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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死亡如影随行

夜幕渐渐低垂。

将在公园碰到李和元禄所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后,最后只剩前往栖羽湖,所有事情便会画下句点。不过,众人并不打算立刻出发,而是像元禄所说,决定先享受片刻的平静生活,再来认真面对和栖羽亲之间的决战,此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众人约定隔天早晨到敷岛医院集合,一同出发前往栖羽湖畔的秘密洞穴,在那之前就让所有人自由行动。

孃选择和彰在一起,而彰也欣然响应她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看电影并吃顿饭,这理应像是普通情侣的典型约会,孃却总觉得有个人正在盯着她,偶尔会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孃时常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彰则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孃,即使彰出声询问什么事,孃还是无法压抑心中强烈的不安感。

这大概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孃经历过几次同样的感受,她曾经在战斗前对死亡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感到恐惧。可是,孃现在的感觉比以往更为强烈,而且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死亡预感,并没有具体的理由保证他们一定毫无胜算,孃认为可能是这场战斗代表一切即将结束,才会让自己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吧?

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顺着孃的肌肤滑落,孃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或许自己正在害怕即将失去重要的象征这件事。仔细想想,孃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竟然将死亡和失去处女之身的恐惧互相比较,看来自己的脑筋也有点问题了。不过,这两样东西又都拥有无法复得的共通点。

孃走出浴室,细心地把身体擦拭干净。

他们并没有刻意将这件事说出口。不过,当孃告诉彰想和他共渡最后一刻的时候,孃就有预感情形会如此演变,而且认为彰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孃用浴巾裹住身体,没有穿着任何衣物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抽烟的彰一看到孃进来,便赶紧把烟捻熄,并且将视线转向别处。

想到有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清晨,他们决定在彰的房间度过这段时间,难道只因为这里是他们首次双唇相接的地方吗?还是有其它更好的理由呢?孃并不清楚,而彰也只是自然地拉着孃直接前往自宅,孃认为这样也很合理,因此并没有特别提出意见。

「可以关掉电灯吗?」

孃站在房门前如此询问彰,看到彰点头同意,便顺手按下门旁的开关。随着灯光熄灭,孃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等眼睛渐渐习惯黑暗的环境后,就能隐约见到彰在黑暗中的身影。

孃看到彰站起身,便慢慢地迈步走近彰的身边。孃很想压抑逐渐加速的心跳,可是不管怎么做,她的心跳还是随着接近彰而更显狂乱。孃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也让她有种声音传遍整个房间的感觉。

孃看着站在眼前的彰,彰也一直用困惑的神情望着孃。

「……说真的,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孃也对低声呢喃的彰回以微笑。

「我也是。」

孃静静地等待彰走到她的身边,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感觉过得特别缓慢。彰缓缓走向孃,并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孃也顺着动作闭起双眼,感受彰的气息和双唇温柔的触感,有股温热感在孃的体内逐渐扩散。

当彰的舌头一滑进孃的嘴中,孃不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就算已经体验过此种奇妙的感觉,感触还是与先前不太相同,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和彰合而为一,因此才会产生不同的心境吧?彰的指尖游移到孃的脖子上,孃不禁起满鸡皮疙瘩,但是并没有任何不悦感,她甚至希望彰能继续抚摸她。

就在这个时候,彰褪下包在孃身上的浴巾,浴巾也随着细微的声响掉在地上。孃正想用手遮着胸前,彰却一把抓住孃的手,顺势让孃躺在床铺上,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

彰的呼吸变得相当紊乱,孃将手抵在彰的胸前,也清楚地感受到彰的激烈心跳,强烈得似乎会把手弹开似地,也让孃再度认为彰是如此惹人怜爱。

彰轻轻地脱掉自己的衬衫,他的身体伤痕累累,这些都是他自残留下的痕迹,孃不禁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也是爬满伤痕。自己和彰只因为彼此相识而有幸邂逅、只因为深深相爱而互相结合,就算有人嘲笑此种过程非常陈腔滥调也无所谓,至少自己与彰都在这里,不论别人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人能够指责自己和彰在一起的事实。

「彰……」

孃将手挽在彰的脖子上,将彰的身体拉近自己,让自己紧紧抱住彰,两人的肌肤也在此时紧密相贴。

「我爱你……」

孃总算鼓起勇气,将难以启齿的真心话告诉彰。

「孃……我也爱妳。」

彰说完后,还用舌头舔着孃的脖子。

「嗯……」

听到孃忍不住发出呻吟声,彰偷偷地笑了出来。

「……你很坏耶。」

就算如此轻声抱怨,孃知道彰并不会就此停止动作。彰的手缓缓滑进孃的胸前,并且食髓知味地逐渐加重力道,颈边的撩人触感与抚摸胸部的动作都让孃的呼吸更加急促。孃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当彰的指尖爬到她的胸前,孃就会忍不住发出宛如哀鸣似的声音,心中还会有种难受的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体验的情感,这股焦躁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彰的手逐渐从孃的胸前滑到腰部,再从腰部移至大腿内侧,彰的抚摸也让孃痒得频频扭动身体。孃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而想深呼吸,彰的手却又开始轻轻地摸着她的身体,让孃再度发出类似尖叫声的呻吟,甚至忘了自己打算深呼吸的事情。

「孃……」

彰犹如说梦话般叫着孃的名字,并且紧紧抱住孃的身体。孃发现彰的身体很热,也在此刻知道人的身体原来会变得如此炽热。孃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相当滚烫,体内甚至频频传出热到融化的错觉。

就像对待易碎的美术品一样,彰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孃最敏感的地带,那是至今从未被别人碰触过、连孃自己都羞于接触的私处,而彰正在用手指轻柔地抚摸。

「……啊!」

此举让孃发出更高的叫声,彰则是吓得缩回手。

「……会痛吗?」

彰带着不安的神情窥探孃的反应,孃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听到孃这么回答,于是彰安心地吻了孃一下。

「我可以摸吗?」

孃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还感觉到脸颊非常滚烫,这时孃只好害臊地别过脸。

即使彰的动作非常温柔,孃还是有种身体变成不知名物体的错觉,随着彰的动作绷紧身体并发出呻吟声。孃发现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让她羞得随手把身旁的床单抓到手边,用嘴咬着勉强忍住声音。

彰越是抚摸,就让孃的体温直线上升,胸中的难受感觉也越来越激烈。

持续一段时间后,彰总算将手移开孃的下半身,带着紊乱的呼吸俯视着孃。接着,彰慢慢地脱掉其余的衣服,再次压到孃身上并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然后用身体撑开孃紧闭的双脚。

「……可以吗?」

孃明白彰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答应。某个炽热的物体也在这时碰到身体,孃觉得身体又热又烫,还有一种犹如撕裂身体般的痛楚。

「好痛……」

孃痛得叫出声,也发现彰突然绷紧身体。

「……很痛吗?」

「有点痛……没关系……」

尽管这么回答,彰仍然满脸担心地看着她。孃隐约想起国中时,她曾经听几个同班女同学聚在一起讨论初次体验的事。有的人说不怎么痛,也有痛得无法继续的人;有人表示没有流血,但也有在床单留下大片血迹等等。孃当时只是在教室的角落听着她们的经验谈,总觉得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孃认为自己大概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发生关系,自己将会迷迷糊糊地终其一生,因此她也对这天的到来感到很不可思议。

「怎么啦?」

看到孃不知不觉地露出微笑,彰有点摸不着头绪,孃则是温柔地抱住彰的身体。

「别停……我想和你合而为一。」

彰露出微笑,轻轻地将下半身送进孃的体内,孃再度感觉到一阵激痛,不过并没有痛得让她无法忍受,为了不让彰感到犹豫,孃又咬紧床单发出闷哼声。

就在这时,彰的动作突然停歇,孃也感觉到彰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体内了。

「还会痛吗?」

被彰这么一问,孃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异物感,就像是有道伤得很严重的伤口似地。

「应该……还可以……」

孃合起双眼,微微嘟起嘴要彰亲她,彰立刻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孃的朱唇上。孃总算感觉自己和彰真正地结合,两个人便保持这个姿势不断亲吻,而且重复说着「我爱你」这句话。即使明天极有可能命丧黄泉,但只要能和彰在一起,孃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当孃的痛楚感渐渐褪去,彰也战战兢兢地开始晃动身体,在痛楚的深处逐渐冒出难以言喻的快感。即使孃闭着嘴想要强忍声音,随着彰的动作,孃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正当孃害羞地想咬着床单,彰却将孃的手腕按到床铺上。

「我想听到孃的声音。」

一说出这句话,彰腼腆地露出笑容,并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是孃也跟着抱紧他的身体。就这样随着快感与逐渐转淡的痛楚,孃喘着气并仰起身体,还不自觉地用指甲使劲抓着彰的背脊。看到彰痛得稍微皱起眉头,孃有点担心地看着彰,彰则是带着微笑地回答:

「没关系,孃刚刚也能忍着痛嘛。」

自己和彰结合到底已经过了多久呢?孃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在最后感觉到彰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看到彰慌张地准备抽离身体,孃赶紧一把抱着彰。

「没关系……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吧。」

孃不想管是否会怀孕,因为自己说不定在明天就会送命,孃认为把握现在与彰结合的时间更为重要,就算别人认为这只是一段肤浅的感情,只要能把握住这个瞬间就够了。

「它还在发抖呢……」

孃紧紧抱着彰如此说道,彰则是不好意思地回应: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说得也是。」

「明天我们会死掉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会让妳死掉的。」

「……彰,那你呢?」

「就算我牺牲,我也要让妳活下去。」

「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

「彰,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就靠妳啰。」

「嗯。」

「孃……」

「什么事?」

「我爱妳。」

「我也是……」

在不知何时读过的书中有这么一段话:

死不是生的对极,而是潜存在我们的生之中。

刚读这本书的时候并无法体会,但现在却多少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义了。打个比喻来说,死亡就像是随手塞进口袋的物品,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死亡而活,只要还有一口气,死亡就会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死亡从口袋掉出来的时机因人而异,或许只是绊倒正好掉出来,也或许是年事渐高而让死亡现身。只要从口袋掉出来,死亡就会将持有者完全吞噬。

这算是失去某种东西吗?

这是失去生命吗?或许不是。这其实是获得死亡的资格,每个人都随身带着死亡,但想要获得死亡时,必须先拥有死亡的资格,当死亡从口袋中掉落出来时,人才能真正地获得死亡。有些人打从心底期待死亡的来临,有些人则是心存排斥,或许有些人会选择用自己的手获得死亡,但这就像用犯罪获得的不义之财一般,会让人有种愧对良心的感觉。

想要不被人指指点点地死亡,并且死得崇高光荣,就得努力地求生存,想尽办法惨不忍睹地苟且存活,如此获得的死亡才有尊严。

那么,我也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吧!

早上九点四十二分,孃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一边在脑中思考这些问题。

以前孃曾经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或许因为察觉死亡伴随在自己左右,以及昨晚与彰结合后,现在的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早上九点,一行人在敷岛医院集合,并且向疗伤中的须藤道别。孃的父亲则还在熟睡中,他相信栖羽亲已经被歼灭,因此孃无法开口将事实真相告诉他。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爽。我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跟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鬼上战场。」

虽然须藤落寞地如此嘀咕,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因此他只是干脆地目送一行人离开,甚至让众人有点出乎意料。走出病房时,看到真琴和须藤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件事也深深地留在孃的脑海里。

球和魁仍然一如往常地保持轻松的态度,顿时让孃相当安心,只要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郁闷气氛也会变得缓和许多。

孃想起魁曾经说过「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就干脆乐于其中」,虽然孃仍然无法像魁这么乐天,但至少两人说过的话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总算抵达栖羽湖了。

湖畔四周的森林地带被警方封锁现场用的黄色胶带层层围绕,大概是元禄派人做的手脚吧?孃等人越过胶带走进森林,或许受到朝雾的影响,四周的空气湿度颇高。

不知对方会从何处发动攻击,因此他们只能谨慎前进。只见球、魁以及真琴握着枪,那些都是李之前准备的枪枝,可是没有替换的弹药,简单说就是打完子弹便形同废铁的不可靠武器。

彰则是拿着须藤的手杖刀,边走边拨开挡住去路的杂草,那也是出发前须藤托付给彰的随身武器。

「至少让我的战友参一脚吧。」

彰起先认为不需要须藤的武器,因而拒绝带在身上,当他一听到这句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的要求。尽管是不习惯的武器,但带在身上就会有种须藤与他们同在的安心感。

所有人里唯独孃手上没拿着武器,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拿着不习惯的枪枝,也无法顺利地发挥作用。不过,孃仍然将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收在裤子后方的口袋里,不仅因为这把枪有机会派上用场,带着这把枪也代表孃所做好的最后觉悟。

……小夏就在前面等着我。

想着想着,孃突然想起初次和小夏交谈的往事,那个既内向又弱不禁风的小夏,现在却确实地成为孃的头号敌人。

孃衷心期盼小夏能恢复成过去的她,不过,这也是无法达成的梦想。

不论是小夏还是自己,都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即使需要取走小夏的性命,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阻止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盲目地乱窜。

孃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内摸着掌心雷,这就是象征自己决心的东西。

……我会亲手晖决小夏。

这也是阻止她的最后手段。

在状似无止尽延伸的草丛中行走将近三十分钟后,球首先发现周遭有异状,而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有人!」

就在他发出大叫的同时,周围突然响起几发枪声,所有人立刻蹲低躲避流弹。一颗子弹应声打中孃身旁的树木,只见碎木屑四处飞散。

光听脚步声,就能确定有几个人正朝着这里逼近,球朝传出枪声的方向开了数枪,但前方仍然不停发出拨开草丛的声音。

「小球球!有几个人……」

躲在树后的魁高声询问。

「我不知道!应该有七、八个吧!」

听到球这么说,孃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并没有多得令人绝望,但眼前足以撼动空气的枪林弹雨立刻打散孃的短暂安心感。

「这里可是只有一把枪耶……真是的……」

球如此低声嘀咕道。就在他们认为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敌方突然停止开枪,感到很奇怪的魁从树后探出头,想窥探敌方的动静,对方却丝毫没有开火,不知道是弹药用尽还是诱骗一行人现身的诡计,他们只能默默地静观其变。就在这个时候,敌方传来一道很耳熟的声立日。

「你们那边剩几个人?」

于是,孃微微探出身子察看说话的人是谁。

正在向他们喊话的人是赤羽,虽然有段时间久未会面,他那光站着就能震慑他人的气势仍旧分毫末减。赤羽在森林中仍然一身笔挺西装,手里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硝烟,背后则有几名身着黑衣并手持机关枪的男人,跟在赤羽背后随时准备攻击。孃定睛细算黑衣男的人数——一共六个人,包含赤羽是七个人,不过并未见到小夏的踪影。

「你们到底有几个人?老实回答,我没有暗算你们的意思。」

真琴藏身在树后,出声回答赤羽的问题:

「……五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后,赤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接着抬起头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须藤已经退出了吧?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和他交手看看。」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球立刻挺出身子,对伫立不动的赤羽开枪射击,赤羽头一偏躲过子弹,马上举起巨大手枪还击,枪口随即冒出闪光与爆裂声,子弹应声打中球身旁的树木,球则是慌忙地躲回树后。

「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赤羽如此提出警告,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三个人,我让你们挑三个人继续前进。」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不禁让一行人面面相觑。

「其实我只想让两个人过去……不过,我怕在后面等你们的阿佐田大人会很无聊。」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赤羽话中的意义,为什么要让三个人先行通过?赤羽和元禄到底有什么打算?孃总算能体会彰那时忍不住质问元禄的心情,因为他们的举动完全没有连贯性可言。

「我先说清楚,这是我们出于善意送给你们的机会,在这里杀死你们所有人可说是易如反掌。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们其中三个人观赏这出戏的最后结局。来吧!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赶快选出三个人!」

赤羽的宣布让一行人皆倍感踌躇。如果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到底要让谁留下来?要和七个人为敌,残留的两个人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可以问个问题冯?」

球不再躲在树后,直接站出来和赤羽光明正大地对峙。孃的脑中瞬间闪过赤羽是否会开枪的疑虑,但两人却只是以平淡的态度开始对话。

「你们总共剩几个人?」

一听到球的提问,赤羽稍做犹豫后回答:

「九个人。」

「换句话说,后面只剩两个人吧?」

「没错。」

「讲得更清楚一点,那两个人就是阿佐田元禄和志水小夏吧?」

赤羽并没有回答,倘若他说的是实话,后面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元禄和小夏,于是球回头看着孃等人说道:

「那留下的人就是我。」

并且面带微笑走到魁的身边。

「还有妳。」

说完后,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为什么?」

见到魁皱起眉头提出问题,球只是耸了耸肩回答:

「既然小夏在后面,当然就要让孃过去吧?而彰一定要陪着孃,所以真琴小姐也必须跟着他们,就是这么简单。」

「那就等于是拉我和你一起陪葬吧……」

「没差啦,妳又不会怎样。」

看到球和魁在紧要关头仍然毫无紧张感地斗嘴,真琴只是神情悲痛地看着他们,因为不论她怎么思考,都无法妥善安排该让谁留下来。

「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真琴小声地向球确认,球则是拉起上衣,只见衣服内挂满无数把小刀。

「人数这么多,当然要让武装最齐全的人留下来,我不是脑筋烧坏随口说说而已,我认为我生存的机率还蛮高的。」

「那我呢?」

魁用手指着自己询问,球又是耸肩以对。

「妳只是凑人数。」

「什……」

就在此时,球将正准备破口大骂的魁一把抱进怀里,顺势将自己的嘴唇贴往魁的樱唇。魁随即一脚踹开球,虽然被踢开的球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但还是勉强稳住站姿,并且温柔地对魁笑着说道:

「既然等一下就有可能死掉,和心爱的女人一起送死很奇怪吗?」

突然听到球的告白,魁顿时哑口无言地盯着球,脸颊还逐渐泛起红晕。

「你……你怎么这么白痴!现在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就是要这种情况才说的出口嘛!」

「你……!」

正当魁准备挥拳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枪声,他们立刻低头缩了一下,看来是赤羽对空鸣枪的声音。

「闹剧就演到这边吧。谁要留下来?谁要往前进?」

听到赤羽的警告,球便挺身而出,魁也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没意见吧?」

球一边叼起烟,一边告知赤羽决定的结果,赤羽则是略带不满地回道:

「你确定要让两个小朋友过去吗?」

「别看他们年纪还小,小心会吃到苦头。如果有办法联络你家老大,劝你最好先通知他一下。」

球点燃香烟,吐着白烟如此提醒,并且用手指挟着香烟指向赤羽。

「还有,我最不爽的人就是你,身为我老爸的秘书还敢背叛他,你就是我最想杀的人信一」

魁并没有跟着附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球。

「讲够了吧?其它三个不想被波及的话就快滚吧。」

球和魁对三个人使个眼色,真琴和彰便露出沉重的表情向前迈步,正当孃想往前跟着两人时,突然心意一转跑到球和魁的身边,并且紧紧地抱住魁。孃抬头望着魁,只见魁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轻轻摸着孃的头。

「孃,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和球就好。」

「可是……」

球也从背后摸摸孃的头说道:

「孃,妳要勇敢地往前迈进,小夏一定就在后面等着妳。或许她打算杀掉妳,也可能是盼望妳能阻止她,我没办法告诉妳正确的答案。不过既然都来到这里,不管结果是什么,妳都应该好好地面对她。」

魁用力地推开孃的身体,并且拍了拍她的背后,要她往前跟着彰和真琴。

「孃,妳一定要活着喔!店里没有妳会很死气沉沉,这样我会没心情工作的喔!」

「球先生也千万别死!魁小姐也要活着喔!」

「我知道啦!快走吧!」

孃点点头,接着拔腿往前奔跑,背后也在这时响起阵阵枪声,虽然身体被枪声震得频频发抖,但是孃并没有回过头,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选择相信球和魁,他们一定会活着与自己再度相聚,所以,孃决定绝对不再回头观看。

眼前的山洞位于陡峭的岩壁下方,有三面被森林所包围,洞穴内不仅传出类似鸟鸣的叫声,从洞口还能频频感觉到徐徐微风。洞口似乎有人整理过,并没有苍郁茂盛的树木丛生,一行人穿过黑漆漆的森林后,能够清楚看见阳光从此处洒落地面。

一踏进洞里,冰冷的空气便立刻覆满全身。这个洞穴似乎是自然的产物,并没有经过人工挖凿与整修,因此路面凹凸不平很难行走,再加上头顶不时有水珠滴落,造成地面相当湿滑容易滑倒。三个人谨慎地缓缓前进,当来自入口的光线越来越微弱时,他们渐渐发现前方出现昏暗的灯光。

洞穴内部有个显然由人工修筑而成的空间,内部空间并不甚宽广,四周装有建筑工地常见的卤素灯泡,虽然稍显昏暗,仍然能看清楚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深处只有一条看似人为开凿的洞穴,看来是通往深处的通路。

三个人暂时停止前进,开始转头扫视周遭环境,只见四周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场所。就在三人准备举步前进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喀喀喀」的脚步声,于是真琴举起枪,彰则是压低身体摆出架势,只有孃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她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孃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在栖羽植物中心曾经碰过的类似情景,和那时的脚步声如出一辙,或许因为是厚底马靴的关系,脚步声在洞穴中听来格外响亮。

「……妳来啦。」

只见小夏喃喃地如此说道,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型步枪,孃已经看过看过很多次这种名为AK的步枪了。

「小夏……」

孃低声喊出她的名字,并且紧紧盯着已经完全变样的小夏,小夏毫不躲避孃的视线,眼神中还充满敌意和憎恨。

「还好……我还担心妳会留在赤羽先生那里呢……」

小夏微微一笑,和孃以前认识的小夏判若两人。

「听说妳在这里,我就决定过来了。」

听到孃的解释,小夏再度浮现出笑容。

「是喔……我好高兴喔……」

小夏的眼神内依旧含有憎恨和敌意,与她的笑容以及说的话截然不同。

「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咦……?」

「妳知道这里会交给我而不是赤羽先生的原因吗?」

孃不知道答案,因此选择闭口不语。仔细想想,小夏和元禄留在最后的确有点怪异,栖羽亲是由元禄和赤羽亲手建立,所以留到最后的人应该也是他们。

「因为……」

一听到小夏的话,正在低头沉思这个问题的孃拾起头,便看到小夏拿起枪准备射击。

「因为我比赤羽先生还强上好几倍!」

小夏的枪口立刻冒出闪光,孃则是赶紧向左一跳,身后的彰和真琴也分别向左右逃窜。

小夏一边高声地发出乐在其中的大笑,一边毫不留情地往左右疯狂扫射,孃为了不被流弹击中而拼命地移动脚步。由于小夏是突然开枪射击,孃发现自己的脚步有点不稳,她没想到小夏会对三个人直接动手。不过,如果小夏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能理解小夏充满自信的原因。孃并没有和赤羽直接交战,但从他先前攻击孃等人的态度和架势观察,确实能够想象实力到达何种程度,而假设小夏比赤羽还强,一个人对付他们理应绰绰有余。

「怎么啦?你们只会逃命吗!」

原先小夏只是站在原地用枪扫射,但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朝着孃前进并继续洒出子弹。为了逃离数量庞大的子弹,快速移动的孃突然将行进方向改往右边,子弹射中孃的脚边,脚边的岩石也随着爆裂。

这时,孃看到小夏突然停止开枪,便赶紧看向小夏背后的彰,小夏正在替换弹匣,从腰间皮带状的枪套中取出新的弹匣。彰与小夏的距离有点远,不过只要往前稍微移动就能使用刀,孃认为自己必须引开小夏的注意力,于是故意站在原地盯着小夏。

彰立刻举起手杖刀冲向小夏,小夏似乎对彰的行动浑然不知,继续好整以暇地将弹匣装进步枪。装完弹匣后,小夏对孃微微一笑,看来她还是没有察觉彰的行动,这时彰已经逼近她的背后,只要一击就结束了。

正当孃如此心想时,小夏倏然往地上一坐,将身体往后仰并对彰连续扫射,彰由于冲刺速度过快而无法及时闪避,子弹也不小心擦过侧腹部。彰痛得闷哼一声,挥出的刀刃也不幸落空,一落地就被站起身的小夏用枪抵住。

孃赶紧冲向小夏,距离稍远的真琴同时对小夏连开数枪,小夏也以步枪回击,并且纵身跳开彰的身边。

小夏躲过攻击,就用充满轻蔑的神情来回地看着三个人说道:

「三个人连手攻击只有这点水平啊……元禄先生一定会很失望的……」

小夏的动作显然比先前更加熟练,孃不禁开始怀疑之前小夏是故意输给他们的。可是,小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论怎么思考,孃仍然无法想出结论,于是赶紧跑到摇晃起身的彰身边。

「我没事……没有伤到要害。」

虽然彰如此安慰孃,但伤势看起来并不轻,这种伤势根本无法躲避步枪的疯狂扫射。

「小夏!」

孃下定决心,于是开口叫出小夏的名字,小夏则是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孃。

「妳想杀的人是我吧?」

一听到孃的问题,小夏不禁瞇起眼睛回答:

「……没错。」

「那只要攻击我就好。」

孃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继续说道:

「我会请他们不要出手,我们来个一对一的对决吧?」

听到孃的提议时,小夏立刻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听起来满有趣的嘛。」

孃松了一口气,这样至少小夏就不会攻击彰了。

「可是……我不要!」

小夏突然改变表情对彰扫射,孃发现小夏的意图,赶紧将彰的身体用力推开,子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穿过孃和彰的中间。孃用眼角余光确认真琴接住彰后,便朝着小夏急速冲刺,小夏则是举起枪对准孃,只见枪口接连冒出闪光、枪声与子弹,孃稍微瞇起眼睛,相信自己能掌握到对方的动作,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经验后,她渐渐地发现一件事。

从父亲对她施暴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只要孃高度集中精神于眼前的事物时,时间的流逝就会变得非常缓慢。孃时常能见到父亲的拳头犹如慢动作般慢慢接近,须藤带着她在深夜街道游荡时,孃能够下意识地看见朝自己接近的刀刃,甚至连子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孃不知道这是自己特有的能力,还是别人也做得到的事,她只知道自己能偶尔看见这种现象。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孃尽量以最小的动作闪过子弹,并且握起拳头。孃提醒自己不能握太紧,不能从一开始就将拳头握紧,只要在拳头命中敌人的瞬间握紧就好。

「小夏……!」

孃一回过神,就看到面前的小夏正准备往后倒退。

但是,孃的速度比小夏还要迅速。

孃想要一口气挥出右拳,右臂却违背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她立刻望向右手,只见右手正流出鲜血并无力地垂在一旁,听到小夏得意地大笑,孃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弹了,孃也在这时反射地举起左拳。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只用单单一拳击倒小夏了。

孃先闪向右方,接着再跳向左方。

就是因为反省过须藤受伤那件事,她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反应速度也因此比小夏迅速许多,并且能够对小夏发动攻击。

就在左拳击中小夏下颚的瞬间,孃闭起双眼,因为她不想目睹小夏的脸庞扭曲变形的丑陋模样。孃对这拳很有信心,不过她再度握起左拳,随着刚刚那拳的动作顺势转了一圈,从下方再对小夏的下颚补上一拳。

小夏蹒跚地往后倒退几步,尽管受到重创,她还是奋力举起枪对孃拙下扳机,但步枪的弹药已经用尽,只发出几声空虚的声响,小夏也在这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孃走到小夏的身旁并蹲低身子,她以为小夏会直接昏倒,小夏却意识朦胧地念出孃的名字:

「须贺泽同学……」

就在这时,孃也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几乎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

「小夏……」

小夏的身体向前瘫倒在孃的身上,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孃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过度紧张似乎让自己都忘记呼吸了,于是她深深吸进空气,然后缓缓吐出。尽管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硝烟味,空气并不算相当干净,但几次深呼吸也让孃变得冷静许多。

「孃……妳的手还好吗?」

彰和真琴则是慢慢走近孃的身边。

「我没事……」

孃没有看向彰,只是轻轻地放下小夏的身体让她躺平,接着回头望向真琴,她正准备捡起小夏的步枪。

「真琴小姐……一定要杀死小夏吗?」

孃已经下过无数次决心,自己一定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杀掉小夏,但她实在无法对眼前昏倒的小夏动手。

真琴停下拾起枪枝的动作,起身看了孃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先继续前进吧,反正只要拿走她的武器……」

真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数发枪声打断,真琴的手枪也从手中落到地面,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传出冷酷的声响。

「啊……」

真琴只轻轻地发出这道声音,只见她的胸口被打出无数的小洞。孃才刚回过神,鲜红的血液便从小洞中喷洒而出。

「真琴小姐~~!!」

彰则是连忙用手撑住即将倒下的真琴。

「真琴,妳太大意啰……还是上了年纪脑袋不灵光啦?看到以前的伙伴沦落成这样,真让俺伤心哩。」

孃将视线转往传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元禄就站在通往房间深处的路口,双手还握着机关枪,孃也对枪口加装的大型刺刀仍有印象。

真琴抓着彰的身体勉强站起身,她的嘴边流出汩汩鲜血,并且紧紧地瞪着元禄。

「元……禄……我看……沦落的人应该是你吧……」

真琴说到这里便不停咳嗽,孃赶紧跑到真琴身边,因为连搀扶她的彰也受伤,她认为自己必须帮彰扶住真琴而伸出手,却被真琴拨开拒绝,并且将扶着自己的彰推开,用颤抖的双腿勉强站直身体继续说道:

「以前的你……根本不会暗中偷袭……你布下这么多的圈套……最后还是会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我一直以为……你是这种人……」

元禄则是对真琴的责难露出苦笑。

「俺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啊……」

他的样子没有丝毫歉意,但总觉得有点无精打采。

真琴摇摇晃晃地捡起脚边的枪,用不停颤抖的手举枪对元禄射击,然而失去准头的子弹远远偏离元禄的位置,只打中远方的墙壁,不论开几枪都是同样的结果。

看到每开一枪,手枪的后座力便震得伤口涌出血液的模样,孃和彰悲痛地想赶到真琴身边。但是,真琴却用眼神暗示他们不准过来。

最后一颗子弹掠过元禄的脸颊,元禄依然闻风不动地站着,孃不知道他是打算对昔日伙伴表达最后的敬意,还是认为根本不可能打中。真琴打光子弹后,就直接瘫软地倒在地上,这时她总算允许彰和孃来到身边,彰则是赶紧抱起真琴的身体,只见真琴气若游丝地如此说道:

「对……不起……」

她到底是为了没有射中元禄而道歉?还是为那段往事道歉呢?彰狠狠地瞪着元禄,元禄则是犹如看戏般望着他们。

「你们好好道别吧,不用管俺。」

彰和孃不确定是否该相信元禄,却又无法丢下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真琴。

「真琴小姐……」

一听到彰的呼唤,真琴则是露出相当落寞的微笑。

「到最后……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妈……」

听到真琴这句话,彰不禁泪流满面地说出那个字。

「妈……!」

听到彰呜咽地发出哭喊,真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并平静地合起双眼。但是,她的嘴巴仍微微说着话,彰和孃紧紧看着她的嘴唇,只见真琴确确实实地说出「别认输」三个字。

「彰……」

孃轻声唤着彰,彰则是对她点点头,并且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让真琴的身体在地面躺平,站起身和孃共同面对元禄。元禄看完他们的一举一动后,便用力地伸个懒腰,这时才摆出架势准备迎战。但是,孃仍然摸不着头绪,他明明随时都可以攻击,元禄为什么没有从背后发动攻击?难道是因为刚刚的偷袭而感到良心不安吗?

「……俺已经差不多猜到最后来的会是你们了。」

看到元禄露出闲话家常的态度起个话头,孃和彰却完全无法动弹。

元禄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大型机关枪,枪尖还装有刺刀,简单计算火力是小夏的两倍,即使抓准空隙拉近距离,枪口的刺刀仍然是很大的威胁,随便行动只会招致败北。彰和孃互相使个眼色,以不让元禄发现的细微动作取出距离。

「偷袭真琴是俺不对……要俺一次对付三个人会很吃力,本来俺预定小夏应该会解决一两个人……结果计划都被打乱啦。」

就在这个时候,孃立刻看向小夏,发现她还在昏迷中,也让孃稍微缓和心中的担心,因为她清醒恐怕会让事情更加棘手。孃暗自思考或许刚刚杀死小夏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她随即摇摇头打散脑中的思考,她相信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不杀过来吗?心里不恨俺吗?」

元禄一边说话,一边用枪指着他们两个人。

「俺是你们的杀母仇人喔!你们要更生气,这样俺才会更有干劲嘛!」

看到元禄晃着枪尖故意挑衅,彰立刻采取行动,孃也跟着冲向前。

他们分头奔跑包夹元禄,元禄则是分别对双方开枪射击。孃很担心受伤的彰行动不够灵活而看向彰,还好他没有被击中,不过自己的确也被小夏打伤了,右肘以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还好血流得不多,但应该无法使用右手攻击了。

彰钻过子弹的缝隙冲向元禄,并且拔出手杖刀一挥,元禄则是用单边的刺刀抵挡攻击,孃也在这时跟着逼近元禄,就在孃准备挥动左拳时,元禄的脚却快一步将孃踢飞出去,让孃的背部直接撞上岩床的隆起处,痛得她顿时难以呼吸。

元禄用单手架住彰的刀,准备用另一边的刺刀攻击彰,不过彰也已经拔出腰后的短刀砍向元禄的颈项,然而又被元禄的刺刀挡住,两人就这样短兵相接彼此较劲。不论是肉搏或拉开距离,形势看起来都对彰极为不利,比腕力一定是元禄占上风,但随便拉开距离就会遭元禄开枪射击。

孃站起身子,并且握住口袋中的掌心雷。她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能打中元禄,她也没有把握,但还是必须打中才有胜算。

孃举起枪,为了不让元禄发现,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慢慢移动数步,并且闭起单边眼睛瞄准。要让事情真正结束,就要瞄准元禄的头部,若是打中背后,子弹很有可能无法打穿他的心脏。

元禄的力量渐渐压过彰,背部微弯的姿势也让孃难以瞄准头部,因此孃很犹豫是否要开这一枪。

该开枪吗?现在不就是开枪的大好机会吗?自己只剩这颗子弹,真琴和小夏的枪已经没有弹药,现场除了元禄之外,只剩孃手中这把掌心雷有子弹,而且只有一发,如果失败就会输了。

「开枪!」

插图124

一听到彰的叫喊,元禄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孃,元禄的脸部也随着显露而出,孃立刻扣下扳机。

子弹直接打中瞪圆双眼的元禄眉间,使他的身体大大地往后仰了一下,但是元禄并未倒地,而是用双枪的刺刀扫向身旁的彰,把彰的手杖刀狠狠打落,而彰另一边的短刀也在同时刺进元禄的腹部。元禄立刻发出野兽般的狂吼,并且摇摇晃晃地对彰开枪扫射,彰的左腕也被子弹击中。

元禄就这样踏着无力的步伐后退,背部瘫靠在石壁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然而,他还是努力保持站姿,尽管头部中弹与腹部插着一把短刀,元禄还是用双脚伫立在原地。

孃感到无比恐惧,脑中甚至浮现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的愚蠢想法,只见元禄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丢掉双枪指着自己的眉间说道:

「真的好险……假如不是掌心雷,俺的脑袋早就被打穿啦……话说回来,没想到妳还把它带在身上……」

因为掌心雷口径过小而造成威力不足,子弹似乎卡在元禄的头盖骨上,如果刚刚能再多靠近他一步的话,或许结果又会有所不同吧?不过,现在想这些事当然于事无补,孃发现彰的两手都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拿起刀攻击了,而且还有一把刀插在元禄的腹中,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刀拔出来。

孃希望元禄能赶快倒下,就这样别再站起来,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了。

「你们这些小鬼也还不赖嘛……要是我的身体没出事……你们早就死定了……不过……我玩得还算开心啦……」

元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缓缓前进,但并不是朝着孃和彰。见到他不知为何走进洞穴深处,彰拖着蹒跚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孃赶紧跑到彰的身边用肩膀扶着彰。他们不能放过元禄,如果不这么做,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洞穴最深处的空间内开满了整片白色花朵,在这个没有阳光照射的洞穴中,此种白色花朵竟然能够四处盛开,看起来的确有些诡异,而白色花海中缀有几个红色小点,孃和彰发现那是血迹后,便跟着小红点追寻元禄的踪影,在直线排列的红点尽头,只见元禄挂着苍白的脸色,并且呼吸急促地站在原地。

「俺做了一场梦……」

并且开口这么说道:

「在梦里……俺靠着这些花的神奇力量打乱整个世界……如果世界不变成这个样子……俺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俺在安稳的世界里活得好痛苦……」

即使身体摇摇晃晃,元禄却仍然勉强维持站姿。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元禄看来已经无意抵抗,他只是站在这片白色花海中,充满自傲地讲述自己的梦想。

「俺本来……打算花时间……慢慢进行俺的计划……反正没有必要这么急……所以俺很用心地布署计划……可是……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因为俺得了不治之症……」

元禄无奈地露出苦笑,并且定睛看着孃和彰。

「就在半年前……俺听到医生判死刑的时候……俺的计划都全部泡汤啦……俺觉得不把事情做完……俺一定会死不瞑目……可是俺很清楚……就算怎么加快计划……还是没办法打乱整个世界……所以俺只能将就一点……在这个穷酸的小镇大干一场……在死之前……一定要热闹地放场烟火……」

就在这时,彰和孃发现他的脚底有某样物品。彰用力地嗅着味道,当孃也注意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只见元禄微微一笑,并且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点火。

「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啦……俺在这里活得好痛苦……」

这么说完后,元禄将火柴丢到脚边,火焰也在瞬间团团包围元禄的身体,整个空间顿时充满汽油燃烧的味道,他似乎已经在自己身边洒满汽油了。

火舌迅速地吞噬四周的花朵,孃和彰为了避免被火焰波及而快步离开。不知为何,孃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结局只有如此而已吗?如果真的像元禄所说,所剩无几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犯罪的负面动力,那么就算不做任何事,这桩事件最后还是会画下句点吗?这些话就像否认所有人的一切努力似地,让孃的心中有种极度不愉快的感觉。

在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听起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悲鸣。

……活得好痛苦。

孃能够体会元禄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却也否定他那消极的想法。

球与魁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默默地站在真琴断气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地挂满血迹,但仍然平安无事地活着。

「我们还是打赢那么多人了嘛……本来还以为死定了……」

球露出苦笑,垂下眼帘俯视真琴继续说道:

「可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活着……」

魁似乎认为球的话有失场合,便对满脸沉痛表情的球踹了一脚。球原本就有些重心不稳,被这么轻轻一踢便跌倒在地上,虽然两人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不过孃根本没心情露出笑容。

「可是,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吧?」

听到孃突如其来的问题,彰迟疑片刻后才出声回答:

「嗯……我们还活着。」

于是,球抱起真琴的遗体,魁抱着昏倒的小夏离开这个洞穴。就在众人走出洞口的时候,只见洞穴外的阳光相当刺眼。孃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不论几点,她只知道今天一定是个炎热难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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