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特回到自己的宝座前坐下。
「看来古安这条线索应该是落空了。虽然最后得到古安只是被虐狂这样令人悲哀的结果,但他应该没有杀害蕾克西亚的动机。」
路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
「那么,就像古安会说谎一样,你们另外三人——蜜雅、萝拉、沙琪拉当中,说不定也有人说谎。」
「人家可没有说谎喔!人家无时无刻都是在说真话,所以说,魔王,你快点断头自尽吧,我说真的。」
「你应该学学怎样在真心话外面包糖衣的技巧才对!」
路特吐了一口气之后再次开口:
「话说回来,现在看来需要有更多关于蕾克西亚的情报才行。蕾克西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勇者?好比说,她是哪里出身的?」
「这种情报不是在《勇者月刊》上都有吗?话说回来,真有哪个勇者会无聊到去买那种书吗?」
「咳!呃,如果是无聊魔王的话,这里就有一个。」
「咦?魔王,难道你有定期购买《勇者月刊》吗?你不过就是魔王吧?而且书是怎么送到这里来的?勇者工会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魔王路特遗忘了吗?」
「什么叫不过就是魔王!我可是很用功的!而且邮政工会跟薄情的勇者工会可不一样,他们可没有忘记我!所以他们每个月都会记得把书送来啦!」
「所以说邮政工会每个月都会有人到这里来吗?」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魔王迷宫呢。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埋设了输送管,而且还是我专用的输送管。我是不想炫耀,但那可是一条直达邮政工会的管线呢。」
由于输送管是埋设在地底的东西,因此照理来说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土木工程,但由于路特用了魔法,因此转眼间就将直达管线埋设完毕。
「你说的输送管,是那个从邮政工会总部延伸到王国各处,那个彷佛蜘蛛网般的管线吧?就是那个邮政工会用来配送邮件的东西。」
萝拉这时用不解的语气问道: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邮件是用什么原理在输送管中移动的?」
「天啊!萝拉你太无知了!」
「你、你说什么!」
「是用风魔法啦。是根据收件地点进行计算,然后调整风量,再把邮件送出去。不过一般来说,输送管是共享的东西才对。不过魔王你竟然擅自弄了一条自己专用的输送管,这样人家难道不会生气吗?」
「这种东西是先弄先赢啦。」
邮政工会也有单纯的部分,只要有输送管,就算那是魔王准备的东西,他们还是会老实配送邮件。
就这样,邮政工会在每个月的出刊日,都会将《勇者月刊》送到路特手边。路特也允许《勇者月刊》的配送时间可以有30秒的误差。
只见路特从宝座后面拿出《勇者月刊》的最新号,开始翻了起来。
「啊,这本正好有『谁是最强勇者』的特集嘛,我看看……喔!里面也有关于蕾克西亚的介绍呢!」
「看你装得一副好像现在才发现的样子,但你其实早就看过很多遍了吧?」
「不好意思,最新号我是现在才第一次看。不过蕾克西亚这个名字,我确实是从以前就听过。」
虽然某些勇者会在《勇者月刊》上刊载画像,但是蕾克西亚并没有刊载过那样的画像。
因此路特在「魔王厅」初次看见蕾克西亚的时候,才没能立刻察觉她就是声名大噪的「蕾克西亚」。
「嗯嗯,话说回来,关于蕾克西亚的情报还真少,看来她似乎是一名在拿马克伦修道院长大的孤儿。」
「是喔!」
萝拉对于拿马克伦修道院一词有所反应。
「我听过拿马克伦修道院,那里每个月都会有讨债流氓去找麻烦,这件事很出名呢。」
「咦?明明是修道院,却会跟讨债流氓扯上关系吗?是什么跟诈欺有关的纠纷吗?」
「不是啦,魔王。是有个从那个修道院出身的勇者,在王国到处欠钱啦。因为那个勇者是个居无定所的人,所以讨债流氓才会找上那个勇者出身的修道院。真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勇者呢。」
「那个勇者就是蕾克西亚吗?」
路特的这个疑问,这次是由蜜雅给予答复。
「怎么可能?蕾克西亚很有钱的,她可是在王国中央拥有豪宅的人呢。」
「嗅?你怎么这么清楚?蜜雅。」
「这在勇者界只是常识啦。」
「是喔?那么说,还有其他拿马克伦修道院出身的勇者啰?而且那家伙还是一个在王国各处到处欠钱的糟糕勇者吗?那么没出息的勇者到底是谁啊?」
萝拉耸了耸肩。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不过从我听到的内容来看——那个勇者是个女人,而且喜欢喝酒、爱赌博、有一头红发……」
听萝拉说到这里,路特、蜜雅、古安的视线都集中到一名勇者身上。
正拿着酒瓶喝酒的沙琪拉,则是露出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回望大家。
路特指着沙琪拉的鼻子说道:
「就是你吧!在王国各地到处欠钱,又是拿马克伦修道院出身的糟糕勇者,那个人就是你吧!」
「啊?干我什么事啊?我才不知道什么拿马克伦修道院呢。我确实是在修道院长大的,不过那个修道院可不是叫什么拿马克伦喔。」
「那么你那间修道院叫什么名字?」
「『懒惰度日』(注1)修道院。」
「胡说!怎么可能有名字那么糟糕的修道院!」
蜜雅在这时举起手。
「等等,魔王,我想肯定是沙琪拉过了太久的颓废生活,所以才不知不觉间把拿马克伦记成『懒惰度日』了!」 ※注1:日文的「懒惰度日」与「拿马克伦」发音相近。)
「窜改记忆也该有个限度吧!」
然而沙琪拉却在这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那个修道院的名字怪怪的。那么,那又怎样呢?」
「蕾克西亚也是出自那间修道院的人。你是不是因为跟她出自同一间修道院的关系,所以其实认识她呢?」
「就算出自同一间修道院,也不代表我们就认识吧?毕竟我们又没有同学会什么的。」
「等等,你之前就知道蕾克西亚跟你是出自相同修道院吧?要是你不知道,应该会更惊讶才对。所以说,既然你从以前就知道这件事,那么想成你们有见过面,也是很自然的。」
「你这种说法未免太牵强啰,魔王老兄。」
「看来你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说实话了,沙琪拉。」
「我也没什么实话好说,我以前没见过蕾克西亚。」
听沙琪拉这么说,路特决定试着换个说法。
「我可是伟大的魔王,像我这样的魔王,有能力追踪死去勇者身上的魔法痕迹。换句话说,我可以追踪蕾克西亚身上的魔法痕迹来找到东西!」
这让沙琪拉扬起一边的眉毛。
「你能找到什么东西?」
「我能找到蕾克西亚藏财宝的地方!」
当然,路特根本没法追踪什么魔法痕迹。但沙琪拉自然不知道这件事。
「沙琪拉,如果你肯说实话,我之后就会带你去蕾克西亚藏东西的地方。这样吧,如果把七成的金银财宝还给村人——剩下三成都算你的。」
听路特这么说,沙琪拉露出得意的笑容。
「喂,魔王老兄,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看见沙琪拉如此反应,路特不禁咂舌。
「我就知道,果然不会有勇者笨到会被这么明显的伎俩骗到。」
「就这么说定了,魔王老兄!只要我说实话,你就要带我去藏金银财宝的地方!」
「真的有!真有这么笨的勇者!」
「反正蕾克西亚不是我杀的,就算我说实话,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沙琪拉对自己的决定点了一下头,接着继续说道:
「所以说,我就承认吧。我之前是见过蕾克西亚。那是大约六年前的事情。听到有『同乡』的少女成为勇者,就算是我也难免会感到好奇,所以我当时就决定去跟她见上一面。」
话说在六年前,我正好做了一件十分温馨的事情。
我听说有讨债流氓去我出身的修道院找麻烦,我也感到痛心,因此我决定要将债务还清,不再给修道院制造困扰。
所以我找时间偷偷回到修道院,干走了修道院的权状,然后用权状当赌本试着去赌一票大的。因为这样大赚一票,就能够还清债务了。
虽然最后赌输就是了。
不过,真正重要的是我的心意吧?
如此这般,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为一个抱着正直心态的人,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好,回到正题吧。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跑去找蕾克西亚了。
我们见面的地点是在勇者工会的总部。
勇者工会总部是一栋纯白的雄伟建筑。
经常会有讨债流氓在这里埋伏。
所以我先是在勇者工会总部外头确认状况。
为了谨慎起见,我也一并观察了在一旁的邮政工会总部。邮政工会总部是一栋外头贴满玻璃的建筑。而且听说以朝阳为背景的邮政工会总部,模样十分美丽。只可惜我从未见过就是了(因为我的「早晨」其实是「中午」)。
我这样到处确认了一番,到处都没看见可疑的身影。
如此这般,我这才放心进入勇者工会总部。在里头的宽敞大厅当中,别说是讨债流氓,就连其他勇者都没有。
大厅里只有蕾克西亚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看来是才刚拿到勇者执照的样子。
在蕾克西亚身后的墙上,设有一座巨大的柱钟。听说那座柱钟是从两百年前就持续运转到现在,而且还是一座藉由魔法之力,不会有丝毫误差的柱钟。
我从远住望着蕾克西亚,她从那个时候就有一头蜂蜜色的长发,她的肌肤白如细雪,双眼亮如宝石,感觉简直就像是妖精之国的公主一样。
喔,我不小心说了些肉麻的形容了。
总而言之,她确实拥有让我会说出那些傻话的异样美丽,而且她当时还只是个13岁的小鬼呢。
总之当我观察蕾克西亚的时候,她也同样注意到我。
于是我决定搬出自己跟她是「同乡」的话题。
「我听过沙琪拉前辈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尊敬你。」
「喂,用不着跟我这样客套,就算我比你年长,也不用装出对我带有敬意的模样啦。」
听人说到尊敬之类的词句,令我感觉实在不是滋味。
「我不是装的,沙琪拉前辈是一名伟大的勇者。听说您不用任何武器,徒手闯荡了无数迷宫,这是十分了不起的事!」
她在说完这些话的同时,用天真无邪的笑容注视着我。
「啊~~是吗?」
我会跑去迷宫搜刮宝箱,通常都是欠钱欠到十分吃紧的时候。
——「你一年到头都是那样」是什么意思?魔王老兄。
总而言之,因为我的武具全都进了当铺,所以才只好徒手去闯迷宫。
「喂,蕾克西亚,你在离开修道院的时候,有拿到一笔勇者准备金吧?我那个时候是拿了一百万,你呢?」
「您是说这个吧?」
蕾克西亚将自己的道具袋丢了过来。我伸手接住道具袋,确认里头的内容,我看见里面放有一百枚价值一万元的货币。
这让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来教这名可爱的后进认识大人的世界有多么残酷吧,这也是我这个前辈应该做的事。
「喂,蕾克西亚,就当作庆祝你以勇者的身份发迹,我们来较量一下吧。」
「如果有这个荣幸与沙琪拉前辈过招,我十分乐意。」
「是吗?」
我边说边用怀表确认时间。
「那就来吧。」
在大厅角落有个休息区,现在那里没有任何人,这正合我意。于是我和蕾克西亚往那边移动,挑了张圆桌面对面坐下。
当我看见蕾克西亚正打算坐到面对东侧的位置,这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喂,那个位置让我坐吧,我有点迷信,在较量的时候会想面对日出的方向。因为以前熬夜跟人打牌的时候,我正好在日出的时候大赢过一场。」
听我这么一说,蕾克西亚耸了耸肩,接着便往面向西侧的位置走去。
「前辈,那我们要比什么?」
「先别急,难得有机会碰面,我们来聊一些拿马克伦修道院的事吧。修道院长还活着吗?我离开的时候,我记得他看起来就已经像枯枝一样了——」
就这样,我跟蕾克西亚闲聊了10分钟左右。
而我也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知道了一些事情。我知道蕾克西亚还没有同为勇者的朋友,还有她今天是第一次来勇者工会总部,并且在她来这里的路上,有经过城镇的广场。
「那么,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别担心,只是个单纯的游戏。这是个名叫『YES或NO』的游戏,我们其中一人提出问题,然后双方用『YES』跟『NO』来打赌。」
蕾克西亚略歪了歪头,面露不解。
「我不太懂。」
「好比说,我提出的问题是:『接着进到勇者工会总部的人是男的』,然后我赌『YES』,你赌『NO』,如果后来进到勇者工会总部的人是个男的,那就是我赢,如果是女的,就是你赢。」
「我明白了。」
「那我接着来下注的规则,首先双方都要拿出十万当作底注,再来由先攻的玩家出题并下注,后攻的玩家如果要跟,就要押出同额的赌金,然后选择『YES』或『NO』。后攻可以不跟,不过台上二十万的底注就得全归先攻的玩家。」
蕾克西亚想了一下,接着点头响应:
「这规则很公平。」
「这是当然的。」
就这样,我跟蕾克西亚先各自拿出十万(十枚硬币)放到桌上。
「那么,就由我当先攻,我要出题啰。」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会在今天12点的时候感受到地震。』」
听我这一说,蕾克西亚看了一下柱钟。
「现在是11点54分,也就是说,是6分钟后的事。」
我接着取下挂在腰际的布袋,将袋中的硬币全倒在桌上,里头是刚好四百枚的硬币。
「我的赌金是四百万。」
这让蕾克西亚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来是高额的赌金令她难掩惊讶。
「前辈事先用过能预知地震的魔法吗?」
「你说呢?」
我想先在这里说清楚,我当然是打算用诈术取胜。
不过我的诈术是以蕾克西亚这个人够聪明为前提。如果蕾克西亚的脑袋不好,我的诈术就不会成功。不过看样子,蕾克西亚应该拥有足以落入我诈术的机灵。
不过蕾克西亚这时似乎担心起其他东西。
「我的赌金不够。押了底注之后,现在我手边只有九十万,我没法拿出四百万的赌金。」
「你可以写一张借据,也就是你付不起的赌金,可以等以后有钱再还。你只要当勇者慢慢赚钱来还我剩下的三百一十万就行了。」
「那是假定在我赌输的状况,只要我能赢就不用那么做了。」
「没错,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愿意写借据。」
蕾克西亚的个性似乎相当好胜,那可不是个适合跟人打赌的个性。在打赌的时候,是必须随时冷静沉着计算胜率的。
我跟勇者工会拿了钢笔跟羊皮纸,接着让蕾克西亚写了借据,让她将借据跟九十万的硬币一起押到桌上。
「那么,你打算赌哪边?『YES』或『NO』?」
「我赌『NO』,不会发生地震。」
这时是11点55分。
还有整整5分钟的时间。
「那我就是『YES』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能那么自信满满地断定是『NO』呢?蕾克西亚。」
蕾克西亚交叠着胳臂,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有仔细想过,前辈是否会预知地震的魔法,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前辈的实力是未知数,尽管如此,还是不会发生地震。」
「喔?为什么?」
「我在来勇者工会总部的路上,有经过城镇广场,在广场那里有写了许多消息的情报版,其中也有城镇公认的魔法师所写的地震预报。」
说到这里,蕾克西亚用锐利的眼神望着我。
「在那里有写,在今天这个区域不会有地震。」
「原来如此。」
「因此我做出一个结论,这其实是前辈的陷阱。前辈想要让我猜测前辈是否有预知到地震,令我陷入混乱,并且前辈还押下四百万的庞大赌注,企图让我丧失战意。」
「去搞那么复杂的伎俩,对我有什么意义吗?」
「前辈的企图是要我主动认输,藉此赢走我作为底注的十万元。」
蕾克西亚接着低声说了一句「前辈真是小气」,这可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不过提到借据这件事,就是前辈的失算,因为前辈以为我不会跟下去,所以才不小心讲到借据的事。」
我努力让自己脸上不露出笑意。
蕾克西亚就跟我想得一样聪明。
没错,不会有地震。
因为我也是经过广场来到勇者工会总部,所以也看过情报板的地震预报。而且,我当然也不会用什么预知地震的魔法。
尽管如此,我依旧会赢。
我看了一眼怀表。
11点56分。
我这时发现蕾克西亚正盯着我看。
「怎么啦?后辈。」
「前辈是个个性很邋遢的人。」
「你会很不客气地说些损人的话呢。」
「我明白自己还是个不成熟的新人,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前辈是个不输任何人的邋遢大王。」
「这还真是个不怎么光荣的称号呢。」
「那么邋遢的前辈,却不停在看自己的怀表。」
「这还用说吗?我是在确认距离打赌的12点还有几分钟。就算我再怎么邋遢,我在打赌的时候还是很谨慎的。」
蕾克西亚摇了摇头。
「就算是这样,还是说不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为什么前辈要看怀表呢?为什么不是看那个柱钟呢?」
蕾克西亚指着持续两百年都在告知时间的柱钟。
「啊?」
「那边有那么大一座柱钟,一般来说,在这里想知道时间的人,应该不会去看怀表,而是看那座柱钟才对。实际上从开始打赌之后,我也有看那座柱钟确认时间,可是前辈却始终没有看柱钟,只有看自己的怀表,这是为什么?」
「这种小事,不就只是我比较想用怀表确认时间而已吗?」
「这个说法只对了一半,并非完全正确。」
蕾克西亚在这时竖起一根手指。
「因为前辈心虚了,而且是因为跟时间有关的事。」
「心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忍不住用了较为激动的语气,但蕾克西亚依旧神态自若。
「前辈的心虚,是根植在前辈的潜在意识当中,所以前辈在无意识之中选择逃避,逃避跟我一起看那座柱钟。」
「你说因为我感到心虚,所以才没跟你一起看柱钟?这理论还真是莫名其妙。」
「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跟说谎的人会移开视线是同样的道理。和我一起看柱钟,等于是跟我共有相同的『时间』,这就是前辈在逃避的事。因为前辈在『时间』方面有心虚的地方。」
蕾克西亚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声调仍旧维持平静。
「前辈在『时间』方面有心虚的地方,这是为什么?」
「天晓得。」
「在这个时候的『时间』,应该就是12点,前辈对12点感到心虚,而且心虚的部分并不是『预知有地震』,因为前辈对『预知有地震』这件事并不感到心虚。」
「你打算嘀咕到什么时候啊?」
「已经没有了,我从上述的内容做出结论,那就是前辈知道12点会发生地震,但是前辈对那个地震感到心虚,讲白了——」
蕾克西亚稍微停顿之后,再继续说道:
「前辈打算靠诈术取胜!」
「喔?」
我开始对现状进行盘算。蕾克西亚的观察力相当敏锐,似乎察觉到我想要使诈,但就算那样,也不会改变我的胜利。
首先,蕾克西亚没法证明我是使诈,她绝对不行。
再来就是蕾克西亚已经对「12点会感受到地震」这件事选择了「NO」,并且下了赌注。
「只因为我看的不是柱钟,而是怀表,就认定我对『时间』心虚,因为我心虚,所以我有用诈术——这种说法未免太荒唐了。」
「可是,这是事实,我并不需要说服陪审员,所以只要我能看见真相就够了。」
我用边用手反复敲着桌子,边开口说道:
「蕾克西亚,假设我真的有使诈好了,但你已经赌了,而且规则里并没有『不准使诈』,不管我是不是用了什么诈术,只要你在12点感受到地震,就是你输了,而且——」
我这次没看怀表,而是望向柱钟。
11点57分。
「再过3分钟,一切就确定了。」
我原本以为蕾克西亚会露出沮丧的表情,不过不知为何,她竟露出确信胜利的笑容。
「不对,大错特错,如果真的在12点会有地震,那我确实无计可施,但如果这是诈术——」
蕾克西亚的双眼炯炯有神。
「只要我能识破诈术,就有办法破解。」
我短暂感到却步。蕾克西亚刚才的发言虽然不过是虚张声势,但正因为是这样,代表她是个厉害的赌徒。
「假设我真的有使诈好了,我就以这个假定为前提来说话,你绝对没法识破这个诈术,而且就算你能识破,你也没法破解。」
「这算是前辈对我的宣战吧?」
蕾克西亚用带有挑战意味的眼神望着我。
「首先,我可以先消去一些可能。例如前辈说不定能用魔法制造地震,可是,地震魔法是魔王级的魔法,人类是办不到的。那么,前辈是魔王吗?」
蕾克西亚摇头否定自己提出的疑问。
「不是。前辈是勇者,不是魔王。身为勇者的魔王,是不可能会有的存在。」
「很好,我不会用地震魔法,然后呢?」
「还有一些提示。首先是前辈刚才跟我闲聊的内容,那些内容对前辈来说是有意义的,换句话说——是在收集情报。」
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动摇,我早料到这丫头应该能察觉这种小事,不过她能知道我想要的是哪个情报吗?
「这么说,在我们闲聊提到的内容当中——关于修道院的回忆、我的内裤是否是圆点图案等等,可以判断只是烟雾弹,因为前辈想要的是我身为勇者的情报。而前辈在那个时候想要的情报是——」
蕾克西亚仔细想了一下,接着继续开口:
「前辈问过我以前是否有来过勇者工会总部、是否有同为勇者的朋友,而我也有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我对两个问题的答复都是『没有』,因为我的答复,让前辈判断可以使用目前的策略。」
她很聪明地找出了正确的线索。
如果蕾克西亚以前有来过勇者工会总部,那么说不定会碰巧遭遇到「那件事」,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如果她有其他勇者朋友,也可能从那个勇者朋友口中听说过,所以我才必须先确认不会有那两种可能。能够这样洞察我的意图,确实是很有一套,但就算是那样,状况可没有改变喔,蕾克西亚。
事实上,蕾克西亚的锐气也在这时略显衰退,她在此时首次露出困扰的表情。
11点58分。
这时蕾克西亚开始观察柱钟,她接着露出察觉到某些线索的表情,将视线转向我。
「为什么前辈会断定是12点呢?不是12点左右,而是明确指定12点。前辈似乎知道地震发生的时间是连1分钟的误差都不会有,那种精确度简直就像是公家机关处理公务一样——」
蕾克西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
「前辈除了看怀表之外,还做了一件可疑的事。之前我打算坐前辈现在坐的位置,可是前辈却坚持自己要坐在那里,为什么前辈要那么做呢?」
蕾克西亚紧盯我的反应。
「是因为前辈不希望我从那里看到什么吗?」
蕾克西亚转头望向身后,在那里有一面大窗,从那边可以看见在隔壁的邮政工会总部。
「提到邮政工会,会让人联想到输送管,输送管是埋设在地底的东西,所以在勇者工会总部的地底肯定也有,邮件是用风魔法在输送管中移动,而且速度非常快。」
11点59分。
还有60秒。
「那又怎么样?喂,你先坐着吧。输送管跟地震能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吗?输送管跟地震有关系吗?」
蕾克西亚的表情难掩惊讶,蕾克西亚那家伙,似乎是在没有根据的状况下试探我,而我竟然不小心说溜嘴了。
「会有邮件在12点整的时候送出去吗?那么说,那个邮件会经过位在勇者工会总部下方的输送管吗?」
没错,确实是那样。
那条输送管是以前自动冒出来的。
因为有个「不知名人士」使用庞大的魔力,埋设了自己专用的输送管。
而且还只是为了让邮局可以每月一次配送《勇者月刊》。
蕾克西亚的眼睛望着空中说道:
「邮件通过的时候,会发生地震吗?」
我开始盘算,就算知道邮件及输送管的事情,我的诈术依然管用。
「没错,邮件通过的时候,就会发生地震。」
蕾克西亚用锐利的眼神望着我。
「前辈刚才承认了吧?承认邮件通过会产生地震吧?那么说,这是前辈企图误导我,就算邮件通过,也不会有地震。」
我原本想误导她往错误的方向思考,但似乎弄巧成拙。
我看了看怀表的秒针。
11点59分40秒。
「可是如果不会有地震,那前辈就输了。我们赌的是『感受到地震』,那么说,应该是有什么办法让地震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蕾克西亚的眼神透露出理解的光芒。
「不对!不是地震!我们是赌『感受到地震』,那并不等于要真的发生地震!只要有像是地震的晃动——也就是说,只要这栋勇者工会总部会晃动就行了!」
11点59分50秒。
「只是邮件通过地下,不可能让这栋坚固的建筑物摇晃吧?丄
「会摇晃!有一种方法能让这栋建筑摇晃!」
蕾克西亚将视线望向出入口,她距离出入口有两百公尺远。
11点59分55秒。
「你要怎么办?已经没时间啰,蕾克西亚。」
「还没结束呢!」
蕾克西亚迅速转过身,在她身后只有墙壁,但是……
「你……不会吧!」
蕾克西亚的拳头上带有强风。
那是彷佛龙卷风一样转动的强风。
蕾克西亚紧接着把她带有强风的拳头往墙壁挥去。
轰!
墙壁应声粉碎,开出一个大洞。蕾克西亚就这么从自己开出的紧急出口跳到屋外。
12点00分。
隔壁的邮政工会送出邮件,并通过地下。
就在这个瞬间,勇者工会总部开始剧烈摇晃,彷佛就像是晃动身躯的巨兽,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肯定会以为正在发生地震。
但是蕾克西亚已经站到勇者工会总部外面,无论勇者工会总部如何晃动,站在屋外的蕾克西亚都不会感受到晃动。
蕾克西亚隔着墙上的大洞回望着我。
「是共振吧?」
见我点头,蕾克西亚继续说道:
「就像是在桌上摆有100Hz振动特性的物体A,之后对桌脚赋予100Hz的振动,那么物体A就会单独开始振动,因为振动特性相同的关系。」
似乎很喜欢解说的蕾克西亚继续说道:
「这次的状况也是一样,邮件通过输送管时的振动与这栋勇者工会总部的振动特性相同,也就是说,输送管的振动能量会传到勇者工会总部,导致像是地震般的剧烈晃动。」
「我才不懂那么艰深的东西呢。」
我耸了耸肩。
「不过一般来说,那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看来埋设这条输送管的『不知名人士』虽然魔力惊人,但在土木建筑的知识方面是彻底的外行,也因为这样,才会产生这种罕见现象。」
而蕾克西亚则是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前辈,这场打赌是我赢了,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像是地震的晃动。」
并且还这样有些嚣张地对我呛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只见萝拉蹦蹦跳跳地摇晃着长卷发,像是炫耀胜利似地这么说道。
「犯人是沙琪拉小姐,这下就确定了!」
「赌上我钻头的名声!」
萝拉的长卷发翘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获得生命一样。
「没错!赌上我钻头的名……等一下!你干嘛在人家背后胡闹啦!赌博狂!况且我这才不是钻头,要人家说几次才懂啊!」
沙琪拉嗤笑着躲开。
「沙琪拉小姐,你也只能趁现在取笑人家高贵的长卷发,因为你将会为你杀害蕾克西亚小姐的罪刑受到制裁!」
「喂,我为什么非得杀害蕾克西亚不可呢?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听的啊?」
一直坐在宝座上的路特,在这时用脚往地上一跺。
「喂,你们不要自己聊得那么高兴,我现在可是主席兼庭长,没错,换句话说——现在我就是法律!」
「魔王,虽然你露出一脸自己早就想说一次这种台词的满足表情,但萝拉跟沙琪拉都不鸟你呢,你这样真的好丢人喔。」
「丢人个头啦!而且既然都没有人吐槽,那我就说了,蕾克西亚的个性未免差太多了吧!在古安跟沙琪拉回忆里出现的蕾克西亚,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个性!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嘛!该怎么说——」
「相较于古安回忆中残忍的蕾克西亚,沙琪拉记忆中的蕾克西亚是个老实的女生呢。」
「对,就是这个,差太多了。」
「可是过了六年,脾气当然会变啊。」
「我可是两百年来脾气一直都这样呢。」
「喔?一点进步都没有呢,感觉魔王的自传开头应该会是『我经历过可耻的人生』,标题则是『失败魔王』。」
「不要擅自断定我失败好吗!我的魔王人生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算不错!至少在『魔王厅』发生勇者杀人事件之前,就算有些起伏,但都还算过得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今天才是你魔王人生的精华吧?因为人家总算登场了,这可是在久等两百年后迎来的主角登场呢!」
「明明是我的人生,我却是配角吗!」
路特无力地让身体靠上椅背,试图恢复吐槽的疲萝。
「……那么,萝拉,你有什么根据吗?有根据就好好说给大家听吧,如果你要说沙琪拉是犯人,就说个像样的根据出来。」
只见萝拉将手臂交叠在自己平坦的胸前。
「没问题,魔王。我的根据是这样,我在听到沙琪拉小姐说自己的回忆时,我内心就有声音告诉我:『犯人肯定是沙琪拉小姐!而且大小姐三点的点心是跟马卡龙不相上下的果仁蛋糕!』呢。」
「你还来啊!又是那种大小姐的白痴直觉吗?你这个白痴长卷发!拜托别闹了!」
「说人是白痴长卷发未免太失礼了!说人是白痴长卷发的人才是白痴长卷发咧!」
「有人有比白痴长卷发的白痴直觉更像样的意见吗?」
古安在这时往前站出一步,用演说般的音量开口说道:
「那就由在下出马吧!在下有无可动摇的根据证明是沙琪拉女士杀害了蕾克西亚女士!」
「古安,你可以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在下吧!魔王,在下会让你看见在下身为勇者的骨气!」
路特从古安的左眼看见真诚的光芒。
「好,我就相信你,古安,说出让我们拍案叫绝的根据吧!」
「大家听好,大家肯定都听说过企图歼灭勇者的秘密组织,因为是在下刚才说的。」
「又是秘密组织!你该不会是负责帮秘密组织做宣传的吧!」
「听我说,魔王,其实在下有获得机密情报,根据我的情报,那个秘密组织是以修道院当掩护在秘密行动,没错,也就是说拿马克伦修道院就是那个秘密组织!」
「啥?」
「拿马克伦修道院为了让所有勇者染上花粉症,终日都在进行邪恶研究。大家想想看,如果在跟顶级魔物交战时,一直打喷嚏、流鼻水会怎么样?那样会没法专心战斗,最后丧命吧?沙琪拉女士跟蕾克西亚女士就是在执行全勇者花粉症化计划,但蕾克西亚女士背叛了组织,所以沙琪拉女士才要出马肃清背叛者!」
路特开始抱着脑袋。
「真是够了!别再提什么秘密组织啦!」
「慢着!魔王!在下说的内容确实是有些跳跃,但是……」
「你不用那么谦虚,你说的内容岂止是有些跳跃,根本就飞上天了!」
「在下有明确的证据!勇者工会拥有擅长隐密行动的葬送队,因为在下的好友就是葬送队的成员,而那支葬送队最近正在监视拿马克伦修道院!」
「勇者工会有在做那种事啊?因为那间修道院是什么秘密组织吗?」
「虽然在下没能问到详情,但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唔~~」
「呵呵呵!在下刚刚听到沙琪拉女士跟蕾克西亚女士都是出自拿马克伦修道院时,还吃惊了一下呢!」
「古安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看?」
路特对沙琪拉问道。
「那里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秘密组织嘛,不过……」
沙琪拉抓了抓脑袋,并露出尴尬的表情。
「这样说就怪了,那间修道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被葬送队盯上的地方,毕竟那里是个很恬静的地方,在修道院后面甚至还有几十公顷的田地呢。」
「是喔,听起来是个跟自然结合的地方呢。」
「没错没错,感觉就像跟自然结合一样,那是一片与自然结合的罂粟田。」
「等一下!罂粟田是怎样!你的修道院怎么会去种那么要命的东西!」
「啊,这样一说,种植罂粟好像是违法的。不过既然因为那间修道院有靠种植罂粟赚钱,那么明明就可以帮我扛下所有债务嘛,他们真是太无情了。」
「那不是重点!重点不在那里!」
古安在这时候用狼狈的语气开口:
「慢、慢着!结果是罂粟田吗!那么葬送队之所以会监视拿马克伦修道院……」
「应该是发现他们种植罂粟,打算在最近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那、那么说,他们并不是企图消灭勇者的秘密组织吗?」
「很遗憾。」
「竟、竟然是这样!」
只见古安双膝往地上一跪,一副沮丧的模样。
「虽然我一开始就不对你抱多少指望,但看来你这次真的是毫无帮助,古安。还有其他人有比较有用的意见吗?」
就在这个时候,蜜雅带着得意的笑容开口:
「看来又要轮到压轴登场了,魔王。」
「等等,你刚才在怀疑古安的时候就搞错了吧?为什么你还能摆出一脸『又轮到我表现』的样子啊?」
「你很烦耶!刚才魔王你不也很附和人家的推论吗!而且这次人家的推论肯定不会错的!」
「那我期待一下好了。」
「哼!当然可以期待!古安想得太复杂了!就算让一百步,拿马克伦真是秘密组织,有人会觉得以沙琪拉的脾气,像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吗?」
「是不像,不过她也有可能是个伪装的天才啊。」
「但以可能性来说实在太低了,而且还有更显而易见的动机,那就是沙琪拉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勇者?没错,她——是一个人渣!」
「喂,黑发妹,你知道当事人就站在这里吗?」
脸颊抽搐的沙琪拉对蜜雅这么说道。
「身为人渣的沙琪拉根本不可能忍受蕾克西亚赢走她四百万!因为她是个人渣!」
「喂,黑发妹,我建议你在那里人渣来人渣去之前,最好先看清楚状况。搞不好你旁边就有一个被人人渣来人渣去,玻璃心会受伤的勇者喔。」
「那场打赌确实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正常来说,六年前赌输的钱,到现在早就忘记了!可是换成沙琪拉就另当别论!因为她是个人渣!」
沙琪拉的眉间开始爆出青筋,看来愤怒正在迅速累积。
「我懂了,原来你想找死啊,你是希望我扭断你的脖子吧?我没说错吧?黑发妹。」
「结果沙琪拉在今天又遇见了蕾克西亚!然后人渣到极点的沙琪拉终于忍不住动手杀了她!也就是说,用最简单明了的说法,真相就是『因为她是人渣!』无误。」
「抗议!」
在蜜雅批判完沙琪拉的瞬间,萝拉提出异议。
「搞什么啊?萝拉,你对我的推论有意见吗?你自己不也说沙琪拉是犯人吗?」
「没错,我也认为沙琪拉小姐是犯人,但是蜜雅小姐推论的动机有问题。」
「你想说动机并不是她被蕾克西亚赢走四百万吗?」
萝拉点了头。
这出乎意料的援军让沙琪拉难掩惊讶。
「钻头妹,没想到你其实是个好——」
「你听好,蜜雅小姐,你想得太天真了,你还没有看清楚沙琪拉小姐的人渣度。沙琪拉小姐这个人,是铁打的人渣,是人渣当中的女王!」
沙琪拉的表情变了。先前她的表情看来都像是在忍耐怒气,但现在她的脸上失去了所有情绪,呈现出类似平静的感觉。
萝拉兴奋地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沙琪拉小姐是真人渣,那样的沙琪拉小姐根本不可能乖乖交出赌输的赌金!」
听萝拉这么说,令蜜雅难掩惊讶。
「竟有这种事!她不但想把身为后辈的蕾克西亚当肥羊骗,而且赌输之后还耍赖吗!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那种的人渣呢!」
「但是,那个君临大千世界的人渣女王现在就在我们面前!」
沙琪拉的上钩拳正中目标,只是不知为何,拳头是对准古安的下巴。
只见古安的身体飞上半空,接着就像是破烂抹布一样落在地上。面对这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暴力,让古安满脸淫笑。
相对的,沙琪拉则是一脸舒坦的模样,痛打古安似乎让她的怨气获得发泄。
「你们这些人真是够了,随便把人说成是人渣,这可是让我内心很受伤的说。」
路特在这时开口问道:
「那你有付输给蕾克西亚的赌金吗?」
「魔王老兄,我看起来像是会耍赖不付赌金的勇者吗?」
「……呃,你希望我说什么?你该不会希望我昧着良心说『不像』吧?」
「算了,你们听着,在欠债不还这件事上,我的本事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老实说,把借来的钱还回去,那根本违反进化论吧?」
「你的进化论到底是什么鬼啊!」
「不过我自己也有自己的原则,像是没钱喝酒吃饭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吃霸王餐。」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好酒之人特有的原则吧。」
「我的原则就是——与其吃霸王餐,还不如去抢钱。」
「犯罪等级加深了吧!」
「可是我绝对不会去抢酒馆,要抢也是去抢银行——这就是我的原则。」
「这根本只是凶恶罪犯的原则吧!」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我赌输的钱确实是没有付给蕾克西亚啦,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结果你真的没付吗!你胡说八道了什么原则,结果连一枚硬币都没付吗!」
「所以说,既然我没有赔钱,自然就没有动机啦。」
「太恐怖了!你竟然是因为太过人渣而导致动机消灭的恐怖勇者!」
路特整个人无力地滩在椅背上。姑且不论古安的秘密组织论,刚才跟「输钱」有关的动机,路特原本是认为很有希望的。
「等一下,既然说没有付赌输的钱,但那不就是一个动机吗?因为蕾克西亚说不定会趁今天再会的机会,要沙琪拉付当时的四百万吧?」
蜜雅摇了摇头。
「这不太可能,刚才也有提过,蕾克西亚现在可是王国内的头号富豪,她的富有程度就连某个喜欢拿王位继承权说嘴的大小姐,也没法在财力上跟蕾克西亚相提并论呢。」
「对喔,因为她靠勇者这行赚了大钱,而且她还有嘎沃的财宝呢。所以说那么富有的蕾克西亚,现在不太可能还去计较四百万这种数字啰?」
「没错。」
「话说回来,蜜雅,你对蕾克西亚的事情还真是清楚呢。」
「才没有呢,蕾克西亚可是一位出名的勇者,关于她的财力这种小事,根本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人家就不知道。」
「你是因为该去奶子的营养都被长卷发吸走了,所以才会连那种事都不知道啦!」
「人家的胸部跟长卷发才没关系!」
听了蜜雅的解释,让路特抱起胳臂陷入思索。
「唔~~那么说,沙琪拉就是无辜的啰。」
「慢着!」
「还来啊!又是你吗?萝拉!你别再提你那个直觉了啦!」
只见萝拉带着像是将骄傲两字写在脸上的表情回望路特。
「你在胡说什么?刚才不正是人家伟大的直觉揭穿古安先生是被虐狂的事实吗?你都忘了啊?」
「才不是,揭穿事实的是我的魔法吧?」
「我来整理给你听,沙琪拉小姐打赌输给了蕾克西亚小姐,但是她并没有付当时赌输的赌金。」
「是没错,所以沙琪拉并没有杀害蕾克西亚的理由。」
「不对,并不是那样,沙琪拉小姐拥有明显的动机!而且那个动机早就已经放在大家面前了!」
萝拉义正辞严的这么说道。
难道说萝拉那令人同情的脑袋,这次真的发现真相了吗?产生如此想法的路特,自然地前倾身子。
「你、你的意思是……」
「动机就是沙琪拉小姐打赌输给了蕾克西亚小姐!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在今天痛下杀手!」
路特重重跌了一跤。尽管他一直坐在椅子上。
「最好会有人因为那样杀人啦!如果只是因为打赌赌输就杀人,赌场早就尸横遍野了!不对,就算让一百步,要动手也是在赌输的时候吧!没人会等事情都过了六年才想下手的!」
「但我们说的可是沙琪拉小姐!她可是一个无法用常识衡量的人渣喔!」
「喂,萝拉,看来你也很想挨一下上钩拳呢。」
沙琪拉臭着脸继续说道:
「我这个人啊,身为赌徒,以下三件事我是一定会遵守的。第一,我不会求神,我不会去相信什么运由天定之类的说法,因为路是靠人自己开出来的东西。第二,我不会在打赌的时候夹杂私情,身为赌徒就应该冷酷。第三,我绝对不会在打赌的时候使用暴力,换句话说,我绝不会殴打跟我打赌的对手。」
以沙琪拉的本事,确实如果用暴力威胁,应该不难让对手刻意放水。
路特在明白沙琪拉也有她自己坚守的原则之后,内心也颇感佩服。
「沙琪拉,我对你这个有点刮目——」
「不过我会大方使诈,而且欠债也会耍赖到底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路特叹了口气。
「不过,就算沙琪拉真是一个贯彻人渣道的赌徒,应该也没有杀害蕾克西亚。沙琪拉跟蕾克西亚的过去,单纯就只是她被想当肥羊宰的对象赢走钱而已。」
「如果是那样,那就是一个做坏事遭报应的故事。说到勇者准备金,最低必要金额也要五百万,因为不只是武具,还得购买药草之类的用品,然而蕾克西亚小姐当时手上却只有一百万,而且沙琪拉小姐就连那笔钱都想要使诈骗走呢。」
勇者准备金最低必要金额是五百万这件事,路特是第一次知道。
看来勇者并不是一个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当的职业。跟魔物战斗的勇气跟实力当然是很重要,不过没想到在那之前,还得先有钱才可以。
蕾克西亚虽然很有天分,但却因为欠缺勇者准备金,而被迫多经历了跟一般勇者无缘的辛萝。虽然说那是无可奈何的状况,但真是一个不公平的故事。这种因为出身而产生的不平等,沙琪拉或许也曾亲身经历吧。
想到这里,路特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而路特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沙琪拉的眼睛。
「魔王老兄,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想到了什么呢。」
「蕾克西亚的勇者准备金,距离最低金额还差四百万,而你决定的赌金也是四百万,这么说——」
「为了你好,劝你最好别再多想啦!」
沙琪拉突然将腿往地上一蹬。
只见沙琪拉整个人轻巧地跃起,跃往路特所在的位置。路特正感到吃惊的时候,沙琪拉的右脚已经朝路特的脸部踢去。
路特连忙用右手化解了沙琪拉的踢腿。
「唔!这是连岩石都能踢碎的攻击,不过你别忘记我可是魔王,那种程度的攻击,我是连一点擦伤都不会有的。」
沙琪拉在地上打了个滚,并抬头用不悦的表情说道:
「啧!看来就算当一个负责吐槽的角色不怎么高明,魔王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喂!你说谁是负责吐槽的角色啊!」
「既然这样,我这次要来真的了!」
沙琪拉站了起来,只见她两手放松垂在身体两侧,她以全身放松的状态握紧右手。
下一瞬间,出现一个环绕沙琪拉右臂的魔法阵。
「魔法阵?你应该没有魔力吧?」
魔力的有无是很讲天分的。只有拥有魔力的人才能在经过训练后使用魔法,而沙琪拉应该是没有魔力的人才对。
「之前我痛扁过一条龙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手臂上就有了这个玩意,而这玩意偏偏就是不用魔力也能发动的东西。」
「咦?有这种事?我确实听说在龙的体内蕴含了数以万计的魔法阵,莫非是沙琪拉在痛扁龙的时候,有魔法阵『移筑』到沙琪拉身上吗?话说回来……」
路特仔细观察沙琪拉发动的魔法阵。
「那可是连我都从未看过的高位魔法阵呢。那种魔法阵竟然会被不懂魔法的人吸收,照理说在魔法阵固定到手臂上之前,就会先产生拒绝反应才对,你应该会感受到就算发疯也不奇怪的煎熬吧!」
听路特这么说,沙琪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听你这样一说,我在痛扁那条龙之后,脑袋确实痛得很厉害,原来那并不是因为宿醉的关系吗?我还以为是自己用大铁桶灌了整桶东洋国的烧酒,所以才会头痛呢!」
「置身地狱般的拒绝反应,竟然被当成宿醉了!而且用大铁桶喝酒是怎样!那是什么新式的拷问吗!」
「不管怎么说,魔王老兄,在你那个什么推论魔法发动之前……」
沙琪拉维持全身放松的姿势望向路特。她的双眼带着冰冷的光芒。
「你就先纳命来吧!」
沙琪拉的左手突然扔出一个球体。注意力放在沙琪拉右臂上的路特来不及做出反应,球体在路特的脚边破裂,喷出大量烟幕。
「这种花招对我是不管用的。」
路特在自己双手上形成防御魔法,接着像是使用盾牌般将手往前伸出。
沙琪拉就在这时穿过烟幕朝路特冲来。
沙琪拉的左手手刀瞬间就将路特的防御魔法摧毁。
「魔王使用的防御魔法竟被这家伙徒手破坏了!」
沙琪拉紧接着用右拳往路特身上招呼,路特也立刻用左手接住挥来的拳头。
然而沙琪拉却在这时露出笑容。
「你完蛋啦,魔王老兄。」
「什么?」
「〈莫惨〉!」
下一瞬间,从沙琪拉的右拳射出破坏之力。
这股破坏之力就是〈莫惨〉吗?
〈莫惨〉经由路特的左臂,一路朝能让魔王丧命的唯一器官——也就是心脏冲去。
「可恶!」
路特连忙让自己的心脏瞬间移动到「体外」。
从路特体内瞬间移动的心脏飘浮在「魔王厅」的空中持续跳动。
而路特也立刻对暴露在外的心脏施加防御魔法加以保护,而想要袭击路特心脏的〈莫惨〉也在这时消灭。
仔细一看,沙琪拉正一腿跪在地上,呼吸也相当急促。她已经失去了斗志,看来刚才的魔法〈莫惨〉是个光发动一次都得耗费相当体力的招式。
「魔王老兄,你竟然能让心脏在体内外『搬进搬出』,这根本是贱招吧?」
「什么贱招?我才想说你那是贱招呢。」
路特捏了一把冷汗。
「刚才那叫〈莫惨〉的魔法窜进我体内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一下,只差一点我的心脏就被毁掉了。」
「〈莫惨〉是能导向攻击的魔法,只要指定要破坏的东西后施放,接着只要有能经由的媒介,就一定会命中目标。」
「原来如此,所以你刚才是打算让魔法经由我的身体来摧毁我的心脏吗?其实在你放出〈莫惨〉后零点几秒的时间,我也施展了数十道魔法试图阻止,但都没法挡住〈莫惨〉。」
「这是当然的,因为那个魔法只要发动,不管什么魔法都无法拦阻,不过那个魔法终究没法经由大气移动,所以找不到目标的〈莫惨〉就消灭了。」
「话说回来,你面对保有〈莫惨〉这种魔法的龙,亏你还能打赢啊。」
「那对我来说也是一场面临多次险境的苦战,大概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你说是七年前?」
沙琪拉跟蕾克西亚打赌,是六年前的事情,所以沙琪拉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拥有能痛扁龙的实力吗?
既然这样,那么她为何不在蕾克西亚破坏墙壁的时候阻止她呢?是因为沙琪拉「不在打赌时使用暴力」的原则妨碍她那么做吗?不对,那种情况应该不违反她的原则才对。
而且,沙琪拉下注四百万这件事也让人怀疑。
将这两件事摆在一起,让我渐渐看清沙琪拉跟蕾克西亚打赌的真相。
沙琪拉想极力隐瞒的事情,我想并不是她杀害蕾克西亚的动机。不过,我想自己还是有必要亲眼确认。
路特做出了一个推论。
而「魔王厅」也开始摇晃,推论魔法开始构筑重现世界。
路特和蜜雅四目相对。
「你又跑到重现世界来了!」
「分明是你拉人家进来的,说那是什么话啦!你这个魔王兼吐槽角色!」
「就算我是吐槽,也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勇者的关系,让魔王变成吐槽角色,你们身为勇者应该要有罪恶感才对。」
「等一下,萝拉跟沙琪拉跟古安确实是应该要被吐槽轰炸的糟糕勇者,但我可是很正常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被吐槽的要素。」
「你这已经是一种无自觉的耍笨了!我看你是在等待无自觉吐槽吧!」
「比起那个,魔王,你似乎又发动了一次刚才确认古安是被虐狂的『偷窥』魔法,但这次你是要『偷窥』什么?」
「才不是『偷窥』,说我是确认推论好吗?」
路特跟蜜雅目前正位在六年前的勇者工会总部,沙琪拉跟蕾克西亚这时已经在休息区开始打赌。路特望向那可说是勇者工会总部象征的柱钟。
11点58分。
2分钟后,这栋勇者工会总部就会因为那个叫共振的现象开始摇晃。
路特跟蜜雅一起移动到休息区,在那里虽然有复数的桌椅,但现在那边就只有沙琪拉跟蕾克西亚而已。
路特望向蕾克西亚。13岁的蕾克西亚虽然脸上带有稚气,但已经能隐约看见她19岁时的妖艳。不过现在还看不到她在嘎沃「魔王厅」时散发的骇人气息。
话虽这么说,路特还是能从两个蕾克西亚身上感受到共通点:她拥有非比寻常的好奇心。
路特感受到的是对所见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无论如何都想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求。
蕾克西亚对于生命透露出一股天真的贪婪。
同样的,沙琪拉当然也年轻了6岁。话虽这么说,因为这时沙琪拉也已经是17岁,因此跟现在并没有太大变化。
虽然她的一头红发在这时不如现在那么长,但肉体已经成熟,她身上随便穿着一件连身衣,从衣缝间能够直接看见沙琪拉那青春洋溢的肌肤。看来她在外衣底下依旧是穿着遮盖不了多少面积的衣物。
「顺带一提,蜜雅,我就算不依靠物理现象,也能够让这种建筑晃动喔。」
「那么说,你能够制造地震啰?」
「地震是不行啦……如果是希冯倒是可以。」
听路特这么答复,蜜雅用力叹了口气。
「看来你就只是这种水平的魔王,我看你还是早早把魔王的招牌收起来吧,你不适合当魔王啦。」
「就算我没法制造地震,也不用被说成这样吧!」
蕾克西亚这时已经看穿沙琪拉企图使用诈术,并决心要拆穿诈术来赢得这场较量,并且也看出所需的提示,就在之前她跟沙琪拉的闲聊当中。
可是,蕾克西亚却在这时陷入瓶颈。
路特望向柱钟。
11点59分。
「只剩60秒了,魔王!」
蜜雅的语气中带着焦虑,蜜雅似乎是从蕾克西亚的角度在观察眼前的情况。
就沙琪拉的说法,蕾克西亚这时候应该会察觉到共振的伎俩才对。
只见一直低着头的蕾克西亚,在这时抬起头,但是她的双眸当中并没有解开谜底的喜悦。
「我束手无策了,我只能等着看结果,最多就是乞求上天能让前辈的计策失败吧。」
「你如果求神可就没希望啰。」
沙琪拉用五味杂陈的表情这么说道。沙琪拉虽然已经确信了自己的胜利,但似乎并不乐见这个结果。
蜜雅将手搭在路特肩上,摇晃路特的身子,她的视线正落在表情苦涩、即将迎接失败的蕾克西亚。
「魔王!这样下去蕾克西亚不就要输了!怎么会这样?蕾克西亚不是在最后看穿了沙琪拉卖弄的诈术获胜吗?」
「别急,只要看到最后你就懂了。」
蜜雅摇晃路特的力气更大了。
「懂你个大头啦!不过就是魔王,讲话摆什么架子啊!」
这时候的沙琪拉正紧握住她摆在桌面上的双手。尽管胜利即将到手,但她的表情却十分紧张。
「沙琪拉似乎很挣扎的样子。」
「别管沙琪拉了,蕾克西亚比较重要啦!只剩不到10秒了!这时候蕾克西亚应该要用风拳破坏墙壁吧?然后她会站到勇者工会总部外面,就这样赌赢沙琪拉吧?」
沙琪拉这时望向柱钟喃喃说着「该死」。
「可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糟透了!」
只见沙琪拉让身子从椅子上滑开,让一条腿屈膝跪在地上。她的右臂出现魔法阵,那是她从龙身上夺来的魔法阵。
「沙琪拉打算做什么!」
「她似乎打算施放〈莫惨〉,但来得及吗?」
沙琪拉的右拳挥向地面。
路特望向柱钟的秒针,距离12点还剩5秒。
这一剎那,一阵沉重的巨响从地下深处传来,之后就是一阵寂静。
已经过了12点,但勇者工会总部并未摇晃。
蜜雅一脸困惑地东张西望。
「刚、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沙琪拉那家伙用〈莫惨〉把地下的输送管打断了,这样就不会产生共振,因此这栋建筑物不会出现『能感受到地震』的晃动。」
听了路特的说明,让蜜雅难掩惊讶。
「为、为什么沙琪拉要打断输送管!」
「沙琪拉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刻意放水这条路。」
「这怎么可能!沙琪拉那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那只会让她输掉四百万的赌金吧!」
说到这里,蜜雅「啊」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说起来,四百万……蕾克西亚拿到了四百万,再加上原本的一百万,总计就有五百万了。也就是说,她得到了勇者准备金的最低金额。但事情有可能是那样吗?」
「你想得没错,我从萝拉口中得知勇者准备金的最低金额是五百万的时候,我也想过说不定是这样。那就是蕾克西亚只有一百万的勇者准备金,所以沙琪拉为了给她剩下不足的四百万,所以在打赌时刻意放水。」
「光是一个『说不定』的想法,这样也能让推论魔法发动吗?」
「我当然还有其他根据,好比说,只对赌博跟酒感兴趣的沙琪拉,为何会特地跑来见蕾克西亚。」
「那是因为她听说有跟她同乡的少女成为勇者吧?就是出于好奇心嘛。」
「会只因为好奇心,就特地跑去跟人见面吗?」
「你是说沙琪拉是在替同乡的少女担心吗?因为她自己同样在成为勇者的过程中,只有一百万的勇者准备金吗?」
「这样想比较合理,而且沙琪拉的回忆本身也有奇怪的地方。像是蕾克西亚看穿沙琪拉的诈术之后,打破墙壁跳到勇者工会总部外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时候沙琪拉已经是能够痛扁龙的强者了。相对的,蕾克西亚还只有13岁。不管怎么想,沙琪拉都要强上数倍,所以沙琪拉只要有那个意思,肯定能够阻止蕾克西亚破坏墙壁才对。」
「但沙琪拉不是说自己有『不在打赌时使用暴力』原则吗?」
「阻止蕾克西亚破坏墙壁并不算是暴力。只是抓住蕾克西亚的手臂,以沙琪拉的实力应该不成问题。况且『不在打赌时使用暴力』的原则,意思是不用暴力威胁对方,假设对方赌输之后脑羞成怒攻击沙琪拉,你认为沙琪拉会怎么做?」
「她应该会爆打对手,然后挺着胸膛说是『正当防卫』吧。」
「爆打人应该算防卫过剩就是了。」
不过,蜜雅似乎还是无法释怀。
「但沙琪拉只要直接拿四百万给蕾克西亚就可以了吧?根本不用打赌嘛。」
「我想沙琪拉起初是想试试蕾克西亚的狡猾吧,她应该是想如果蕾克西亚能够赌赢,到时才把四百万给她。可是当蕾克西亚就快输的时候,沙琪拉却输给了自己的感情。」
知道沙琪拉如此个性的蜜雅,不知为何竟垂着头,露出一脸「再也无法相信人性」的表倩。
「像沙琪拉那种走在人渣路上的人,竟然会这么亲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像圣母一样的人,就算会在背地里做什么无耻勾当也不奇怪吧。」
「为什么你看事情要这么负面呢!」
12点1分。
沙琪拉将装有四百枚硬币的布袋丢到蕾克西亚手中。
「看来是我输了。」
「前辈,这次输的应该是我对,我没能看穿前辈的诈术,是我输了。」
「你听好,这些自以为是的词句,等你作为勇者闯出名堂之后再来说,现在你就老实把钱收下,拿去作为你将来的基石吧。」
沙琪拉说完之后,便像是在掩饰害臊般,用有些粗鲁的步伐转身离去。
而蕾克西亚则对着沙琪拉离去的背影开口:
「谢谢……那个……谢谢姐姐!」
沙琪拉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手,轻轻挥了几下。
「你自己保重。」
蕾克西亚用双手紧紧捧着沙琪拉给她的布袋,那应该不只是因为那里面有四百枚硬币的关系。
「我不喜欢接受别人施舍,可是,这不一样。」
「嗯,没错,这四百万,你可别糟蹋了。」
「魔王,你干嘛自言自语啊?感觉很怪耶。」
「我刚才是在跟蕾克西亚说话,才不是自言——咦?」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是说没法跟重现世界的人交谈吗?别说那些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世界』开始崩坏了。」
蕾克西亚的眼睛已经没有继续看着路特,路特似乎就像是空气中的微粒,完全无法被她察觉。
就这样,路特跟蜜雅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返回路特的「魔王厅」。然而在那里等待两人的,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惨剧」。
「哇!这是什么状况!」
路特一看见自己「魔王厅」的惨状便这么大声喊道。
因为他「魔王厅」彷佛刚经历过一场激战。在石壁上有复数的大洞,地上也有尚未熄灭的火团。
而萝拉跟古安则倒在其中不省人事。
古安的巨剑〈伽蓝丸〉落在他身边,地上的火堆则因为施法者萝拉已经昏迷而逐渐转弱消灭。
在惨状的中央,能看见沙琪拉正挥去额上的汗水并调整呼吸。
蜜雅尴尬地开口:
「看样子,沙琪拉他们好像在这里有过激烈争执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打起来!这样我魔王的脸往哪摆啊!」
沙琪拉这时才总算察觉到已经返回的路特跟蜜雅。沙琪拉一看见两人,就伸手指着两人发出警告。
「你们听着,你们是例外,毕竟看见了也不能怎样,但是你们别跟躺在这里的钻头妹跟被虐狂说出我帮助蕾克西亚的事情,知道吗?」
「……呃,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把他们两人打昏的吗?」
路特看了看在他不在时变成战场的「魔王厅」。
「你犯不着为了隐瞒那件事而做到这种程度吧!虽然你出于善心刻意放水这件事,以一名赌徒来说算是一点瑕疵,但是……」
蜜雅在这时撞了一下路特的肩膀。
「真是的,魔王就是魔王,你真是一点都不懂耶。虽然你靠着一点提示做出正确推论的洞察力是让人家有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觉得有些佩服就是了。」
「你的『一点点乘五』+有些佩服是让我听了很高兴啦,不过我到底是不懂什么啦?」
路特指着沙琪拉继续说道:
「沙琪拉为了帮助蕾克西亚刻意放水,输给自己的善心,这件事被他人知道会损及她作为赌徒的名声,所以她才在推论魔法发动前极力隐瞒真相,现在还制造出眼前的惨状,难道不是这样吗?」
「沙琪拉才不是在意自己作为赌徒的形象呢。沙琪拉可是把同样在修道院长大的蕾克西亚当成是亲妹妹一样看待,也就是说,沙琪拉是个对年幼晚辈很照顾的大姐姐啦!」
「那又怎样?就算沙琪拉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那样有什么需要极力隐瞒的必要吗?」
路特对沙琪拉这么问道。
沙琪拉先是瞪了路特一眼,接着别开视线。这让路特感到讶异,因为沙琪拉显得满脸通红(※并不是因为酒精的关系。)
「那样会很难为情吧?我会忍不住对晚辈特别照顾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
之前沙琪拉没有用上钩拳招呼萝拉,也是碍于沙琪拉特别照顾晚辈的个性吗?
知道沙琪拉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让路特忍不住大叫。
「小沙沙!」
「小沙沙个头啦!我杀了你喔!」
能使用〈莫惨〉的沙琪拉说出这句话,倒也不全然是虚张声势。不过现在还不是开始跟勇者交战的时候,因此路决定先坐回自己的宝座。
「不过,真没想到沙琪拉会是这样……人类还真是会有令人意外的一面呢,跟表里一致的魔王相较,这也算是一种差异呢。」
就在路特说到这里的时候,萝拉跟古安也恢复意识。
「我、我怎么会——啊!我想起来了!沙琪拉小姐,是你突然攻击我!我只是一时大意,加上被地上的香蕉皮分散注意力而已!不会有第二次了!」
「没错!在下也是因为遭到偷袭,加上被地上的香蕉皮分散注意力才输的,不会有下次了!」
「我有认真打扫『魔王厅』,这里才没有香蕉皮!你们就不会找其他比较像样的借口吗!」
「哎呀,魔王,你回来啦?你应该又跑去那个什么重现世界了吧?而且还是跟蜜雅小姐两人独处,你们两个很可疑喔。」
「是魔王跟勇者的不纯异性交往吗!魔王!你跟在下缔结的『打倒女性』盟约,你想要反悔吗!」
「反悔什么?我根本不记得我跟你有过什么盟约!」
「等一下!你说谁在做什么不纯异性交往啊!别胡说八道!为什么我要跟可恨的魔王做什么不纯异性交往啊!」
沙琪拉在这时喝了一口酒瓶内的酒,同时用无奈的语气开口说道:
「你们几个,可以严肃一点吗?」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