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错综复杂。
时间缠绕交织。
虽然绝大多数人的眼睛看不见,因果与时间如复杂地遍布四处的线一般互相影响。人们在各自的潮流中,以各自的意志透过连结因果与时间活下去,衰败下去,最终走向死亡。
——可是,此处有人注视着那些线。
*
不知在何处。
周遭一片昏暗,实际上是否真的如此也不得而知。至少,这代表在视觉上有这种认知。在连时间是否流动都值得怀疑的寂静空间里,有人发出活像遭到丧尸袭击般的呻吟举起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教授不对啊。对付丧尸少了黏虫胶,做弹力索摆荡动作(注:日本动作游戏《海腹川背》系列中的独特动作)少了钓竿怎么……」
「……嗨,你醒了呀。」
一个声音传来。
那使得沉吟的少年猛然翻身爬起来。他用力揉揉眼睛,花费了数秒从脑海中搜索披风男子的名字。
「啊,不行!你是陌生人对吧!」
「唔,我不记得自己做过自我介绍,所以你是正确的。」
男子颔首。
「没想到你会从那里干涉术式。阿特拉斯院的术式构成从根本开始就与钟塔的不同。然而,你几乎是即兴解析术式,甚至做到反向倒流。坦白说,这是与作为魔术师的实力几乎无关的领域,但毋庸置疑地超乎常理。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我们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还有狗狗!」
「所以说!别悠哉地自我介绍!不如说,我的名字叫狗狗吗!」
另一名卷发少年在背后怒吼。
「不,因为教授说过问候是做人的基础嘛!如果没有狗狗的魔力,我也没办法强行干涉那种东西!」
「我没叫你动手!是你自作主张抢走别人的魔力拿去滥用吧!别四处宣扬得好像我帮了你一样!」
俯望着吵吵嚷嚷的少年们——
「啊,果然是传闻中的艾梅洛教室吗?」
男子得出结论。
「因为你们两人在那个时间点不在村中,无法适用于重演。虽然十分抱歉,但希望你们接受这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我所说的意思。」
他调移目光。
男子身旁漂浮着宛如水晶般的球体,其表面映出某地的昏暗景色,他似乎一直在看着那个影像。
那模糊映出的人影,看得费拉特也瞪大双眼。
「教授!小格蕾!」
「……但是,其实我也没想象到那个状况。虽然准备了许多剧本,情愿地忍受了许多结局,我却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一幕。」
男子缓缓地眯起眼眸。
「我给出的谜题极为简单。按照我的预期,他们会解决那个谜题。他们将会调查死于那里的少女吧。为何她会死去?为何在那个时间发生?他们将会迈向暗藏在地下墓地及村庄里的古老谜团。这是侦探小说中很熟悉的发展。以他们的思想及性能<Spec>来分配角色,无论如何都迟早会抵达那里。当然,成功与否则另当别论,所以他们死于探索过程中的可能性也很高。」
炼金术师口若悬河地诉说着。
「啊,搞不好是因为你们的关系。为了慎重起见先说一声,我没有生气。戏剧随着舞台或演员出问题、观众的反应产生千变万化是当然之事,没有即兴表演和破绽的戏剧或许完美,却缺乏生命力。至少,由生物演出,供生物观看的戏剧,应当充满生命力。」
无法理解话中的含意。
这名男子的发言,在他的心中彻底完结。既然他的言语并非对他人而发,就无法估计字面上的意义与实际意义有多大的偏离。追根究底来说,他们与存在数百年以上的怪物是否真的共享言语概念也很可疑。
「不过……可是,啊,非正规可真令人怀念。」
他发出陶醉的声调。
翠皮亚·艾尔多那·阿特拉希雅始终凝视着「那个」。
*
亚德发出的光芒只持续了一瞬间。
不过,我僵住的时间要长得多。
老师也因为那个现象屏住呼吸。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新人影,就是具有如此强大的震撼力。
白银的骑士。简直像童话故事一样——
「……喂喂。」
骑士举剑发出叹息。
剑锋划过。
那股锋锐与力道恍若野兽的利爪。
几道银线掠过地下的黑暗,成群来袭的骸骨兵转眼间倒卧在地。
「一群自私的家伙。居然强行降临?没礼貌<Manner>也该有个限度。拜你们所赐,我才会连灵基<身体>都没完整成形啊。」
那个身姿极为模糊。
他原本多半和使役者一样是灵体<以太>,不过不同于先前见过的伪装者,他并未完整具体化。铠甲也好肌肤也好,人影全身宛如被雾气笼罩般迷蒙。
「基本上,姑且不论其他骑士<蠢蛋>,重现觉得英灵都是狗屁的我有什么用啊?我既非不死的骑士,也不勤快,顶多只有这些家伙三人份的力量。唉,如果对上愚蠢的巨人,要我用三寸不烂之舌斩下那颗脑袋倒还可以。」
骑士自顾自地叨念,同时以精妙的剑术将骸骨兵大卸八块。
好强。虽然他确实不像伪装者一样具有超人般的体能,技术却堪称高手。那是长年接受正式训练,经历许多战场后锻炼出的本事。
「啊,不,不对吗?叫醒我的是你吧。结构上明明没办法主动发挥魔力还硬是这么做,真爱护主人啊。」
骑士俯望着我手中的大镰刀——还在沉睡的亚德说道。
「……你是……谁?」
当我发问,他大幅耸耸肩。
「咿嘻嘻嘻嘻嘻嘻!居然问我是谁,太过分了吧!咱们认识很久啦,慢吞吞的格蕾!」
那个声音,令我惊愕地浑身僵住。
因为那话不是沉睡的亚德说的,而是出自骑士之口。
骑士以掌心拍打太阳穴。
「哎呀,因为一起沉睡的时间很长,有点混合了。原本不是这个样子,不过也罢,没必要非得模仿原型不可,在改变的时候接受改变更符合人类的风格。」
骑士转身就挥出一剑,又一具骸骨士兵倒下。
「你看来与我是同辈,但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饶了我吧。」
骑士轻拍胸膛,行了个礼。
同时,我也感受到奇妙的似曾相识与兴奋感。
我住在村庄时唯一的朋友。一开口就戏弄我,叫了我好几次慢吞吞的格蕾的对象。
为何我对这名骑士,有着与对他同样的感情呢?
大概是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令我感到无比怀念吧。
「总之,记住凯这个名字吧。」
骑士朦胧的脸上露出微笑。
于是,我想起某个传说。
那个「十三封印」触及的誓约之一。
凯爵士——亚瑟王的义兄,也叫同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