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就如同哀川润的质问,暗口崩子确实从未亲口叫过具有血缘关系的石凪萌太一声哥哥。
萌太——她总是这样叫他。
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甚至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久而久之,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再普通不过了。
最后,石凪还是为了保护崩子而失去了性命——以前。
然而生前的石凪萌太,对崩子来说却不是理想的哥哥。
她觉得萌太有些啰缩。
从世间的评价看来,他是一个过度保护妹妹的哥哥,实际上,在两人居住的古董公寓中,一谈到对崩子的教育方针,总会遭来其它住户的议论纠纷。
无论是怎样的议题。
最后都是以萌太的意见为主。
(我不喜欢——)
(——他忽视我的意见这点——)
虽不到讨厌的程度——但就是不喜欢。
只觉得很烦人。
譬如说,萌太一直不允许她打扮自己——除了化妆之外,华美的首饰不说,就连衣服到鞋子甚至是包包,所有细节都不放过,一一干涉。
因此,崩子总是一身朴素,穿着十分简单。
即使整间公寓的女性住户都觉得这样完全白费了崩子可爱的外表——不过萌太对于自己的坚持从不让步。
明明是一个身段很软的人,个性上却异常顽固,换句话说,说他是一个死脑筋不懂得变通的人。
……唉。
或许单纯只是因为经济上不允许。
所有的生活开销都由萌太一个人承担(萌太为了养活崩子,过着四处与人借钱,成天都忙于打工的日子),对此,崩子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抱怨而选择顺从——不过,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仔细想想从以前就是如此。
在这里。
在大厄岛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人拜托他,石凪萌太却将原本崩子应该负责的任务全都──
完全的夺去。
完完全全——一件也不留。
暗口凭依,『空蝉』凭依,生下崩子的亲生母亲,她辅助她的工作,全由萌太独自接手,成为如今坐拥大厄岛首领代行的地位,当时最受暗口众瞩目的战士,她的搭档。
都拜萌太所赐──
崩子从未被那些见不得光的工作脏了自己的手。
身为暗口众的一员,从小便接受严格的训练——实战经验却近乎零。
当然,石凪萌太——他的出生和他的性格一直都算相当独特——但既然出身于『杀之名』的世界,他同样也是『杀之名』的一员。
一个专业的战士。
对于杀戮行为本身不会有任何抗拒。
不想让崩子工作——不想让崩子伤害他人——这类的想法根本是不存在的。
因此——这些都只是过度保护的一环。
(萌太他——)
(他不愿——我受到一点伤害或是失去性命。)
「杀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杀——伤害人的人也一定会受到杀害。我是这么想的,崩子——你明白吗?」
无法理解。
崩子无法理解萌太所说的话。
暗口众之中的暗口凭依,还有如同传说般存在的暗口濡衣——她们不都在疯狂的杀人吗?
况且她们也都好好的。
更看不出会被杀害的迹象。
(那家伙——)
(六何——我树丸还不是一样。)
(行踪不明,完全销声匿迹,最后还是回到岛上的——那个男人。)
活得好好的也就算了。
他还是生涯无败呢!
(那么——)
(像这样洁身自爱——也没有任何意义。)
无法理解。
不过,这对萌太来说是绝对的信念,不只是崩子,他自己本身也是彻底贯彻了不杀的精神。
这算是何其的劣势呢?
身为专业的战士,暗口凭依的助手,还是个死神——却一个人也不杀。
崩子在大厄岛的生活,坐如针毡。
拥有着战士的实力而凭借那份实力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事。
暗口众在决定了自己的主人后,便像是奴隶般侍奉主人。
不。
在崩子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个奴隶。
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暗口凭依这么做——相当痛苦。
暗口众所有的人。
打从出生就背负着如此的宿命,本来就是痛苦的。
然而——只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情况,同样令人痛苦。
非常感谢萌太所做的一切。
但却也让她像是被囚禁般。
不能自己。
不过——真正被针刺的牢笼所囚禁的,如同异物般被卷进大厄岛这个地方的,其实是石凪萌太吧!
总是一派轻松,像是随风飘逸的柳树般笑容满面的萌太,崩子从没想过他心底可能怀抱的辛酸──
如今回想。
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不只在大厄岛上生活的那十年——三年前,两人的父亲六何我树丸回到岛上,兄妹一同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还有在古董公寓里度过的安稳日子。
比较起来,崩子和萌太所背负的东西实在差太多了。
萌太扛起沉重的包袱。
崩子却只是他的负担。
「崩子相信地狱的存在吗?」
萌太时常这么问。
然后就像是在炫耀般。
「我相信喔!那是死后会去的地方。」
对死神来说,算是回到故乡吧──
他总是这么说。
崩子只觉得那是他一贯的人生大道理——但如果仔细玩味,这或许是在暗示大厄岛绝不是他的故乡,他的安身之处。
(那么,萌太又是因为什么。)
(——得以支持他活下去的呢?)
暗口崩子对于那过度保护自己的哥哥石凪萌太绝对谈不上尊敬。
但是。
萌太死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崩子身上仍穿着白色的洋装配上凉鞋,穿衣风朴素依旧,没有一点改变,就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 ◆
六何我树丸。
哀川润这次的任务之中最大的阻碍——但是,她完全不瞭解那个生涯无败的结晶皇帝,就是石凪萌太和暗口崩子的父亲。
她似乎。
没有做任何的事先调查。
(她之所以完全不透露任何讯息给我和人识——或许是懒得说明,但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无桐伊织她。
采取行动时瞻前不顾后,思考方式单纯,一言以蔽之,正如同哀川润和零崎人识所说的,就只是个笨蛋和傻瓜,不过,令人意外的,她也有她深思熟虑的地方。
虽然学籍已经被开除了,但她之前所就读的可是县内第一的明星学校,而个人成绩更是名列前茅。
但伊织的同学都不认为她是一个优等生,而这都是由于她不认真的性格。
伊织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没个正经,具体来说,根本就把随便当成处事的原则。仔细想想,这或许就是无桐剑午所口中的『逃避』——也说不定。
那份不正经跟不认真的毛病虽然还留着,但经过与零崎双识的冒险和零崎人识的共同生活之后,无桐伊织似乎放弃了『逃避』。若真是如此,在目前的情况下,能够保持冷静且对现况作出分析的人,搞不好就是她。
(哀川姊姊没能事先调查有关六何先生——可能是因为时间过于紧迫。)
做为承包人,接受石凪萌太的委托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据伊织目前得知的消息,前阵子的哀川润都将时间花在那个叫做世界末日、人类最终还是最恶之类莫名其妙的人身上,忙得不可开交。
况且,委托的实行条件,是石凪萌太的死亡。
在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隔了一段时间。
因此,这次任务的几乎没有什么准备——也无暇调查六何我树丸的情报。
(应该——不止这些。)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至少以伊织现阶段的瞭解,哀川润的人格特质,她的为人──
(「这样比较有趣啊。」——)
我想就算没有之前提到的那些因素,基于这个理由,她还是不会事先做调查的。再说,若时间真的不够,正常状况应该都会将计画延后。
(两件事的规模或许不同——但班上总是会有这样的同学,不论游戏的难度有多高,都坚持不看攻略本的孩子——)
而现实之中当然没有攻略本。
因此,就如同不看说明书就开始游戏般——还不知道哪个按键有什么功用,就拿起了游戏摇杆。
(不过——哀川姊姊。)
(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吧——做人处事一贯的态度。)
伊织只觉得这和自己得过且过的价值观实在差太多了。
在那位名为石凪砥石的少年的带领之下,他们来到武家大宅——正如同砥石所说的,从降落地点走下山,足足需要三个多小时。先不论零崎人识,虽然同为零崎,但对于从未受过任何作战训练的伊织来说,若不是有人开路,想要下山确实相当困难——进入大厅。
伊织和人识在那里与哀川润、暗口崩子会合,一行人等待着主人的到来——宅邸的主人,就是六何我树丸,除了生涯无败和结晶皇帝这两个称号之外其他皆是一团迷雾的男人──
「余正是我树丸。」
然而——在他到来之前,无桐伊织和零崎人识、哀川润还有暗口崩子,已经在大厅等了两个小时。
既然要面对那样『大牌』的人物,本来就不能计较太多,更何况他们还是入侵者的角色。
从没想过会得到什么招待。
能有一杯茶或是一张坐垫就很感激了。
(不过——)
(——却少了一张坐垫。)
大厅内只有三张坐垫,而不是四张。
那三张又全都被哀川润给霸占了(一个人就用了三张),其他三人只好平等的,直接坐在叠席上。
(本来就是因为哀川姊姊才会受到如此的待遇,对此,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伊织的眼神向左瞟去。
正确来说是左后方——暗口崩子低姿态地正襟危坐,神情相当畏缩。
不够的那一张坐垫。
应该是崩子的份——不是因为伊织特别聪明,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人类最强承包人——很荣幸可以见到你。喝喝!如同传闻般是个美人啊,而且还是最强!人们说上天是公平的,不过,他却将一切都给了你啊!」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个相当稳重,带着白发的男人。单薄的体格与伊织没什么两样,身上的穿着符合武家大宅古意盎然的气氛——整个人十分的低调。
与生涯无败。
或是皇帝的称谓相去甚远。
一个有点年纪的男人。
(若提到可怕——)
(刚才遇到的砥石可怕多了呢——)
顺带一提——石凪砥石将伊织和人识带到大厅之后便不见踪迹。他说他正要去打猎,或许又上山了吧?
伊织还在想着。
「喂!」
我树丸——突然将视线投向伊织。
被他发现我心不在焉吗?还是要怪罪我没有遵从礼仪,见到『长辈』却没把针织帽给脱下来?正当她有些心慌的时候,我树丸再度开口了。
「刚才好像有听砥石说到——你是零崎啊!」
「唉?啊,是的,没有错。」
伊织回答。
她是一个与紧张绝缘的女人。
说起她惊人的事迹,在遭到『染血混浊』早蕨刃渡监禁的时候,竟然还拼命说笑话想要逗弄对方。反过来说,这也代表她对于危险的概念过于迟钝。
「我叫做无桐伊织,顺带一提,他是零崎人识。」
「不要擅自介绍我啦!」
话题应该转到了人识身上,但他却看也不看我树丸一眼,把脚伸得直直的,将视线投向一旁。
他才是最没礼貌的——不过先不管礼貌,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好像又不是因为等了太久而生气。
喝喝!
我树丸低声地笑了。
「余听说零崎一贼遭到全灭——没想到竟有两位生还者,有一位还是女性,这真是个好消息啊!」
「…………?」
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应该用来当做开场白吧?尤其是对着伊织他们说。接着,他用手将身后的纸门给关上──
在准备好的座垫上坐下。
立起膝盖,坐姿相当霸气——但可能是体型的关系,并不会给人任何的压迫感。
(——若真是如此。)
(那时候的早蕨们,还比较——)
就因为如此——才令人忍不住怀疑。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泰然自若的出现在我们这些不法入侵者面前呢──
「岛上什么也没有,还请你们不要见外啊——余本来也不是岛上的人,与其他人不同,不需太过拘束。」
「…………」
不止是他的用字遣词(第一人称用『余』这个字,就令伊织惊奇不已),就连说话的内容都相当普通。
在如此的情况下,应该是不至于会突然展开战斗,但是——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这里本来就像是个被魑魅魍魉给占据,生人勿近的魔岛——至少伊织是怀抱如此的觉悟跟着哀川润过来的──
「不过,我还是得先请教一下,你们三人来到这岛上的目的——」
我树丸抬起下颚——这么说道。
三人。
直接排除了一个人。
不需要回头也知道——自己左后方的崩子一定浑身发着抖。
而且不需回头也知道。
她一定双拳紧握,像是在数榻榻米叠席的格数般低着头──
「真是无聊透了!烦不烦啊!」
突然。
不,也不能说是突然,应该说——忍耐的极限,已经达到临界点,零崎人识愤然站起身,接着毫不犹豫地从伊织的眼前走过,本以为他只是要走向崩子,没想到他竟然一把将崩子给抓了起来。
人识的个头很小,即使是不满一百四十公分的崩子,也无法完全将她抬起,但是。
「唉、唉?这、这是?」
虽然感到十分困惑,但崩子也只能照着他的意思——人识就这样离开了大厅。
「…………」
不对。
其实是有时间阻止他的。
但——却没有人这么做。
(——真是的。)
(说什么毫不在乎,还真是受不了他耶——人识。)
崩子妹妹。
她——确实很可爱啊!
很自然的。
伊织——再度露出了微笑。
「真是个奔放的家伙,算了,管他是不是零崎,余对男人没有兴趣——就随便他吧!只留下美女们,好不畅快啊!」
「美、美女们……」
讨厌啦!我树丸说的话令伊织害羞不已。被大家公认最不会察言观色的她,如此的反应确实耐人寻味。
「言归正传吧!死色真红,你们的目的是——」
在人识和崩子离开后,大厅只剩下六何我树丸、哀川润和无桐伊织三人,而我树丸再度朝着她们问了一样的问题——不过。
对此,哀川润的回答——坐姿与我树丸一样霸气的哀川润,自始至终从未开口的哀川润她。
「啊?」
就只是这样。
「喂喂——不要让我失望嘛!结晶皇帝,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说完——哀川润笑了。
那是令人不寒而栗,好战的笑容。
至少她没在人识和伊织袭击医院的时候露出如此的表情。
「既然彼此的距离己经近得用手指就触碰得到了——还需要多说什么吗?现在应该不是谈话的时候吧?」
像是在邀请般。
哀川润——招了招手。
「趁现在分出胜负吧!」
所谓的压迫感——不就是目前哀川润所散发出来的氛围吗?
伊织不由自主的撇开了视线。
她强烈的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根本不应该待在这里的——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跟人识一起离开了,她在心底不断地想着。
(想要挑起战斗的——其实是哀川姊姊。)
比起六何我树丸。
同伴好像比敌方还要可怕。
不对。
就连哀川润究竟是不是同伴——都很难说。
伊织和人识是因为暴力而被迫合作的立场。
(会直呼姓氏的——应该只有敌人啊。)
「……嗯,原来如此,如传言所说你就是个战斗狂啊!」
我树丸他——面对于哀川润的挑衅和强势的压迫下,丝毫没有改变态度。
「不过啊,死色真红,血气方刚也只有年轻的时候——现在的余,只觉得这一切令人厌烦啊!」
说完,他笑得像是个慈祥的爷爷。
这绝对不是推拖之词——而是正面对哀川润做出回应。
「分出胜负——而现在,余不再执着于胜负,因为——最后一定由我获得胜利。」
他的口气。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姿势依旧——表情也不为所动。
「……喔!」
听到他的回应,哀川润动了动舌头——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食物般,舔了舔嘴唇。
「你是在示威吗,我树丸?」
「当然,就像余和你一样——这个世界是照着弱肉强食的法则运作的,不过余真的没有多强,更是出生于非战斗世界的玖渚机关,却能够像这样持续活着,持续获胜——死色真红,难道你不觉得这就是我的天命吗?所谓的强度,真的是必要的吗?」
我说啊,人类最强──
我树丸说。
「成为最强确实令人羡慕,想必非常有趣吧!即使输了也会被原谅——如此强大的你一定能打败弱小的敌人,但弱小的余——未必会输给强大的你。」
生涯无败。
六何我树丸——结晶皇帝。
「即使是最强的你。」
「……看样子是真的啊!听那个美少年说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呢,只觉得他是故意想挑起战火。」
对于哀川润所说的话。
「美少年?」
我树丸不解地歪着头。
单凭这个形容,或许分辨不出来吧——不,至少从他对崩子的表现看来。
(即使说出了石凪萌太的名子——)
(他的反应一定也是相同的。)
伊织心想。
突然——她有些在意带着崩子离开大厅的人识。
「嗯,无所谓——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死色真红。不要想和余分出胜负,虽然你输了也没关系——你也不想添一笔败仗吧?还是现实中的交涉比较平和具有意义。」
「咯咯咯!」
于是——哀川润她轻浮的抖动着肩膀。但与对方自在的态度形成对比,压力也同样变大了,伊织有些许地所感觉到。
她生气了吗?
不过我树丸——看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这丝毫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甚至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
「原来如此,还真有趣啊!生涯无败——这么一来也不枉费我特地来到这个岛上。」
拨了拨浏海,哀川润她拨了拨浏海。
「不然这样好了,结晶皇帝,为了表示我对你无败的敬意,请容许我纠正你的一项误解——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世界是照着弱肉强食的法则运作的。」
「喔?」
第一次,我树丸对哀川润所说的话表露兴趣——表情出现了变化。
「这不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吗?」
「不,虽然那样的世界应该存在吧——但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为什么?」
「因为啊!」
哀川润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身体向前倾,瞳孔还闪耀着光芒,然后说。
「若只吃弱肉——自己也会变弱啊。」
说完——放声大笑。
那笑声彷佛要吞噬一切。
依着生存的本能——笑着。
「……好像被你得到一分了!不过,」
我树丸。
六何我树丸凛然的——态度并不像说话那么动摇,他缓缓地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话说在前头,余可是连猜拳都没输过的男人。」
「是喔。或许到今天以前是这样没错,那是因为你还没遇见我。」
看他站起身,哀川润也——咻地转过头,当场站了起来。
「然后呢?我该如何打败你呢,生涯无败?」
「……喔,如果只有我一人的话,想怎么比都行——但如今攸关面子的问题。不只余,还要考虑到大厄岛首领代行,凭依的面子。」
不然——我们来玩游戏吧!
游戏。
我树丸说。
一旦站起身哀川润的身高较高,他自然呈现仰望的姿势——不过他依然不为所动。
「余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为何——但如果余真的输了,赌上生涯无败的名誉,任何要求余都会欣然接受。」
都还没问个清楚,就敢做出如此承诺,伊织对于我树丸的大器深感佩服——以及他的自信。
不论对手是人类最强还是杀人鬼,他早已认定自己的胜利。
绝对。
不会有意外的——他深信不疑。
「游戏?少无聊了啦!这不是战士该做的事吧?在这里大战一场不就好了吗?」
「别这么说啊,人类最强——怎么会这样呢?不符合你的形象啊!我不是提出了一个分出胜负的方式吗?」
「你是说游戏?」
「是啊!这个岛上的孩子,从前就以这个游戏代替训练——你放心,虽说是游戏绝对不是胡闹的那种。大家通称它为大厄游戏——也就是所谓的鬼抓人。」
「鬼抓人?」
鬼抓人(↑)?不是哀川润,伊织用很奇怪的发音说出这三个字。冒然的加入最强与无败的对话之中,双方都用严厉的眼神瞪着伊织。
说也有趣,她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位同时被最强与无败怒视的人吧!
「……没错,鬼抓人。」
我树丸——朝着伊织这么说。
她本来还想指正我树丸,这句话应该要说给哀川润听,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立场,目前的状况也不允许。
「咯咯咯!所以呢?玩那个大厄游戏,如果我们获胜,你就会接受所有的要求是吧——真是豪爽啊!当大人物还真辛苦,必需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打一场啊?」
所以呢?
哀川润问道。
顺带一提,她的视线还在伊织身上。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才好喔!伊织巴不得马上逃离现场。
虽然没有成功。
虽然根本不可能逃得了。
「先不管我们打败了你——你若一如往常的获胜,那又会如何呢?总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吧?」
「对啊,不如就等价交换吧!不用担心,最后一定会让你们离开的——不过,要先完成余的愿望。」
六何我树丸露出了微笑,跟先前的哀川润一样——他也舔了舔嘴唇。
「哀川润,还有无桐伊织,你们如果输了大厄游戏——」
那微笑。
第一次——令伊织感到恐惧。
不对,不是恐惧。
她所感觉到的——说得直白些,完全就是生理性的厌恶。
「我要你们生下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