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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零崎人识的人间关系之与无桐伊织的关系 第七章「很遗憾让你等了那么久。」

◆ ◆

「我不是队长。队长是哀川润或是暗口崩子其中一个。」

如果要问,对零崎人识来说,零崎双识是怎样的哥哥,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但至少,双识绝不是最瞭解零崎人识的人。

他是零崎一贼中,与人识最为亲近的杀人鬼,不过,就自杀志愿,都无法完全看穿人识的内心。

没有人瞭解零崎人识。

他也无法理解任何人。

在世界上,他总是一个人,像是活在别的次元里一样——当然,人识在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怀抱如此的烦恼。

那交互的不理解在他与匂宫杂技团的王牌,匂宫出梦决裂之后,反而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彻底的切断了与外界的互动。

中学毕业后的流浪生活改变了他——或许应该用使他恶化的说法更加比较贴切。

现在的人识,与其说不被理解、无法理解——还不如说他不愿理解,也不打算理解,消极地面对一切。

不过,他本人却没有自觉——就这样走到哪算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零崎人识这个存在。

无桐伊织在人识周围所感受到的高墙,其实就是他的防护罩。那并不是一条无法进入的防线,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团看不清的黑暗。

因此。

零崎人识,没有人能够瞭解他。

就连他的哥哥,自杀志愿也不是那个能了解他的人。

但零崎双识——即使无法理解,甚至不需要理解,他完完全全接受了那样的弟弟。

并深爱着他。

零崎一贼虽然以家族情感着称,不过,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零崎双识。能够毫不理解地深爱着他不理解的人——只有他做得到。

因此,零崎双识才会是零崎人识唯一认同的家人——也是他唯一的家人。

先不论这些。

人识像这样喃喃自语——一边沿着山路朝六十世纪杉前进。虽说是山路,但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条路。地面泥泞不堪,即使穿着登山鞋,一不小心仍会摔个四脚朝天,因此他不得不踏着不熟练的登山步伐。

再说,这里可是不是一般的森林,而是未开发的原生林——虽然土壤极为潮湿,

但由于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大部分的雨水,明明没有撑伞,感觉却像是走在屋檐底下。

「话虽这么说……也不全只有好处。」

能够使用的工具,只有防水的地图和不可靠的罗盘,再来就是装有最低水量的宝特瓶。如果真有人这只带这些东西上山,我倒想和他见个面呢!不过,应该要准备哪些东西才对呢?人识不是专家,当然也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如此的情况要以太阳的位置做为基准,但是却看不到太阳——因此,也只能凭直觉啦!

人识对于自己的方向感颇有自信,应该能够顺利的抵达六十世纪杉——这对伊织来说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途中,他看到几匹鹿。

体型都非常的小——本以为是小鹿,不过,它们好像就只能长到这么大——在再这样物种多元繁杂,山势险峻的地区,对动物来说那或许是最适合的大小。

「啊——这么说来,我和伊织可能会比哀川润容易行动喔!……可恶,我竟然自己说出伤害自己的话。」

虽都是山但和竹取山完全不同唉——人识自言自语的走着。途中有好几次都要滑倒了,伸手抓住树枝或树干才能支撑得住。

「——那是竹林嘛,所以不一样啊!」

人识戴着手套,但前天他自己在我树丸的庭院,用手猛捶岩石,手指的部分因而破损不堪,不过,依旧能派上用场——问题比较大的,反而是手套内伤痕累累的那双手。

本以为伤势不重,隔天就会好了——实际情形却没有那么乐观。

伤口全都肿了起来。

说不定连骨头都裂了。

(果然还是比不上人类最强啊——我的复原能力普通得可以。)

要抓住树枝和操作罗盘、地图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像是曲弦线那样精密的动作,就有些困难。

像这样到处都是树枝或岩石那样,适合悬挂线绳的环境,正是曲弦线能够大展身手的战场才是啊!怎么会犯下如此粗心的错误呢?算了,那时候连大厄游戏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是规则和场所了——不。

就算事先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欠缺忍耐力。

做事又不考虑想后果。

「仔细想想,崩子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戏言那家伙守护他的小抱枕啊!每次都一样每次都一样每次都一样!我搞不好会为了救路边的小猫而死,不对,是小鹿吗?我的角色真的很吃亏唉——啊啊,好想回家,以我的形象来说,不去理会她们比较帅吧?然后只要在画面右下方的视窗内负责说明就好。啊哈哈!」

山势陡峭——基本上都是倾斜的。

想过要抄近路,试图攀上耸立的悬崖——但他很快就体会到那是不可能的,就在他打消念头,转身的瞬间——人识他。

打从心底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怎么会这么早就被发现啦——连一个小时都还没到唉!这是因为我平时没做好事吗?有吧?我不是都要好好照顾伊织和崩子吗?」

「…………」

听完人识的抱怨——视线的前方,那不畏雨势,扛着死神镰刀的青年,石凪砥石就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还真敢说!」

他呼的一声叹了气。

「刚才明明想要丢下她们独自逃跑,别笑死人了。」

「什么嘛?你听到了啊!」

「说什么要在画面右下方的视窗内解说就好,不好意思,这并没有你想象中好笑。」

「连我的自言自语都要批评啊!看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个性真差唉!」

「谁想听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发现你啊!本来还想要好好享受这个游戏呢!不过,一点都不好玩。想要找到一面走路一面发牢骚的你,跟抓鹿一样简单。」

「……看来,要赶快改掉自言自语的毛病。」

啊哈哈!人识说完——呈现备战姿势。

握紧拳头。

在经过与澪标姊妹日常战斗的洗礼后,理当有所长进——但不知道是否足以应付石凪砥石。

不,应该说。

是否打得过——死神。

(那死神——散发零崎般的杀意。)

(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说实话,可能赢不了。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也就算了——但如今……

(如果是与我决裂后的出梦,这点杀意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但对身为零崎的我来说,有些吃力。)

「对了,我还是先问问你好了。既然都有丢下她们逃走的打算,不如就告诉我吧!你的头巾里有队长的印记吗?」

「啊?没有没有。我又不是队长!谁会将那样的重责大任交给我啊!你还是赶快到其他人那里去吧!」

「……看样子,只能用蛮力来确认了。」

「呿!既然你不相信,一开始就不要问我啊!」

人识嘟着嘴。

态度相当胡闹。

「我曾经与不少战士交手——却好像没有跟石凪调查室的人一起玩过唉!啊,那个,这么说来,老大以前好像有说过……」

「自言自语的毛病……完全没有改善唉,你还好吗?」

砥石——将死神镰刀的尖端,对着人识。

「真可惜——没办法在死前治好!」

「……不是说好不能杀人吗?」

「是啊,不能杀人。」

砥石语调单板。

「不过——如果是你自己寻死,我也阻止不了。虽然属于『杀之名』排行,但我们石凪调查室从不杀人的,只在一旁等着——人就自己死了。」

「无法选择的被生下来,然后莫名其妙的死去吗?啊哈哈——真是的,我昨天才在跟伊织说呢——没想到听到这句话,会令人这么火大,我突然好想揍你喔,石凪砥石。」

「不是想杀我吗——你,才不要忘记游戏规则呢。」

我可不想死,石凪砥石说。

我也一样啊,零崎人识说。

于是,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强劲的雨势之下。

不需多说——战斗就这样开始。

无法选择且莫名其妙地,开始。

◆ ◆

「我不是队长,崩子妹妹也不是喔!」

无桐伊织比零崎人识更轻易地被发现,轻易地被追上,轻易地被围住,机械化的双手,像是要支撑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似的举起——也就是所谓的投降姿势。

轻易地发现她,轻易地追上她,轻易地围住她,让她机械化的双手,像是要支撑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似的举起——让她呈现投降姿势的人,当然是暗口凭依。

空蝉凭依。

虽被雨浸湿,但身上的和服却没有一点脏污。反观伊织(在被凭依追到之前。)就已满身泥泞。

这才叫一流的战士啊!

真是厉害。

伊织竟打从心底佩服了起来。

「……我身为暗口众的暗杀者,除了主人所说的话,我一概抱持怀疑……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别人所说的话。」

凭依面向高举双手的伊织,用轻视的口气说道。

「你——根本就和普通人一样啊!你真的是零崎吗?」

「唔,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真是不好意思,伊织说。

不知为什么,她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不久之前我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呢,对于这个世界还不太熟悉。」

「…………」

她据实以报。

不过,凭依对她投以怀疑却带有同情的视线。

「总、总之,我不是队长。凭依……凭依小姐?嗯嗯,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具体来说,应该先去找人识,你觉得呢?」

「你说的——没错。」

凭依开口。

「既然你不是队长,我也不需要抢夺你的头巾。况且——你真的是个很粗糙的诱饵。」

「啊,是,是。我真的很没用,私底下大家都叫我相马二号。」

「…………」

「啊,呜哇哇!」

基本上面无表情的凭依,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悦。

(…………)

(果然——和崩子妹妹很像啊!)

这是伊织与凭依第一次说话——听说她和我树丸,还有其他暗口众都一样,把崩子当成死人看待,完全地忽视她。

(一看就知道是母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怀抱如此直率的疑问,完全证明伊织她『对这个世界不太熟悉』这点。

不,或者应该说——这也是为什么,无桐伊织会是零崎一贼的杀人鬼。

注重家族情感。

零崎一贼。

「请你放心——无桐伊织小姐。你的身体对我树丸先生来说十分重要,我不会伤害你的。」

「对、对我来说,这个身体也是非常重要。」

两手仍握着拳,伊织提出反驳。她目前的双手,也就是义肢,经我树丸的鉴定,应该是『咒之名』排行第二的罪口商会的作品,而且还是最新型号的高级制品。材质坚固,体积却格外轻巧。若是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姿势,肯定会感到疲惫,但伊织却丝毫没感受到痛苦。

不对。

这副义肢并不是制造来让人「举手」用的。

义肢的制作者(伊织并不知道他的全名。)罪口积雪如果知道,它在这部分发挥了便利的功效,一定会觉得很无奈的。

「怀孕还是堕胎什么的,又不是在写手机小说,我才不要呢!」

「……最近增加了不少元素喔!」

「唉?」

「我是说手机小说。」

凭依如此说道。

顺带一提,这段对话的内容,几乎和人识昨天与崩子的交谈完全重复。

虽然凭依不像是个会使用手机的人。

「再说,再、再说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呢?那个,我树丸先生不是你的丈夫吗?你竟然还在一旁帮助他与我和哀川润生孩子,这是外遇行为吧?」

「……年轻真好。」

面对伊织(拼命)的指控,凭依则是静静地摇头。

「令人羡慕啊,那种感觉——不过,我就是暗口众的人。我虽然是六何我树丸的妻子,侍奉的主人却另有其人喔!」

「啊?」

「他是我的丈夫,但不是我的主人。暗口众的奴性,即使是经验尚浅的你也有听说过吧?」

「奴、奴性——」

「那就是暗口众。一辈子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活,更引以为傲的奴隶。主仆观念之深,甚至超越自己的家人。如果说到外遇,先外遇的人可是我——不过,那外遇的对象可就是我树丸先生。」

──凭依说道。

「没事的,生完小孩之后,你对我树丸先生来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随时都可以离开。死色真红——和自杀志愿的弟弟也是一样。」

「……有包含崩子妹妹吧?」

「她——是谁啊?」

凭依的反应——彷佛她从未听过那个人的名子般。

「刚才也有说到对吧——她是谁呢?名字要怎么写呢?」

「…………」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暗口啊!)

(那么——)

「……还好我是零崎耶!」

「啊?」

「不不,我是在说我自己。」

关于暗口众的奴性,虽不清楚但确实有所耳闻。

还以为——凭依的『主人』就是我树丸先生呢!

因此——才能像这样。

睁一眼比一只眼的容许这一切。

(比起家人——主人为优先。)

(打招呼的时候应该很困扰吧?)

「——让我们回归正题。无桐伊织小姐,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直接投降,不做无谓的抵抗。不过,我树丸先生可以允许四肢的残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我——瞭解了。」

「这样啊。」

接着,凭依她。

「交出你表示投降的头巾吧——你的证词实在太可疑了,不过我相信。像你这样比普通人还要糟的战士,不可能会是队长的。」

「比、普通人还糟?」

低于普通人的评价。

是哪里不对呢?

「可是啊,这很难说喔!搞不好这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圈套啊!」

「就凭连普通人都称不上的你?」

评价又更低了些。

她似乎逐渐露出了本性。

「总之,交出你的头巾就知道了。要我用武力抢夺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干我的事喔!」

「好、好的。我知道了。」

「那么,就请你赶快动作吧!」

「我可以把手放下来吗?」

「当然。」

「不、不好意思。」

凭依像是切换了另一个模式似的,再继续谈话,可能会有危险。伊织慌慌张张的脱下了裤子。

「……我并没有同志的倾向,在我面前表演脱衣舞也是没用的。」

「不、不是啦!你又不是双识先生,我用不着这么做啊!」

零崎双识其实没有这样的癖好。

这是伊织随口胡诌的。

「我把头巾藏在裤子里啦!」

「还好发现你的人不是我树丸先生,不然,现在已经开始制造孩子了吧?」

「不、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嘛!」

「在如此浩瀚的大自然中,露出自己的下半身,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又不是露内裤,当然不会啊!」

「……看起来就像是内裤啊!」

「呜喔喔!」

这么说来。

自己似乎忘了在内裤外加一件安全裤了!

「呜喔!怎么变成大放送了……」

「也不算大放送好吗……对手如果是砥石也就算了。」

「啊!他看起来就很闷骚,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那种男人最喜欢女色了!说不定还会兴奋地说出『杀人鬼的小裤裤最棒了!』之类的话。」

「虽然是我提起砥石这个人……那孩子真的有在你面前显露出这一面吗?」

「没有。不过那个年纪的男生不都这样吗?」

不止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连对敌人她都能大言不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无桐伊织将裤子喀啦喀啦穿了回去。

接着取出了大剪刀,『自杀志愿』。

用嘴咬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衔着剪刀——伊织说。

「就如同你所看到的——零崎要开始了!」

「看样子你瞧不起我啊?」

实在太年轻了──

凭依对伊织投以轻蔑的视线。

「别太嚣张,你这个劣化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赢过我呢?」

「劣化的普通人!这句话太惊人了!」

伊织的反应夸张,接着做出辩驳。

「以正常的战斗模式,我是赢不了你的——不过这可是一场游戏。伊织可是最会玩游戏了!」

「喔?」

「你受到的束缚很多——按照游戏规则,你不能够杀了我,我树丸先生也不许你伤害我。相反的,我却很自在——所以,我要致你于死地。凭着自己的本能与才华,用尽一切力量,杀了你。」

毕竟。

实力上的差距过于悬殊,我也不可能真的杀得了你──

伊织笑了。

笑得像是个杀人鬼。

「总之——我会认真的对你动手,你就继续手下留情吧!暗口凭依小姐。」

「……相当自以为是嘛!」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我啊,伊织说道。

「我——是绝对不会再逃避了。」

「…………」

「无论是什么情况,什么对手,甚至是从自己体内涌出的杀人冲动——我都不会逃避。」

逃。

逃避。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无论如何——一定主动去面对。

「我似乎——有点小看你了。」

凭依她。

眯起眼睛——从腰间取出铁扇,啪地一声将它展开。

「不过,你没听清楚吗?你的价值只在于母体,并不是完全不能伤害你啊!怎么会搞错呢?你没听清楚吗——我树丸先生并不在乎你的四肢是否完好。」

「是啊,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

就因为如此,伊织说。

一边向凭依展示衔在口中的『自杀志愿』──

「我可是那个自杀志愿的妹妹喔,」

她说。

「断手断脚——才不算在受伤的范围内呢!」

◆ ◆

「队长不是我——也不是哀川润。」

暗口崩子非常清楚自己在这次大厄游戏之中所扮演的角色——要怎么表现,该如何为兔组(鬼组)带来帮助,于情于理——聪明的她,完全掌握了要领。

队员中唯一参加过大厄游戏的人。

就因为如此,有些事只有她做得到。

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至少,她是唯一能掌握终点六十世纪杉的确切位置的人——我树丸理所当然的只准备了三份地图和罗盘,不过崩子也不需要这些工具,这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前往六十世纪杉。

但是。

思绪十分清晰,身体却无法跟上进度。

失去战斗技能也就算了,身上的衣着也不对——没有人会穿着洋装和凉鞋爬山的。昨天光是下山就费了一番功夫——更不用说是上山了。我树丸和凭依或许穿着行动不易的和服,脚踏草鞋也没问题——然而目前的崩子,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会不会摔倒。

没想到实际情况这么糟糕。

完全还没达到预期进度的一半。

在这样下去,一定会成为大家的拖油瓶——如果真是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信誓旦旦地加入游戏。

(一定要努力。)

(努力、努力、努力!)

最后。

全身都被雨水和汗水浸湿,崩子拖着沉重地衣服及脚步,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不顾人识和伊织的反对——自己只不过遭到绑架——对于萌太的镰刀,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如今,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就在她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崩子与我树丸擦肩而过。

在山林中相遇了。

六何我树丸。

生涯无败的结晶皇帝。

我树丸他,当然是在追寻哀川润的踪迹——在猜测谁是队长之前,在这个岛上,只有六何我树丸能够和死色真红,哀川润相抗衡。

即使只是个晃子也无法忽视,我树丸虽为狐组的一员,但在这场游戏之中,他必须要负责哀川润。

因此,这真的只是个偶然。

他并不是为了追寻崩子,而来到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崩子没想到,那些既知的问题,竟会如此棘手且耗费时间,这可以说是命运的戏弄吧!

完了。

她心想。

在目前的情况下,失去战斗技能的崩子,她必需得遵守的最低条件,就是不能遇见狐组中的任何一个人。

『鬼抓人』、『跑步竞赛』。

如果用同样的方式来比喻,对崩子来说,大厄游戏的性质比较接近『捉迷藏』。

不能进行到战斗。

只要被人发现,便宣告结束。

但偏偏是六何我树丸。

(运气实在太差——没有别的原因。)

(这虽然是偶然中的偶然——但依旧是自己的责任。)

都是我的错。

话虽如此,仍没有一点办法,支配全身的疲劳再加上徒劳无功的情绪,使得崩子的思绪停顿——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令她震惊不已。

我树丸无视崩子。

就这样——走了过去。

「…………!」

她全身——都在颤抖。

我树丸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动摇。神情依旧,态度自若,甚至连看都没看崩子一眼——就这样走了过去。

就算视线不在她身上。

也一定出现在视野之中——不管崩子的身材有多娇小,都不可能看不到她。

无视。

暗口崩子——在六何我树丸面前,是不存在的。

(…………)

(……呵、呵、呵呵呵!)

脸,不由自主地抽动——她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对你来说连只虫都不如。

即使是在如此的情况之下——就因为在如此的状态之下,才变本加厉的。

变本加厉的,无视。

倘若她们出了奇招,要我当队长——也无所谓吗?

算了。

反正——我什么都不会。

他是这么想的吗?

先不论队长——就连诱饵都无法胜任吗?

就只是个透明人——抑或是死人。

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原来是这样啊!

喔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对于失去战斗技能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也是啦——不然萌太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萌太挺身而出,保护了我。

不让我受到伤害。

我应该要为了自己被那男人和那女人无视这件事而感到开心才对──

谢谢。

谢谢你们无视我──

「——别开玩笑了!」

几乎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

连想都没想,崩子——捡起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奋力朝着我树丸渐渐远离的背影丢去。

在那种状态下,应该没什么准确度可言,不过,飞过去的石头却刚好直击六何我树丸的右肩。

用了直击一词,感觉上力道十分强劲,但那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丢出的小石子,我树丸根本连躲都不用躲。

事实上,我树丸被石子击中后,仍然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

没有一丝动摇。

越走越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在雨中,按照自己的步调。

在那之后,崩子又扔了几个石子过去,但因距离拉大,最后根本触不到他。

「呼——呼、呼!」

这个动作让她起气喘吁吁。

手都快举不起来了,毫无意义的投掷也无法继续下去。

很快的,他消失在树木缝隙间──

「我——我一定会赢的,六何我树丸!」

崩子——不顾一切地发出怒吼。

扯着喉咙,放声大喊。

「因为,你不会杀我!也不会与我战斗!拿石头砸你也不会反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匆匆离开!面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无法战斗的我,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我,你竟然只会夹着尾巴逃走!」

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崩子无法理解。

(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说出这些陈成腔滥调的台词,逞强的话语,将自己仅存的自尊与矜持全都扔在地上,失控呐喊呢——)

她觉得自我正一片片地碎裂、崩坏。

无法阻止。

那些话,不断从口中宣泄而出。

「所以,你一定会输的!真是大快人心啊,六何我树丸竟然会输给我!啊!啊啊!」

「…………」

突然。

六何我树丸——停下了脚步。

站着不动。

即使如此,他仍未转过身来——如果就此结束,那将是崩子的最后机会。

现在还来得及。

不过——她却没有退缩。

甚至——再往前了一步。

「生涯无败——你输定了!」

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惹毛六何我树丸的事了——这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比起取笑人识是时尚努力者,跟无桐伊织被叫做心机娃娃妆还要严重。

或者。

是要人类最强,跟软弱完全切割一样。

于是,六何我树丸——回头了。

那表情。

很明显——失去了余裕。

丝毫不见他平时所流露出的霸气。

瞳孔放大——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小鬼,你知道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我树丸立刻走了回来——朝着崩子的方向直线前进。

脚步没有一点犹豫。

双眼直瞪着崩子,视线一动也不动的。

无法忽视。

近而直视。

甚至是——敌视。

(呜、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戏言玩家哥哥——)

应该,活不成了吧!

暗口崩子,她的生命在这里走向终点。

因为一些没有什么意义,不知天高地厚的暴言,因为一些不重要的理由,她丢了性命。即使六何我树丸遵守了游戏规则,但只要轻轻一击,她应该也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死。

与誓言效忠的对象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个人的行动——丢了性命。

(但、但是——真的很抱歉。)

(我、我。)

我——是妹妹。

我不会忘记萌太的。

戏言玩家哥哥——并不是萌太的替代品。

「余是六何我树丸——想玩游戏是吧?你这个死不足惜的丫头,余奉陪到底!」

「我是暗口崩子!你这个输不起的臭老头,放马过来吧!」

生涯无败与默默无名的十三岁少女。

如同天与地,云与泥。

在恶梦般的实力差距下,他们的决斗——就此展开。

◆ ◆

「我不是队长,不过队长是位男性。」

口中念念有词──

哀川润眺望着好不容易看到全貌的六十世纪杉,用不满的口气碎念着。

「……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抵达终点,拔出旗子了耶!」

即使是不熟悉的山路。

大雨,泥泞。

大厄游戏开始后大约一小时,用不到游戏时间的十分之一,终点已在哀川润眼前。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她无视游戏的玩法,没看地图和罗盘一眼,选择了最短路程就直接出发

──一路上又不见狐组的人前来阻挠,一切再合理不过了。

选择最短路径是最愚蠢的行为。

但就是因为没有人会这么做,反而成了盲点。

哀川润出其不意的正面迎击。

游戏开始后,兔组(鬼组)完全没有讨论对策或是计画。

只要决定好队长是谁,接下来就按照各自的方式,扮演好负责的角色。

他们的作战计画就是这么简单。

成员本来就没有什么一致性,大家都认同这种方式比较适合。

她的实力只剩下一成。

所幸无法从外观上得知,敌方也尚未发现这个事实(人识和伊织以为还有两成),因此哀川润必需把登山的劳力消耗减到最低——为了保留实力。她想,在终点处应该免不了与六何我树丸大战一场。

然而,她完全多虑了。

六何我树丸,目前正在和兔组(鬼组)最弱的队员,暗口崩子战斗呢!

「哇!大厄游戏也太无聊了吧!」

哀川润开始放慢速度。

从裤子口袋拿出头巾,用手甩啊甩的。

不过,却没有人在看她。

或许她是在期待着——但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听那个美少年说起的时候,我还期待了一下!」

不知道是哪来的念头,哀川润没有将头巾收好,反而将它当成发带,绑起了马尾。

虽然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态,但看她把及肩的长发给束起,或许是流汗了吧?不,也有可能只是被雨淋湿了。

「还跟个白痴一样,全副武装……还是换我主动出击呢?这么一来,就算遇到的不是六何我树丸,凭依或砥石也能陪我能打发时间吧?啊啊,该怎么办呢——」

目前的状况,对哀川润这个战斗狂来说确实太无趣了。

用大厄游戏分出高下,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方式,没想到结果更是差强人意。

也难怪她会唉声叹气了。

不过,这份忧郁,她早已习以为常。

其实,在她工作的时候,大部分的对手都会被人类最强的称号吓得逃之夭夭。就算她真的主动去找凭依或是砥石,他们也不见得会陪她战斗。

乐观主义、享乐主义、个性积极,能够享受一切的哀川润——唯独在战斗欲这件事上,却很少得到满足。

如同一只野生的老鹰,总是饿着肚子。

但那对工作来说没有一点帮助的不良嗜好——可能是平常做善事的福报吧!终于在今天,让她得偿所望。

「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再翻过一个斜坡就是六十世纪杉,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出现在眼前。

人类最终。

橙色种子。

想影真心——站在那里。

顶着及肩的橙色短发,如同孩童般的身躯。在地势险恶的深山之中,脚上不是草鞋不是木屐也不是凉鞋——竟然打着赤脚。

橙色的瞳孔。

正闪耀着光辉,直盯着哀川润。

「我来找你吵架啰——朋友!」

「…………」

这下,就连哀川润也无言了。

她的震惊可想而知。

自己的继承者、最新型号、进阶版本的想影真心竟然出现在大厄岛上,这完全就是超乎预料的情况啊!

「那个……真心妹妹啊。」

哀川润苦笑。

开门见山地问。

「你怎么会这里?」

「阿伊叫我来的。」

真心也很坦白地回答。

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笑容。

丝毫不隐瞒愉快地心情。

「小哥拜托你——为了什么?」

「因为崩子被你绑架了,所以要把她带回去。」

「戏言跟班那家伙!」

哀川润别过脸,啧了一声。

「竟然妨碍别人工作,不知感恩的臭小子。上次煽动我与你对战,这次居然又委托你来做这种事。」

「不只阿伊喔!」

「啊?」

「还有美衣子啊、奈波啊、小隼啊、鹈鹭啊、芙蜜啊、沙咲啊、数一啊、小光啊、明子啊、春日他们喔!」

「不过就是绑架了崩子,竟然会招来这么多层面这么多人的责难?」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散布情报的啊!哀川润发出怒吼。

「——为什么连鸦濡羽岛的人都知道了!那个美少女难不成有后援会吗?」

「俺怎么会知道?」

「可恶!真是太过分了!」

哀川润粗暴地抓着自己的头。

「之前绑架小哥的时候,倒没人生气就是了。」

「你连这种事都做过啊!」

真是个糟糕的家伙,想影真心狠狠地说。

啰唆!哀川润回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问。

「坐直升机然后跳下来的。」

「小呗!下次我一定要揍死你!」

那个背叛者!哀川润立刻抬头,看着天空,已经看不到那台中型输送机了。那个没节操的小偷早已不见踪影。

「嗯?唉?但我没看到降落伞啊?」

「不需要那种东西啊,俺在那块岩石上降落的。」

「你还是人吗?」

哀出润忍不住吐槽。

这实在难得。

「你的计量表到底是怎么和密室杀人事件搭在一起的啊?前期和后期的故事完全不连贯啊!」

唉!

如果经过冷静的判断,全世界只有她没有这个资格能说别人。

不过,真心丝毫不理会哀川润这站不住脚的吐槽。

「哈哈哈哈啊!」

想影真心高声笑了。

「管他什么道理呢?比起这些,我们赶快来吵架嘛!哀川润。」

「——不好意思,之前被你打伤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喔!从外表可能看不出来啦,大概还剩七成!你又是如何呢?大概是正常状态的几成?」

「百分之百!」

「也是啦!」

呜哇啊!哀川润完全五体投地。

用双手遮着脸。

不过。

不过——那不是在感叹。

嘴角明显带着笑意。

她很明显的是在开心。

「没错,哀川润。」

想影真心。

橙色种子——赤脚走向她。

「谁叫你让俺生不如死的活着啊——为了让俺继续活着,你有取悦我的义务!不论何时何地,也不管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对我来说——那是小哥的角色。那家伙,总是偷懒,也没有任何长进。」

「哀川润,俺的梦想就能与与你大战千百回,赢一千次然后输一万次啊!」

「咯咯咯——算了,是我可爱的孩子,他的委托。反正我也正无聊着呢,就陪你一会儿吧!」

对不起,我树丸。我已经有小孩了。

哀川润独自呢喃着——把手放下,然后将头巾塞进口袋里,手插着口袋——对想影真心发动了攻击。

红色制裁VS.橙色种子。

哀川润VS.想影真心。

人类最强VS.人类最终。

跨世纪的对决——就此展开。

◆ ◆

就这样。

零崎人识与石凪砥石,无桐伊织与暗口凭依,暗口崩子与六何我树丸,哀川润与想影真心——即使在最佳状态都不一定能获胜的战斗,人识没有刀、不能使用曲弦线,伊织则是用尚未熟悉的义肢,崩子更是连战斗技能都没有,而哀川润也只剩下不到一成的实力,他们在如此的情况下,展开战斗。

一个意外的状况,一个乱入的新角色。

大厄游戏接下来的发展究竟如何呢?

「我不是队长。队长是哀川润或是暗口崩子其中一个。」

「我不是队长,崩子妹妹也不是喔!」

「队长不是我——也不是哀川润。」

「我不是队长,不过队长是位男性。」

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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