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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悲痛传 第六回 第三位魔法少女!击穿校舍的光束炮

0

尽其所能做到最好,奉献你的一切吧。

这样你就会知道‘即使如此仍是不足’。

1

空空身为地球鏖灭军的军人,这半年来经历过各种生死关头,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露骨又干净俐落的杀人现场。

秘秘木疏仰躺在地上。

一柄魔杖就像墓碑般插进她的心脏。

没看到其他外伤──好像是一击毙命。

干净俐落就是指这种情况──除了‘杀害’以外,现场看不到有其他动作、发生过其他事情的迹象。

空空认识的几名战士──‘千刀万剐’、‘蒟箬’,还有自己也险些成为其手下亡魂的‘火球人’,他们杀人的方式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可是基本上都多而不当。讲明白点就是杀得太多──对一条性命下手过重。就这层意义上来说,他们杀人都不够干净。

用干净来形容杀人现场或许很奇怪也很不恰当──可是秘秘木疏的死法恰可以干净来形容,而这么高明的杀人手法也让空空空看得出了神。

不,严格说起来这不是第一次。

且不论和现在这个情况是否一样──空空之前不是没看过不多不少、正好杀害一条性命的杀人现场。因为那就是对付怪人──‘地球阵’时,空空空最标准的杀害方法。

就是他自己的杀人方法。

原本是他自己的杀人方法。

使用‘破坏丸’的时候,当然没办法杀得恰到好处──可是当他穿着紧身衣‘丑恶怪侠’杀害渗透人类社会的‘地球阵’时,总是告诫自己不要杀得太多,但也不可以杀不干净,一定要杀得‘恰到好处’。

或许因为空空自己就是这么杀人,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魔法少女‘Pathos’的遇害现场才会有这种感觉。

这么说可能很奇怪,可是讲得夸张一点,这手法干净俐落的程度甚至让空空怀疑犯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他被疏连续拷问了一整晚,的确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不过这种‘令人意外的真相’当然不存在。

其实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就是杀人犯──这种有如古典推理小说的剧情当然不可能发生──因为空空一直在那间教室被绑在椅子上,而且就算他没有被绑住,也没办法打赢手上有‘Synecdoche’魔杖的秘秘木疏。

如果光靠恨意就能杀人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再说虽然空空遭到手段那么激烈的拷问,他对疏其实没有什么恨意……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这种情况也让他不禁怀疑起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类似诅咒的概念存在。

首先是登淀证,接下来是秘秘木疏。

自己遇见的魔法少女接连丧命──而且几乎可以说,她们都是在遇见空空后没多久就死了。

直叫人想抱怨两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遇上谁谁就死──其实这也不只发生在四国,这半年来这种事老是一再发生,让空空觉得根本就像是甩都甩不掉的诅咒一样。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情绪低落,空空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他对这种诅咒之类的神鬼之说压根儿不相信。事实就是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有两个人死掉了,不过如此而已。只是两个陌生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死了。

而且这两个人还算不上‘都一样’。

登淀证显然是因为在这场四国正在进行的游戏中触犯了某种规则,GAME OVER而死──可是秘秘木疏的死因则和她不同。

如果空空推测出来的规则没错,秘秘木疏触犯了‘不得死亡’的规则,她的身体之后就会爆炸消失──可是她的死因应该和游戏本身没关系。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是人为的杀害行为。

和神鬼玄幻无关。

恶意。

杀意。

是出自于这些因素。

“…………”

沉思。

空空空沉思──疏到底出了什么事。

2

他试着依序回忆自己发现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尸体的前后原委──不是因为这样做可以为她哀悼,而是因为他相信这么做可以提高自己的存活机率。

最先是听到一声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这样的悲鸣。

仔细想想那声惨叫音域很杂乱,所以空空也无法百分之百确认那就是秘秘木疏的叫声──可是第一时间他直觉认为那就是疏的悲鸣。

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一次了。

疏看到穿着女装的他发出一声悲鸣──空空认为听起来就像那声悲鸣一样。

除了‘那个人’以外,目前还活在这世界上的人类都对惨叫声相当敏感──就连感性极度贫乏的少年空空空也不例外。

他的心神为之一凛。

虽然认为和疏的悲鸣声很像,但空空还是为之一凛。

脑袋认为那是秘秘木疏的惨叫声,可是另一方面他也为之一凛,心想那会不会是第二次‘巨声悲鸣’──即便地球已经亲口告诉空空下次‘巨声悲鸣’发生的日期、日程,但也不见得一定会履行承诺,空空甚至希望地球最好黄牛。所以对他来说,自然也会猜测可能会发生完全相反的情况。

‘巨声悲鸣’总共持续了二十三秒。

那声悲鸣持续不到十秒钟马上就没声音了──空空也还活着。等到悲鸣声停歇之后,空空才觉得那声悲鸣听起来好像和‘巨声悲鸣’类似,可是又有所不同。空空和大多数的人不一样,感觉‘巨声悲鸣’听起来好像在‘生气’。可是这声悲鸣──就只是悲鸣而已。

极为普通、一般的悲鸣声。

充满恐惧与惊愕。

那声悲鸣听起来是这种感觉──如果这是那位魔法少女发出的悲鸣声,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接着绳索也随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彷佛和那声悲鸣有连动似的。

那条把空空绑在椅子上、没有绳结的绳索就像是魔法一般──就像是魔法解除一般掉在地上。仔细一看,感觉就像是绳索‘放松了’。松垮垮的绳索看起来和一般绳子无异。

“…………”

有很多方法可以解释这种现象──多的是想像空间。因此光凭绳子变松这一点就推测秘秘木疏出事,这个结论恐怕下得太早太急了。但要是把刚才那声悲鸣列入考虑,空空认为还是该担心疏是不是遭遇什么不测。

这时候还会认为‘应该’为敌人的安危操心,这就是空空少年之所以是空空少年的缘由──只是担心归担心,要不要把担心转为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绳索解开,空空重获自由,他应该选择的选项、选择的路子大致分为两种。一是依照他所认为的‘应该’,赶到秘秘木疏的身边去──另一种就是趁现在已经摆脱束缚,脚底抹油跑个无影无踪。

如果疏遭遇到什么攻击,不管是‘什么’攻击她,接下来都有可能找上空空──不,别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空空现在已经像是‘遭到疏的攻击’了。

名副其实‘管他什么是什么’,总之溜之大吉就是。这也是另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空空的精神在这种情况下会陷入恐慌的话,哪顾得了什么选择或是路子这种温吞的事情,老早背对悲鸣声传来的方向逃之夭夭了。

可是他的性子就是没法子恐慌。

他的性子就是会受限于冷静与平静。

而且他也非常容易被标准拖着走、牵着鼻子走──麻烦的是,那时候空空正在考虑要和疏谈条件。

‘悲鸣声’就在这个关头传来。

要是疏现在陷入某种危机,如果空空这时候赶过去而且还帮了她一把,或许可以让之后谈条件的时候更有利、更有优势──如果单从空空的人格素质上来看,也难怪他会打这种算盘。

因此对他来说,逃跑反而才是最不可能考虑的选项、不会走的路子。

空空失策的是,在他处心积虑盘算的时候,秘秘木疏已经成了一缕芳魂、命丧黄泉──就算空空再有能耐,但毕竟不是超能力者,所以也无从得知。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可能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

总之一整晚绑住空空身体的绳索解开了──此时空空要站起来或是之后要移动都轻而易举。不,虽然没有什么困难,但因为他一直被固定在椅子上,肌肉都已经僵硬,所以身体没办法立刻活动。

空空感觉要是现在马上开始活动的话,身子一定会踉跄──现在怎么看都已经没有自残的必要,但一晃之下还是有可能会倒进累积在椅子周围的玻璃雪堆里。就好比一直跪坐的人没办法马上跑步一样。

总之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把含在嘴里的小玻璃碎片吐出来。要是一个不小心开口自言自语的话,可能会割伤舌头与牙龈。

空空一边舒缓身躯,一边把玻璃片一块一块吐出来──另一方面脑袋里思考刚才那声悲鸣是从哪里传来的。该怎么说呢,那声悲鸣就这样而已,没有后续。

比方说──

‘救命啊!’

‘○○攻击我!’

要是有这样的‘后续情报’的话,要掌握情况就容易了,但就是没有──也因此就算想要继续推理也无从推理起。实际上没多久之后,空空便把口腔里的玻璃全都处理掉,身上也不再酸麻,能够站起身来。可是他感觉愈来愈不安,心想就在自己做这些事当下,事情会不会已经无法挽救了。

时隔几个小时──将近半天时间,空空又再次站起来,立定一跳越过椅子周围的玻璃,顺利落地。可是越过这片玻璃雪堆就能立刻赶到疏的身边去吗?那也未必。

这是因为教室外头的走廊上还满是空空自己撒下去的玻璃碎片──而空空被疏脱掉鞋子之后还打着赤脚,身上仍是半裸。

稍微环顾四周,空空被脱掉的衣服(这里是指魔法少女服装)以及他被绑之前穿的鞋子都不在教室里──暂且不管疏是不是这么打算,这么一来,接下来空空就难以任意行动了。

就连想往走廊踏出一步都不行──空空被扔了一整晚玻璃碎片,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但是身躯皮肉伤痕累累与脚底伤痕累累意义不尽相同。

虽然空空没有真的受过那么重的伤,要是脚底这么‘狠狠插下去’的话,别说是跑步了,说不定连走都走不动。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没头没脑冲到走廊上去。疏从走廊一端进入这间教室的时候,还冒着一、两步的风险,打赤脚可就不能这样做了──不过现在空空是在教室里,摆放打扫工具的储物柜就在他这边。

虽然多少有点费事,但空空可以一边清扫走廊上的玻璃碎片一边移动。要是不非常小心仔细打扫的话,就算是又小又细的碎片还是可能‘狠狠插下去’──空空万万没想到他撒玻璃碎片会像这样令自己陷入窘境,可能还会伤到自己。

真不知道该说是本末倒置还是自作自受……

空空从储物柜里拿出扫帚,一边思考。

从刚才那声悲鸣传来的方式与音量来看,疏所在的位置应该没多远才对──空空推测她应该就睡在这个顶楼的其他教室里。疏没有和空空待在同一间教室里监视他,是怕空空在自己熟睡的时候趁机袭击。但要是离太远的话,万一空空用什么方法逃脱,就有可能反应不及──所以疏才会在她认为不太远又不太近的距离,选择睡在同楼层的另一件教室。

这些只不过是空空的猜测……如果这样就真的麻烦了。虽然疏拿了几百片玻璃碎片来拷问空空,但是空空撒在走廊上的玻璃碎片可能是这个数目的十倍,搞不好是百倍的数量──把这么多碎片仔细扫干净的同时,还要依序确认每一间教室。这种费事的工作可能会让空空赶不及去见疏。

要是悲鸣声从另一层楼──比方说从楼下或是别栋校舍传来的话,他要冒的风险、要扫的走廊就只有教室到楼梯这一、二步的距离而已了……

总之空空先扫开一步的空间,把头探出走廊望了望。见这条走廊又宽又长,让他心生不耐。虽然本来就是自己干的好事……空空甚至觉得干脆从校舍外头,贴着学校墙壁移动,查看每一间教室可能还比较快。不过就算太阳已经升起、天色变亮,在顶楼可不能做这种事。

满是玻璃碎片的走廊是很危险,可是危险的程度恐怕还比不上从顶楼坠楼。空空心想或许把窗帘扯下来当作毛毯铺在走廊上的话,不用扫玻璃应该也能安全无虞──可是这么做反而更危险。盖住地面的话就看不到哪里有玻璃,再说要扯窗帘似乎也没那么简单,不是说扯就能扯下来的。

空空昨晚想出的作战主要目的就是要引诱疏萌生用扫帚清扫走廊的念头,岂知动手要扫玻璃的却是自己。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还记得自己在正中间附近张设了钢丝,在那边行走的时候必须得小心一点……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落得自己的陷阱自己踩这种滑稽却又常见的光景。

不过该算他好运吗?空空担心这些都是杞人忧天了。

秘秘木疏休息的教室比较靠近这里,还不到空空张设钢丝的地方──讲得更明白一点,就是空空被绑教室的隔壁的隔壁。

照空空的感觉来说,他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太近了──如果立场交换的话,他应该会换到另一层楼,但是又避免在心理上觉得相距太远,所以会挑选正下方的教室──或许对秘秘木疏来说,隔壁的隔壁就是她认为‘不太近又不太远’的距离吧。

或者说不定她是故意选这么近的地方,有心给空空来个出其不意。

不过如果要谈‘说不定’的话──

也有可能就像推理小说的剧情那样,也就是犯人把原本躲藏在其他教室的秘秘木疏遗体,从其他教室搬到这间教室来也说不定。

只是从这个干净俐落又恰到好处的杀人方法来推断,应该不是这样──应该是有人趁疏在这间教室睡觉的时候杀了她才对,至少就可能性来说比较高。

总之刚才那声悲鸣不是向人求救的悲鸣声。

而是临死前的哀号──

不过虽然疏遭到偷袭,既然还有机会发出惨叫,是不是代表她有看到‘犯人’的样貌、长相呢?

“…………”

关于这一点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推敲了。

空空打断回想,下了这样的判断。

严格说来,他是判断‘要推敲的话之后多的是时间’──比起推敲,现在空空还有其他事要尽快完成。从登淀证先前的案例来看,接下来秘秘木疏的身体很有可能会引起一阵波及周遭的爆炸,然后消失无踪。

疏触犯了‘死亡’这条禁止事项,很快就会遭到支配四国的规则制裁──空空不太愿意把那种现象称为制裁,可是在这之前为了避免重蹈覆辙、重复相同的失败,他必须尽快行动。

这时候所指的行动当然是把疏的衣服脱掉,也就是先前空空在处理证的遗体时来不及进行的‘下一步’,把尸体的内衣裤脱下来──罗生门的戏码终于就要上演,可是没有多余的机会让空空犹豫了。

不管是时间或是情况都很急迫。

和证那时候不同,现在空空知道疏的身体将会遭到规则的袭击──至少他能够预测到可能会发生这件事。

最糟糕的情况是在他把衣服从女孩子的尸体上脱下来时,爆炸正好发生,波及到他。

空空还记得证的尸体爆炸的时候,放置她的桌子也一起被炸个稀烂──虽然空空保持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但多少还是被爆炸的威力与热风给震到。

这时候那些桌椅可能已经和学校的操场一样都已经复原了──应该说十之八九已经复原。可是空空不能乐观地认为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真的会复原──即便被尸体消灭的爆炸给炸到之后还能复原,老实说就感觉上,空空认为这样非常恶心。

这就好比说即使头部被炸烂之后还能恢复,可是这样空空空的‘人格’就算‘恢复原状’了吗?现在他虽然浑身是伤,不过无论会不会留下疤痕,身体的治疗能力应该迟早都会让伤痕痊愈──这样的话空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如果是因为某种不明就理的规则,伤势莫名其妙痊愈,他没办法说接受就接受。

可是反过来说──

就算不能接受,但要空空这时候只是躲老远观察疏的尸体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要这样做、还能这样做的话,那么打从一开始听到惨叫声的时候,他就不会跑来找疏,早就脚底抹油跑了吧。

空空不晓得做什么事会触犯禁止事项,自己的身体会爆炸。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消极怕事,迟早会被一步步逼入绝境──如果这时候没有胆量行动,这时候什么都不敢做的话,将来也是死路一条。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唯独空空到现在才确定──他已经不可能和疏合作了。人都已经死了,还谈什么合作不合作。

疏应该知道一些四国的规则,这些规则再也问不到──也没有机会求她‘利用自己’。既然这样,空空也只好自己动手找了。

虽然所剩不多,可是他应该还有时间才对。

证那时候从她头部炸开之后,也是过了好一段时间全身才爆炸──这段时间还够让空空把她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检查。

空空认为扣掉他在走廊清扫玻璃,一路来到这里耗掉的时间,应该还有机会让他办事,便在秘秘木疏的尸体旁蹲下来。

这么说来虽然他和疏敌对、虽然从日期上来看两人昨天才刚见面,但彼此毕竟算是相识。可是空空发现自己面对相识之人的惨死遗体没有合十哀悼。他这时候才宛如刚见面似的,仔细看看疏的脸庞。

在这种情况下,空空还是心如死水、一点感慨都没有。不过老实说,他本人也已经对这样的自己渐渐习惯了。虽然证对他那么友善,他都没这么做。不过为了遵守标准与分际,空空还是双手合十,数了三秒钟。

除了不知道距离尸体爆炸还剩多少时间之外,空空还得考虑那个杀起人来‘干净俐落’的‘犯人’,可能还躲藏在附近。

自己也有可能和秘秘木疏一样遭到杀害。

虽然他检视疏的尸体就是想避免这件事发生,不过也有可能在验尸的时候被对方从背后偷袭。

这件事看起来风险颇高,而且还得小心这注意那,绑手绑脚的。可是空空不认为一个杀起人来这么俐落、这么‘恰如其分’的人──也不见得是个人──会在现场附近逗留。不,或许是因为空空空杀害怪人的手法也是尽可能排除多余的行为,所以才不觉得犯人会留在现场。

说也奇怪。

空空的个性应该不会和任何人有感情上的共鸣,可是看到这样异常的事态,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那个不见其人的‘犯人’。

总而言之,空空当机立断、一改原先犹豫不决的态度,出手便把秘秘木疏的裙子掀起来。

3

话说在前头,空空把秘秘木疏的裙子掀起来,绝不是因为心怀不轨──虽然他的心性有那么一点点问题,又是十三岁的青春期少年,不是那种对女性身体毫无兴趣的和尚个性。但正因为他是十三岁的青春期少年,还没有到达那种高度怪癖的程度与境界,所以不会对少女的尸体产生情欲,一出手就掀裙子窥看裙下风光。

既然不会对尸体发情,可是他却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是记取上次──也就是登淀证那时候的教训。

空空记取教训,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后悔莫及,所以决定一开始先从内裤开始脱。如果要彻底检查,反正还是得把疏的遗体全部脱光。可是一想到这次搞不好和证那时候一样来不及,他自然而然会认为这次应该反其道而行,先从内裤和内裤里头开始检查。

再说事到如今,登淀证那身没能来得及脱下来的内衣裤当中,可能藏有记录规则的便笺本这件事,也只是空空的空谈臆测而已──就算证的内衣里真的藏有规则,也不保证疏也会把她收集到的规则藏在一样的位置。可是站在空空的立场,他也只能赌赌看这个可能性了。

连身式的魔法少女服装(对不习惯的空空来说)本来就已经很难脱,这次衣服还被万用魔杖‘Synecdoche’钉在尸体上。依照空空的经验,他深知插在人体上的凶器有多难拔出来,因为尸体的肌肉会收缩。

只要花点时间当然还是拔得出来。可是空空不晓得他还有没有时间可以花──所以他认为应该先脱下内衣裤检查才正确。

如果疏的内衣裤里面藏有便笺本或是类似的东西……就算不是类似的东西,只要有个什么的话那是再好不过。要是没有,接下来只要再回头把整件服装脱掉就好了。

这就是空空打的算盘。

他是经过一番颇有个人风格、也就是排除一切情感,讲难听一点就是充满算计的推演之后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样的反应大致上也还算正确。可是不管空空空的心性再怎么坚强到异于常人,但他终究还算是个人。既然是人,当然也会犯错。大致正确就代表他犯下一些粗心的错误。

简单来说就是太在意上次的失败。

这次的情况既然和证那时候没有因果关系,他就应该转换思考,当成完全不同的情形看待,把这里当作杀人现场去应对──不,去适应才对。

特别在空空踏上四国之后做任何事都适得其反、遇到每件事都陷于被动,他也应该对自己那些大致正确的行动产生质疑了──可是原本让他成为英雄人物的优点,也就是一旦下定决心、有了觉悟之后就绝不怀疑,全心全意投入的行事倾向却不允许他有任何怀疑。

大致正确没办法成为完全正确的原因有两点──不对,就如同地球鏖灭军所宣扬的正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完全正确这回事。如果把这件事也当成前提考虑的话,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原因可讲,可是当空空空之后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两件很重要的事他应该感到后悔、应该要好好反省。

第一件事就是既然他已经料到秘秘木疏的身体之后会爆炸,有件物品应该比内衣裤或是内衣裤里面的东西更快拿到手──讲白一点,那个东西他应该要第一时间立刻优先回收、优先检视才对,可是他却遗漏、遗忘了──关于魔法少女的服装,最糟糕的情况他应该还是可以取回证的那套衣服,疏应该是把那件衣服藏在某处了。

可是那柄把空空特地挑选带到四国的可靠武器‘破坏丸’给破坏掉的魔法杖‘Synecdoche’──就算其他什么都不管,都必须把那柄魔杖收起来才对。

就如同他所想的,那柄魔杖已经刺穿尸体,要拔出来确实得花一点时间与功夫。可是那柄魔杖的价值宝贵,完全值得花时间与功夫去拿。凭空空的判断力,应该非常了解这一点才对。可是他太记取上次的失败──上次疏忽的教训,思绪完全陷入失败的泥淖。空空完全只把魔杖‘Synecdoche’当成杀害秘秘木疏性命,又妨碍他脱下衣服的凶器看待。

可是请想一想。

‘Synecdoche’不只破坏了‘破坏丸’──这柄魔杖还把‘切断王’也伤不了一根纤维的魔法少女服装刺穿,甚至还杀了穿着这套衣服的人。

虽然光凭这些事实妄下定论很危险,可是如果谨慎考究的话就能推测出一个假设──那就是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魔法超越魔法。

用魔法瘫痪魔法。

虽然这套服装疑似经过魔法力量强化,但是遇上这柄能够施展魔法力量的魔杖还是轻而易举──其实也未必──总之就是能够刺穿。

就这样一穿而过──从疏说过的话来看,已经知道四国最少还有三名魔法少女。既然空空已经知道还有三名魔法少女存在,即便他想避免战斗,但应该还是要取得那柄魔杖当作护身道具才对。

证的服装。

还有疏的魔杖。

每遇到一名魔法少女就得到一件道具。虽然感觉好像在玩电动玩具一样,可是现在空空实际上就是在玩游戏,像这样以RPG的方式进行冒险才是最理想的做法。可是空空空的人生当中就是鲜少有这种‘理想的情况’发生。

事实上关于魔杖这件事,就算今天来的人不是空空,恐怕也没有人能够这么冷静地判断,想到要先收回魔法杖。要争论空空是否做错事或许稍嫌苛刻了些,可是如果他在这时候做出‘正确的行动’,之后应该会轻松许多。想到这一点还是不禁令人扼腕。

可是这次失误还不算无可挽回,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空空只是白白放掉一个绝佳良机,并没有什么严重损失。他不会把没有得到好处与吃亏这两件事画上等号,可是两次失误当中的另一点则是大大的吃亏。

而且还是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大亏。

又是另一次无可挽回的大亏。

简单来说,空空的失误就是他的内心欠缺客观性──这是一大失败、一大失态。本来他这个人就是欠缺客观性,所以在过去的人生他才会用自己的方式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注意周遭的人事物。也就是因为这样,空空不可能忽略此时此刻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解放感。或许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帮他说话了。

确实是这样。

如同空空刚才的考究与推理,杀害秘秘木疏的‘犯人’还在这附近逗留的可能性极低。他不认为营造出这种杀人现场的人会一直在现场流连不去──假如那人有什么原因待在现场不走──或许就是要趁空空赶到现场,发现尸首而动摇的时候攻击他──也就是说为了不利于空空,把疏的尸体当作钓饵吸引他。可是经过思考之后,空空已经排除这个可能性。至于对方有没有杀害空空的理由,这就和疏有没有杀害空空的理由一样暂且不讨论。如果真的想杀害空空的话,根本用不着利用疏的尸体当饵。因为空空原本还被她绑在无人教室的椅子上。

就连小孩子都能杀掉他这个小孩子。

先杀掉疏会让捆绑空空的绳子松开,所以之后再把疏当成诱饵引空空过来。这种做法简直莫名其妙──当然可能是因为犯人不知道空空被疏的魔法囚禁,可是光从犯罪现场来看,他不认为‘犯人’的思虑会这么疏忽,这么草率随便。

那是一条魔法绳索,要是空空试图自己解开的话就会‘很凄惨’──如果空空的推测正确,疏的死亡真的使绳索魔法解除,那么应该可以视为‘犯人’不打算把空空怎么样吧。

不过撇开疏的魔法绳索不谈──

空空接下来还是会‘很凄惨’──总而言之,可以认定这个‘干净俐落杀人现场’当中,排除掉的‘多余’部分也包括他的生死。

所以空空才能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讲得更明白一点,就是不用顾忌被人看见,专心检视疏的尸体──可是这时候他的思虑还有欠周详,粗心大意没有考虑周详──完完全全没有考虑清楚。‘犯人’确实可能已经不在这里,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里除了‘犯人’以外还有其他人,或是‘犯人’以外的人可能也会到这里来。之前他在操场坐在货物柜被疏看到的时候也是一样,或许空空还是摆脱不了现在四国无人的既有印象。

不管看起来再怎么空无一人,但四国至少还有‘另外三个人’。

明明已经确定还有三名魔法少女存活在四国,可是空空却没想到──

比方说经过一整晚的拷问还有在那之前的近身搏斗之后,秘秘木疏或许会认为空空很难缠,另外找帮手来──也就是联络其他魔法少女,把她们叫来。空空应该要想到有这种可能才对。

实际上疏因为‘某个原因’才没有拜托同伴──她胸怀胆魄,想要靠自己独力从空空的口中问出情报。可是就算疏没有找人,她的伙伴还是有可能不请自来。

而这种可能真的发生了。

魔法少女‘Pathos’没有向同伴求助──可是她也没有定期与同伴联系,告知同伴好比说已经顺利和‘Metaphor’会面,彼此交换过情报之类的消息。

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空空的忍耐功夫超乎疏的想像,她根本忘了和同伴联络就直接睡着──想到四国现在的状况,忘了和同伴联络可不是光一句粗心就能了事。但十四岁正好是最没办法熬夜的年纪,而且之后空空回想起来,疏自己也一直说她很困很想睡。如果是因为太过疲倦而判断失误的话还算情有可原──只是想到之后降临在空空头上的悲剧,对他来说可是一点都无法接受。

总之因为疏没有联络,导致她的同伴起了疑心。而且她们事先也应该也已经听说‘Pathos’和‘Metaphor’要在这所中学会合,所以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也是天经地义的发展。

第三位魔法少女。

对空空来说,和那个女孩的遭遇可说是命中注定──而且两人邂逅的形式更是比‘Pathos’那时候糟糕百倍。遇见‘Pathos’的时候,空空正穿着她同伴的衣服坐在货物柜上。这种见面方式也难怪他会被疏当成敌人,打了一场之后被疏拷问整晚──可是当时要是空空应对得宜,好比说刚见面的时候不是出手攻击人家,而是立即放下兵器全面投降的话──或许可以避免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但这次真的没辙。

完全没有辩解或是有什么挽救措施的余地。

在一间无人的教室里,戴着眼镜的魔法少女已经断了气,胸口上插着一柄魔杖。而一名衣不蔽体、全身血淋淋的半裸少年正在自己已死伙伴的裙下、内裤底下乱摸一通。

魔法少女‘Stroke’──手袋鹏喜因为不放心秘秘木疏,所以赶到学校来。而这就是她把教室门打开之后看到的画面。

4

真是糟糕透顶。

空空刹那间就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且对方十之八九……应该是百分之百也认为这个情况糟糕透顶──在意义上和空空认为的糟糕透顶相同,但也有不同之处。

空空空听到背后有人随手拉开教室门的声音,就这样维持掀起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裙子的姿势转过头去,看见门边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人,刹那间了解现在的情况。

那名女孩和疏不同,没有惊慌地大声尖叫──不过这不是因为她看到教室内这幅光怪陆离的景象还能保持冷静,正确来说应该是她连叫都叫不出来。

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讶与恐惧就是如此深刻。

所谓面无血色──哑然无言就是像她现在这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个性怯懦、和空空年纪差不多的短发少女──给人缺乏活力的感觉。过去一直都是在体育型社团里长大(现在则是当军人讨生活)的空空,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消极的气息。

那个少女浑身散发出弱不禁风的气氛。可是她身上不只有这种气氛,而且还穿着和登淀证、秘秘木疏等人相同的魔法少女服装。

仔细回想起来,证的个性好强、疏的个性则是一板一眼,她们两人穿着那套轻飘飘的萝莉塔风格服装看起来已经很不搭配。可是要论不自然,绝对是站在空空眼前这个女孩拔得头筹。

一点都不搭配。

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挑选、自己想穿的。

那副打扮看了甚至让人觉得惨不忍睹──可是现在空空自己的模样,肯定比眼前的少女这身惨不忍睹的打扮更加不堪入目。

应该说就是因为看到空空现在的举止模样,才让那女孩愈发恐惧、愈发惊惶失措。

在推理小说也常看到这种模式的剧情──第一个发现杀人现场的目击者,在调查被害者尸体的时候正巧被第二个发现者看到,因此被误认为杀人凶手──可是现在的情况比小说情节还更严重。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倒楣到家’。

虽然空空确实很不小心,可是就在他调查女孩子尸体的裙下……讲白了就是调查人家内裤的时候,竟然好巧不巧被疑似是死去少女同伴的另一个女孩子看见。一般来说这种可能性、这种机率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或者这个世界怎么样都不可能像小说故事里那样顺利──空空想办法突破困境,却每每突生意外之变。

他还有什么解释的余地吗?

这个浑身是血、翻看一具少女尸首身上内裤的半裸少年,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呢──一般来说是无从解释起,可是暂且不论现在是什么情况,四国这个舞台背景却是不同于一般。

考虑到地点在四国,而现在正在进行一场逃脱游戏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可以解释──那个女孩看起来很胆小,虽然空空很少做这种事,但要是以强势态度积极说服的话,现在这个场面或许还能交代过去……

正当空空打算如此把希望放在这一线希望、一点点可能性的时候。

“你……你竟然!”

那名少女──

那名魔法少女──凭空拔出一柄魔杖。

那柄魔杖和疏使用的‘Synecdoche’,也就是现在插在她胸口上的魔杖不尽相同,但空空一眼就能看出那也是同系列的武器,就是那种曾经让他吃过苦头的魔法武器。

“离……离她远一点!不要靠近小疏……离‘Pathos’远一点!”

“…………”

那个女孩的眼神还是一样惊惶不安,身体也不断打颤──就连说话声音里都掩饰不了恐惧,唯独那只握着魔杖的手笔直对着空空,动都不动一下。

少女对空空表现出敌意。

强烈到无可动摇的敌意。

“……好,我离她远一点。”

空空不存侥幸心态,认为这下子应该没得谈了。对方已经陷入惊恐状态,看来没办法用真相说动──不管空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空空把双手从疏的裙子底下抽出,举起来朝向屋顶,摆出投降的姿势。接着他一边站起身,一边从疏的尸体旁走开。

“我……我是魔法少女‘Stroke’!名字叫做手袋鹏喜!你是什么人!?”

空空也没问她是谁,在这个情况下其实那个女孩──鹏喜应该不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也可以说因为她太过惊惶,站在空空的角度来看反而是一种危险的征兆。

当初空空遇上疏的时候,二话不说就采取敌对行为──先动手用‘破坏丸’砍人。那时候他认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是现在觉得当时那样做真是大错特错。因此这次对眼前的女孩,他决定要要对人家言听计从,回答她的问题。

反正人家的战斗力肯定比自己高,他也只能乖乖听话──魔法少女‘Stroke’有万用魔杖当武器,而空空什么武器或防具都没有,当真是赤手空拳。

“空空空。”

空空先报上姓名,接着说出自己的组织。

“地球鏖灭军第九机动室……”

“你、你骗人!地球鏖灭军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变态的行为!”

那女孩对空空怒骂一声,声嘶力竭怒骂了一声──空空不禁把自我介绍的台词又吞回肚子里去。老实回答还会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全盘否定,叫他该如何是好。不管做什么都会刺激到对方,空空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可是一方面他也另有发现。

不对,这或许只是一种悲哀的逃避现实行为,试图在没什么实质意义的事情当中寻找一线光明──不过那个女孩,鹏喜刚才怒吼的其中一段话。

‘地球鏖灭军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变态的行为!’

那种变态行为十之八九指的是翻看尸体裙下的行为没错──可是‘地球鏖灭军的人’这段又是什么意思?

固然可以把这句话当成她在慌乱之下随口说出、冲口而出的话,没有什么特殊含意──但如果认真看待这番话,应该视为她对地球鏖灭军有某种程度的认识,而且还是正面的认识──所以才会对空空现在这种……讲难听一点,就是变态又诡异的行为表现出彻底反感的态度。

从疏的言行举止,看不出她对地球鏖灭军有多深的了解──可是证显然知道不少。她不但对地球鏖灭军知之甚详,好像连‘那个人’的事情也知道。

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女生会不会也和证一样──

“我问你,剑藤犬个这个名字──”

“别、别、别说话!我要发射啰!”

话讲到一半又被她打断了。

恐怕连空空讲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她的反应彷佛在说听到空空的声音都会觉得弄脏耳朵。可是什么‘要发射’?她刚才是不是说‘要发射’?

听那女孩这么一说,她手持魔杖指着空空的姿势,看起来确实也像在瞄准──与其说是举着一根棒子,更像是擎着一把枪。

疏自始至终都把魔杖当成打击武器使用,打碎了‘破坏丸’,还把空空打昏──难道这个女孩‘Stroke’使用魔杖的方式和疏不一样吗?

不,可能不是魔杖的使用方式不一样,而是魔杖种类不一样。

可是就算问那件武器是不是和‘Synecdoche’不同,谅必她也不会回答。应该说如果那是射击武器,要是空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搞不好还会因此刺激到对方,使她扣下扳机。

思考到一半突然浮现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想像,害得空空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一想到有个陷入混乱的女孩子手上拿着一把枪,空空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如果那也是打击武器的话,或许还有可能逃得掉……

“名……名字!报上名来!”

刚才不准空空说话,现在自己又来问名字。

而且空空已经把名字告诉她了,看来那女孩似乎没有认知到那就是空空的名字。

“空空、空。”

空空这时候又不能冒用假名,所以至少尝试加上断句慢慢再说一次。而且他决定不要再说自己隶属于地球鏖灭军──如果对方拿的不是枪械武器(?)的话,他还能坚持自己是地球鏖灭军的人,想办法从这件事打破现在的窘境。可是这种危险他承担不起。

“空空、空……?”

鹏喜的眼神中虽然带着恐惧,但还是直直瞪着空空看,一边这么说道。

“那是名字吗?还是代号名称……难道说你是──绝──”

空空听到她说了‘绝’这个字。

可是反过来说,他也只听到‘绝’这个字而已。

绝对和平联盟──她本来要这么说吗?

她是想问‘难道说你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吗──虽然不明就里,空空事后是这么解释的。

可是等他有空闲做出这番解释的‘事后’已经是之后的事──当他刚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还没有空闲想这么多。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去思考‘绝’后面到底接的是什么。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空空不尽然是坏事。

在空空彻底检查完秘秘木疏的遗体前就发生‘那件事’,当然使得他无法达成原来的目的。就这方面来说,也可以说他非常‘倒楣’。

就如先前所说的,要是空空这时候能得到魔杖‘Synecdoche’,对之后的发展不知有多大的帮助、可以减少多少障碍。只要想到这一点,空空空确实是非常‘倒楣’。

可是无论如何,至少他成功摆脱被一个魔杖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开火’的魔法少女用‘枪口’指着的窘境,中间还有许许多多说也不清的误会,情况当真是九死一生。

魔法少女‘Pathos’。

秘秘木疏的尸体在这时候爆炸了。

轰然一声大爆炸。

就像登淀证的尸体一样──

5

就结果来看,那个女孩──魔法少女‘Stroke’手袋鹏喜对空空来说,或许是救了他性命的恩人。

至少可以这样形容。

虽然空空预测到疏的尸体违反了‘死亡’这条禁止事项,迟早会爆炸。可是他当然猜不出来什么时候会发生。

要是把证那时候的经验当作参考,想推测出个时间点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既然他不知道疏正确的死亡时间,当然也不能仰赖这种不精准的时钟──空空内心计算的时钟不是很精准。

所以那时候,要是那个局面下,魔法少女‘Stroke’没有出现──要是空空继续调查下去、继续在疏的尸体上翻找的话,现在肯定已经被尸体的爆炸给炸到了。

就算不至于致命,但空空很有可能会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要是他受的伤需要复杂的治疗,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也几乎等同GAME OVER。

因为空空照她的命令远离疏的尸身,所以才保住性命──而且要是手袋鹏喜是空空的救命恩人,那么秘秘木疏对空空来说同样也是救命恩人。

成了一具尸体而爆炸消失的她,也一样是空空的救命恩人。

因为她的尸体在这个时间点爆炸──帮了空空一个大忙,在这个时间点爆炸,所以空空才能摆脱被魔法少女误会成凶手,这种如地狱般的窘境。

不论是不是魔法少女,既然手袋鹏喜是这时候还活在四国的人,当然也知道‘死亡’触犯规则,死去人类的尸体迟早会爆炸破裂这件事吧。

可是‘Stroke’没办法把这件事和自己伙伴的尸体爆炸的事实连结在一起。应该说她单纯只是无法接受同伴死去的事实。

所以她──被尸体的爆炸吓了一跳。

她缩起身子、闭上眼睛,当场蹲了下来。

魔杖瞄准的准心──

也从空空身上移开。

对空空少年来说,这当然是难得的大好良机──而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都不想当场拔腿就跑。他和鹏喜不一样,早就已经料到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不晓得确切的时间点,可是他知道再过不久疏的尸体应该就会爆炸。

如果要逃跑的话,只能趁尸体爆炸的时候。

空空早就已经准备好要逃跑。

再重申一次,空空检查疏的尸体被打断对他来说是一大憾事──最好的情况应该就是说服鹏喜之后继续检验疏的尸首,然后在爆炸之前把魔杖‘Synecdoche’取回。接下来与鹏喜合作一起进行游戏。不过呢,就算走遍所有平行世界,恐怕也找不到哪个世界的未来是这样发展的。

空空的立场没办法奢求太多。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空空毫不犹豫,直接冲出教室。

不,严格说起来他是稍微犹豫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手袋鹏喜对爆炸的反应出乎意料得大,根本就是抱着头当场就蹲下来。要是这时候突施袭击,或许可以把她手上的魔杖抢过来。

依照她现在的姿势、现在的姿态,空空认为要是在她的颈椎上踹下去,应该可以一脚把她的颈椎踢断──可是他只犹豫了短短一瞬间。不,连一瞬间都不到,只犹豫了一刹那,结果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鹏喜蹲在教室的前门,空空则是从后门冲出走廊。为什么空空这时候不攻击她──讲得更正确一点,应该是为什么空空犹豫要不要攻击她,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因为他不想再次重蹈疏那时候的覆辙。

现在这时候他们怎么样都不可能合作,但是考虑到之后两人或许还是有机会并肩作战、同心协力进行游戏,空空认为当场立即采取敌对行为迟早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就长远的眼光来看,空空空这时候做这个决定的是非与成败如何还未可知──可是以短期间来说,这个决定完全就是一条充满荆棘的坎坷道路。

不,这条道路上布满的不是荆棘,而是玻璃碎片。

因为空空冲到走廊上,眼前到处布满玻璃碎片──而且还是他自己撒下的玻璃碎片。

他之前到这间教室是用扫帚一路扫过来的,可是这时候他不得不选择与鹏喜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逃跑,而这一边还没清扫干净。

地上还满是玻璃碎片。

“…………!”

现在没有时间给他慢慢清理。

虽然不是不能冒险从鹏喜的背后穿过,顺着他打扫过的走廊跑回去。但是对方可能拥有射击武器,这么做的风险太高。如果鹏喜是用刀剑的话,就算要冒险也只是穿过她身旁的那一瞬间而已──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检验疏尸身的时候就应该至少把鞋子拿来穿才对。空空厌烦自己怎么这么缺乏先见之明。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关闭痛觉,打着一双赤脚从满地玻璃上跑过去。

要是痛觉真的能关闭的话该有多好。

如果要说哪一点值得庆幸,应该就是空空必须跑过的玻璃之路只有整条走廊的一半,所以受到的伤害比跑过整条走廊来得轻一些……当然这时候空空还记得闪避自己装设的钢丝,没有被勾到。他从钢丝底下钻了过去。

空空不知道鹏喜会不会追上来。他试着怀抱一丝丝期待,希望如果她追了过来,最好撞上这条钢丝──要是鹏喜撞上了这条钢丝,两人合作的可能性就会烟消云散,不过他总不能要求面面俱到。

如果要设想长远的计画,首要前提就是得保得一时性命──空空穿过玻璃之路来到楼梯旁,这条楼梯位于疏上来那条楼梯的反方向。

他连脚底板都已经血迹斑斑。

虽然跑过玻璃之路在时间上只不过短短几秒钟,但这几秒已经让他的脚底板割得血肉模糊,虽然不能关闭痛觉,但感觉其实也已经痛到麻痹了。

地上清清楚楚留着血脚印,鹏喜追来的话要追踪根本是易如反掌──不过空空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他一心只想要尽量离鹏喜远一点,沿着楼梯走下去。

空空的脚已经连正常走路都有困难了。

因为能倚着扶手,所以下楼梯还算容易──即使从明天开始……不,即使一个小时后他一步也走不动了,或者会让伤口愈形恶化,但空空此时此刻非跑不可。

虽然空空现在已经痛到没感觉,可是脚底因为不断出血变得一片黏糊糊。而且因为感觉已经麻痹,再加上地板上又很滑,害空空差点滑倒──不过走在楼梯上既可以防滑倒,还可以把体重靠在扶手上,所以没有真的跌跤就是了──

可是这条楼梯也不是通往地狱,迟早会走到尽头。之后脚下踩到平面的时候该如何是好?跑是跑不动了,但还能走吗?

事到如今,空空很后悔把空气力学自行车留在那间制面所前──他很快从顶楼往下走一层楼……至少空空认为自己走得很快了……接着他又面临另一个选择。

他要一口气冲到一楼,之后见机行事把命运赌在自己的潜力上吗?或者说──

或者说去拿藏在这层楼的背包?先前空空觉得背包太大,躲进储物柜的时候碍事,所以在打破玻璃前他先到楼下来,把背包藏在这层楼──当然事后他还是要把背包拿回来,不会就这样扔了──在逃出校舍之前,还是应该把背包先拿来才对吧。

如果只考虑逃跑的话,他就应该毫不犹豫,脚步不停直接冲下一楼去。再不济至少明天还是可以回来取背包。从疏之前的语气判断,那个背包好像还没被她发现。而且那个女孩──鹏喜也一样,如果没有花工夫仔细去找的话应该找不到才对。空空自认他把背包藏得很隐密。

但是抛下所有装备逃跑实在有些鲁莽,再说他换下来的衣服也在背包里面──考虑到现在四国的人口密度,就算他浑身半裸且血淋淋地跑到外头去,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就算没人说话,这场以四国为舞台背景的逃脱游戏难道有这么简单,赤手空拳就能过关吗?

配备方面,就算情况再糟糕,衣服鞋子还是可以在四国调度……但武器之类的配给品在这里应该是找不到。那些最新技术制造的配给品之前让空空成为军人,现在则是让他当上了英雄。这时候要是弃之不顾的话,空空之后会变得如何呢?

是要放下行李躲避那个胆怯的魔法少女,还是带着行李逃跑──虽然空空想到这两种选择,可是他想起这件事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而已。早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前,他本人的意志就已经在‘暂时’的条件下倾向放下行李逃跑了。

应该以先活着撑过这一场仗为首要前提,所以之后的事情计较太多也没什么意义。而且空空现在脚下带伤,虽然身上一无长物,但脚受了伤还带着背包逃跑,他觉得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只要躲在附近先避过这一劫,之后应该还是可以再回来拿──考虑这次任务的时间限制,空空还有没有时间回来拿背包其实也很难说,可是他认为现在照这样行动是最佳的选择。

他原本是这样认为──直到这一秒钟之前。

“────!?”

一声轰隆巨响。

空空这次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连他都不知道。之前空空早就知道疏的尸体会爆炸,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而已,所以预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这次的‘爆炸’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称之为爆炸并不正确──那是一道射击。

虽然没有事先料到,但空空应该老早知情──他早就知道那名魔法少女‘Stroke’好像是把魔杖当成远程攻击道具、当成枪械来使用。

虽然知道、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刚才的状况还是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威力之强超乎意料之外。

空空驻足的楼层走廊天花板被一直线炸开──不,用炸开还远不足以形容,那种破坏应该称为消失才对。

虽然是射击,但是破坏力大到让人误以为是发生爆炸。

天花板完全被轰开,可以看见楼上──顶楼的天花板。

看到这幅景象,空空的思考才终于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正确来说,消失的不是空空驻足楼层的走廊天花板。如果要说得更精准一点,消失的──被轰到消失不见的其实是顶楼的走廊地板。

楼下的天花板只不过受到波及而已。

仔细一看,消失的天花板──只有走廊中段到空空这边这一段而已。也就是说楼上的走廊只有撒满玻璃碎片的那一段完全消失了。

看看被轰飞的天花板──被轰飞的地板开口。

那名魔法少女就站在顶楼走廊的大洞边。

手上还举着魔法杖──

“…………!”

两人四目相交。

那个女孩──手袋鹏喜眼神依旧流露出惶恐。至少看不出她的眼中带有杀意,想要杀死空空空这名少年。

她看起来好像已经从恐慌状态中稍微恢复过来──可是现在已经没空计较她到底有没有杀意、与空空是否敌对了。

那柄魔杖──

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威力吗?

如果那柄魔杖的火力强大至斯,就算那女孩想要活捉我可能也没办法吧──空空的身体没有一个细胞是用钢铁组成的,要是被打中的话只会像树叶般烟消云散。

不,说不定她能够控制力道。既然魔杖的动力来源不是火药而是魔法,或许可以用意志力控制威力也说不定。

实际上秘秘木疏可能也调整过万用魔杖‘Synecdoche’的威力──要是她用打碎‘破坏丸’的威力直接殴打空空的头部,他的脑袋也会像‘破坏丸’那样碎掉才对。如今那柄魔杖已经和主人一起爆炸消失,空空也无从确认起。

不过是又如何。

那种假设有什么意义?

那只是说疏能够控制力道,可是依照现况,空空只能判断鹏喜不能。为什么他知道鹏喜不能?他当然没有一口咬定绝对没错,而是因为那个站在顶楼,从透天楼边看着自己的少女转身离去。

从角度来说,她应该可以从那个断崖峭壁直接对空空射击──射程距离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射击威力大成那样,就算弹道(空空根本不认为她发射了什么子弹)多少有些偏差,以人类来说光是余波就足以致命了。

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背对空空离开。

也就是说有什么原因让她不能连续射击。

某个原因让她不能当场连续射击。

关于那个原因,空空是这么判断的──第一次攻击不是要针对位在楼下的他,那女孩射出那一击应该是要扫除撒在走廊上的玻璃碎片吧。

她从一阵慌乱中重新振作、站稳脚步,发现空空逃掉之后自然会想要追他──哪怕是碎块,假如疏的遗体还有任何残片碎骨剩下,那女孩可能会留在同伴的残余尸块旁不肯离去,忘了要追空空也说不定。可是疏的尸体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一方面也是为了逃避现实,‘Stroke’应该会想来追空空──而空空会逃往走廊的左边还是右边、会一溜烟往哪里逃则是一目了然。其中一边地上满是玻璃,一般来想鹏喜应该会判断空空逃往没有玻璃的那边──如果空空成功从疏身上抢下鞋子的话,或许还可以用这种欺敌战术──可是因为刚才看还干干净净的玻璃之路现在染上一片血红,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清楚明白的指示了。就算要拿汉赛尔与葛莉特来比喻,要是留下的路标太明显,连魔女也会发现。

连魔法少女也会发现。

只是就算穿着鞋子,要跑过那条玻璃走廊还是会让人犹豫再三──如果鹏喜真的在上面跑,或许就会如空空那一丝丝期待,被钢丝陷阱给勾到。可是那个看起来就胆小如鼠的少女犹豫了,不晓得要不要在玻璃上、而且还是满是鲜血的玻璃上跑。

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在室内飞行。

所以为了清除地上的玻璃──她使用魔杖施放魔法。

空空是这么推理的──而少女的计画最终以失败收场。不知道该说是失败还是矫枉过正──虽然她成功把玻璃清掉,同时一不小心连走廊的地板也一起清掉、一起灰飞烟灭。

最后的结果是让鹏喜发现空空在楼下闲晃,对她来说不晓得是令人惊喜的失误,还是意外的侥幸──可是这时候她没有再次攻击,代表空空认为她没有技术、没有魔术可以降低火力,只针对空空进行射击的推测有道理。

当然她也可以不用特地降低火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发射就是了。可是对空空来说,侥幸的是这里是建筑物内部。

如果只是扫除走廊上玻璃碎片的水平射击或许还没问题,但有高低落差的立体射击要是一个运气不好,可能会导致建筑物崩垮──整间校舍大楼都会崩落。要是大楼倒了,空空固然大事不妙,人在顶楼的鹏喜自己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至少她似乎有算到这件事。

或者平时在冷静状态之下的她就算无法操控自如,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可以控制攻击火力──这应该就是她之所以动念想要用魔法把走廊上玻璃迅速清掉的理由吧。

但是因为看到同伴的尸首在自己眼前爆炸──或者说看见一个少年把同伴尸首的裙子掀起来,可能让她脑筋陷入混乱,丧失控制魔法的能力。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控制魔法也需要很精密的技术?

不管如何,认为现在自己无法微调魔法的她没有当场赌运气,而是跑向反方向的楼梯去。别说是玻璃之路,连自己要走的走廊都没了。她也是别无选择,所以当然会这么做──如果她的体能能够当场跳下一层楼的高度,从楼层间破开的大洞下来──或者该说她有足够的胆识飞身而下的话,空空早就已经无路可逃了──无论是因为一时慌乱或是恐惧,她选择绕远路、愿意选择绕远路真的是给了空空一线光明。

“…………!”

空空改变心意、换个主意。他赶紧放弃‘暂且不管行李先逃跑’的选项──单就一个人的攻击手段来说,在空空看过所有攻击当中,刚才的魔法威力仅次于‘火球人’的‘Fire·Ball·Earth’。而且如果鹏喜无法控制的话,任何伎俩都派不上用场──空空没有自信能够赤手空拳从这种魔法、从魔法少女的手中逃出生天。那样做根本不能算是赌博。

正因为那个女孩会追过来。

正因为她现在可能已经走楼梯来到空空所在的楼层──空空空更不能两手空空逃跑。

他需要装备,需要那个背包。

空空改变原本正要走向楼梯的脚步,往已经没了天花板的走廊跑──他那双伤痕累累的脚已经连跑都没办法跑,姿势几乎就像四肢着地一样。

要是手袋鹏喜从走廊的反方向过来,或者要是她觉得水平攻击不会有事,又动用魔杖的话,届时空空大致就玩完了。可是空空赌她一定直接继续跑到楼下去,那样的话这场赌局就有得赌了。

以机率来说,那个女生看到空空就在下一层楼,比较有可能立刻以最短距离直接跑到目击地点来。可是空空赌这一把并非毫无根据。

要是破坏走廊让她想到绕远路到空空所在的位置,那么站在追逐者的角度当然会有一种心理,认为捕捉对象会趁自己绕路的时候跑得更远──既然这样,她会想要先下到一楼去也不足为奇。

在一楼迎击或者在校舍大楼外伏击,这两种战略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特别是像她这种拥有‘攻击魔法’的魔法少女,只要出了校舍就能放胆使出她的压箱绝活──当然要是她眼光犀利,发现空空的脚已经伤痕累累,根本没办法跑那么快的话,那时候就THE END了。

虽然空空不是真的知道鹏喜做何打算、有何胜算才会转身离开──或许她什么也没想也说不定──可是在他拖着脚爬进藏匿背包的教室之前,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鹏喜。

他连滚带爬地爬进教室。

当然就算进了教室也不能放心。

走廊上还拖着长长的血痕,留下空空一路经过的痕迹──如果鹏喜改变主意又回到这层楼的话,一眼就可以看出空空躲在哪间教室里。

空空把藏在教室的背包取出。讲得更明白一点,他不是把背包就这么直接藏起来,而是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能拆则拆,分藏在教室各处──课桌里面、学生没有带回家的包包里、讲桌里头、黑板的粉笔筒之类,总之哪里能放就放。

他这种藏法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下即使某件东西被找到,也不至于全部被发现──空空也觉得这种隐藏装备的方式很不错(最好的做法是不要集中在同一间教室,而是分散到校舍中各处。但是他没有这么多时间,而且要是这么藏法,他也没自信记得住所有东西藏在哪里),可是却没有想到打算快点撤离的时候,还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把东西拿回来,结果这又是一次适得其反。

话虽如此,这时候空空也不能从隐藏在教室里的装备当中挑三捡四,只拿回最少的装备逃跑。他想要全部都拿回来。不,是他必须全部都拿回来。那个魔法少女的攻击手段那样惊天动地,如果装备不齐全的话要如何才逃得了。

再说就算要挑拣,他在家里打包背包的时候已经精挑细选过,只带了最少量的东西而已。

虽然想全部拿回来,但总是有可能来不及全数收回,所以空空从重要的东西开始收起。一般来说大多会认为最先当然要先拿衣服,特别是鞋子──可是空空的做法却是从精神屏蔽剂开始拿起,这倒也颇有他的个人风格。他当然不是不急,但一切行为仍然追求合理。

精神屏蔽剂。

那是一种让精神安定的药物,但也可以止痛,而且药效很快。如果不想战斗,一心只想逃跑的话,他想让脚底以及全身被拷问的伤口疼痛麻痹得更彻底。依照空空空的个性,他的精神当然不会有任何波动。可是就算精神不受影响,要是身体状况有问题的话,有事情就没办法立即反应。

如果可以的话,空空很想现在就先进行简单的治疗──至少先止血。可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现在的情况很急迫,就连要找水服用精神屏蔽剂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之后空空在教室中来来回回──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形容,就是在教室里四处染上自己的鲜血,好不容易才把所有装备都拿回来。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应该吧。虽然不算恢复原状,但他已经把东西都全部塞回背包里去了。

他把衣服直接套在浑身是血的身上,连袜子都懒得穿就直接穿上鞋子,所以一身都黏呼呼,感觉不太舒服──虽然好不容易有衣服穿,可是这件衣服鞋子如果事后没有花上一番工夫清洗,恐怕之后都不能穿了。但空空空还是重新体认到衣服与鞋子是如何有效地保护人澧。

虽然一波三折,总算成功把所有衣着装备都穿戴好了。

想想现在的情况,取回装备品已经是一大成果──但真正的问题,而且还是相当严重的问题可以说现在才开始。看来那个魔法少女‘Stroke’好像没有回到这层楼──意思就是说她似乎已经采取到一楼或者校舍外去埋伏空空的战略。

当然她也有可能认为空空已经先一步跑下楼梯,离开校舍之后从别的方向跑掉,为了要追空空,就用那件魔法少女服装用飞的(?)离开这所中学──不过她在慌乱中追逐空空的话或许还有这种可能,但只要稍微冷静一点,她应该就会想起玻璃路上留下的血痕,然后发觉要是空空逃跑的话一定会留有足迹。

要是在校舍外头没有看见足迹,她就会知道空空还在校舍当中──就算空空从别的地方找到鞋子穿,或是止了血又或是动了什么手脚避免留下足迹,那他应该也不可能比鹏喜更早离开校舍。

要是能够想到这一步,鹏喜就能够百分之百确定空空空还留在校舍里──这就会成为她决定要守株待兔的理由。

……不过空空也不觉得那个如惊弓之鸟般的少女思绪这么有条有理,能够想出这番逻辑性的考究。可是依照空空现在的处境,他当然必须以手袋鹏喜就在校舍外等着他出现为前提,依此来应对进退。

不能把那个少女当成普通少女看待。

空空必须把她视为一个棘手的敌人应对──不,不管鹏喜的精神层面软弱不软弱,光是她拥有那种超弩级魔法就已经是很难对付的敌人了。

就如同那个‘火球人’虽然和空空同一阵营,但因为他的火力太强大,在组织里几乎被当成敌人对待一样──

“……可是那个女孩的确是证和秘秘木同学的伙伴吧。”

那女孩也被其他人当成是伙伴。

……不,只是因为她们都穿着相同的衣服、相同的服装,所以空空才会不由自主地认为她们几个人关系应该很密切。实际上空空并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严格说起来,空空就连她们到底是不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也不确定──能够确认的是她们之间有一定程度的同侪意识。疏好像把证的安危放在第一顺位,因此对空空带有过度的敌意。手袋鹏喜同样也因为看到空空那种看似侮辱疏遗体的举动而那样惊惶失措,可见她对疏似乎也有好感。

鹏喜现在对空空可能有所误会,如果能够解开她的误会,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可是空空不擅长解释误会的大前提怎么样都不会改变,而且鹏喜控制力量的能力好像不是很好,和她应对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很可能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感觉这个情况好像无可挽救了。

空空已经成功摆脱被人五花大绑、接受永无止境拷问的困境──就这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往前迈进一大步。只不过往前迈进不代表事情一定会好转,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

但是──

唯独有一件事是空空的努力有了代价。

自从登陆四国之后,除了有机会一尝赞歧乌龙面的美味之外,事情一路发展下来就有如活地狱一般,可是空空的行动现在终于有了成效。要说有成果的话,他确实是有了一点成果。

空空的手中拿着一本便笺本。

一本小小的便笺本。

那本便笺本很小,就连他向手袋鹏喜举双手投降,表示无意顽抗的时候都还能藏在手心里。显然这本便笺本当初设计的目的就包括要便于隐藏。

不消说,那当然不是空空自己带来四国,藏在这间教室里的行李之一。

秘秘木疏。

那本便笺本就是藏在她的裙子底下、内裤里面。

“……规则书终于到手了。”

空空犯了很多失误。

也有很多失算之处。

首先空空空无论如何都应该把刺死疏的魔杖‘Synecdoche’拿到才对。而且就算‘凶手’不会来,他应该也要考虑到疏的同伴或是其他第三者可能会来这间教室,把教室门给锁上也是一个办法。就是因为空空怠忽,才会被赶到现场的鹏喜误会,陷入如今这样的战局。

但要是他继续傻傻地检验疏的尸体,可能就会被爆炸波及,要是先拿走‘Synecdoche’的话,说不定就没时间回收这本便笺──因此如果两者都能回收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好歹他现在拿到其中一样了。

如果因为他犯下这些失误与失策才能拿到便笺本的话──就代表自己还没被好运遗弃。

我还有活命的机会──空空能这样告诉自己。

“只不过秘秘木疏手上有的便笺可能也不只这一本就是了……”

空空现在当然没时间详读里面的内容。

为了让这本便笺本有机会在将来派上用场,首先空空空必须摆脱第三位魔法少女的追击,突破她的埋伏才行──不用说,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6

第一位魔法少女登淀证与人往来时态度高傲,个性直率又有很强的好胜心。而第二位魔法少女秘秘木疏则是对空空有强烈的敌意,个性看起来相当严肃谨慎。这使得空空对于第三位魔法少女手袋鹏喜有些错误的印象。

不,那个女孩──魔法少女“Stroke”的个性大致上就和空空推测的一样。她个性柔弱、总是战战兢兢,胆小又容易受到惊吓──因此要是空空和她在更普通的情况下相会,也就是说不是被她目击自己掀开尸体裙子的情况下相会的话,至少应该不会陷入像现在这样泾渭分明的对立关系。

所以此时空空比较担心的不是鹏喜本身的个性,而是她使用的魔法──严格说起来应该是那柄魔法杖。那柄魔杖能够像动画里的太空船一样射出类似能源炮、能源弹之类的光束。

要是能从鹏喜手中抢下那柄杖,或许就能和她来一番更有建设性的对话了。空空心中隐隐想像、设想这种情况、这种后续发展。

如果要这么做,前提当然还是要逃得掉──这样形容想必很奇怪,空空现在寻求的战略是‘一边逃一边和解’。要是听在旁人的耳里,十之八九会觉得一头雾水。

可是他不是没有机会。

当空空考虑对疏提出条件交换的时候,他要凭空捏造逃脱游戏的规则、谎称和证之间的关系等等,需要种种权谋心计──如果疏没有被杀,空空真提出要求的话,这与其说是条件交换,其实更像是某种阴谋算计一般。可是空空不必对鹏喜说谎。

不,暂且不论空空和证之间的关系,他和疏的关系可能多少需要一点粉饰──需要一点伪装。不过因为他已经成功从疏的尸体上……讲得更明白一点,是从疏的内裤里拿到规则书,有材料可以和鹏喜谈条件,所以不需要说谎骗她。

所以如果能够一次又一次躲开鹏喜的追击,暂时先保持一段距离,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的话──双方应该还能和解才对。被鹏喜看到他翻找同伴遗体的裙下,另一方面还苦思要如何和她和解,这种想法可以说清楚表现出空空空的个性。可是撇开这一点不谈,他还有其他失算之处。

‘一边逃一边和解’。

这个战略的失算之处,就是空空错看了手袋鹏喜这个人──因为他满脑子都只重视魔法,所以太小看鹏喜那种看似柔弱的性格。

不管那个少女──魔法少女的个性是不是真的很柔弱,绝不可以忘记再怎么样她都是证以及疏的伙伴,而且虽然她不是‘魔法师’,而是‘魔法少女’。

她不光只是一个穿着特殊服装的普通人而已。

虽然个性柔弱又怕这怕那──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有时候会做出相当大胆的行为。为了追捕空空,她把半条走廊给轰飞。从这番令人难以想像的举动,应该就可以推测出这一点才对──但空空还是索性下定决心打拖延战。

他发现鹏喜一直守在校舍外头等着自己出来,一心就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躲过她的耳目。要是随随便便跑出校舍,可能才一踏出门就遭到那招魔法的袭击──空空满脑子都在防范这件事。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打拖延战、围城战。

他甚至还期待要是运气好的话,鹏喜会在自己龟缩不出的时候打消主意──或者误以为追丢了人,于是离开这里前往他处。

真是想得太美了。

真是想得太少了。

空空完全没想到只要出了校舍──只要不用担心过于强大的魔法威力会打垮校舍压到自己,鹏喜就可以放胆使用魔法了。

“……!?”

一声令人大吃一惊的巨响。

如果要用类似的声音来比喻,空空听到的就像是施工中的声音,或者说更像是发生交通事故时的声音。不,那不是耳朵听到,而是一种鸣动,而且是传到身体的鸣动──就和刚才头顶上发出的声响一样。

把走廊的天花板──楼上的地板刨开的光束炮。

空空直觉那道光束炮把他躲藏的校舍某处破坏掉了──他爬到窗边,一边用窗帘隐藏自己的身影,一边往操场的方向看下去。

时刻已经接近正午。

凭空空的视力,他可以清楚看到少女的身影站在操场中央处──可以看到手袋鹏喜以卧射的姿势举着魔法杖瞄准这里、瞄准校舍。

不,如果光凭看到的印象来说,她的姿势不只像在瞄准,其实也像是在填充能量──也不对,空空也不知道使用魔法需不需要填充能量这种举动。

“……那女孩子,她该不会!”

距离这么远,空空眼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可是鹏喜十之八九还是带着那怯怯的表情──向空空这里发出第二炮。说是‘向空空这里’并不是对着他个人,而是对着他躲藏的校舍本身射击。

事实上空空不晓得用光束炮来形容那道攻击到底正不正确,可是就他来看,那的的确确就是‘光束炮’──贯穿校舍的光束之巨大,根本看不出来是从那柄单手可握、看起来还会误以为是萤光棒的棍杖发出来的。

光束击中校舍的一隅,楼梯那附近。

如果鹏喜是要打空空,那她的瞄准歪得可厉害了──可是刚才的攻击当然不是要打空空。她原本就没发现空空,才会先一步跑到操场上──从她的所在位置当然不可能找到空空躲在哪间教室里。

可是如果鹏喜能够发出威力如此惊人的攻击,只要仔细想一想、只要推测出空空还躲在校舍里面的话,根本不需要寻找他的确切位置。

因为说得极端一点,只要把校舍本身破坏掉,躲在里面的人当然不可能没事──

“不会吧……就连‘火球人’之前都没这么做耶……”

从空空的常识来看,根本想像不到会有人完全不做任何控制,连续胡乱施放威力那么庞大的攻击。不,‘火球人’可能只是没有在空空面前这么做过而已,他就是因为任意施展他的超高火力攻击才会被当成危险人物看待──可是想都不想紧接着连续发射第三炮的鹏喜,如今在空空的眼中已经比‘火球人’更加危险了。

第三道‘光束炮’好像破坏了校舍另一端的楼梯──虽然空空不晓得最初那一炮打中哪里,如果鹏喜发射的时候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控制的话,她的作战计画可能是先把空空的移动路径全都阻绝。

这种大规模的连续射击,要从中看出什么战略实在不容易……

“……严格说起来,一开始破坏顶楼走廊的那一炮是第一发吗?不过假设那是第零发的话……”

那么这栋校舍就已经挨了那个魔法少女四发‘光束炮’──空空从没想过学校校舍有多坚固,这栋校舍到底还能再挨几发?

空空亲眼看到发射情况是第二发与第三发,这两次‘光束炮’几乎同样规模──看来那应该是最大程度的能量了。那么就算是用魔法,也没办法施展出一口气消灭整栋校舍的攻击吧,这一点勉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过没多久鹏喜又随手射出第四发,打在和第三发相同的位置,缩短校舍的寿命。

人在校舍内的空空只能凭想像,可是手袋鹏喜站在操场上,从她眼里看来整栋校舍可能就像是起士一样,空洞愈来愈多。

空空其实也没亲眼看过有洞的起士……不过要是鹏喜继续在校舍上开洞、要是继续用光束炮打穿校舍的话,他已经可以预见不久之后,校舍将会失去平衡而整栋垮下来。

就算鹏喜没办法一口气把整栋校舍击毁,但还是可以用连续射击造成破坏,要收拾躲在校舍里的人已经是绰绰有余。这样一来空空的希望就是等她能量耗尽了。

“……看她那样毫无章法随便乱射的样子,应该是有用不完的弹药……不,搞不好可以无限射击……期待她耗尽弹药可能根本想得太美了。”

空空回想起来。

他回想起先前穿着证的服装飘在空中移动的时候──当时他完全不觉得累,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东西慢慢在消耗。

假设那个‘没有任何消耗的感觉’就是魔法,如果把那种感觉像鹏喜那样转化成攻击、远程武器的话,最好还是认定鹏喜的攻击不会有弹尽的一天。

第五发攻击。

第五发光束炮把空空藏身教室的下方两层楼那附近打穿。一股冲击力道从正下方传来,空空当场翻身跌倒在地──他还以为地板崩落了。

“……对喔,就算没办法把校舍打垮,那个光束炮还是有可能会直接打到我……只是机率很低而已……”

可是就算机率再低,要是光束炮一再发射的话总是有机会打到。空空认为既然鹏喜没办法控制力道的话,方向控制恐怕也不太灵光……像这种情况下,干脆依照最普遍的做法,躲在已经被打穿的教室好了。

不,就算这么做,最后校舍还是会坍塌,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只是这间教室底下恐怕已经开了大洞,还是尽快换个地方比较好。

“就算要换地方……两端的楼梯好像都被打坏……不管躲去哪里,总之我是没办法离开校舍了,就像被关在这里一样。不过取决于被破坏的楼梯是哪一段……”

空空不知道具体是哪里被打穿。

再说就算知道了,之后或许还会遭到鹏喜进一步破坏。

这样一来,空空不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只凭直觉行动,这样根本就是被鹏喜逼出去了。空空觉得这才是她打的如意算盘──不,如此精打细算的人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应该说她胆大包天吗?

这种攻击方式极为大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女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种大胆的行为,对空空来说可不只是感到出乎意料而已。就算空空得到那柄魔杖、得到那种力量,若不是走投无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做出这种破坏行为──恐怕连想都不会想到。

所以空空应该防备的不是鹏喜的魔法,而是她的个性啊──虽然证有心把空空当成‘挡箭牌’利用,但她的态度很友善。疏虽然态度充满敌意,最后还打算要杀了他,可是她胸怀城府,会想到要尝试活捉空空。

可是该怎么说呢,手袋鹏喜和证或是疏不同,不像她们有这种‘长远的眼光’。她好像根本没有想过这时候应该要抓住空空,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比喻虽然让人不太舒服,而且也没有人会用这种虫子比喻自己。可是如今鹏喜紧张的情绪感觉好像在使劲全力打蟑螂一样──空空认为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他怀疑鹏喜搞不好连这里是四国,他们现在正在进行一场逃脱游戏这件事都不小心忘了。

在空空空至今遇见的三名魔法少女当中,就属鹏喜最没有交涉空间、态度最坚决──可是即便如此,站在空空的角度还是想找方法寻求和解之途。

“可是为了和她和解,首先我必须活着逃过这一劫才行……必须想办法活着逃离校舍才行。”

这场逃脱游戏的目的应该是逃离四国,可是现在却变成逃离校舍的游戏。既没有神秘莫测的规则,游戏规模也缩水不少,乍看之下困难度好像变低──可是游戏还是依旧野蛮,要是GAME OVER的话照样会危及性命。

“不过要是不能逃出这一关,最终可能还是没能力逃出四国吧……接下来……”

虽然空空说了一句‘接下来’想要转换情绪,但具体说来他完全没有什么对策。就算是他,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应该说空空最怕的,就是像手袋鹏喜的魔法那样‘蛮横不讲理’的对手。

这种对手根本无从以彼之道还诸彼身。

不经思考的行为看不出其背后的道理──因为这种行为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

“…………”

不管怎么样,空空先离开这件底下已经不牢靠的教室,移动到隔壁的教室去,一边还心想所谓落荒而逃应该就是像现在他这样吧。

万一现在有一发‘光束炮’对着这间教室打过来的话,空空当场就会GAME OVER。不过这个风险他也只能硬吞了。既然不能拾级往下走,到头来也只能找个地方据守。一方面他不认为不断移动有助于思考对策,再说空空的脚已经伤得太重,没办法任意移动。

接着他动手翻找背包,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派得上用场。

空空也不是有什么想法,可是他认为如果要思考的话就得先行动。在这间教室里只要走到窗边,应该照样也能看到手袋鹏喜,但他已经不再去看操场那边的状况。从这么远的距离他也奈何不了鹏喜。要是有扩音器,或者至少来个扬声筒的话或许还可以对她喊话,要求和解或是主动投降。但荒谬的是对方的攻击虽然打得到这里,可是从空空这边连声音都传不过去。

不过就算鹏喜听到空空的声音,恐怕也只会让她循声追人,落得挨光束炮攻击的下场而已……总之空空已经认定要从她的形貌举止找到任何可乘之机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空空之所以没有一口咬定百分之百不可能,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丝期待,认为还不能确定魔法施展的‘光束炮’真的不会耗到没电。另一方面他也期待鹏喜打着打着把心中累积的压力全部打光,或许就会改变心意而收手。但不管是哪一样,空空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提高期待成真的可能性。

从距离以及对手这两方面来说,这场战斗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其实更像是对抗一件兵器,说得更夸张一点就有如对抗大自然,宛如一场生存竞争。

“对抗大自然……这样一想,感觉好像在对抗地球一样──”

就算空空的背包是最新科技的精华荟萃,但再怎么样都不是四次元口袋,里面就只有他刚才放进去的东西──要是有什么方便的秘密道具可以让他逃离这里的话,打一开始他就会想到了。但他还是把背包拿来检视一次,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拿来应用,或是让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法子来。

“比方说这套降落伞……”

那是当他从直升机下来的时候使用的降落伞。它已经完成使命,其实扔了也无妨,但空空觉得说不定还能派上什么用场,所以摺一摺收了起来。

利用这个跳伞工具从窗子一跃而下如何呢?现在楼梯已经被破坏,逃生路径都已经被截断──也就是说已经找不到任何比较现实的逃脱方法,要是使用这套降落伞可行吗?

“…………”

如果这时候能靠这套降落伞逃脱的话,感觉好像自己回收自己先前埋下的伏笔,有一种有如完成长年约定般的感动。可是空空还是不得不冷静地做出判断,要靠降落伞逃脱应该是不可能的。

空空空这个人就是不会受到感动这种伤感的情怀影响──如果事关自己的性命,那更是如此。

这里是顶楼的下一层楼。

这层楼当然也有一定的高度,一般来说要是跳下去的话当然会出人命。可是说这层楼高只是以校舍建筑高度的常识来判断──换言之如果要跳伞的话,这里的高度还不够高。

如果不是从一定的高度跳下来,降落伞反而就像是背在身上的累赘。空空曾经一度背着这套降落伞跳下来,从他的目测来看,降落伞打开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在地上摔成一滩烂泥了。

如果在降落伞张开的状态跳下去的话可行吗?虽然这的确是个小花招……但就算真的成功落地,这样跳下来也太显眼了。

从面向操场的窗户跳当然不用说,就算从走廊那边的窗户跳下去,已经满是大洞的校舍也起不了遮掩的作用。

最后顶多就是害得空空在解开缠绕身上的降落伞时,被鹏喜隔着校舍对准目标炮轰过来。

“绳索之类的东西有是有,用那玩意儿垂降就是现在最可行的逃脱方法。可是──”

空空又听见‘光束炮’的声音。

鹏喜似乎又把校舍的某处打穿了──自己还能这样思考动脑,就代表被打穿的不是这间教室。空空没有停歇,继续动脑思索。

不幸中唯一的大幸大概就是被那道‘光束炮’打死的时候,可能连感觉到疼痛或是痛苦的时间都没有。

“垂降……平常的话只要赌命一搏倒也办得到……可是现在……难说了……”

虽然脚下穿着鞋子,可是被玻璃割得血肉模糊的脚底连止血都还没止血。所谓的垂降就是利用绳索在墙壁上行走般的下降方式。现在的空空在‘行走’的时候脚底绝对会打滑──要是脚底一滑的话,垂降就会变成坠落了。

还是说调整绳索的长度,绑在身上当作救命索?不,这样的话绳索长度不够……还是把整个步骤分开来,每下一层楼就休息一会儿,一层层垂降下去──但愿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这样慢慢来,可是那道破坏的声响、贯穿校舍的声响接连响起,丝毫不见停歇。照这样来看,空空顶多只剩下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吧。

要是鹏喜偶然朝空空所在的位置射过来,剩下的时间可能连十秒都没有──看来她的直觉很迟钝,老是打错地方。不过要说鹏喜没打中,因为校舍这个目标实在太大,她想打不中也难……

“……可是那道‘光束炮’应该非常显眼才对……降落伞根本没得比。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小型烟火大会一样,说不定隔壁县也看得见……”

隔壁县都看得见这种比喻当然是夸大其词,可是魔法少女‘Stroke’的射击确实很高调。

那么现在的四国有没有可能有其他人看到那道‘光束炮’之后赶过来?应该没有吧。不过那个手袋鹏喜好像就是因为担心疏的安危才赶来的……

“就算不能期待地球鏖灭军出手帮忙……或者会不会有其他与那些魔法少女敌对势力的人从旁插花……”

应该不可能吧。

与她们敌对的势力或许的确存在──如果推测是那些敌对势力杀害了疏也十分合理。可是就算真有这种势力存在,期待他们出手帮忙,机率可能和期待天下掉下来一颗陨石砸到鹏喜差不了多少。这种念头与其说是思考,其实根本等同放弃思考──何止是脑袋放空,思考半天想出这种点子,倒不如去睡一觉还比较有意义。

只是撇开睡一觉是不是真的比较有意义这回事,空空刚才所想的‘手袋鹏喜那道“光束炮”很显眼’──那种看似完全不顾周围、不加思索胡乱发射的连续攻击,确实成为很明显的指示,造成之后一连串的发展。可是这个指示所指引的方向却与空空一刹那间怀抱的些许期待大相迳庭──空空把降落伞收回来没能成为在此处回收的伏笔,倒是鹏喜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肆无忌惮的魔法成了接下来即将回收的伏笔。

这对空空来说却是相当绝望。

可是在空空面临之后的绝望前,他必须得先应付眼前的绝望──遗憾的是,到头来空空的背包里完全找不到能够帮助他突破现况的提示。结果他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他想到的唯一一个主意,就是别管什么降落伞或是救命绳索,就这样直接从窗子跳下楼去──朝着校舍周围停放的汽车引擎盖或是树木跳下去。

要是有这些可以权充缓冲垫的东西,就算发生从高楼坠落的‘意外事故’也可以保住一命。这不是虚构情节,而是空空实际听说过的案例。

但是……这样做只能保命,空空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这样跳下去就算不死,最少也会摔伤骨折。他现在已经失去机动能力,要是继续伤上加伤,之后还能逃得了吗……?

“……要是好歹有‘切断王’在手边的话该有多好。如果有那个百发百中的自动瞄准机械,就算在这个距离之远,应该也能直接砍到那个女孩……”

说起来荒谬,但现在短斧‘切断王’的射程距离无关乎掷斧者的臂力强弱,只要是掷斧者‘视线可及之处’都在攻击范围之内。就算去问‘重建开发’原因,他也完全搞不懂当中的原理或是理由。

手袋鹏喜身于视野辽阔的操场上,没有任何掩蔽物的位置持续不断射击,便成了绝佳的斧头靶子──狙击手决定射击位置的时候,照理来说应该优先考虑到‘不容易遭到狙击’,而不是‘容易狙击他人’。就这个意义上来说,手袋鹏喜选择的射击位置,根本没有把‘不易遭到狙击’这一点列入考量。

要是她把空空当作地球鏖灭军的人,把他能够使用地球鏖灭军的技术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话,应该就不会用那种方式攻击了──不,也不见得。鹏喜的行为原理太过简单又乱无章法,空空根本看不出一点头绪。

不过要是用了‘切断王’,鹏喜十之八九会身受重伤或是没命,空空想要和她和解的希望也会跟着破灭。而且她的服装应该和疏身上那件有相同的防御能力,能够攻击的部位就只有头部,根本无从手下留情。如果万不得已非得这么做的话,空空也只好痛下杀手,但他真的很希望能摆脱这种恶性循环。

空空不由得感到无力,反正在鹏喜死后他检视的尸体时候又会冒出第四个魔法少女吧。无论如何,‘切断王’现在不在空空的手上,就算想再多,结果都还是一样……在他试图把疏的手臂砍下来却未能得逞之后,那柄短斧就被疏给没收了──不晓得现在放在哪里。对了,说到不知放在哪里──

“…………啊。”

啊的一声。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几乎完全出于偶然──可是就在连性情冷漠的空空都对这四面八方都不得脱的困境感到厌恶、厌烦,因为束手无策而仰头无语对苍天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

一个盲点。

一个在死路中破开的大洞──

7

结果魔法少女‘Stroke’手袋鹏喜在校舍完全倒塌之前,总共轰了多达将近一百发‘光束炮’。如果有顾及效率的话,凭她的魔法威力根本不需要五十发就可以把校舍轰垮了。可是对鹏喜以及她的魔法要求要有效率根本就是缘木求鱼。

疏──魔法少女‘Pathos’之前就常常对‘Stroke’这样的个性提出忠告……她一再苦口婆心地告诫鹏喜说“你千万不能变得像‘Pumpkin’那样”,可是那个教训鹏喜的女孩、那个愿意不厌其烦教训鹏喜的女孩如今已经不在了。

那个温柔地对鹏喜发脾气、为她担心这担心那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她已经死了,爆炸了。

永远也见不到了。

“可是……我已经帮你报仇,帮你报一炮之仇了喔。小疏。”

看着满是空洞的校舍,因为承受不了本身的重量而分崩离析,一块块崩垮在地,手袋鹏喜站起身来,脸颊上滚落一滴泪珠,一边这么说道。鹏喜不明白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凌辱疏的遗体──但就像任何看到那个场景的人一样,鹏喜也坚信那个自称名叫空空空的少年肯定就是杀害疏的凶手,所以那些事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成功报了仇就够了。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说她──

“好了。”

那柄魔杖虽然发射了将近一百发‘光束炮’,但光芒仍然不见稍减。鹏喜把魔杖凭空不知收到何处,完全解除战斗状态──她再次闭上眼睛,彷佛在为疏哀悼。

然后她就像是个身怀使命的战士一般抹去泪水,说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首先就和我聊一聊好了。你觉得如何?”

就在鹏喜正考虑要不要先去和以这里为根据地的魔法少女‘Metaphor’会合的同时,某个冷冰冰的物事抵在她的脖子上。鹏喜不晓得那是什么──具体来说她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但知道是一柄利器。

还有那抹声音。

根本用不着回头看,她也知道那抹声音就是那个少年──空空空的声音。

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自己身后?

那个变态不是连同校舍崩垮一起被压死了吗?

有好几个问号在鹏喜的脑袋里到处乱飞──但是她能够确定的事情,就只有要是自己现在有任何反应的话,那柄抵在脖子上的利器就会砍下来。

她只要知道这一件事就够了。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情况会发生?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肯定是他施了什魔魔法──

虽然受制于人,但鹏喜或许还可以选择鼓起勇气看看背后。届时她就会看到一个令人难以想像的画面,当真大声惨叫。

站在手袋鹏喜身后的人,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空空空──他的手中握着厚重的短斧‘切断王’,身上则又穿上‘Metaphor’也就是登淀证、曾经穿的那件轻飘飘又俏丽可爱的魔法少女服装。

他手中的那柄短斧──

看起来就宛如魔法杖一般。

“我们就别再打了,彼此好好相处行吗?”

空空空说道。

说了这么一句从他口中听起来相当格格不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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