歪了一下她纤细的颈子。
「我受血液太少所累,虽然身为费加洛家系却从未上过战场,而我之所以能如此平安度日,都是因为您和大家总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保卫我们,所以,能让我像这样为您处理伤口,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艾特菈仿佛祈祷般地于胸前将双手合十。
「义兄大人,请您下次也要平安归来唷。」
少女瞇起了细长的双眸,以她的薄唇清纯可人地说了一句。
……多么令人着迷的纯真啊。
不过她说的没错,就算自己是只丧家犬,也无法容忍自己平白牺牲。
「是的,我一定会的,我向您发誓。」
就算是假扮成忠犬的复仇者,此时也得如此坦然回答。
在受誉为圣女的少女面前,西琉暗自想道:
看来艾特菈自从那天之后,似乎未误入歧途地长大成人。
她真是个善良的女子,实在很难想象她是那家伙的女儿。
不过——她看人的眼光似乎糟糕到不行。
推翻这个少女的父亲和国家——明明这就是自己活着的目的……
「话说回来,义兄大人,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钟声响起,好像是预备钟声。
「哎哟……真可恶,难得有机会和您聊聊天的说……」
艾特菈垂下了纤细的肩膀,其实应该不至于惋惜至此。
这副模样的艾特菈状似不安地盯着西琉的脸庞。
「那么,我到教室去了……不过,义兄大人,我想和您多聊一些,所以,我有个诚挚的请求,那就是今天回领事馆后,能否让我再帮您处理一次伤口……?」
她的薄唇微微颤抖,一双略泛泪光的灰色眼眸从下方仰望而上。
自己早晚也会杀了她吧,因此并无和她深交的打算。
不过……
……如果尽如她意,说不定会像那天一样又把她惹哭了。
西琉暗自在内心独白一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点伤不需要再处理一次啦,不过非常谢谢您,如果艾特菈公主殿下您不介意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不介意的话……?义兄大人,谢谢您……!」
艾特菈的双手默默地握住我的手,脸颊泛红地露出了微笑。
……果然,她和以前一样都没变。
于是西琉和这样一个义妹相互道别后,便沿着走廊上朝教室而去。
●
西琉仔细想来,其实教科书的内容早巳预习过并都有所理解,只是不能谅解近代史遭到擅自窜改。
虽然他很久没来学校上课,但在此似乎无法得到什么新的收获。
现在是第四堂课的时间,当西琉正有所感触之时,教室里他的PCD突然响起来电铃声,这是技术先进国家费加洛集结才智为皇族所开发出的多功能型移动电话。
在全教室谴责性目光的注视下,西琉取出了PCD查看来电者为何人。
不出我所料……西琉短叹了一声,清了一下声音。
「不好意思,是第五公主打来的。」
结果原本注视着西琉的目光瞬间飘向半空中,无数的声息戛然而止。
在此同时,西琉将PCD与附属的CCD视讯镜头双双摆在课桌上接听来电。
「动作太慢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劈头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出现在PCD屏幕中的蒂法瞪着双眼直瞧。
西琉当场站了起来,在镜头前毕恭毕敬地低下头来。
「让您久等了,属下该死,属下老是太迟钝,常给蒂法公主殿下您添麻烦了。」
「真受不了你,唉,算了,把头抬起来。」
遵命——西琉一边答腔一边喘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
「属下斗胆,请问蒂法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嗯,其实事态相当严重,因此本宫要你全力去执行。」
一反自己所言应有的态度,蒂法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统治议会里有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似乎以前曾在背地里嘲笑本宫,当本宫质问了他们这件事后,他们表示无论如何都要献上一份礼物来谢罪,听说可是个美若天仙的逸品呢,而这个逸品待会儿就会送来领事馆了。」
「美若天仙……谢罪的礼物?」
西琉皱起了眉头,但随即让自己恢复原本的表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又要做那种事吗?
对于西琉的疑惑,蒂法像是承认似地瞇起了她斜斜吊起的双眸。
「嗯哼……你现在立刻回来,听到了吗?」
蒂法命令了这么一声后,便切断了通讯。
……喂,搞什么嘛,结果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不仅阻碍了我立功的机会,而且我竟然还要再做那种事……
「……我先离开了。」
于是西琉低声打了个招呼,稍做收拾之后便走出了教室。
●
「啊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既愉悦又痛苦的呻吟声,从她的小嘴传了出来。
被当作谢罪之礼送来的是佩德雷提家十四岁的女儿,蒂法将她捆绑在床不停折磨,只见她披头散发,美丽的脸庞尽是泪痕与口水,而白皙的大腿内侧则滴着红色的鲜血。
「哼……」
大方暴露自己妖艳裸体的蒂法飘飘然地一边笑着,一边以左手手掌拭去了少女大腿内侧所流出的鲜血。
……真是低俗下流的行径,为了让处女受到更为凄惨的侮辱,她竟然故意在殖民地男性面前玩弄她。
西琉双膝跪地极力隐忍,嘴里传出紧咬牙根的声响。
「唉,又昏死了吗?处女就是比较不会反抗,不过她的反应的确也越来越钝了,本宫也没办法再忍受自己对她手下留情了。」
蒂法对着不再抵抗的少女无趣似地嗤鼻说道。
不过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满脸凌虐般的笑容转过身来,然后说道:
「西琉呀,把这女孩的肚子搞大吧。」
——什么?这道谕令让西琉全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在说什么?她到底想叫我干嘛?……竟然要丧家犬让这个没几岁的可怜女孩怀下孩子,她打算更加玷污少女的身子吗……?
「……咿……咿……」
这个时候,少女一直凝望着这边,同时虚弱地啜泣起来。
少女的心灵似乎已经破碎,她毫无声息,极尽恐惧地颤抖着依然稚嫩的身躯。
看着眼前这样的少女,西琉他……
(——呲!)
他暗自咬牙切齿,然后对着蒂法恭敬地垂下了头。
「蒂法公主殿下,属下斗胆,属下以前也跟您说过,这种事我没办法。」
「……你说什么?」
表情瞬间僵住的蒂法一边嘲笑着西琉,一边走下床来。
「喔呵呵,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仔细想想你本来就是只丧家犬,狗应该没办法对雌性人类提起性欲吧?」
一个毫无遮掩的躯体,全裸的蒂法自然地走了过来。
然后,她光着脚丫子直接往西琉低垂的脑袋踩了下去。
「你还真让本宫哑然无语耶,你又打算用这个理由违抗本宫的命令吗?既然你是只狗畜生,至少也会有些兽欲吧?就让本宫瞧瞧嘛。」
「……话虽如此,但狗也有辨识美丑的眼光,属下对您都无法产生欲棰了,换成其他女子属下又岂能办到?」
「什么?挺会说话的嘛,你又没被去势,却无法产生欲望,你还真是只没用的丧家犬耶。」
蒂法一边悠悠笑着,一边把踩在西琉头上的脚放了下来。
「你最好当心一点,最近的你惹得本宫挺不高兴的。」
结果蒂法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长大衣,扔向床上的少女。
「那件就给你吧,你可以回去了,这次佩德雷提家所犯的罪,本宫此后不会再追究了。」
「……啊……谢、谢公主殿下恩宠……」
憔悴的少女摆好姿势向蒂法跪拜,然后披上蒂法所赐的大衣踉呛地退出房去。
「哼,她是挺漂亮的女孩没错,但太容易得手了,不合本宫胃口,长相固然重要,但本宫真正想凌辱的是坚守贞操的女孩。」
蒂法感到十分无趣地嗤鼻说道。
然后……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非处女,就不值得本宫下手。」
蒂法突然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她露出妖媚的笑容,同时望着自己的左手掌。
「……蒂法殿下?」
「干嘛?……嗯哼,你别管本宫,这些事和你这种血统卑贱的人无关,总之拥有尊贵之血的红色战姬绝不能没有坚贞纯洁的处女。」
蒂法用舌头舔着手掌,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沾有少女的鲜血。
呲——西琉再次咬牙切齿,谢兹奇戈尔德州是蒂法的天下,凡是被这位第五公主看上的女子,无人能逃出她的魔掌。
不对,唯有一个人例外,蒂法一边说着她的名字,一边嗤笑起来。
「白银圣女,艾特菈,本宫早晚非要染指她不可,当本宫狠很地亲手摘下她这朵清纯可人的雏菊时,她将会如何呻吟呢……?」
——真受不了……西琉偷偷地瞪大了眼睛。
即使是同父异母,连亲妹妹也都成为她凌虐的对象吗?……当时唯一来到母后坟前的少女,也要被她重复施以那样的行径吗……!?
「……公主殿下,话虽如此,若要平定广大的世界各地,必须举族团结,而且皇帝陛下也严禁皇位继承人彼此恶斗,要是触犯了这道禁令,辂机和皇位继承权都将遭到褫夺,像您刚才那种鲁莽的言论,属下认为应该尽量避免为宜。」
「……什么?你这只狗最近真的老对着主人狂吠耶。」
蒂法一边冷笑着,一边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本宫,只要你闭上嘴,陛下什么都不会知道,看来要收回这句鲁莽的话,得封了你的嘴巴才是上上策。」
蒂法亲热地将双手环抱住西琉的颈子,然后将她美丽的脸庞凑了过来。
然后,她对着西琉吐了口水。
「身为畜生无需的伶牙俐嘴之罪,本宫此后不会再追究,你滚吧。」
「……谢公主殿下,属下万幸。」
西琉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便退出蒂法的房间。
住在领事馆角落的西琉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后回到自己的房里。
然后,他关上连门锁都没有的房门。
「那个总领事……果然不愧是那家伙的女儿。」
西琉压抑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粗暴地擦抹了自己的脸庞。
●
现在已是下课时分,西琉就算回去学校也无课可上。
闲着无聊地的西琉决定进行平常深夜所做的锻炼。
不过要在自己房里练习枪法毕竟有所困难,能够进行的顶多只有肌力训练和剑术练习。
当今这个时代,会于实战中使剑的人只有操驾辂机的费加洛家系吧,不过能够独自锻炼的武力相当有限,而西琉深信定有施展剑术的机会,因此一直持续努力练习。
就在这个时候,PCD的来电铃声响起,是其中一位义兄打来的。
「是那家伙啊。」
我也很想尽可能地多方面自我锻炼……不同于他人,总是对丧家犬的我倾力相助的人,除了这个怪咖以外,应该别无他人了。
西琉回想起七年前唯一获准与其他皇族一起受教的那段时光,以惯用手的手腕挥空剑的他停止了动作。
他将PCD的附属品CCD视讯镜头摆在眼前,然后接听来电,当他切换了PCD的屏幕,其中出现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眉清目秀的少年脸庞。
「让您久等了,杰鲁王子殿下,我是西琉。」
『嗨,西琉,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哎呀,你不用这么拘谨啊,这里只有我啦。』
十八岁的三王子杰鲁亲切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刚才打招呼的方式可不好笑。
「就算没有别人在看,但还是得恪守分际啊,真是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耶。」
『别在意这些芝麻小事了,当心早晚秃头喔——对了,咦?你额头上怎么贴着纱布?你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昨天在战场上被瓦砾的碎片打到,只有浅浅割伤而已。」
『呜哇,真的吗?如果不是太严重就好了,那么下次碰面时我帮你舔一舔治疗一下好了。』
「你言重了,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在下次碰面之前先把伤口治好。」
『呿,是喔是喔,你竟然拒绝和我有肌肤之亲,实在令义兄我难掩失望耶。』
哼——杰鲁似乎故意闹别扭……真受不了,你还是小孩子吗?
西琉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一个是战胜国下任皇位继承的有力人选,另一个则是战败国的殖民,对于如此不同的立场,这位三王子显得一点也不介意。
「你是蠢蛋吗?你根本不该打电话给我却老是打来,实在是太蠢了,你如此善待我,恐怕周围会有人讲闲话吧?」
『嗯——是啊,的确没人会给我好脸色看吧,不过我才不管呢。』
杰鲁耸了耸肩,显得完全不在意。
『我的皇位继承权也一口气提升到第三顺位,持续出现的结果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我才不会让任何人插嘴干涉我要和谁来往呢,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是一样。』
一句自然流露的自信之语,这个仇敌的儿子毫不害臊且理直气壮地笑着。
「……你要蠢到什么地步啊?」
明明自己是好心提醒他的说……对于屏幕的那一头,西琉打从心里感到无比讶异。
然后,西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唉,就让我给你打打电话嘛,我好孤单喔,除了你之外,我又没什么朋友,完全没有能滋润我人生的人啊……』
「王子本来就该孤单的啊,还有我是男的,别找我滋润人生。」
『我也很无奈啊!你明明是个男的,却长得比那些女生还美。』
「别说了,我快吐了。」
『喂、喂!你还要继续拒绝我啊——?莫非是那回事吗?所谓侍奉美女之男的从容自在是吗?说起来蒂法和艾特菈,也算是皇室中屈指可数的美女和美少女呢。』
「她们长得美和你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不相干吧?」
『你这个白痴!这种违背道德的厌觉反而很棒呢!』
懒得理你。
『说起来,我和她们又没一起相处过,也没见过面,实在没什么互为兄弟姐妹的感觉。』
瞧杰鲁说得一副毫无所谓似地,不对,不能拿这个当作借口喔。
「像你这样的男生……算了,总而言之,艾特菈倒还好,至于蒂法,我就敬谢不敏了,我想蒂法对我这只丧家犬应该也是敬谢不敏吧。」
『咦?怎么了?蒂法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什么,今天只是被吐了口水在脸上而已。」
『什么!?怎么会给你如此奖励?真搞不懂她!』
「我才搞不懂你呢。」
『我是被虐待狂啦!别逼我说出口嘛!好丢脸喔!』
「真的是很丢脸耶。」
真是的,怎么甜头都只有你的份啊……杰鲁嘀咕抱怨着。
『其实说起来,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比较没有包袱,才会觉得那是种奖励吧,我的地位不比那家伙低,而且我对魔皇国也没有仇恨。』
「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明知我是瑟古亚的丧家犬。」
『哈哈,谁叫我不够体贴嘛,抱歉啦,不过我生来就是这副德性,你就别太苛求我了。』
挨了骂的杰鲁爽朗地笑了起来。
「蠢蛋,我早就对你不抱任何期待了。」
西琉对杰鲁吐槽了一句后,缓缓扬起一边的嘴角。
自从他母亲丧命以来,自己就在皇帝的命令之下,流转于数个皇族家庭之间,每次滞留数年之久,而在此过程中,七年前就曾寄住于杰鲁家。
而当时年纪还小的杰鲁就对瑟古亚的丧家犬吐露了真言。
『反正我们就是世界的敌人,要是没有辂机,我们早就灭亡了啊。』
「就算有辂机,只要其他国家成功开发出什么战略武器,你们一样也会完蛋吧?」
『或许吧,东西两边的超大国之所以会延后与魔皇国开战,目的就是要争取时间,要是哪个地方真的开发出来什么,搞不好历史就此会有很大的改变呢。』
「早晚都会改变啦,就算没有新武器。」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惹人厌耶,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除了我以外,完全没有半个朋友。』
「生性如此,你就别计较了。」
西琉自责般地稍微耸了耸肩。
『说的也是,那我就洗干净脖子等你吧。』
于是杰鲁用力地裂嘴一笑。
只有杰鲁知道自己的复仇之心,而且在他得知之后,他还曾经安排自己接受与他相同的教育。
西琉自从被费加洛魔皇国领养以来已过了十年,除了靠自己的努力外,他唯一获得磨练的机会,就是跟在杰鲁身边那大约一年的期间。
自己一定要完成复仇大业……不过暗地里他也想了一条唯一能让自己放弃复仇的路。
——如果这个男人成为下任皇帝的话,或许……
『啊,哎呀呀,糟糕糟糕,差点忘了正事。』
杰鲁突然放低了音量,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在刚才颁布了一道谕令,贝尔特朗那个混蛋被解除巴兰德州总领事的职位,三天后将到你们那边赴任,我猜他可能……是去接任蒂法亲卫队队长的职缺吧。』
「贝尔特朗?啊~~就是蒂法那个没用的双胞胎弟弟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决定?」
『似乎是他怠怱职守且恣意而为,凡身为费加洛家系,原则上只要有些战功就不大会被追究什么,不过那家伙相当糟糕,不仅即使操驾辂机依然很弱,还不断逃离战场沉迷女色,结果似乎还搞大对方的肚子,由于他实在没甚么用处,所以这次就决定将他贬职并褫夺辂机。』
「……你说什么?」
西琉的眼皮突然抽痛了一下。
所谓褫夺辂机,实质上就等同于褫夺皇位继承权,此后贝尔特朗应该再也不会担任要职了。
「……这样啊。」
贝尔特朗的赴任挺烦人的,而且之所以会演变至此的原委也很令人厌恶,或许我目前的主君蒂法早晚也会有此危险,因为她和她的双胞胎弟弟有相同的恶癖。
她就是那种女人,今后她的皇位继承顺位应该不会再往上升了吧?而且如果她再继续过度纵情声色,搞不好还会被派驻到离建功机会甚为遥远的区域。
要是真的变成这样,那情况将更为糟糕,因为自己连现在想要立功都已经很困难了。
其实蒂法早就远输给比自己年幼的杰鲁了,虽然她被誉为红色战姬,不过并非认真追求表现之人,应该也没什么将来可期吧?
无论是让这个国家灭亡,还是支持杰鲁迈向登基的大道,都得先让自己翻身才行……
「……虽然这么说……」
『嗯?』
「啊,没有,没事。」
西琉随便敷衍了一下,同时脑中的一角思考着……
不过,像贝尔特朗这样的总领事垮台,对他那州的州民们而言肯定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喔,对了,还有三天之后,除了贝尔特朗以外,还有别人也会去那边——嗯?西琉,不好意思,我有访客,等我一下喔。』
杰鲁从屏幕上消失了……西琉原以为如此,没想到杰鲁又仓皇地跑回来且双手合十。
『不好意思,这里出了一点状况!我们下次再聊吧!』
杰鲁径自道了歉后,便切断了通讯。
变得心不在焉的西琉也切断了通讯,同时思考了起来。
自己终究是只丧家犬,虽非自己所愿,但眼前只能与主君共存亡,我不得不想,若要我非是某人的下属不可,那最好不是蒂法,而是更有将来性的皇族。
「……不行,无论成为谁的下属,我都一定要完成复仇大业。」
念头一转,西琉收拾起PCD和CCD视讯镜头。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传来恭谨的敲门声。
只见一头亮丽的银色长发,以及羞涩泛红的白皙双颊,虽然她略低着头,但年幼的她站姿却相当端庄典雅,默默突显出她高贵的身分。
一打开门,白银圣女艾特菈就站在那里。
「艾特菈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安好,那个……找我有什么事?」
「是呀,义兄大人,我想依照今天上的约定,再来帮您处理一下伤口……那个……方便进房打扰吗?」
目光瞄往上方的艾特菈将手上的急救箱稍微举起。
……搞砸了,我不小心忘记了,就身分地位来看,应该是自己去找她才对……西琉满怀懊悔,转身望向房门对面的一扇窗子。
窗子对面的风景全都是两层楼建筑的别馆,艾特菈独自一人和不曾出征过的艾特菈专用辂机『维妲姆』一起住在这栋别馆里。
「应该由我去找您才对,实在是非常抱歉,这里又脏又乱,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进吧。」
「呵呵,一点都不脏乱呀,那我就进去打扰啰。」
房门原本就没关,于是艾特菈带着微笑快步走进房来,随即又自己将房门关上。
接着西琉坐在床上,而艾特菈则将椅子搬到床头并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义兄大人,那么我就开始帮您处理伤口了,要是觉得痛的话请告诉我唷。」
艾特菈说话的声音显相当愉快,她将手伸了过来。
「纱布下面……伤口都干了唷,看来接下来只要重新换上新纱布,保护伤口不会弄脏就行了耶……」
艾特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身子凑了过来,呼……然后对着西琉额头上的伤口吹气。或许现在比今天早上稍微暖和的关系,艾特菈解开了几颗前襟的钮扣,西琉无比怜爱地看着她白皙的锁骨与乳沟。
……不对,等等,这位公主殿下毫不设防的程度加剧了喔。
无视于不禁将目光移开的西琉,艾特菈动作纯熟地持续为西琉处理伤口,当她轻轻地贴上新的纱布后,便坐回椅子并露出了微笑。
「好了,义兄大人,处理好了,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真的很谢谢您,为了表示我的感谢,如果您愿意的话,要不要喝杯红茶?只不过这茶有点便宜就是了,刚好我也有一些茶点。」
「什么——?」
当西琉邀约艾特菈的瞬间,突然发现艾特菈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不过可能是他多虑了,因为实际上艾特菈显得既开心又腼腆:
「是吗?可以吗……?继续留在义兄大人您的房里也是……那、那么既然您都开口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那我去后面准备一下再过来,请您先在这里随便坐一下。」
西琉挤出一张社交性的笑脸,然后穿过隔屏走进狭窄的厨房。
隔着隔屏,艾特菈感慨地说道:
「义兄大人,您真是了不起,您工作那么忙,还得自己照顾自己。」
「您快别这么说,若说工作繁忙,应该是以外交官及议会议长身分表现活跃的艾特菈公主殿下您啊,而且说起自己照顾自己,您不也是一样吗?」
「没有啦,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唉,不过,您说的也没错,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我也属于无依无靠之身。」
突然艾特菈放低了音量。
艾特菈也没有专属的仆人,而是由蒂法的仆人轮流从二楼的穿廊进入别馆来照顾她。
——无依无靠之身……或许是吧,若以奥德涅斯亲生子女的角度看来,艾特菈和我的状况相差甚远,不过因为她也是战败国的女性所生的小孩。
费加洛魔皇国建国时曾并吞一个名为亚美雅的小国,而艾特菈就是该国公主所生的女儿,因为亚美雅王室已遭灭绝,所以艾特菈当然没有任何可当做为后盾的贵族家庭。
至于蒂法的状况则完全不同,因为她的母亲乃出身于源自拜瓦公国时代血脉相传的名门,而今也受到世代传承之贵族的大力支持;此外艾特菈还受体质牵累,难于战争中建立功绩,以至于在皇位继承顺位上她只能甘于最末位。
由于这些错纵复杂的因素,导致艾特菈虽有声望,但若就下任皇帝人选的层面看来,她则是完全遭到忽略。
尽管如此,西琉若和她相比,当然情况有如天壤之别;一个是如假包换的魔皇国人民,具有皇位继承权的第五十七公主,另一个则是兼具殖民国国籍,没有皇位继承权的王子;就费加洛家系而言,一个是受人尊崇,另一个则是受人鄙视。
「……不过,我无所谓。」
想鄙视就去鄙视好了,届时这双手将连同那些侮辱一并消灭。
当西琉想着这一切之时水煮开了,他修饰了一下表情,准备好茶点后便回到房里。
——嗯?
当西琉一打开隔屏,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咦?义兄大人,怎么了吗?」
「啊?……喔,没事。」
怎么搞的?怎么厌觉房里有点不大对劲?是我多虑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公主殿下一直等着。
「没事,不好意思,请您再稍等一下。」
西琉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准备招待用的茶点,而看着他纯熟的动作,艾特菈双手合掌于脸庞前方,感慨地说道:
「咦?呵呵,义兄大人您真是的。」
西琉将开水倒入两人预热好的杯子里,再将杯里的开水倒回水壶里,结果艾特菈苦笑着直说不需如此。
艾特菈如此相信自己令人感到忐忑不安,不过坦白说,自己很感激她。
「请用,希望合您的口味。」
向艾特菈确认了牛奶和砂糖的分量后,西琉连同红茶将法式泡芙端给了她。
艾特菈道了声谢后,毫不迟疑地将杯子凑近唇边,品了香味之后便喝了下去。
「好好喝唷……感觉酸甜之中夹杂着一点苦味,味道好顺口唷,呵呵,这么合我的口味,我觉得好幸福唷。」
「您太过奖了,那我也来喝喝看。」
跟着面带淘气笑容的艾特菈,西琉也品尝起红茶和法式泡芙。
领事馆内的一个房间里弥漫着格雷伯爵茶的香味,西琉和义妹在当中有说有笑。
在第三者的眼里看来或许这是相当悠闲的一幕,的确自己也有心灵被净化的感受。
不过,这实在也太讽刺了,毕竟此刻与满脸天真微笑的少女面对面的这名男子,就是意图消灭其国家的卑劣之人。
「……果然……很像。」
就在这个时候,望着西琉的艾特菈不自觉地径自喃喃自语。
西琉眨了一下眼睛。
「很像?您在说什么?」
「啊……?啊!那个……对不起。」
艾特菈低下头来将脸藏住。
不过,随即她又抬起头来,并且盯着西琉直瞧。
「对不起,那个……我觉得我和义兄大人您……果然很像。」
「艾特菈公主殿下您和我?这样啊,您应该是想太多了。」
就算是玩笑话也绝不可能,魔皇国的公主殿下和殖民国的丧家犬怎么可能会相像?
「什么……?您很讨厌耶,义兄大人!」
结果艾特菈转过身去不理西琉。
「您真是的,我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嘛,您何必否定我的说法?好歹我们也是兄妹呀。」
「您太抬举我了,但请您快别这么说,因为我和费加洛并无血缘关系,我不过是您名义上的哥哥罢了。」
「什么嘛,怎么又这么说?您真的很过分耶。」
艾特菈气得双颊鼓胀,她还不客气地瞪了过来。
「您听清楚了,如果您再像外人一样地对待我,我可会再哭出来唷。」
「什么……?」
西琉不自觉地目瞪口呆了起来。
不对,头一次见到她时的确曾把她弄哭了,可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那件事的用意是……?
「……我认输了,毕竟小时候倒还好,要是现在的您被我弄哭了可是非同小可。」
「是呀,义兄大人,因为情况和十年前不同了对吧?」
结果艾特菈窃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端正了坐姿。
「不过,那个……义兄大人,当时实在很抱歉,我竟然和您聊到一半,突然就哭了起来。」
「没关系,您不用放在心上,话说回来,当时您为什么哭了?」
艾特菈啜了口红茶后喝了下去。
「……我想……我可能是被当时那里的气氛吓到了吧,很抱歉。」
「喔~~是有此可能没错,因为当时您才五岁,而且那天又在办葬礼。」
「……对呀,是这样没错。」
艾特菈将手上的杯子放回盘子上。
然后,她柔和地微笑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很开心,义兄大人您还记得我们头一次交谈那天的事哦。」
西琉瞇了一下眼睛。
「那当然啰,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和艾特菈公主殿下您的回忆呢?」
「呵呵,我好荣幸唷。」
艾特菈的声音满是雀跃,脸上浮现出天真无邪的柔和笑容。
西琉面带笑容,默默无言地凝视着这样的少女。
……我还记得?当然啰,我怎么可能忘记?
因为就在与这个楚楚可怜且充满慈悲的少女初过那天,自己立下了复仇的誓愿——
「哎呀……?义兄大人,您的脸上沾到巧克力了唷。」
突然间,艾特菈眨着眼睛。
「啊?喔喔,这样吗?让您见笑了……」
西琉回过神来,一边约略摸着嘴角一边歪着颈子。
到底在哪里?我没有被沾到的感觉啊……
「哎呀哎呀,噗哧噗哧,义兄大人,我来帮您擦掉吧。」
艾特菈觉得很可笑似地笑着,然后拿出一条不同于今天早上的毛巾。
接着稚龄的公主将身子凑了过来,毫不设防地逼近西琉。
「义兄大人,请您不要动唷……」
艾特菈将她的左手放在西琉的右脸颊上。
然后,她用一条绣工相当精致的手帕轻轻地擦拭西琉的左脸颊。
西琉倒抽了一口气。
那纤细指尖的滋润触感、近在眼前的美丽容颜、又长又翘的睫毛、水嫩润泽的粉红色小嘴。
「义兄大人,还有一点点……」
窃窃私语般的声音,以及微吐而出的气息。
从少女的唇中所传出的声息,宛如诱惑般地轻抚着自己近在呎尺的嘴唇。
「哎哟,义兄大人……再多聊一些,我想和义兄大人您再多聊一些……」
宛如摇钤的声音、天真地说着话的红唇,还有从稚嫩少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甜美香气。
……唉~~她果然是实至名归的圣女,想必她根本不会对人起疑吧?
说不定我没和她重逢反而比较好,因为她所深信的义兄,心里根本没当她是妹妹,而是将视她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敌之女——
「——西琉!西琉在吗!?……嗯?」
突然,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打了开来。
「咿!?蒂、蒂法皇姐!?」
我回过神来,和惊讶不已的艾特菈一起望向没有门锁的房门。
一头如火焰般的红发,以及性感美艳的肢体,第五公主蒂法就站在那里。
蒂法望向这边,瞇起了她的红眼。
「哦?凭你们的年纪也懂情爱之事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且还一副那么相亲相爱的模样,你好歹也是个公主,应该放庄重一点吧?」
「啊……?呃!?不、不是那样……!」
满脸通红的艾特菈连忙和我分开。
「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根本不可能让那种事发生……!」
「虽然你们号称兄妹,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是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吗?」
蒂法以眼角瞄着他们,唇形有如娥眉月一般淫媚地笑着。
「更何况皇族虽为人类,却近乎天神一般,必须恪守的规矩不尽其数,既然你们是兄妹,这种触禁犯忌的违反道德行为会不会太荒唐了点?」
「什么……?都、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义兄大人的……!请您别怪罪他……!」
「喔呵呵,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耶,本宫知道啦,本宫只是跟你们闹着玩的啦。」
蒂法露出了十分愉悦的笑容。
「艾特菈,把西琉还给本宫好吗?你们再另外找机会小聚吧。」
「什么……?噢,好、好的……那……我先离开了……」
于是艾特菈略带着泪光,低着头仓皇离去。
结果领事馆内的一个房间里,只剩下西琉和蒂法。
「真是的,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家伙……你说是吧?西琉?」
蒂法冷酷地睥睨了过来。
「……哼,你这只狗畜生也懂得爱慕人类的女子吗?那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当你怀着被处死的觉悟准备凌辱她之前,可得先让本宫下手……怎么样?把她的眼睛遮起来的话,根本就不会知道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吧?」
一片静谧之中,回荡着第五公主低沉淫荡的声音。
……白痴,你在胡扯什么啊?荒唐地触禁犯忌违反道德的人应该是你这位大小姐吧?
「恕属下直言,请您不要说些未经深思熟虑的话,这个玩笑话说得太过分了。」
「嗯?真受不了你,你又想反驳本宫吗?本宫之前不是已经警告过你要小心一点吗?」
蒂法短叹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靠过来抱住西琉的头。
呃——!?西琉感到额头一阵刺痛,蒂法用牙齿咬掉他额头上的纱布和疮痂,再顶出舌头挖着他的伤口。
「西琉,你是只丧家犬,狗对人类的雌性心存爱慕之意是不会有结果的。」
蒂法冷酷地对西琉放话警告,但还不只是如此而已。
突然蒂法的声音轻快了起来,她愉快地说道——
「嗯哼……对了,要是你的精力如此旺盛,不如去跟陛下说让本宫兼任瑟古亚州的总领事,来品尝一下瑟古亚母狗们的身体,然后当作聊天的话题也挺有趣的,当然被本宫玩过的残花败柳都会赏给你的。」
————剎那间西琉全身僵住。
瑟古亚的母狗们……这句话让西琉的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
「很开心是吗?想当然也是,没办法和人类的雌性怎样的你,如果对象一样是狗肯定会变得很威猛吧?本宫容许你和本宫一起品尝唷,如何?」
……什么怎么样?开什么玩笑啊……?
不准笑、不准笑、闭上你的嘴……
你欺凌瑟古亚的百姓,摧残父王和母后的人民,岂能让你笑得如此猖狂——!?
不过,西琉不禁将这股从内心涌现的情绪硬是吞了下去……
「……蒂法公主殿下,您说笑了,不过对于您的关照…………我非常感谢。」
尽忠职守的丧家犬很冷静、很冷静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如果情绪在此爆发的话,一切将前功尽弃,现在务必要忍耐。
而且无论如何,此刻都得先听听蒂法她有何贵事,她之所以会特地来此房间,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肯定是和侵略谢兹奇戈尔德有关的事,因为在即将掌控全部领土的这一刻,地方部队的首领岂能成天只顾着玩乐?
其实西琉的心情尚未平复,不过若是这件事的话,也只能姑且先不跟她计较。
「喔呵呵,同胞遭受逼迫,你却还笑得出来,本宫就推翻刚才的说法吧,你真是只令人愉快的忠犬呀。」
「……您过奖了。」
少废话了,快说你有何贵事……对于情绪如此烦躁的西琉,蒂法慢慢地舔着他的伤口。
然后她放开了西琉的头,开始说起她为何事而来。
「西琉,向本宫谢罪的只有佩德雷提家对吧?法布里斯家也给他们一个谢罪的机会吧,要是他们送来的好货也能激发你的兽欲,本宫可以容许你和她享受鱼水之欢唷。」
——西琉不禁全身僵直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不过蒂法话一说完便径自扬长而去。
在总领事已经离开的房间里,尽忠职守的丧家犬一直杵在原地。
用来招待客人的茶,不仅客人已不在场,茶也渐渐凉了。
西琉一直呆望着那套茶具组,然后……
「…………为什么……会是这样!?」
搞什么嘛?她来是为了说这些吗?逢此重要关头她还想搞那种事?
谢兹奇戈尔德共和国已是风中残烛,一切顺利的话,只要她一声令下应该就能攻陷吧?
明明情势如此,为什么她却先搁置这件事,反而纵情于自己的施虐欲?
为什么可恶至此的家伙要让少女们惨遭同于母后的遭遇——?
不行,不能让她予取予求,但是……
「明明不能对她如此纵容,可是却……!」
我粗暴地狂抓自己的浏海,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消灭这个国家——?
●
日落后过了一会儿,现在的时间是二十二点,西琉回到自己房里颤抖着双拳。
随后,西琉独自前往法布里斯家,自做主张地回绝了对方交出女儿的申请,取而代之的是要求对方承诺出资赞助战地的重建,之后他带着承诺书和致歉函回到领事馆。
至于蒂法原本意图染指法布里斯家少女的施虐欲,西琉一肩扛下另做安排。
结果那一整天蒂法又沉迷纵情于声色之中,虽然她被誉称为红色战姬,但她其实很少操驾辂机,至于原本就不适合她的公务则是连理都不理。
在这种人的下面做事,肯定没机会翻身,而且后果还不仅仅如此。
刚才那家伙的冷言冷语,已深深刻印在我心里无法抹灭。
——这样是吗?换句话说你对那个女孩也激不起情欲是吗?你如此性无能,真让人难以想象你是那只母狗所生,你的母亲可是曾经对着杀了她另一半的仇人张开了大腿卖淫呢。
「…………哝!混账东西!」
开什么玩笑?什么卖淫?对于忍辱保护我的母后,那家伙的女儿别的不说,竟然说她是在卖淫……!?
「可是……!」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家伙全族之人,只是虽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却依然一事无成。
我不打算讲人道,我是邪道,我全都是为了诛灭与复仇而活下来的。
我一定要杀了那家伙,灭了这个国家。
自从立下这个誓言的那天以来,我明明无畏死亡地活了下来的说……
「你这只只会狂吠的丧家犬!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对着仇敌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磨牙到底是为了什么……!?」
结果就这样结束吗?无法翻身、无法保护人、无法诛灭人,就这样一事无成地自生自灭吗?
西琉咬牙切齿地穿过了房间,朝着窗边走去打算拉上窗帘。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望着映入眼帘的光景……
是艾特菈的房间。
艾特菈位于别馆的房间没拉上窗帘,隔着窗子可以亲眼看见房内的情形。
「——」
西琉完全目瞪口呆,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搞清楚状况。
艾特菈似乎泡澡泡了很久,长发全湿的她裸露着秾纤合度的身躯,一手拿着毛巾毫不设防地纳凉着身子。
那家伙的女儿如此的姿态——此刻就在我眼前。
……别这样,你在做什么?我看不下去了,你不该有这种行径。
西琉如此想着。
虽然他心里应该如此想着,但全身却无法动弹,目光也移不开来。
「……咕!可恶!!」
过了一会儿,西琉粗鲁地拉上了窗帘。
真差劲,你这个废物,你到底偷瞧了多久?
这样的她也和他们同属一族——她和费加洛家系的那帮人不是都一样吗!?
「可恶,你这个卑劣小人!……这样一来,你不就变得真的只是一只丧家犬而已……!?」
对方是明明是艾特菈,就算她是那家伙的女儿,但她却是那天来母后坟前的少女。
不知不觉中,西琉感到手掌一阵疼痛,他仿佛要把指甲埋入手掌似地紧握着拳头。
接着他将拳头往后一摆,然后向自己的侧脸猛力一击。
「……蠢蛋!你是只丧家犬,不过,你绝不能让自己以丧家犬之姿结束一切……!」
西琉感到双颊发麻,下巴疼痛,脑袋中充满激动的念头而发烫了起来。
随后这个折磨着脑袋的热度被房内的空气冷却了下来。
西琉紧咬着牙,拿起练习用的剑。
●
西琉比以往更加锻炼了自己的身体后,便结束练习就寝。
他睡得相当沉,只需短时间便能有效恢复精神。
但他即使处于沉睡状态,也仍具有时间流逝及危机察觉的感知能力,虽然并不清楚他是从何时开始具备此种能力,而就在他就寝后大约过了两小时的夜半时分……
——突然,西琉发现有动静。
呃!?他立刻醒来,同时发现有个人影骑在自己身上。
他感到惊慌失措,勉强让自己冷静思考……怎么回事?是蒂法吗?还是有人前来偷袭取我脑袋——?
「……义兄大人,这么晚来找您,实在很抱歉。」
(!?艾特菈……?)
一个宛如摇钤般的声音,是艾特菈没错,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就是白银圣女。
「艾特菈……公主殿下?那个……您这么晚来找我有何贵事?」
「贵事吗?噗哧噗哧。」
艾特菈的身影出现在西琉的正前方,同时她将脸庞稍微凑了过来。
西琉隔着棉被感觉到少女的体重,以及她滑顺垂落的长发。
「……喂,义兄大人,什么贵事能令您开心……?」
一个奇妙魅惑的少女低语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默默地倒抽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句暗示着什么的话,但却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自己并不认识展现出此种风情的艾特菈。
「义兄大人,请您回答我,什么贵事能令您开心……?」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迷迷糊糊的,一时想不起来。」
「呵呵……义兄大人您真是的,满嘴胡说。」
艾特菈用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西琉的脸颊。
「义兄大人,您应该心里有数吧?有个女生三更半夜跑来男生的寝室找您唷,您应该有期待些什么事吧?」
一股爬在脸颊上的魅惑感觉,西琉不禁渐渐失神。
喂,这的确太奇怪了吧?这个艾特菈……到底是谁……?
「……您真爱说笑,您这样说简直就像来陪睡似的,不是吗?不过,我并没有那样的期待,我岂能把艾特菈公主殿下您当成那样的对象?」
「真的吗?义兄大人,您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吗?」
艾特菈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不可思议地紧紧逼问。
我不该显得有所迟疑,自己可是只尽忠职守的丧家犬,于是我隐藏起不知所措的模样,抬头挺胸地答道:
「当然,我以我的良心发誓,我从来没有以低俗下流的眼光来看待艾特菈公主殿下您。」
西琉直盯着眼仰望艾特菈的脸庞,而艾特菈也直盯着眼俯视西琉。
「…………噗哧。」
如此的艾特菈裂嘴笑了起来。
「义兄大人您的良心?您真是敢讲耶,还是说……您以为我没有发现?」
艾特菈妖艳地瞇起眼睛,咄咄逼人地说道:
「义兄大人,您今晚偷看了我衣冠不整的模样吧?」
——呃!?
西琉停止了呼吸,背脊僵住,并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但他强忍掩饰自己的反应。
被发现了吗?不会,怎么可能?当时艾特菈并没有那种反应啊。
……既然如此……还不能承认!
「那个……您突然在说些什么啊……?我不是很明白,应该是您搞错了吧?您没有证据吧?不好意思,这样算是无凭无据喔。」
「证据?您要证据的话……我有呀。」
艾特菈愉快地笑了起来。
于是她从口袋拿出PCD,打开屏幕给西琉看。
「义兄大人,您应该也知道吧?PCD附属的CCD视讯镜头除了有影音通话功能之外,还有录像功能,今天您在厨房准备茶点之时,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说到这里,您应该就明白了吧?」
「——呃!?」
莫非……我太大意了……结果西琉这次则是毫不掩饰地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当时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原因,艾特菈之所以会跑过来,正是因为她手上握有铁证。
于是艾特菈高声揭晓答案:
「义兄大人,这里面的影像就是您下流行径的证据唷——!」
刚洗完澡全身裸露的少女,以及盯着那名少女直看的少年——PCD的屏幕里播放着当时这个房间,以及从这个房间所看到的艾特菈房内情况。
她在白天偷装了视讯镜头吗……!?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原来是陷阱,真是糗大了,不过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
得想想办法,这样下去的话我的梦想将会破灭,若不封住她的口,我将无法翻身。
该如何处理那家伙的女儿?要杀了她吗?杀得了她,而且很容易,不过真要杀了艾特菈吗?真要杀了那天的少女吗?
可恶!快想!怎么办?该怎么办?
对于这个害我落入陷阱的敌人,我到底该如何诛灭她——!?
(————不!)
剎那间,我的思绪摸索出了正确答案。
暴力?反驳?俯首认罪?都不对,这些观念根本完全不对。
面对此刻这种状况,我应该采取的行动是——
「——真是的,艾特菈,我对你太失望了,像那种光景必须是偶然发生才有其价值,没想到你是故意给我看的,那实在是太扫兴了。」
突然西琉相当茫然似地大叹了一口气,然后……
「如果你有话想对我说,麻烦你先离开这件棉被,当作是向我道歉,你特定跑来跨坐在我身上,我却没直接回应你,我这个人可能比较不解风情吧。」
在寂静的黑暗中飘荡着轻佻的声音。
西琉语气坚定,高傲且少根筋地大放厥词。
——四下一片沉寂。
艾特菈不发一语地凝望着西琉。
而西琉则是厚着脸皮正面迎向来自于入侵者的目光。
对于义兄如此的反应,原本坐在西琉肚子上冷眼俯视的白银圣女随即……
「…………呵呵,呵呵呵呵——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您的……!义兄大人,您真是个既有胆识又忝不知耻的下流之人耶——!」
当场响起小声却高亢,而且夹杂着感叹的满足笑声。
我确定自己得以幸存了,我已经逃过比昨天更大的一劫了。
自己成功挑出一个最适合当下采用的对策了。
「真是的,原本是要测试您的胆量,怎么觉得反而是我被测试了呀?」
持续笑了一会儿的艾特菈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喂,义兄大人,您应该已经知道我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吧?」
第五十七公主仿佛刺探般地对西琉投以凛然的微笑。
「你是来威胁我和你打什么交道对吧?要是我拒绝,你就会牺牲我,这对我来说的确颇具威胁。」
西琉一边露出自嘲的苦笑,一边也叹了一口气。
就有如尽忠职守的丧家犬是伪装的一般,看来白银圣女也不过是个虚有的幻想而已。
「您说对了,我竟然只能和说话那么下流的男子打交道,我真要诅咒自己的命运。」
「那还真是巧呢,我也很痛恨自己的命运,没想到那天那个稚嫩的圣女殿下竟然人格如此扭曲。」
「真令人遗憾,明明导致我人格扭曲的原因也同样发生在您身上的说。」
嗯?……西琉虽然蹙了眉,但并未对艾特菈做出任何回答。
艾特菈的右手拿着PCD,但似乎已经不需要再用到,于是她停止播放,然后收进口袋里。
刚才艾特菈给西琉看那个影像时,他原以为自己完蛋了,但随即想通了艾特菈真正的目的。
如果艾特菈真的要陷害自己,她将影像拿给任何人看直接告发就行了,但她之所以没这么做,就是因为她另有目的。
当西琉一有此察觉,他推测艾特菈的目的有三个。
一是威胁自己,另一是确认自己的能耐。
再者则是如果自己是可用之人,将拉拢自己成为同伙。
由于艾特菈的父亲是奥德涅斯,所以毋庸置疑,她肯定视同皇族受人尊敬,但若就皇室当中的势力架构来分析,同时根据她独自一人来到谢兹奇戈尔德州赴任的情形看来,其实就能明白艾特菈并无任何拥护者。
毕竟艾特菈有那样一位父亲,因此并无轻蔑她的臣民,但至于她母亲则和自己一样出身于遭到并吞的国家,因此在魔皇国内没有半个属于母亲体系的有力家族或人士。
除此之外,艾特菈本身也有问题,虽然她相当勤勉并有理政能力,但虚弱的体质致使她难以驱使魔法及辂机,而在魔皇国当中,无法在军事方面立功乃属致命性的障碍。
再者,贵族们若想在王宫内成功发达,往往会寻求值得自身抬轿拥护之人,不过就下任皇帝人选来看,艾特菈的可期性未免过低,就算讨好她也无任何好处。
另外艾特菈在地缘上并无有力人士相挺,也没有特地转向支持她的贵族,虽然她似乎颇富声望,或许这让她没有树立什么敌人,但不代表就能因此得到拥护者。
——所以,她就找上我是吗?
就艾特菈的势力来说,她可谓孤立无援,因此就对我设下了陷阱。
而就此看来,艾特菈似乎认为我有利用价值。
这下我不会完蛋了,不过却不能因此感到安心,因为接下来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艾特菈,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我跟随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当西琉目光犀利地注视着义妹时,在他肚子上的义妹也目光犀利地俯视着他。
「和您一样呀,义兄大人。」
「和我……一样?」
「是呀。」
只见一张浮现于黑暗中的细致脸庞。
嘘——白银圣女瞇起灰色的眼眸坚决勇敢地答道:
「我想要消灭费加洛魔皇国。」
一个颤抖却清亮如摇钤般的声音。
公主的薄唇继续娓娓道来。
「拜瓦公国从邻国手中夺回耶史诺瓦共和国,然后建立了费加洛魔皇国之时,同时并吞了所有受耶史诺瓦监护的国家,而我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亡国亚美雅的公主,因为国家战败灭亡,母亲大人就成了皇帝奥德涅斯的侧室,关于之后她和亚美雅人的遭遇……义兄大人,您应该很清楚吧?」
遭侵略灭亡之国家的王公贵族一律谪贬,王室女子则以侧室之名成为慰安妇,而百姓均改为费加洛国籍,但实质上为殖民待遇。不只是耶史诺瓦,其他国家多半也是同样下场。
当然西琉的祖国瑟古亚王国亦然。
「虽然我生来就是魔皇国之人,但自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我受到敬重,但母亲大人和她的随侍们却遭到鄙视?为什么亚美雅州的百姓们会遭到来自其他地方的人民欺凌?一直等到我稍微长大一些之后,我才全盘了解。」
费加洛魔皇国中显着的阶级差异并非依法定来区分,而是根据成为费加洛人民的过程来决定。
旧拜瓦公国的人民位阶最高,其次为旧耶史诺瓦共和国人民,其他则都属于最低阶,就是实质上的殖民。
「只有身为费加洛家系的我受到大家敬重,可是,母亲大人和百姓们却……关于这方面,身为瑟古亚人的义兄大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在艾特菈浅灰色的双眸深处,,潜藏着晦暗的光芒。
「我……无法原谅这一切,无法原谅这个国家存在的方式,无法原谅这个国家消灭了母亲大人他们的祖国,而如今还欺凌他们,就算我是皇帝之女,我自己有受到身为人的合理待遇……不该如此,所以我……一定要亲手灭了这个国家!」
少女妖异地瞇起她的眼眸,她的指尖滑过西琉的脸颊,然后将指甲顶在喉结上。
「不过,要完成这件事需要力量,而我的力量却不足够,虽然我身为公主,但继承顺位却是最后一个,根本不可能推翻一个国家,就算我想提高顺位,却没有能让我窜升而上的基本条件,母亲家世背景不够显赫的我可说是毫无后盾,势单力薄。」
「所以,你就想先来拉拢我是吗?」
「没错,虽然您也和我一样势单力薄,但在军事方面应能派上用场。」
「你太抬举我了,不过只因为我势单力薄就会被你拉拢吗?是你自己擅自想象我企图消灭魔皇国吧?」
「才不是呢,才不是想象,我很确定……因为……」
回荡于一片寂静之中的清亮声音,少女颤抖着瞇起她细长的双眸。
「因为您——我和义兄大人您很像呀。」
艾特菈垂落的秀发悄悄地搔着西琉的耳朵。
「我们初过的时候,我曾经哭了对吧?当时是因为您本应无忧的眼眸却看来好恐怖,所以我就被吓哭了,只是我本来并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觉得恐怖,一直到了五年前,我才终于了解。」
艾特菈将脸庞凑了过来,她和西琉彼此的眼眸中,映照着彼此的身影。
「五年前,我终于理解了亚美雅和魔皇国的关系,结果我很恨魔皇国,同时也厌恶流着费加洛之血的自己,憎恨、厌恶、鄙视,结果有一天,当我照着镜子时——我发现镜中的我,竟然有双和义兄大人您当时一样的眼眸,所以我很确定您和我一样,确定当时年纪还小的义兄大人您早就在心里发誓要消灭费加洛魔皇国了。」
少女的眼眸里映照着一双潜藏晦暗光芒的眼眸。
「而后我们在此重逢,让我又更加笃定了,虽然您总是被赋予宛如神风特攻队的自杀任务,但往往能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地平安生还,这就是您至今仍满怀怨恨的最佳证明,您为了消灭魔皇国,而让自己克尽存活的义务,正因如此,我现在才能像这样和您对话。」
少女纤细冰冷的手指轻抚着我的脸颊。
「义兄大人,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想和您再多聊一些——能像这样和您说话,我已经梦想好久好久了。」
少女又妖异地瞇起她的眼眸。
清亮的声音于四周回荡,随即消失于黑暗之中。
「还真是个噩梦呢。」
「是呀,从那天起,这个梦魇就一直缠着我不放。」
艾特菈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站起身来。
「这是个就算醒来也不觉得奇怪的噩梦,不过,义兄大人,都是您不好,因为您总能平安归来,因为您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让我好生羡慕。」
少女的声音冷酷清亮。
艾特菈从西琉的肚子上俯视着他,然后以几乎令人着迷的姿态坚决勇敢地说道:
「我的血太少了,虽然我拥有魔力却无法出战,所以义兄大人,我想和您想调,想调之后,我便能得到您的战斗技能和运动能力,更重要的是我想得到您的血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西琉长叹了口气,终于有所理解。
若想在魔皇国得以窜升,血液过少的艾特菈缺乏重要的战斗能力,因此为了弥补这个弱点,艾特菈想藉由想调得到自己的肉体。
费加洛家系的想调对象不仅辂机而已,他们也能以人类为对象来想调,进入对方体内结合为一,此时一个肉体当中将存在两个人的心智。
以人类为想调对象有三大优点。
一是同于以辂机为对象之时,就算想调对象的肉体受大极大的损害,费加洛家系也毫发无损。
另一是不同于以辂机为对象之时,施展魔法所消耗的血液乃取自想调的对象。
最后是只要想调的双方彼此越心意相投,所施展的魔力将更为强大,一旦魔力变得强大,不仅可提高魔法的威力,还能抑制血液的耗损。
所谓魔法,就是将有形变成无形,以及将无形的意念转换成有形的行为或现象,当同为人类的两人进行想调时,只要双方心灵越相通,思想的纯度将更加提升,魔力也较原本更为强大。
不过,和人类想调有个很大的缺点,万一彼此的心灵契合很弱,魔力也会较原本减弱,由于有这样的缺点,因此费加洛家系也比较不想和人类想调。
另外还有一点,而且是对于高贵优雅的费加洛家系来说乃为一大屈辱的缺点。
……这个缺点对年幼天真的少女而言恐怕是个问题吧。
「想和我想调……是吗?不过你不介意吗?你要和我想调……那个……就是得和我进行约慕对吧?」
西琉一边苦于如何措辞一边提问后,瞬间艾特菈全身抽了一下。
「那个……我知道呀,那个……现在在这里实际做一次证明给您看也无所谓唷。」
「这样吗?真没想到,你还挺坚毅的嘛。」
「对呀,因为……那个……我不认为能在没有任何损失之下,就完成复仇大业呀。」
艾特含糊地刻意咳了一声,然后严肃地点了点头。
「所以没关系唷,义兄大人,我若不和某个人想调,就连尽情地操驾辂机都办不到,既然您是个内心翻腾着下流欲望之人,想必您的血气应该不少吧。」
艾特菈用她纤细的手指触碰着西琉的嘴唇。
「我呀,是有稀有的魔力没错,不过这样的我更需要的是血液,如果是为了这个因素——我才不介意呢。」
「这样啊……是啊……或许是吧。」
我们所要前往的道路充满危险且无止无尽,但我们自己发誓挑战的就是这样的一条路。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有所畏惧,就放手一搏吧。
不过,这只限于和艾特菈搭档之时。
「你的决心我明白了,这个部分我予以认同,不过如果你的真情告白只有这样的话,我没办法和你搭档耶。」
「我手中明明有您的把柄,却没办法逼您就范,不过也是啦,我目前只是说了自己的目的和好处而已,不过义兄大人,您一定会答应我的提议的,因为我的计划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一个浮现于美貌中的冷酷微笑,艾特菈同时瞇起双眸,犀利地宣告:
「义兄大人,请追随我吧,我们一起拉下蒂法,篡夺她的地位,把谢兹奇戈尔德州当成让我们成就大业的地盘吧。」
「什么——?」
西琉的心跳不禁加速。
「篡夺地位……你说什么?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啊?」
蒂法是第五公主,而且是数一数二辂机操驾手,就算顺利地拉下她,只要她出动安赛姆,一下子就把大家摆平了
「若是平常的话或许很困难没错,不过,一个大好机会即将到来。」
「机会?……是什么?」
俯视着西琉的艾特菈坚决勇敢地说道:
「义兄大人,您似乎还不知道,我们这里将有个访客,皇帝他——奥德涅斯要来视察谢兹奇戈尔德州。」
「!?那家伙他?……原来……是这样啊!」
西琉的声音不禁躁动了起来.然后他突然想了起来,白天杰鲁和他视讯时好像要说些什么,原来就是这件事啊。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直接受到大天使费格眷顾庇护的那个至尊王者。
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敌于相隔十年之后,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吗——!!
「虽然他是我们的敌人,但这个技术凌驾于蒂法之上的辂机操驾手要来访,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大好机会,我已经想好篡夺的计策了,而且我也查到了几名谢兹奇戈尔德共和国潜伏在军中的间谍,当然,他们的暗号了也都有所掌握,只要利用他们和义兄大人您的能力,以及我们虽非正统但也算是皇族的地位,依照我如此的计划进行———」
艾特菈侃侃说着计划的概要,拿出了自己打垮他人的蓝图。
一个默默燃着苍蓝火焰,令人全身僵直的阴谋——
「以上就是我的计策,义兄大人,现在正是大好机会,我们乘这个机会取得魔皇国内的地盘,做为推翻国家的第一步吧。」
一张美丽的脸庞占满了西琉的视线,艾特菈将脸庞向他贴近到几乎快吻到他,然后说道:
「——西琉=瑟古亚,请臣服于我吧。」
一个压在西琉身上的纤细肢体、一头银色亮丽的长发,以及一双隐藏着憎恨的细长双眸。
对于这样一位复仇者的邀约,瑟古亚的丧家犬……
「——好!」
这样吗……!?既然如此我就加入吧!务必让我加入她吧——
其实加入她并无不妥,而且只要各方条件都准备好,比起蒂法,艾特菈还比较具有窜升高位的素养;她的外在形象相当勤勉,纵然没有靠山却兼具声望与政治手腕;虽然她最大的障碍是虚弱的体质,但只要和自己想调的确有望得以解决。
平心而论,她的篡夺计划其实宛如走钢索一般风险极高,不过这终究是一条路,要是错过这次的机会,自己的前途将一片晦暗。
对于这个计划我仍有不安,但只要巧妙地稍加调整,应该也有机会付诸实现。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既然如此,我就应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亲手进行到一切成功为止。
「好吧,白银圣女,让我们一起成就大业,完成这不讲仁义的复仇使命吧……!」
「好的,义兄大人,就在溅满我俩血迹的道路尽头,卑贱地毁灭吧!」
艾特菈喃喃自语般地答道,同时妖异地垂下她长长的睫毛。
「那么义兄大人……我们就来进行约慕,当作是缔结契约吧。」
「喔喔,好啊。」
今后两人将成为共犯,双方彼此利用,亡国的王子和公主将犯下滔天大罪。
于是西琉把双手绕过这位公主的头与背,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艾特菈抱得更紧。
然后他也闭上了眼睛——
……嗯?
不过此时西琉突然察觉……
艾特菈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糟了,其实她还是会觉得在意,如此一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艾特菈,那个……不如今天先别试了。」
西琉张开眼问了一声,结果艾特菈也张开了眼瞪着西琉。
「……您真是个蠢男人耶,您就不会假装没看到吗?」
「……很不巧,我对男女间的礼仪挺生疏的。」
「那还真巧,我也是唷。」
「是喔,真的吗?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蛇蝎女,原来不是吗?」
「白痴,我是蛇蝎女呀……我若不假装自己很强,哪做得出这种事呀?」
艾特菈似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下定决心。
「让您久等了,对不起,好了……不过,请您至少一边说些真情告白,一边进行约慕嘛。」
「这样啊……那个……我很爱你喔,全世界最爱的就是你喔。」
「您实在很不会说谎耶,就算是在安慰人也讲得很烂。」
「不好意思,我对女生还没在行到有很多甜言蜜语能挑着用,不过我真的认为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是吗……?这、这样呀……那个……这句话您好像曾经什么时候说过哦?」
艾特菈心神不宁地刻意咳了一声。
她纤细的厉膀悄悄地停止了颤抖。
「真是非我所期,没想到这么烂的安慰方式,竟然让我的情绪缓和了下来。」
艾特菈最后如此嘟囔了一句,便默默地闭上眼睛。
……对我们彼此来说,还真都是活受罪耶……西琉趁艾特菈闭眼之后,将手放在心脏上让稳定情绪,同时他强烈地感受到……
——不过,若畏惧脏污便无法向前迈进,这就是我们所要走的路吗?
或许正如艾特菈所说的吧,势必得失去些什么才行。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如此厌慨着。
突然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异常干燥,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我决定怱略这个担忧。
艾特菈依然闭着双眼,只见她那宛若松叶般的纤长睫毛,以及一头银色的长发。
西琉以触摸着这头长发的双手,悄悄地将少女拥入怀里。
然后——他将自己的嘴唇,重叠在少女的薄唇上。
一种略带湿润柔嫩的触感,含有彼此交杂的味道,从鼻子吐在肌肤上的气息互搔着对方的脸颊。
这就是约慕,此刻我们两人完成了约慕。
随即不久,我眼前的艾特菈突然消失无踪。
当我一睁眼就看到了天花板,却完全不见少女的身影。
不过随即我自己的身体便能径自起身,同时脑中传来声响。
【看来好像顺利完成了耶。】
一个宛如摇钤的声音,那是费加洛家系的公主艾特拉传来的心电感应。
【那真是个好消息,要是我被你威胁的结果只落得『无法顺利完成』,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而且万一让你白白奉献你的嘴唇,恐怕你会哭得很惨吧……】
【哼……我才无所谓呢,我就当作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也好,如果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闹别扭的艾特菈和紧张不已的自己一边苦笑,一边在脑中交谈。
两个意念共有一个身体,完成约慕的艾特菈已和西琉想调结合为一了
【真受不了您……别提这些了,我的魔力似乎并没有减弱太多耶,这真是太好了,因为只要魔力越强,就无需消耗太多的血液。】
西琉的脑中响起艾特菈的叹息声。
【其实很想马上就来试着施展魔法看看,但毕竟现在是深夜时分,还是得克制一下,义兄大人,那我们就解除想调吧。】
艾特菈低声说了一句后,便解除了想调。
只见她一头长及腰部的银发、仿佛珠宝般的灰色眼眸,以及秾纤合度且曲线玲珑,隐约流露性感美艳的姿态。
重新现身于床铺的艾特菈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还真是可恨啊,非得靠这种令人厌恶的血液来使用我所继承的力量,否则就没办法对抗他人。」
「这样啊,你也没什么挑选方法的余地了,能利用的,就尽可能利用吧。」
「是呀,就这样吧,我和义兄大人您就双双彼此利用吧。」
一种隐约带着冷酷的声音,艾特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调说道。
结果西琉浮现出自谵的微笑。
「……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而艾特菈则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一边叹息一边喃喃自语。
「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我要灭了这个国家,然后我自己也将毁灭。」
「说的也是,消灭了一个国家,没道理不受任何责难吧?」
「是呀,的确是这样没错。」
艾特菈坐在平躺的西琉肚子上,自嘲般地轻声窃笑着。
夜深了,四周进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寂静无声的领事馆一角,少年和少女彼此凝视着对方。
而在他们彼此的眼眸中,映照着令人朝思暮想地挂念,且无比遥远晦暗的未来。
「……我们谈得够久了,你在这里待太久的话恐怕会被人发现,虽然我们得再进一步讨论,不过你现在先回别馆比较好。」
「我正打算如此,而且要是我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会被疯狗咬呢。」
「你放心吧,我不是有那种胆的狗。」
「哎哟?可是您却有胆消灭国家?」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哪个女孩也同样有这种胆吗?」
「说的也是哦,我都忘了呢。」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庞,然后自嘲地笑了出来。
「关于计划的部分,我也有一些想法,我们之后再讨论吧。」
「好的,具体的内容等天亮之后再说吧。」
艾特菈用指尖轻触了一下西琉的鼻尖,趁着月黑风高,这场深夜的密会正准备神不知鬼不晓地结束。
此时,艾特菈带着责怪的声音叹了口气。
「那么您就降服于我啰,不过坦白说我感到有些忐忑不安……那个……竟然得让一个下流的男子直接和我有肌肤之亲……」
「什么?等等,你别真当回事啦,刚才有隔着棉被,所以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你放心啦,真是的,真想不到你是那个肯让我看裸体的女生……」
「什么?那是因为……您好讨厌唷。」
艾特菈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
「讨厌~~人家也是没办法的呀,我会是个造反者耶,要是我的真实身分曝光,我的身家安全岂不是毫无保障?……因此既然是头一次脱光给男生看,人家至少想自己选对象嘛。」
「是这样吗?那我还真是荣幸。」
「……哼,反正您充其量只是我的同谋,您可千万别想歪了。」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可惜。」
「……哼,真是的。」
艾特菈翘起嘴巴,把脸别了过去,然后从床上下来。
接着她背对着西琉,又叹了一口气。
「那么,义兄大人……无论我将有何遭遇,请至少让我在那之前完成复仇大业……」
艾特菈以隐约带着有所觉悟似的语调说了一声,便朝房门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并看着她娇小的背影,西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就算她决定豁出去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得开的。
这个十五岁的少女相当清楚何谓背叛,而她也是在有此理解之下,决定放手一搏。
艾特菈的右手伸向了门把。
虽然相隔十年,那天那个女孩依然身形纤细,只见她那如虚似幻的背影……
「——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下手的!」
少女的背影突然静止不动。
「我是只狗,你选择了我,甚至愿意对我这只狗献出一吻,既然如此,冲着这一吻,我宣示向你效忠。」
西琉对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娇小背影喊道:
「我不会令你后悔的,我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
这名身为仇敌之女的少女,但她也是唯一到西琉母亲坟前,同时即将和西琉共同踏上污名之路的少女。
艾特菈并未回头,她径自喃喃自语:
「您真是个惹人讨厌的男生耶。」
「生性如此,你就别计较了。」
「是吗?」
艾特菈的右手握住了门把。
然后她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对您并不抱任何期待,不过有一点——相信您。」
丢下这句话后,同谋的少女坚决勇敢地离开当场。
房里只剩下一名少年,这个没有皇位继承权的皇族从略带霉臭味的床铺下来。
突然他感到额头一阵疼痛,于是他用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上。
刚才被蒂法挖过的伤口稍微化脓而渗出了脓汁。
「只是当一只丧家犬的日子……就到此为止了。」
垫伏的期间已经过去,完成宿愿的道路即将开殷。
所有恩情、宽容全让狗吃了。
——接下来的我……将变成恶鬼。
来吧,要开始了。
西琉用指甲硬是揠下了额头伤口的脓包。
然后在黑暗之中,独自一人默默地歪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