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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章 魔族密会

夏彦等人在渚市里绕了约莫一个小时,留意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铃喵门口,于是将错就错进入梦幻岛。在他们搭电梯踏入本部的那一瞬间,便见到社长喵喵哭着跑向他们。

「大家都活着,太好了喵!」

斗大的泪珠扑簌簌直流,社长为了夏彦等人全员平安回到这里不胜喜悦。那副模样看上去虽然可爱,但实在不是能问出详情的状态。

紧接在社长背后,副社长也走了过来。

「啊啊,大家都没事呢。」

比起社长,她显得平静许多,但还是大大吐了口气,显然是终于放下心来。接着她轻轻摸着社长的头,安慰起仍止不住哭泣的社长。

「社长您看,阿夏他们毫发无伤地回来啰,用不着哭哦?」

「因为,修罗厅那些家伙很可怕嘛喵。」

「好啦、好啦。」

社长紧抱住副社长,甩着尾巴哭个不停。抱住她的副社长脸上表情看起来无比幸福,夏彦怀疑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唔,副社长,我们有很多事情想问……」

「没问题,啊,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听你们的报告。你们后来有遇到修罗厅的人吗?」

「是,遇到了……其实我们还交过手了。」

夏彦报告起四人一同在郊外的公园玩耍时,遭修罗厅派来的法尔图特袭击,并且成功迎击的经过。

「他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不过我们是四个打一个就是了。」

「咦,你们的对手只有法尔图特吗?」

「是啊。」

夏彦一答,「嗯~」副社长便纳闷地歪过头沉吟。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修罗厅派来这里的不只有法尔图特,还有另一个叫做琳娜的魔族。」

「不过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对方特地选择以寡敌众?」

「这种事情问我也……总之你们全部都没事真是太好了,该说不愧是阿夏吗?」

副社长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三位少女不满。

「为什么只夸奖夏彦!我们也加入作战了哦?」

「就是说啊,我们可是很努力呢。」

「只要看见夏彦帅气的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题眼见就要转向奇怪的方向,然而副社长不愧是有一套——「是啊,不只阿夏,大家都很强呢。站着不好说话,大家先进社长室吧。」——巧妙避开了织姬等人的攻势。

「社长也别哭了,差不多该进入工作模式啰。」

「唔喵?唔喵喵!」

社长不再抱住副社长,抖动着猫耳一路往社长室跑了过去。

夏彦等人追着她的脚步,进入社长室,原本哭个不停的猫耳幼女已经坐在椅子上,神气兮兮地挺起胸膛。

「我这就来听你们的报告吧喵。」

「我们早就报告完了,最重要的是修罗厅为什么攻击我们请解释清楚。」

「呜喵……没想到三世寺居然提出这种正确意见喵……」

社长神情沮丧地趴倒在桌子上,接着她像是想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立刻板起脸孔,正色解释起事情始末。然而,社长和副社长似乎也不清楚详情。

「早上修罗厅派来的那两个人忽然闯进这里喵,他们表示三世寺和小姬与雷姆南兹有关,要求把你们交出来……一知道你们不在这里,他们就离开跑去找你们了喵,好可怕喵。」

社长低垂着猫耳朵,双眼又泛起了泪光。

「我回来这里不到一个月,不记得曾被修罗厅那些莫名其妙的家伙盯上过,织姬也没惹过什么麻烦吧?」

硬要说的话,夏彦得到的「破戒王的残铁」可以说是唯一的可能,不过那早已经过慈悲帝凯修沛斯的许可,没有道理遭到刁难,亦无法构成连织姬也同样遭受攻击的理由。

然而,「呜喵……关于小姬倒是有个可能性喵……」社长垂下头喃喃说着,似乎很过意不去。

「咦,社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呢。」

副社长听了也难掩惊讶,追问起社长。

副社长一手打理伊德亚尔的大小事务,真要说起来,可说是比社长更了解伊德亚尔的内部情形。就连副社长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见是经由极机密管道得到的情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喵……只是过去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才没提过……」

社长不停瞥向夏彦与织姬,胆怯的模样有如一个遭到责骂的小孩子。

「我不会生气,你快说吧。」

织姬催促她赶紧讲下去。

「对啊,社长要有社长的样子,你就尽管说吧。」

夏彦也激励社长,为她打气。

「……这件事和黛安萨丝有关喵。」

接着,社长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这句话。

「黛安萨丝是谁?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班长提出自己的疑惑,夏彦也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那确实是在七夕的夜晚,从织姬口中听到的名字。

「雷姆南兹那些家伙看见黑姬抚子后,说出了黛安萨丝这个名字吧。」

「对,没错,不管是希德·海兹还是莉莉安都这么说过。可是社长,黛安萨丝究竟是……?」

「黛安萨丝是……破戒王妻子的名字喵。」

「破戒王的妻子……?」

这不祥的名字让夏彦有些不知所措,破戒王为恶名昭彰的前任魔王,是慈悲帝和瑟朵莱慕拼了命打倒,据说为史上最强的魔族。

黛安萨丝则是他的妻子。

假设织姬和黛安萨丝有关,可以理解修罗厅为何展开行动——

「不过这件事还是很奇怪,织姬和破戒王的妻子不是完全无关吗?在大魔灾发生前,织姬和我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魔界的存在。织姬是如假包换的人类,更不可能和什么前任魔王的妻子有关系……对吧,织姬?」

「是……没错。」

「就是啊喵,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喵。再说黛安萨丝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虽然当时姑且向慈悲帝陛下报告过这件事,之后我也忘了有这么回事喵……」

没错,正如社长所说,织姬和黛安萨丝完全无关——社长的意见与自己相同,夏彦终于放下心来。

「那个……我也不认为织姬和黛安萨丝有关系,可是如果修罗厅不这么认为呢?那些人属于没血没泪的组织对吧?他们根本不在乎抓错人这种事,说不定只要逮到一点小把柄就会展开行动呢。」

「啊,我也赞成小露的意见。对我们来说,小姬是重要的伙伴,但修罗厅可不这么认为。总之先把人抓起来再说——他们会采取这样的态度也不奇怪。」

赫露卡和副社长的发言听来言之有理。

就修罗厅的角度看来,织姬如果真和黛安萨丝有关,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们不会在意这是不是误解,就算依据※罪疑唯重原则行动也不意外。(编注:即使是仍处在事实不明的阶段,也采取对具有嫌疑的对象较不利的做法。)

「可是我也成了他们的目标,为什么?」

「唔喵,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喵……」

社长盘起胳膊,歪头苦恼,模样相当可爱。那副模样看起来虽然祥和,不过目前实在不是沉浸在悠闲气氛中的时候。

修罗厅盯上夏彦和织姬,尽管打倒了来袭的法尔图特,但另外疑似还有个叫做琳娜的家伙。他们轻易击退法尔图特,却不能保证琳娜也是同样容易对付,尤其修罗厅如果倾全力捉拿夏彦与织姬,刺客想必会接踵而来。这事情愈是深入思考,就愈是感觉到事关重大。

「在这烦恼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和慈悲帝陛下商量吧。陛下应该能阻止修罗厅的行动。」

「啊,原来还有这一招!」

夏彦由衷佩服副社长的这个提议。

慈悲帝为伊德亚尔的赞助者,同时也是君临魔界政府顶点的魔王,而修罗厅不过是魔界政府里的其中一个部门,既然如此势必得听从魔王的命令。

「副社长,真是个好主意喵!」

倒不如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之前没想到还有这个方法可行反而更不可思议。

「慈悲帝陛下那里由我来拜托喵,因为一定能得到什么结论,今后的对策等那之后再来讨论喵。大家可以先解散了,各位辛苦了喵。」

社长先前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精神,说起话来显得气定神闲。

既然织姬成了攻击目标,夏彦自然无法放松心情,但也不认为需要过度悲观。毕竟接下来有魔王出面,而且他们实际上也打倒了其中一位修罗厅的成员。此外,进入这座梦幻岛必须有电梯密码,不速之客要入侵非常困难,因此只要待在这个地方,遭到突袭的机率几近于零。

「在社长和慈悲帝陛下讨论的时候,冰箱里有西瓜,大家一起来吃吧。」

「哇啊,有西瓜!」

「好啊,一起来吃吧。」

副社长、班长和赫露卡兴高采烈地下了楼,夏彦也打算追上她们的脚步,只是织姬始终杵在原地。他觉得奇怪,转过了头。

「怎么了,织姬,你肚子痛吗?」

「啊,没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事情?」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西瓜吧,再不快点过去,西瓜就要被班长吃完了。」

织姬赶过夏彦,前往一楼的客厅。

可是就算织姬嘴里说没事,夏彦还是忍不住感到在意。因为织姬的神情异常凝重,就算是身为青梅竹马的夏彦也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西瓜记得帮我留一份哦喵。」

「嗯,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慈悲帝凯修沛斯在职务室读着报告,郁闷地低吟着。

那是份与海外谍报员相关的报告。

如今的日本列岛因为神无大结界与海外隔绝,成了真正的魔界。虽然有少数人类住在此地,但主要居民仍是魔族,因此各地散落着无数人界所没有的魔导技术。这些技术从人类社会看来,似乎充满了无限魅力,为了获得魔界的技术,世界各国和企业必然纷纷涌向日本列岛。

凯修沛斯为此内心挣扎不已。

包括凯修沛斯在内的魔族,对人类社会的文化可说是兴致盎然。虽然不甘心,但在娱乐这一方面,人类比魔族更是精通。凯修沛斯为此默许由海外进口物资,全体魔族无不欢迎这样的举动,而凯修沛斯自己也很期待。

然而,有国家利用这一点介入,这件事不容小觑。

虽然欢迎人界事物流入魔界,然而魔界的技术流出这种事情则是绝对不容发生。如今流出情况勉强制止住了,但今天似乎也有CIA、MI6和MOSSAD这些谍报机关的间谍遭魔界警察逮捕。(朱月:美国中情局、英国军情六处和以色列摩萨德。)

该如何处罚他们,全决定于凯修沛斯的判断。

「消除他们的记忆和驱逐出境就够了吧,要是随便杀了他们,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凯修沛斯做出决定,在文件上签下名字。这判断是否正确,得等以后才知道,不过凯修沛斯只希望能尽可能安稳地统治魔界。

工作告一段落后,凯修沛斯坐在椅子上伸展身体,接着往坐在一旁的朱雀望了过去。

凯修沛斯的使魔朱雀擅自把自己的椅子搬进职务室,从刚才开始就专心读着漫画,那好像是从伊德亚尔的猫耳社长那里借来的。

「慈悲帝陛下,人类的书本真有趣,※巨人队实在太伟大了!」

「什、什么?那是什么内容……?」

「这是运动漫画!主角原本是体育全能的小学生。因为※大联盟球养成背心的负荷,过着甚至没办法在黑板上写字的生活。这全是为了进入光荣的巨人队所做的训练!」(编注:皆出自漫画《巨人之星》。)(朱月:大联盟球养成背心这个名字很古怪的东西是一种棒球方面的金属训练拘束器……)

「……真可怕的小学生啊。」

「我也想穿上大联盟球养成背心,让自己变得更强!」

「不用了……我看你现在这样就够强啰。」

瑟朵莱慕也曾经戴着机能类似的发箍,增加魔力负担,脸色惨白地过着日常生活。修罗地狱女瑟朵莱慕也免不了露出一副濒死的模样,像朱雀这样娇弱的少女要是模仿这种行为,说不定真的会命丧黄泉。然而朱雀似乎受到漫画感化,缠着向他要求大联盟球养成背心。

凯修沛斯正烦恼着不知该如何拒绝时,朱雀的手机正巧响起来电铃声。

「是玲铃打来的电话!」

朱雀欣喜地说,毕竟那是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两人不论外表或是精神年龄都相去不远,是可以放心让她们一同玩耍的玩伴。

凯修沛斯慈祥守望着接起电话的朱雀,但朱雀的神情却是愈来愈严峻。

发生什么事了——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朱雀抡起拳头,往他身上一阵猛打。

「怎、怎么了,朱雀。」

「还会有什么事,您为什么要欺负伊德亚尔?」

「……?这话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一点。」

他安抚着朱雀,问出电话内容,这才知道修罗厅中有两人出现在渚市,向伊德亚尔发动攻击。

「朱雀,电话借我一下,你们还没挂断吧?」

「是、是。」

凯修沛斯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朱雀也不由得一脸紧张,递出自己的手机。

「喂,是我。修罗厅出现在渚市,和伊德亚尔交战这事是真的吗?」

「唔喵,慈悲帝陛下!」

电话另一头传来猫耳社长的惊呼声,她因为凯修沛斯突然接起电话而哑口失声,但随即调整呼吸。恢复了紧迫的语气。

「这件事情是真的喵,出现在这里的是No.33和No.34喵,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三世寺和织姬喵。庆幸的是全员安全无事,No.34的法尔图特也被打倒了喵。」

「噢,已经打倒其中一个人啦,动作真快。」

「打倒修罗厅的成员,之后会惹上什么麻烦吗喵?我怕他们来报仇喵……」

猫耳社长说着,口气里满是不安。

「不,这件事是对方先出手,错不在伊德亚尔。虽然修罗厅不像是会管这些道理的人,但这方面由我来想办法解决。」

「感激不尽喵,倒是三世寺和织姬为什么会遭到修罗厅锁定喵?这件事果然和『破戒王的残铁』还有黛安萨丝有关吗喵?」

「这……」

蓬田织姬遭到攻击的理由大概如同猫耳社长所说,和黛安萨丝脱离不了关系。

然而三世寺夏彦持有的「破戒王的残铁」共有三片,单就个人持有的量来看,力量稍嫌过大,但总共也不过只有三片,连全体的一成都不到。如果连这种程度也不能默认,未免显得魔界政府的度量狭小,修罗厅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展开行动。

如此看来,修罗厅的目标应为沉睡在三世寺夏彦体内的另一股力量。那力量视情形,恐怕比破戒王更具威胁性。知道他拥有这股力量的照理来说除了凯修沛斯,就只剩下瑟朵莱慕。

——因为薇洛妮卡那一战曝光了吗?

这个可能性相当高。元老院和修罗厅各自设下了自己的情报网,即使没有明确的敌人,为了守护自己的立场,理所当然会以情报做为武装,何况现下凯修沛斯和元老院实在很难说是处于良好的关系。

「蓬田织姬和黛安萨丝的关系目前仍在调查,另外持有『破戒王的残铁』一事已经经过我的许可,不构成修罗厅行动的理由。」

「既然如此,为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我从来没有向修罗厅下过这样的命令。」

由于不能将实情告知猫耳社长,于是凯修沛斯随口敷衍了过去。

「这、这样啊喵……慈悲帝陛下贵为魔界政府的领导者喵,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喵。」

「亏你长得那么可爱,说起话来居然毫不留情。」

凯修沛斯忍不住自嘲。

猫耳社长说得没错,凯修沛斯贵为魔界政府的领导者,也就是魔王。修罗厅不过是魔界政府底下的组织,原本行动该受凯修沛斯管理,凯修沛斯理应完全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应该也知道,魔界政府并非团结一致。说来惭愧,元老院里讨厌我的家伙不在少数。」

「难不成这次的事情是元老院在背后指使的吗喵?」

元老院为由三百人组成的谘询机构,负责的事务只有对魔王的政策陈述意见。一旦遇上紧急时刻,元老院可使用特权发布「元老院紧急决议」,由魔王手中夺走魔界的统治权,而使不使用这项特权,则是由元老院自行判断。

在某种意义上,或许魔界真正的统治者并非魔王,而是元老院。

「详细情形目前还不清楚,总之我会试着采取行动。伊德亚尔是我的组织,何况朱雀也受到你很多照顾。」

「呜喵喵,感谢您的帮助喵!」

凯修沛斯听着猫耳社长感激涕零的声音不禁苦笑,接着挂断电话,把手机交还朱雀。

「朱雀,你也听到了,我这就前往修罗厅本部,你随便找事情打发时间吧。」

「遵命。」

在朱雀的目送下,凯修沛斯沿着万魔殿的走廊前进。

在大魔灾时产生的黑洞正上方,飘浮着这座万魔殿。如以人类社会的方式来形容,内部装潢接近十一世纪左右的罗马式艺术风格,范围足有一座小城镇大,但既然是魔王的住所,这样的程度也不算太夸张。法国大革命前的凡尔赛宫拥有与巴黎市相同的面积,和那比起来,这地方不过是座小宫殿罢了。

和过去的凡尔赛宫相同,万魔殿同样为政治中枢,政府各相关部门皆聚集在此,修罗厅也不例外,矗立在西方的高塔即为修罗厅的所在地。

修罗厅为由五十人组成的组织,依实力强弱排列号码顺序,最顶尖的五人由于实力过于强大,严禁未经许可就离开塔内高层。实际上,No.1到No.5平时遭到重重强力封印封锁行动,呈现假死状态,那五人的封印一旦解开,魔界的历史必定会就此改写。

不需多说,五人此时正进入长眠,他也无意唤醒他们。凯修沛斯此时前往的是高塔中层。在那一层楼,有No.6的办公室。

提到No.6,也就是修罗厅代理厅长雪柯拉·米敏科丝,平时修罗厅的事务由她全权负责。

「嗯,我想您也差不多快来了,慈悲帝陛下。」

凯修沛斯一进室内便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吓了一跳。说出这话的是坐在正对面桌上的少女,外表年龄与朱雀差不多,以人类来比喻的话约十一、二岁。身穿修罗厅的白色制服,高傲地坐在桌子上。

她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名人,首先是她年纪轻轻,便爬上了修罗厅代理厅长的职位。此外,她是「珑玲之焰」与犬型魔族所生的混血魔族,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身世,雪柯拉头部垂着一对狗耳朵,形状上接近黄金猎犬。然而说到她的个性,实在和狗的温驯相差甚远。

年轻又不是纯粹的焰这些劣势,她完全不当一回事,凭着胆量爬到了现在的地位。假设用项圈和锁链把她锁住,她也必定会想办法找出钥匙,独自挣脱。

「你似乎早料到我会来这里,为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您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袭击伊德亚尔的事情吧。」

雪柯拉的回答让凯修沛斯不禁吃惊,原以为她会佯装不知情,没想到她一口气承认了这件事。虽然不晓得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总有种主导权遭人夺走的感觉。

「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我想你也知道伊德亚尔是我的组织,三世寺夏彦和蓬田织姬都是组织里的成员,可以麻烦你别擅自出手吗?」

「您说得是,只是……真伤脑筋啊。」

不同于那副稚嫩的长相,雪柯拉以老成的口气答道。这样的语调带给对方狡狯的印象,在问答上占有优势。不过,凯修沛斯不吃这一套,无论雪柯拉如何狡辩,她依然是凯修沛斯的部下,这事实不会改变。

「用不着伤什么脑筋,我的命令需要绝对服从,难道说你有叛变的意思吗?」

尽管不习惯,凯修沛斯尽可能以威吓的口气说道。

凯修沛斯是真正的魔王,魔界里所有的人皆有服从他命令的义务,如有不服,等同于反叛魔界政府。

「我对魔界政府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叛变。攻击蓬田织姬和三世寺夏彦,全是遵从您的命令,慈悲帝陛下。」

「什么……?」

凯修沛斯蹙起眉头,搞不懂雪柯拉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他不记得自己下过这样的命令。为什么她会说出这种无法敷衍了事的借口,正当凯修沛斯觉得疑惑时,雪柯拉微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五年前,您和瑟朵莱慕以及我们修罗厅一同打倒破戒王,并且向我们下达指示,命令我们铲除破戒王威斯耶尔的残党,这命令一直没有失效。」

「这事情我也很清楚,雷姆南兹需要彻底歼灭,不过那和这次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陛下。蓬田织姬和黛安萨丝有着密切相关的这件事可说是无庸置疑,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如此认为——蓬田织姬属于破戒王的残党。」

竟然使出了这一招,凯修沛斯内心暗自吃了一惊。

雪柯拉的说法不过是歪理和狡辩,但确实不容易反驳,毕竟她说的是事实。不过关于蓬田织姬和黛安萨丝之间的关系,雪柯拉理应还没掌握到确切证据,凯修沛斯正如此心想时,雪柯拉笑盈盈地这么说道。

「由于我对前几天发生在渚市,对付薇洛妮卡的那一战也很关心,因此也在一旁观看了交战过程……对战中,那个叫做黑姬抚子的傀儡面具因为破裂,稍微露出了底下的脸孔,您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凯修沛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究竟是雪柯拉故弄玄虚,还是她真的看见了面具底下的脸孔?不过,就算让她发现黑姬抚子和黛安萨丝的长相相同,他也有借口可以开脱。两人不过是碰巧长相神似,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另外还有一点让人在意的地方,我比较过蓬田织姬和黑姬抚子的魔力,发现两者的波长有微妙的不同。这事情实在违背常理,黑姬抚子既然是由蓬田织姬的魔力制成的傀儡,波长理应完全一致才是。」

「……没这回事,黑姬抚子如假包换只是个傀儡,两者的波长不可能不同。」

「是,用机器测量时波长一致,不过就我的目测看来确实有所差异,甚至可以看出经过精密伪造的痕迹……当然目测不能当成证据,总之我这双眼睛的确看出了两者之间有不同的地方。」

「是你多心了吧,我就没看出来。」

「这样啊,慈悲帝陛下既然这么说,也许真是我看错了。」

雪柯拉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

目测不能当成证据,加上魔王所说的话具有绝对性的地位,雪柯拉才会老实屈服吧。

目前情势看来仍对凯修沛斯有利,然而雪柯拉正逐渐逼近核心,尤其不晓得她了解到什么程度。刚才提到的那些事情就是她所知的全部,还是她其实了解得更加深入。

疑惑在凯修沛斯心中扎下的根愈来愈深。

「那么为什么连三世寺夏彦也成了攻击目标,他只是蓬田织姬的青梅竹马,和雷姆南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又是不同的情形,不过说不定三世寺夏彦这件事更重要。他遭到薇洛妮卡咬伤,至今仍过着与一般人无异的生活,这代表什么意思……慈悲帝陛下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雪柯拉脸上的笑容逐渐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

就算是修罗厅的代理厅长,充其量也只是魔界政府底下的部门干部,但她竟敢对魔王凯修沛斯表现出如此盛气凌人的态度,可见背后果然有元老院在为她撑腰。

「慈悲帝陛下,我倒想知道一点,为什么您放任三世寺夏彦和蓬田织姬不管?尽管是人称慈悲帝的陛下,这样的态度未免显得过于宽容。罪疑唯重是魔界政府的主流,万魔殿到处都在谣传,认为慈悲帝陛下成立伊德亚尔,是打算在魔界政府之外拥有『独自的战力』,怀疑您不逮捕三世寺夏彦和蓬田织姬,是为了保留自己的战力。」

「我劝你别再说下去了,雪柯拉·米敏科丝,这番发言已经到了大不敬的地步。就算我因为与破戒王的那一战失去力量,但当场在这里消灭你仍不过是小事一件。再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三世寺夏彦和蓬田织姬的嫌疑,不……根本不需要讲什么道理,我就是魔界的法。我命令修罗厅立即中止行动,否则没命的就是你。」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在下自然不敢违命。好吧,作战中止了。」

雪柯拉耸耸肩,气馁地拿起笔,亲笔写下文件,向No.33和No.34下达作战中止命令。既然是代理厅长写成的文件,想必他们也不得不服从。

「命令书交给我,我会拿给伊德亚尔,之后我也会在上面签名。」

「请随意。」

凯修沛斯抢夺似地拿走命令书,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修罗厅No.34法尔图特已经被伊德亚尔打倒,可是这份命令文件上仍可以见到法尔图特的名字。

凯修沛斯没向雪柯拉告知法尔图特丧命的事实,因此可以认为雪柯拉单纯只是不知道这一件事。然而这个少女狡猾至极,没掌握部下死去这事实显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慈悲帝陛下?」

「这个叫做法尔图特的家伙已经被伊德亚尔打倒了,不需要再对他下达中止命令吧。」

「嗯,这样啊,不过上面有法尔图特的名字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何况说不定他还活着。」

「……还活着?」

确实,凯修沛斯只是从猫耳社长那里听说法尔图特被打倒了,并未亲眼确认。法尔图特先是装死,之后再发动偷袭——虽然狡诈,却是有效的计谋。

不过,雪柯拉在这时候先行曝露法尔图特存活的可能性,等于毁了所有安排。不如在作战中止命令书上只写下琳娜的名字,如此一来法尔图特便能自由行动。

「我了解您的疑惑,不过我既已向陛下宣誓忠诚,自然无所隐瞒。」

雪柯拉居然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睁眼说瞎话,凯修沛斯不禁深感佩服。

「——只是,这命令书能不能发挥效果,我可不能保证,陛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代理厅长吧,自然有命令他们的权力。」

「当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两个人在修罗厅里算是问题人物,难保不会以达成目的为优先,无视中止命令。毕竟我事先交代过他们,不论遇到什么阻碍,势必得达成任务。」

雪柯拉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凯修沛斯听了忍不住咂舌。

那个狗耳朵到底是在了解到什么程度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她只是一时兴起,故意惹恼自己吗?或是她将一切玩弄在掌心中,掌控了全局?如今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名叫雪柯拉的少女只有可能阻碍凯修沛斯,不可能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如果那两人无视命令坚决行动,我会指示伊德亚尔除掉他们,没问题吧?」

「是,这是当然,那可是明确的叛乱罪呢。您要如何处置都行,前提是他们做得到的话。」

少女脸上的表情愈来愈让人气恼,凯修沛斯判断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唇舌,于是转过身背对雪柯拉,把手伸向门把。

「——慈悲帝陛下,我是您忠实的仆人,但元老院里有不少人怀疑您的做法,这一点还请您谨记在心。」

「感谢你的忠告,元老院派的狗耳女士。」

凯修沛斯吐出这句话后,听见了窃笑声,但他没加以理会,离开了高塔。

不能再和雪柯拉牵扯下去,当务之急是把这份命令书交给伊德亚尔。正如雪柯拉所说,如果No.33和No.34无视命令……到时候逼不得已,只能要伊德亚尔使出真正的实力。

尽管对方是修罗厅,实力不过是三十来号,曾经击退薇洛妮卡的三世寺夏彦要打倒他们易如反掌。但是事先由正面溃败雪柯拉的谋略也是必要的措施,雪柯拉的发言力想必会因此稍微衰减。

凯修沛斯想着这些事,快步走向自己的职务室,结果在路上遇见熟人。

「啊啊,陛下,您来得正好,我正想过去您那里呢。」

这个用诡异的京都腔讲话的是一位属于「珑玲之焰」的年轻女性,她和凯修沛斯以及朱雀一样身穿和服,看上去相当妖艳。

她的名字是蜜瑞贝尔妙丽耶尔米诺朵蕾朵·克伦威尔。她会有这么长的名字,其实背后有个相当浅显的理由。

她的双亲在为了刚出生的孩子如何命名而苦恼不已时,想到了几个名字,由于始终无法决定要取哪一个,最后把所有想到的名字全部混在一起。这名字不只需要很长的时间念完,也很难记,甚至免不了说得结结巴巴,因此大家只叫她克伦威尔。

她是瑟朵莱慕的儿时玩伴,和凯修沛斯也是老交情。她擅长冰结魔术,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白衣,本人似乎有打扮成雪女的意思。

然而,那身白衣衣裳半敞,双肩与胸前风光一览无遗,看来不像雪女,倒像是娼妇,尤其她手里拿着烟管,更加深了这样的印象。

乍看之下,她只是个打扮怪异的奇特女性,实际上她也是隶属于元老院的成员。

「怎么啦,克伦威尔。我有急事要忙,没心情理会元老院……」

「我知道,是关于修罗厅找伊德亚尔麻烦的事吧?」

「……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当然啰,我和陛下是和服同好嘛,自然想帮忙。您需要情报吧?」

凯修沛斯很感谢克伦威尔的提议,但是她隶属于元老院,这话是否可信令人存疑。凯修沛斯一边沉思,一边观察着克伦威尔。

「怎么啦,陛下。这么盯着我的胸部……不行哦,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克伦威尔见凯修沛斯那样的反应,不禁满脸通红,用袖子遮住胸口。

「既然怕羞就别穿成这副德性。」

「这种说法简直和要求高中女生既然怕内裤被看见,裙子就别穿太短一样呢。」

「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

总之现在不是在这里说玩笑话的时候。

「陛下,我不要求回报,您就听我说一下吧。」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虽然是元老院的成员,克伦威尔还年轻,换句话说,她和所谓的主流派保持一定的距离,立场中立。尤其两人相识已久,凯修沛斯于是招呼她进自己的职务室。

「慈悲帝陛下,您回来了。」

一进职务室,朱雀随即冲上前来。忽然间,克伦威尔冲了出来,硬是把朱雀抱在怀里。

「朱雀,好久没见到你啦,你还是一样这么可爱呢。」

「克、克伦威尔大人……」

朱雀整张脸被埋进克伦威尔胸间,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挣扎,也绝对逃不出那对巨乳。

「真可爱、真可爱。」克伦威尔笑嘻嘻地说着,简直把朱雀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欸欸,别对我的朱雀做那种奇怪的事情,你要害她窒息了。」

「什么嘛,让我玩一下又没关系,没想到陛下这么小气呢。」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

终于获得解放的朱雀「噗哈」吐了口气,接着急促地喘息,一张小脸蛋红通通的,看起来非常可怜。

「……朱雀,抱歉在你这么累的时候麻烦你,帮我和克伦威尔泡杯茶来。」

「遵、遵命。」

朱雀小步跑向职务室角落,用茶壶泡了两人份的茶,手脚相当熟练。

「陛下,可以容我坐下吗?」

「噢,随便坐吧。」

克伦威尔在待客用的沙发坐了下来,双腿交叉。这么一坐,一身白衣更是大大敞开,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大腿。凯修沛斯坐在她的正对面,观赏起那副艳丽的身影。

「怎么啦,陛下,在朱雀面前可不能做这种事哦。」

「既然不想让人看见,就别故意摆出这种姿势。」

凯修沛斯说起这话义正词严,但克伦威尔毫不介意,伸长了一双长腿,甚至把穿着白袜的脚底伸向凯修沛斯面前,「慈悲帝陛下,不息(行)!」结果惹得朱雀怪腔怪调地发起脾气,把盛着茶杯的托盘用力放到桌上。

「不,错不在我,这件事得怪克伦威尔吧?再说这家伙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变态。」

「什么嘛,陛下,您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吗?现在发现太迟啰,既然让我进了房……再抵抗也没用。」

克伦威尔伸出舌头舔着唇,探出身子逼近凯修沛斯。丰满的巨乳摇晃,香水的气味扑鼻。

「不许捉弄慈悲帝陛下!」

朱雀泪眼汪汪,扯住了克伦威尔的白衣。结果白衣被她扯得从肩膀处滑落,连不该露的地方也全露了出来。

「万、万分抱歉。」

朱雀急忙放手,克伦威尔不以为意地整理衣衫,接着往朱雀挨了过去。

「朱雀,你真是大胆呢,没想到突然脱起我的衣服……难不成你对下流的事情有兴趣吗?没关系,就让大姊姊好好教你吧。」

「没、没这回事……慈悲帝陛下,救我……!」

自称雪女的克伦威尔胆大妄为地将朱雀压倒在沙发上,把手伸向她胸前,似乎打算褪去她身上的和服。

「欸,克伦威尔,适可而止吧。要是你再胡闹下去,小心我用叛乱罪把你打进地底牢狱。」

「别摆出那种恐怖的表情嘛,不过是开个小玩笑,和朱雀玩一下罢了。」

克伦威尔一点也没有过意不去的意思,只是放开朱雀,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终于解脱的朱雀哭丧着脸逃向凯修沛斯身旁,紧紧抓着他不敢放手。

「朱雀真可爱啊……不过我们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能这么做最好。」

要是不让事情在这里结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他们不约而同板起脸孔,把话题转回修罗厅那件事上。

「陛下您也知道,我们元老院内也有派系,其中势力最庞大的正是『反凯修沛斯派』。」

「我还真惹人厌啊……」

凯修沛斯遭元老院厌恶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放任人类存活在这世上。

人类与魔族间缔结的相互不干涉条约中如此规定——在偌大的地球上,魔族的生活范围局限在日本列岛,不得离开这个地方。

元老院正是看这一点不顺眼,因为比起魔族,人类的力量压倒性弱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顾虑如此脆弱的人类,认为早该撕毁条约,立即杀光所有人类。

这是元老院的主张,实际上也是『魔族的思考方式』。前任魔王破戒王威斯耶尔即为体现『魔族思考方式』的男人,因此使得魔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慈悲帝凯修沛斯打着与『魔族的思考方式』对立的旗帜即位,要是对人类发动攻击,等于失去了反叛破戒王威斯耶尔的名义。幸好到目前为止,一般魔族大多对由凯修沛斯统治的和平日本感到满意。然而魔族的性格反覆无常,只要一点小事,随时可能倒戈回去支持元老院主张的『魔族的思考方式』。

「不过也不是所有元老院成员都反对陛下,也有像我这样的中立派存在。不过呢,在中立派里面,我的位置可算是相当接近凯修沛斯派呢。」

「哦,这又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我和陛下是和服同好嘛,何况我们又是老交情了。」

凯修沛斯和克伦威尔确实有相同的兴趣,为魔族当中罕见的和服爱好者。在选择朱雀的服装时,他常找克伦威尔商量,就算撇开这一点,他们也是透过瑟朵莱慕认识的老友。

「不过原因不只有这样吧?」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喜欢陛下统治的日本,能建立起人类与魔族以如此安逸的关系共存的国家之人,大概只有陛下了。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作为让我自称是凯修沛斯派的理由,所以我才会像这样甘冒危险,向您泄漏情报。」

「搞不懂这到底是褒是贬……情报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凯修沛斯抚摸着朱雀的头说,朱雀满脸通红,喜形于色。不过——

「啊啊,虽然对朱雀很抱歉……不过她最好暂时离席,因为接下来是大人的对话呢。」

——克伦威尔遗憾似地说。凯修沛斯与朱雀之间在情报分享方面可以说是相当公开,几乎到了毫无隐瞒的地步,如果有例外,那必定是知道便会带来生命危险的超级机密。

「朱雀,你也听到了,你可以先回房吗?待会儿再陪你玩。」

凯修沛斯这么一拜托,朱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情显得有些恼怒。

「在下自当遵从慈悲帝陛下的命令,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抛下这句话,走出了职务室。

「不好,我惹朱雀生气了,真糟糕……」

「别放在心上,她没有那么生气。所以呢,你那里有什么情报?」

朱雀那孩子气的举动虽然逗趣,但总不能老是这么和乐融融。从克伦威尔散发出的气氛中可以察觉,这件事恐怕和魔界的命运息息相关。

「首先是雪柯拉和元老院的企图,相信用不着我说您也知道,那就是捕获三世寺夏彦和蓬田织姬。雪柯拉打算将那两人交给元老院,借此提升自己的评价,元老院则是打算调查那两人,找出陛下的污点。」

「我想也是。」

「不过呢,这事情如果失败也有替代方案——其实雪柯拉打从一开始就认为不可能成功,毕竟那位大名鼎鼎的夏彦在与薇洛妮卡的那一战中可是占有上风呢。」

薇洛妮卡。

那是沉睡在伊德亚尔的成员之一,吸血鬼少女赫露卡体内的另一个人格。以元老院为首的魔界政府根本不把伊德亚尔放在眼里,唯有薇洛妮卡另当别论。

薇洛妮卡一旦觉醒,必定会带来大肆的破坏与虐杀,要阻止她只有出动修罗厅这个方法,无论谁都是如此认为。然而伊德亚尔以夏彦为主力,力战薇洛妮卡,并且成功制止了她。

「他的实力虽然坚强,但明显超过了人类极限,就算经过瑟朵莱慕训练,人类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年内达到如此强大的地步。尤其他遭到薇洛妮卡咬伤却若无其事,这事实可说是决定性的关键。陛下,那位夏彦的真实身分——」

「别说了,你不觉得再说下去对我们彼此的立场只是有害而无益吗?」

「……说得是。不管怎么说,元老院正在关注夏彦,只是还没掌握到确切证据,因此打算逼夏彦拿出真本事。」

「三世寺夏彦的真本事……?」

凯修沛斯显得纳闷不已。

不论夏彦的真实身分为何,目前的他不过是实力坚强的人类,就算拿出真本事,照理来说也不至于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看您的表情,您好像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不过我也是刚才从瑟朵莱慕那里听来的,夏彦只要一认真起来,实力就会变得更强。」

「只要认真起来就会变得更强?」

「要是不相信,您可以比较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以及和薇洛妮卡那一战之后的魔力量,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我不是不相信……」

再三训练有时不如一次实战来得收获良多,但是一认真就会变得更强,真有这种好事吗?难道并非只是单纯想起了该如何运用原本拥有的力量而已吗?

「换句话说,元老院和雪柯拉打算逼三世寺夏彦出手,解放沉睡在他体内的力量,把熟睡中的那个东西唤醒吗?」

「这事简直蠢到无可救药吧,不过他们可是认真的哦。夏彦的真实身分一旦曝光,将可以用来当成威胁陛下地位的把柄,他们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情。梦想掌握权力,完全没想过掌握了权力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就是了。」

在魔界的历史当中,确实常发生这种事情,大魔灾发生前不久的日本似乎也以相同的形式,出现过政权轮替。

然而元老院和雪柯拉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应该要有更深的自觉,坦白说,就连凯修沛斯自己也还无法决定该如何处置三世寺夏彦。隐藏在夏彦体内的力量将可能成为破戒王觉醒时的对抗势力,但要是不能顺利掌控,势必会对魔界造成远胜于破戒王带来的灾害。

如今他会选择静观其变,全是因为瑟朵莱慕那莫名自信的态度。

「不过就算说要引出三世寺夏彦的真本事,派出的那两人不过是三十来号的成员吧?这对他们来说负担不会太沉重了吗?对方可是击退了薇洛妮卡,至少也该派十来号……为了保证事情万无一失,甚至该投入十号以内的成员。」

「关于这一点,陛下的说法也有道理,不过政治的世界可没那么单纯。为了区区一个人类的小孩子派出修罗厅那些上位的高手,这做法可是关系到雪柯拉的地位。」

「噢……不过要是因为在意这种小事而失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关于这一方面呢,雪柯拉这人精明得很,绝对设下了什么计谋,否则这样的行动只是降低自己的评价罢了。」

「什么计谋?」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在元老院里只是个小卒子嘛。」

克伦威尔说起这话理直气壮,显得相当豁达。

实际上,身为后辈的她能获得的情报有限,就算只能提供这些情报,凯修沛斯已经是不胜感激。虽然关键处暧昧不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双方各自有自己的立场。

「这么说来,瑟朵莱慕在哪里,你们刚才碰过面了吧?」

「不久前她还在我的房里闲晃,至于现在到哪里去了我也不晓得。她那人自由得很,说不定又找到一个严苛的环境,跑去修行了。她还送了我火星的石头当作礼物呢。」

「火、火星的石头?那家伙又擅自离开神无大结界……而且居然随便踏进其他星球!」

「她本人说运动得很痛快,看起来相当高兴呢。」

克伦威尔咯咯笑着,似乎也没把这事情看待得太严重。

当然,瑟朵莱慕这种等级的魔族在宇宙间来往可说是轻而易举,凯修沛斯如果有这个意思也可以来去自如。然而因为做得到这一点便擅自行动也很让人伤脑筋,因为依规定,魔族不得擅自离开日本列岛。

「什么嘛,您这个小气鬼。真令人难以想像是每天晚上跑进地牢,从罪犯身上汲取养分的人物。」

「……你说什么?」

「噢,放心吧,只有极少数人察觉这件事,何况对方是罪犯,事情要是曝光也不至于演变成多么严重的丑闻,反倒有可能提升支持率呢。可能会有人认为,这样才是魔王该有的样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面对笑着说出这段话的克伦威尔,凯修沛斯稍微提高了戒心。

事实正如她所说,凯修沛斯从关在地牢里的罪犯吸取魔力,为的是能够尽早让五年前与破戒王威斯耶尔那一战中受的伤痊愈,而且吸取魔力的罪犯限定于没有更生余地的顽劣分子。这件事情就连朱雀也不知道。

「别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嘛,我可是和陛下站在同一阵线哦。不过是闹您一下罢了,您的反应和朱雀一样可爱呢。」

「这样啊。」

瑟朵莱慕也不例外,凯修沛斯认识的女性没一个有可爱之处,只要找到机会就胡闹。要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还可以一笑置之,偏偏她们连关系到魔界存亡的事情,也可以平心静气地拿来开玩笑。

——总觉得快要不能相信女人了。

能够相信的只有朱雀,还是快点把克伦威尔赶出去,尽快去见朱雀吧。

「糟糕,我好像欺负得太过火了呢……不过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差不多也该退下了。」

「噢……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帮了我很大的忙。」

「就是因为您愿意老实道谢,这样才有支持的价值呢。」

克伦威尔脸上浮现愉快的笑容,饮完杯里的茶后便起身离席。

「夏天果然要配西瓜,不管多少我都吃得下。」

「小茧……小心吃坏肚子哦……」

大厅里,伊德亚尔的成员围绕着西瓜,班长果不其然霸占了整个场面。她几乎一个人吃完两颗大西瓜,而且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副社长从冰箱里拿出第三颗西瓜,整齐切好放在桌上。班长马上迫不及待地大口啃起西瓜,接连吐出西瓜籽。

夏彦和赫露卡见状皆哑口无言,无不大感佩服。

「……虽然总是这个样子,但班长的吃相实在很惊人。对吧,织姬?」

夏彦苦笑着和坐在一旁的织姬搭话,然而织姬只是愣愣地拿着起先拿到的那一片西瓜,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西瓜吗?」

「啊……没、没有……」

织姬慌慌张张地吃起西瓜,模样明显不太对劲,可是若在这里追问,倔强的织姬势必会不肯说明原因。于是夏彦站了起来,拉住织姬的手。

「欸,我们到外面一下。」

「什么?可是西瓜还……」

「别管西瓜了。」

他强迫织姬起身,带着她往外面走去。

「啊,你们打算两人独处,有鬼哦。」

「夏彦,如果你要到外面,我也……」

「抱歉,赫露卡,下次再说吧。」

他举起手制止了打算跟来的赫露卡,拉着织姬的手快步走出大厅。一走出去,正好碰到从二楼踏着轻快的脚步下楼的社长。

「唔喵?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喵?」

「我们想去吹一下风。对了,你和慈悲帝陛下取得联络了吗?」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喵,慈悲帝陛下答应会帮忙喵!」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要是脚步不快点,西瓜就要被班长吃光啰。」

「呀喵,大事不妙喵!」

社长摇着尾巴,冲向大厅,夏彦则是步出宅邸,前往梦幻岛的海岸。

两人走到椰子树下后,织姬一脸讶异地凝视着夏彦,「把我带到这里来……你在打什么主意?」问道。

「我才要问你到底怎么了,在大家快乐吃西瓜的时候一脸郁闷,果然是有什么事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用不着顾虑,尽管说吧。」

「唔……」

织姬发出短暂的呻吟,目光游移,最后终于放弃挣扎,慢吞吞地说了起来。

「其实是……黑姬抚子和黛安萨丝之间的关系,我心里也不是没有底……」

过去织姬遭到绑架时,绑架她的犯人希德·海兹和同谋的莉莉安将黑姬抚子认成了黛安萨丝。然而,社长表示黛安萨丝命丧于十六年前,织姬和夏彦则是在五年前的大魔灾第一次知道魔界的存在,织姬能够唤出黑姬抚子也是从五年前开始。因此,黑姬抚子不可能与黛安萨丝有关,这件事理应早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其实最近我总觉得有不属于自己的魔力从体内涌出……而且唤出黑姬抚子的时候感觉最明显。」

「嗯?慢着哦,那简直和『破戒王的残铁』一样嘛。」

夏彦体内有三片「破戒王的残铁」,运用残铁可以形成并且使用火界咒及三叉雷毗枪等武器,在使用这些武器的时候,夏彦可以清楚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魔力。

「对,老实说,之前借用你的三叉雷毗枪时我才发现……最近我在唤出黑姬抚子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总有种……体内有个自己以外的存在,那个存在似乎提升了我的魔力……」

织姬仰望着夏彦,眼神里除了不安更显得难为情。近来的成长并非出于自己的努力,而是来自于在体内沉睡的某人,她看来像是为了这件事感到苦恼。

「可是你不记得自己拿到过残铁吧?」

「对,虽然是这样……」

织姬身上不见平时的活力,意志消沉地垂下了头。这恐怕是因为修罗厅和社长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不必要地感到紧张。

「你平常总是那么认真修练,会变强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不需要太在意这种事情。放轻松点吧,你太过正经了。」

「唔……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没错,假设修罗厅攻击你是出于正当理由,我也绝对会支持你,用不着那么担心。」

「咦——」

织姬面红耳赤,一脸羞涩。说不定这是亲下去的好时机,夏彦顿时觉得精神一振。

「有必要那么意外吗,就算与魔界政府为敌,我也会保护你。所以你大可扑进我的怀里。不需要担心,我们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夏彦用力敞开双臂,织姬左顾右盼,「我又不想扑进你的怀里……」并说着显而易见的借口,缓慢地往夏彦接近。

这个时候终于来了。

说起来,夏彦与织姬是两情相悦,甚至到了如今还没达阵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没有周围的人来搅局,两人早该发生关系了。这时候四下无人,除非发生超越时空这种事,否则不会有人来打扰。

夏彦的下半身准备好提刀上阵,接到不纯异性交友指令、增产报国号令,纯白弹药填充完毕,炮身坚硬耸立,瞄准目标,接下来只等对外发射。

——噢噢噢噢噢!

就在夏彦奋起的那一瞬间,头上落下了一个娇小的黑影。

「危险!」

「唔噢。」

身穿红色和服的少女往夏彦身上压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他背上。

「朱雀?」

织姬惊讶大喊,用不着白费力气确认,从说话方式就可判断是朱雀,尤其又突然从空无一物的空间出现,更是无庸置疑。

「啊,难不成你们正在亲热吗?恕我失礼!别在意我,请继续!」

朱雀这么说着,躲到了椰子树后,探出半张脸窥视着这里。

「当然在意!你突然这样掉落了下来……要找社长的话,她在里面吃西瓜哦。」

「西瓜?好像很好吃呢——不对,今天是慈悲帝陛下有事派我过来,我不是来玩的。」

朱雀挥动着双手解释。

「慈悲帝陛下?难不成是为了修罗厅的事情吗?」

「没错,正是为了这件事。所以你们快继续亲热!否则休想要我进入正题!」

朱雀双颊绯红,满脸期待地凝视着夏彦与织姬。

这样啊,既然如此不快不行——夏彦心想,赶紧往织姬的双唇凑了过去。

「你干嘛若无其事地打算继续下去啊!朱雀你也别看了!」

「为、为什么?我很有兴趣!」

「看吧,朱雀也这么说……」

「吵死了!」

难得差一点就能亲吻织姬,织姬却用力把夏彦推开,逃了出去。

「欸欸,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能临阵脱逃。」

「这不是能在别人面前做的事吧!」

「朱雀不是人,是魔族。」

「不是那个问题!」

「好啦好啦,待会儿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继续吧。」

「唔……总而言之!朱雀是为了修罗厅的事情来的吧?快点去找社长她们比较好吧?」

织姬红着脸,但没有否定「待会儿再继续」这个提议,换句话说她答应了。虽然等待难熬,也只需要再忍一下就好了。

——回家路上得买好套子,我要大量购买,把整间店的套子全买下来!

在夏彦脑中,描绘出了不下百种与织姬享受鱼水之欢的行为。

「夏彦,你那下流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肯定正做着激烈的妄想!」

朱雀这话正中红心,夏彦的某处正高度活性化,以超人的演算速度任妄想爆发。

「噢噢噢,我忍不住啦!织姬、织姬!」

「呀啊,你这个人就不能稍微忍一忍吗!」

夏彦按捺不住地跑起来,织姬随即往宅邸的方向全力奔逃。然而她愈逃,愈是挑起夏彦的欲望,这下就算耗上一整个晚上也难以浇息他的欲火。

「啊啊,等等我。」

朱雀被独自留在原地,急忙往两人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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