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预料中的要小。即便如此,也还是在我穿着的雨衣表层啪嗒啪嗒地不停拍打着。覆盖着这个世界的天空是灰色的,而如同从地板上升起的如同白色雾气一般的东西,让视野中天空和世界的境界线变得暧昧不明……
我立刻就看到了边见同学和荒井同学的身影。两人正站在盐谷同学遭到【雷击】的地方——我进行过验证的铁丝网旁边。……不,正确说来,好好用自己的双腿站着的只有边见同学。荒井同学正筋疲力尽地背靠在铁丝网上。而边见同学正单手揪着她衬衫的衣襟部分。
「——有事吗?」
我靠近两人后,边见同学以有些累了,又有些不高兴地带刺口吻问道。
边见同学——荒井同学也是如此——没有撑伞,也没有穿雨衣,和平时学校生活中的打扮相同——不,正确说来也有些不同。边见同学那有些短的麻花辫被雨浇了个透湿,水滴落在地板上。衬衫也被雨淋湿,紧贴在肌肤上,是觉得行动起来太热或是不舒服吧,衬衫的前襟敞开到从平时学校生活中清纯的她很难想象得到的地步。
而没有抓着荒井同学的另一只手中拿着如同黑色警棍一般的东西,正垂在那里。
「——嗯。偶然间从部室抬头看天的时候看到了你们……很抱歉在你忙着的时候过来,但还是要稍微打扰你一下。」
「这次你不无视了呢……因为和这家伙原本是死党吗?」
听到她的问题,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虽然也不是没事找她,但那是顺便的,主要目的是你。我是找你有事才来了屋顶。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边见同学丢下了简短的话语。
「首先请让我提问……」以此为前置,我进入了主题。
「——在这个屋顶上让盐谷同学遭受【雷击】,在空房间让泷川同学燃烧……还有在以前把我关起来的那个空房间的门锁上动了手脚的都是你吧?」
「——果然。从公园的垃圾箱里捡走鞋子的是你啊……」
边见同学的表情有些扭曲了。把这表现当做『YES』应该没问题吧……
「然后注意到这些,把我出卖给了警察?昨天警察来家里了。虽然什么都没有问我……」
「嗯,是啊,从结果上来看的确如此。所以我不会否认。不过,像那样漫无目的地进行犯罪,警察总会发现的吧。」
事实上,轻部刑警也说过早就盯上边见同学了。
「……应该是从以前起就多少有过构想,慢慢进行准备了吧。毕竟为了关住被害者而在锁上动手脚,甚至深夜用帽子和围巾遮住脸,在校舍周围东游西晃嘛。但是,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吧。漏洞百出。在实行计划前没有得到美化委员会对锁动过手脚的房间进行打扫的情报。因为那房间不能用了,干脆就换成了其他房间。因为玻璃窗被打破了,就从那里进入了校内。并没有注意到鞋底的沙子掉在了走廊里……但是,这粗糙而大胆的手法却成了幌子阻碍了调查。虽然也有运气不好的因素,我也因此遭到了警察的怀疑。去探望盐谷同学的时候被完全当成了犯人呢。恐怕只是因为,你在那时微微打开了门,从走廊里窥探着室内。在我转身的时候你已经把头缩回去了吧?真是给人添麻烦……」
说到这里,我瞥了边见同学一眼,她正狠狠地瞪着我。
「在你对盐谷同学行凶的那一天,你知道她和泷川同学以及荒井同学在放学社团活动结束后会绕路吧?因此才做了些什么将她叫了出来,在将她关在屋顶或什么没人的地方后,再把鞋子掉了包,造成『已经回家』的假象,让那两人不会在校内寻找……还有。她鞋底的沙子与你鞋底的——在被打破的玻璃窗边及紧急梯找到的——沙子几乎一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和盐谷同学住在同一所公寓的同一层……」
边见同学的表情毫无改变。但我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边见同学是风纪委员对吧?因此和美化委员的活动不同,能够提前得到有关迟到惩罚的情报,并将之活用。与泷川同学并不亲密的你在前天晚上向因为被长期跟踪而感到不安的她说了类似『关于盐谷同学遭受雷击的事情,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别告诉别人,一个人来一下』这种会引起她兴趣的话,把她叫了出来。然后用什么办法让她无法动弹,进行拷问,让她陷入了濒死的状态,然后制造出让经常迟到而将遭受惩罚的荒井同学来作最后一击的装置。但是,实际上却发产生了许多误算……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边见同学以一副非常不爽的表情听着我的话……
「——如果我承认。你又要将我怎么样呢?交给警察吗?」
是有些焦躁了吧,她以尖锐的口吻问道。
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这里和你聊聊……姑且只是这样而已。」
「姑且只是这样而已——是什么意思……」
「啊,总而言之,是来当【避雷针】的——也许这么说更正确一些。虽然我当不成什么【国际救助队】,但我想【避雷针】还是可以做做的……这算是不自量力吗?」
「——哈啊?」
「你知道【落雷】的构成吗?」
「……?」
「为了解除积累在云中的静电状态,而被排出云外落到地上……某个人说,这和你的心相一致。所以我就这么顺水推舟……」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是呢。最近会积极和我扯上关系的尽是些『搞不懂』的人。某个特别不识趣的人以【欧姆定律】为例,让我把荒井同学『当做美好的回忆』,把我的心切成了碎片……你怎么觉得?」
「差劲。去死……」
边见同学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么说道。
「那家伙的名字也好,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定律也罢,大声歌颂这些的人全死光就好了。因为那家伙是【假货】……而崇尚他的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如此……」
他是【假货】吗?真是个让人兴趣盎然的意见。
「——你所谓的【真货】是【亨利·凯贝蒂修】吧?」
一般而言是称为【欧姆定律】,但实际上在【格奥尔格·欧姆】将其发表之前,那个科学家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定律……
「凯贝蒂修死后,有人再次审视了他所留下的未公开的实验记录,才发现了这一点。而实际上,从时间上来看,他比欧姆要更早发现了这个定律对吧?但是,因为他沉迷于【燃素说】,没有重视这个实验结果,才没有公开……」
因为是以自己的判断没有公开发表,我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但是……
「——但是,因为执着于相信有燃素而不去关注其他的可能性,因此没能够得到荣耀。你不能这么想吗?」
「……」
「就算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也不能称他为【假货】哦?就算是后面发现的,只要那是正确的,【真货】就一定是【真货】。」
「……你想说什么?」
「……」
我没有把答案说出口。
「……」
边见同学虽然沉默了几秒钟……
「——你的话等会儿我再慢慢听……」
几秒后,她不满的开了口。
「原本打算通过她的手给泷川最后一击,让她成为【假】的犯罪者,【真】的杀人犯的……计划失败了。因为我低估了这家伙的小聪明和无责任感,以及泷川强如野生动物的生命力。还有,把你卷进来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我道歉……」
然后,她将那警棍一样的东西的前端向荒井同学的喉咙按去。
「所以再稍等一会儿。至少这个目的必须完成————!」
但是,她没能做到。因为在她将手指按向拿东西的开关的那一瞬间,我向她冲了过去。
啪唧!
她那被我闪过而挥空的一击在雨中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
「……果然,那是电击枪的一种吗?看起来输出力非常高,如果打中致命点的话,连人都能杀死吧。」
我与她拉开距离,迅速地稳住了身形。
「——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才来的吗?还是说想代替她吃一击电击呢?难不成这就是成为【避雷针】?」
露出愤恨难当的表情,她不满地说道。
「嗯,应该吧。说对了一半。但是,我并不想遭到电击。而且,据我认识的男性所说,大人之间似乎也有这样的对话方式……」
「——那家伙是白痴吗?」
如同已经难以忍受愤怒,她扭曲着脸庞如此说道。
「很可惜,我无法否认呢。」我一边这么回答,我翻起身上雨衣的下摆,将手伸到了腰后。
那里挂着个大大的腰包。将手伸入其中,取出里面装着的橡胶手套,套在双手上。然后再将刚才使用过的电击枪拿出来,单手握住,用另一只手伸入袋中,确认剩下的东西。剩下的是三个有些大的有着塑料外壳的圆形扭蛋壳。当然,这并非只是单纯的容器。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替换过了……
「切……」边见同学咂了咂舌。从她所站的位置看来,应该能看到我身后——里面的紧急梯。
「看来在话说完前都不打算让我离开这里了呢。但是我没时间和你慢慢聊……」
「没事的,别担心。警察在撞破这楼梯门来到这里前还有足够的时间。为此我在钥匙上也用了些小手段……」
「……别开玩笑。」
边见同学如同丢弃一般地将单手抓着的荒井同学放开。荒井同学就这么撞在了地上,发出了微微的呻吟。
「现在的我,才没有那种……空闲呢!」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那一刻,边见同学踩着地板向我冲了过来。
但是,那也是我所期盼的瞬间——
「就是现在!刑警先生!」
我将视线转向楼梯门那边喊道。
「——什!」
边见同学不禁来了个急刹车,如同跳起来一般转向楼梯门那边。
啪咚!
在那个瞬间,轻微的声音隐藏在雨声之中,在屋顶上响起。
我所丢出的扭蛋壳命中了边见同学的头部,容器一分为二,里面的东西被甩到了空中。
里面装着的是我按照专门书和网络制作的装置。纤细的铜丝前端挂着钓钩,从装置中四散延伸出来。
然后勾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边见同学的衬衫胸部口袋附近。
「——啊啊!可恶!」
当然,楼梯门附近并没有警察的身影。那只是单纯的『谎言』。而因为这个,对我的感情——主要是【吃惊】和【愤怒】吧,露出我有些难以理解的表情,边见同学瞪着我,单手抓住了勾在胸前的装置——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她以从腹部挤出一般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在全身湿透的这种状态下非常痛吧?那是【抚瘤泣·惨业】(念法是ブリューナク:同音于神光戟—布留那库,凯尔特神话中四大秘宝之一,为太阳神Lugh所持有,代表他的力量太阳光以及天空的闪电。)。一旦容器打开,就会自动通电的小型电击枪。虽然在日本并不常见,但有比散弹枪的弹药更小型的东西存在……」
由身为外行人的我组装出来的东西比现成的商品性能低好几个档次,放电时间大概只有十秒左右。即使如此,稍微阻止她的行动应该还是——
「——呜……嗯……呜啊啊啊啊!」
边见同学在一瞬间扭曲了表情,将力量灌输于握着装置的手,就算撕破衬衫的布料也不管不顾,用力地将它扯了下来,并丢开了。然后,虽然十分缓慢,但她立刻站起身来……
「——这不是没能阻止吗?你……是怪物吗?」
话语不禁就这么脱口而出。就算是远离最危险的【头部】或【心脏】的位置,用【手】接触到了电击,应该也是触电。居然能立刻动弹……
但是,仔细观察站起身来的边见同学,她也用力地喘息着。看来并不是毫无冲击的。
「……呐,边见同学。」我向她说道。
「让盐谷同学遭到那种对待——想让她遭到那种对待的动机是什么?」
「……」
她沉默着继续喘息,终于……
「是复仇……」
她低语道。
「原来如此……」我也轻声回应。
「因为遭受了屈辱而想要复仇……应该是这样的吧。但是,我总觉得不仅是如此呢……」
「——?」
「从现在开始我会以臆测和偏见来说出你的心思。如果错了,请不用客气地阐述自己的意见。毕竟我只是一具『空壳』。本来就是无法理解他人内心的人类……」
我话先说在了前面,因为我有这种自觉,自然不可能会有绝对的自信……
「你沉迷于【燃素说】和相信它的科学家。然后将【燃素】这种东西与人类的心——【思慕】或【热情】之类的感情重合到了一起吧?因此其实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振奋,才在犯罪前想要吸收【燃素】在饱和状态下的【二氧化碳】。而对盐谷同学的朋友使用了不含有【燃素】,会在【燃烧】时从旁边对象物上吸收燃素特性的【氧气】……」
虽然想要确认她的表情,但边见同学低着头,再加上下着小雨,看不真切……
「这么一想,盐谷同学的【雷击】事件恐怕是有着想要通过【电流分解】来确认其真心的愿望吧,你怎么认为?」
边见同学没有回应。但是和刚才有些不同。肩膀已经不是配合着呼吸的上下浮动,而变为了如同独自痉挛一般的颤抖……
「我想这一切都是以某一种【想法】为根源而存在的。在憎恨盐谷同学的同时,你也怀疑着现实……应该说是想要相信她吧——」
「——吵死了!」
突然,盖过我的话语,边见同学喊了起来。那声音既充满了愤怒,又好像悲鸣一般……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她如同念咒一般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一心不乱地用一只手灵巧地解开绑在另一只手腕上的绷带。
渐渐显露的手腕一片青黑。她将电击枪的前端对准那里。然后……
「——嗯呜咕!啊啊啊啊啊!」
按下了开关。
她发出与刚才相似的悲鸣。说真的,在我看来那也是非常异常的行为。但是……
「……别开玩笑了。」
全身都筋疲力尽,拉耸着身子的她低喃道。
「就算之前遇到了一些可怜事……就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子……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你这种人……对我的事……知道些什么啊?反正你就是那种如果没有我向你搭话,就没人搭理,永远只有一个人的垃圾!」
说到最后,边见同学动了。如同弹起来一般冲了过来,一下子缩短了与我之间的距离,将那东西向我挥了下来。也许青黑的那只手腕还没有解除麻痹,她用另一只手进行了攻击……
「——啊啊,果然。你还是会这么想呢……」
我用单手——靠近手腕这边的部分接下边见同学的攻击。在那个瞬间,她按下了开关——
啪唧!
电击打中了手腕。但是——
「——!……?」
边见同学的脸上浮现起惊讶和困惑之色。也许是因为冲击的手感不同吧。她在那一瞬间发现了吗?我在橡胶手套下面动了些手脚……
「……答案是【木板】。」
我擅自给出了答案。那是将木板切割成几块细长的板,绕着橡胶手套横向贴满一排,然后再上方再套了一副橡胶手套。对单纯冲击的防御力而言,还是金属更为优秀,但考虑到重量和绝缘对策,还是这边比较好。要说用这个完全遮断电流,还有下雨这种天气的要素,说真的无法做的那么完全。即使如此,就算有疼痛感和麻痹感,也不会陷入无法动弹的境地。现在这就足够了——
就在我以单手接住攻击的瞬间,同时将另一只手伸入腰后的袋子中,收起电击枪,取出了那个装置。
就这么向着边见同学猛扑过去,将手中的装置向着她大大敞开的衬衫胸口处塞了进去。
「正因为你会这么想——」
我抽出那只手,然后就这么间不容发地握成拳头举了起来。
「——我才想和你聊聊啊!」
然后,我看准衬衫上浮起的突起物,用力砸了下去。
有打中的手感,我知道位于她衬衫内侧的扭蛋壳分为了两半。突然……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边见同学的口中发出了如同用尽全身力量而挤出的低沉惨叫,在屋顶炸响开来。
——在靠近心脏的位置遭受到强输出的电击。这样一来……
……等待了几秒。喊声终于平息,边见同学的身体如同没帮绳子的木偶一般,筋疲力尽的向着我倒了下来——
「——咕啊!」
……以倒下一般的姿势伸长双手,用力地抓住我的脖子,死命掐了起来。
虽然很薄,明明压在围巾的上面,但那却是让我无法感觉的围巾存在的,非常可怕的怪力。
「真是…够了。你到底…对电流…有多少…耐性…啊……」
与说出的话相反,我光是要说出这些就已经很拼命了。
「我无法忍受的……不是……这种疼痛。痛苦的……伤心到哭泣的……讨厌的……才不是…这种事……」
全身还残留着麻痹感,或是因为其他什么理由……她的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嘶哑……
「——不久前,久违地…和小蕾…说上话了。我很高兴。但是……现在想想,她却…并不高兴。只有我一个人…擅自兴奋起来,说了太多……多余的话。那是有关【燃素说】的…事情。她说我…『很恶心』。也说…『很烦』。我自己…也知道。最近的…自己……真的是那样的…所以没办法,只能…承认。但是…我无法原谅的是,她说……『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这么觉得』。只有这部分……我不愿意认同——」
「……所以想以此来……确认她的【真心】…吗?还真是粗暴地方法呢……」
连小学生都知道不可能通过这种事进行确认。但是她却回答道:「也有这部分原因……」
「但是不仅如此,我想要让【天神大人】…对她进行制裁。所以才做出那个装置…等待【落雷】。就像赌博…一样。而对我来说,如果那样也没有落雷……我就接受一切…我是那么打算的。如果落下来了…就将从她身上分离出来的那个收入心中……对一切进行抗争。但结果却……」
「并不是和预想一样的……二选一…呢……」
就如同刚发生【雷击事件】后的我一般,她以为『一旦遭到【雷击】必然会死』吧……
「——!」
边见同学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拖着进行了移动,然后用力把我甩到了铁丝网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什么地方传来了「吱呀」的讨厌声响。这难道是——
「我已经……完了。蕾…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对我的犯罪…作出证言。但是,我已经无法再……杀她了……」
这么说着,边见同学的表情剧烈地扭曲起来……看起来非常痛苦。因为颤抖的声音和滴落的雨水,她仿佛在哭泣一般……
「所以……反正……都已经完了。就打算……顺便对剩下的二人…进行复仇…吗?」
「嗯,没错……但是……」
边见同学的双手更加用力。
「为什么你要…阻碍我呢?你不是说过…要对荒井同学说…『你才是垃圾』吗?为什么……」
「不是这么…回事,应该……」
我的声音在真正意义上是挤出来的。明明医生叮嘱过平时就要尽量避免给喉咙增加负担,这样一来伤势肯定会恶化的吧。但是,我有无论如何都想说出来的话……
「我考虑了很多…现在的我……在知道了荒井同学的本性后…说真的,觉得很【不甘心】。并且…非常想将这份【不甘心】还给她。我想,这恐怕就是【憎恨】…或是【无法饶恕】的感情。但是……」
我抓住边见同学双手的手腕,想要将它们从脖子上拉下来。
「那是…我的【复仇】。我才不打算…让你…代替我去做。我有…其他事…想让你去做……」
将所有力量灌入手中,即使如此,要把边见同学的手拉开似乎还是很难……
「在你…为我…捡了奶奶的…DVD时,不知为何…我似乎有种…被救赎的…感觉。居然会有人…这么理解…我的心情。所以…我…也想要去理解你的心情。那么……」
虽然很担心喉咙,说真的,脑袋里似乎也有点糟糕了。越来越觉得一片空白……
「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还有…我不会说让你舍弃【燃素】……我希望你能得到凯贝蒂修所没能得到的荣誉。拜托…你了……」
突然,边见同学手上的力气似乎松了一些。表情看起来果然像是在哭泣……
「谢谢……」
以轻到几乎消失的声音低语着,她低下了头。
「但是,对不起……真希望能早点听到啊……因为我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已经,没救了……」
能感受到她的声音比前面还抖。
「不要…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边见同学如同烧糊涂了一般不停重复着相同的词句。
「我知道的…已经…完了。…但是…讨厌……我害怕得难以忍受……不愿意承认……想要把这一切当做恶梦……想要从恶梦中逃走……把一切…都当成没发生过的事……」
「……」
当成没发生过——是做不到的吧。但是……
「还…没有…完呢。你是…幸运的。是【幸运的少女】。盐谷同学……恐怕也一样。明明遭受了雷击…却依然活着…嘛。虽然你…让别人…受了重伤,但并没有…杀人。泷川同学……一定也…没事的。我不太会说话,但我觉得…在千钧一发的地方…停住了…还没有完……还回得去。所以……」
听了这些,边见同学用力比起眼睛,甚至眉间都皱了起来,咬紧牙关,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我挤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将自己的想法转换成语言。
「……所以。你现在…该采取的行动是……如果有那么一点…想要离开这里…的话……现在立刻…放开我的脖子,将双手…向着门背后的警察,递过去。只要能那么做…一定……能…做到吗?」
「……」
边见同学无言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
我将一只手伸到腰后,伸入了腰包中。然后握住了其中的一样东西。那是黑色的,手掌大小的那个……
「既然如此,我……」
迅速地将其取出,间不容发地将它按到边见同学的太阳穴。
「就再给你…一个…选择吧!」
然后我按下了开关。
啪唧!
高输出的电击贯穿了她的太阳穴。
这次她没有发出悲鸣就翻了白眼,紧抓着我脖子的双手也松开了。
我强硬地拉开她的手。一边将一口气窜进肺里的空气咳出来,我的行动依然没有停止。
这次由我抓住边见同学的头发和脖子,在与她交换位置时,顺便如同抡起来一般,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甩在铁丝网上。然后压上自己的所有体重,狠狠撞了过去。
啪嚓……
能听到和刚才相同的讨厌声音。是从铁丝网上传来的。包围着这个屋顶的铁丝网是用铁丝编织而成的板,焊接在留出相等间隔的柱子间的单纯产品。
我在靠着铁丝网的边见同学耳边低语。
「请不要昏倒哦。这样一来…我就能让你赎罪了……」
然后,我再一次退后,然后又向她撞去。紧接着——
吱呀……啪嚓啪嚓啪嚓……
伴随着小小的声音,边见同学靠着的那片铁丝网的一端,无数铁丝沿着柱子,从上往下地接连崩断。
这其实是因为【雷击】的关系。因为【落雷】正好击中了柱子,连接着柱子的铁丝被熔接烧化,强度变脆了。再加上边见同学让【雷】击中盐谷同学而使用的柱子与我为了检证而让【雷】击中【思卡尔诺夫人】使用的柱子是『相邻』的关系。也就是说它们之间的那片铁丝网是非常危险的。不仅如此,刚才边见同学抓着荒井同学敲击的应该就是这片铁丝网。因此考虑到至今为止的经历,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发出「啪唧!」一声,铁丝网的一边终于完全从柱子上脱离了。
「——咿…咿……」
边见同学发出如同差劲地吹笛一般的声音,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铁丝网。另一只手其实是被我抓着。但是因为使不上力,在她体重的压迫下,铁丝网另一边也缓缓从柱子上脱离了。
「好了,该怎么办呢……」
我向边见同学询问。啪嚓啪嚓的讨厌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中。她应该也听见了吧。
她的脸庞因为恐惧而痉挛,拼命挤出言语恳求着。
「救…救救我……!」
——嗯。所以已经……
「已经没事了,请放心吧。」
这么说着,我靠近铁丝网还没有完全脱落的柱子那边,抬起脚,用力向铁丝网踩了下去。
啪嚓!
发出决定性地宣告结束的声音,铁丝网开始因为重力的牵引向中庭落去。与此同时,我松开了握着边见同学手腕的手。
「但是,应该这样会更轻松哦……」
她就这么抓着铁丝网,露出混杂着各种感情的复杂表情仰头看着我,越来越远。我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而她也一直抬着头看我。
——在某个瞬间,我似乎看见她笑了。
但是在接下来的瞬间,发出意料外的巨大声响,她的身体到达了地面。这样一来,我们之间奇妙的关系宣告结束。
「……对不起。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低头看着中庭喃喃自语。
「……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对不起……」
做了个小小的深呼吸后,我转向离我不远,筋疲力尽一动不动的荒井同学。
——就在那个瞬间。
「呯!」巨大的声音响彻屋顶,楼梯门被撞破了。
然后,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官一拥而入,进了屋顶。
我不去管他们,而是移动到了荒井同学旁边。
分别来到站在荒井同学旁边的我和崩断铁丝网所在的两个地方,警官们结束了移动,安顿了下来。
我以周围被警察包围的状态向荒井同学搭话。但是,她毫无反应,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轻轻扇了她几耳光。她终于发出了「呜呜…」的轻声呻吟。
「没事吧?站得起来吗?」听到我的询问,虽然有些虚弱,但她还是缓缓地撑起身子。
「请站起来……」我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让她背靠着铁丝网站好。
「我……得救了吗?」荒井同学低语道。「是的。」我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暂时的。」
我单手用力抓紧了她衬衫的衣襟。
看到我的脸,她发出了「咿」的一声惊叫。
「对于这次的事件,因为你没什么错,所以我并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但是,我和你之间有私人恩怨。这一点还是要好好搞清楚的……」
紧盯荒井同学的眼睛,向抓着衬衫的手灌入力量,我将她拉到了面前。
「凭你的【才能】,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而现在又打算要做什么吧?所以请死心吧……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宽宏大量,打你一拳就原谅你吧。」
然后,我抬起了握紧的拳头。
「喂,等等……」
但是,那只手被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的副校长抓住了。
「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给我说明一下……」
「……」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全力甩开那只手。然后将手伸入挂在腰后的腰包中,拿出扭蛋壳交给了副校长。
「这就是我的回答。请打开吧。」
虽然副校长很吃惊,但还是听话的将它用力扭开。
我不去确认后果,将视线转回了荒井同学身上。背后传来了「哦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惨叫。
「——闭嘴。」
我再次和荒井同学面对面。
「——请咬紧牙关。」
我再一次抬起握紧的拳头,向她挥了下去。
「咿!」
荒井同学立刻用双手遮住因恐惧而抽筋的脸。
咚!
我由上而下挥下的一击伴随着确实的手感,完美地击中了她的心口。
咚。
她倒向地板,然后再一次静静地躺下了。
……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一片沉默。不知何时雨也停了,再也听不到水滴拍打地面的声音。
「——真可惜……」
我俯视着她小声嘟囔。
「……你才是【真正】的【垃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