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东西坏掉了啦!」
骚动的气息包围着四周。菲诺的娇小身体因为众人目光集中过来而僵直不动,而且看起来好像在发抖……劳尔意图保护她似地站到她前面并立刻大叫: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魔人!」
「就、就是说啊,艾莉小姐。」
总算从一片慌张之中恢复平静的西尔也点点头,仿佛同意劳尔的话。
「魔人混在人类当中的事情只不过是谣传,再说这个道具还在试验品阶段,一定是出了什么错……」
「不过雷达确实产生了反应!不是吗?」
但是,艾莉一转身就以不输给警报声的音量反驳:
「魔人就在这里啦!就在附近!」
「啊,艾莉小姐!你冷静一点……」
「现在不是冷静的时候吧?假如弄错就算了,要是魔人真的在这里就糟糕了耶!」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时候……
一名男子好像察觉了骚动,于是从入口处快步跑过来。艾莉与西尔一看到对方的脸就同时出声呐喊。
「「店长!」」
「咦!」
——阿玛达的店长?劳尔不禁仔细观察出现在眼前的男子。
他有着黑色长发与细线般的细长双眼。高瘦的身材与雷昂的拜札副店长比起来毫不逊色,身上穿的是跟西尔一样的白衬衫搭背心,还有领带与蓝色围裙,衣襟上别着闪亮的阿玛达正职员工徽章,年纪大概顶多三十岁,以旗舰店的店长来说看起来很年轻……只是还不及我们家店长。
「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
即使身在这种状况,阿玛达的店长依旧用沉着的口吻询问。西尔抬头看着他并一脸困扰地报告:
「刚才《魔力球》的展示活动结束之后,现在正在进行魔人雷达的展示活动,可是,雷达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反应……」
「……魔人雷达的展示?」
阿玛达的店长立刻露出略为僵硬的表情,有点不解地小声说道:
「西尔,你没有看到通告吗?那样商品已经从展示表演的清单中取消了喔。」
「咦……!」
西尔听到之后一脸苍白。阿玛达的店长稍微瞄了他一眼,然后转向艾莉。
「……艾莉,把那个给我。」
「啊,是、是的!」
艾莉在店长催促之下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魔人雷达递出去。当阿玛达的店长一接过那个小盒子状的道具,就先转动转盘让吵闹的音量降低……接着他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凝视着浮现在机身上的魔法荧幕,但没过多久就突然放松脸上的表情。
「……啊,这果然是出错了。」
「什么?」
……他果断地说着。
艾莉傻眼地张着嘴,阿玛达的店长露出温和的表情说了下去。
「这个雷达还在开发阶段,有很多功能不完善的地方,所以才会突然从展示清单取消。你看这个,上面显示搜索范围的总魔力量已经超过1GB,无法检测了。」
「咦!怎么可能……!1GB……」
艾莉好像现在才发现似地慌张盯着荧幕。阿玛达的店长在一旁笑着补充说明。
「……是啊,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雷达的侦测范围里,存在着一股会瞬间将王都夷平的魔力量。」
「唔……」
「这种异常数值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阿玛达的店长语气自若地坚决说完后,静静地摇着头。
「就算是很强的魔人,一般魔人的魔力量顶多也只有10MB。若说到一百倍的1GB魔力量,那就不只是四天王的强者,而是魔王等级的怪物了。那种魔人根本不可能混进这种普通的魔法商店里啊,不是吗?」
「也、也是……」
店长的话充满了说服力。西尔露出安心的表情,但是一旁的艾莉却依旧无法同意般大喊起来。
「但是……!」
「……莅临敝店的各位贵宾。」
然而,阿玛达的店长仿佛要打断还想继续发言的艾莉般抬起头,从舞台上环视着吵嚷的群众,接着缓缓说道:
「我是阿玛达·魔法王都本店的店长,古安·赛格门。这次因为敝店的失误而将还在开发中的不及格商品拿来展示,我在此感到非常抱歉,并且对于造成各位的不安诚心致上歉意。」
他的态度充满了诚意。店长朝着成群的观众深深鞠躬。
「敝店将以此为戒,努力朝着商品量产的方向前进,还请各位一如往常地支持敝店。」
「……真是的,实在太危险了。」
这里是阿玛达王都本店里闪闪发亮、一尘不染的通道。劳尔牵着菲诺的手穿过还很新颖的日常用展示区,同时安心地开口:
「我真的以为完蛋了,幸好那个店长搞错,我们才能得救。」
结果,展示表演活动就在阿玛达店长的道歉之下结束……艾莉好像还是无法接受所以一直缠着上司,他们趁机混入人群里,好不容易才离开现场。
「……我看今天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劳尔提出建议的同时,仿佛在说他受不了似地眯起眼睛。
「我总觉得《满贯王》……艾莉那家伙应该还是不能接受,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类似的商品。」
「劳尔。」
……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原本在抱怨的劳尔闭上嘴、把脸转过去。面前这名微微低着头、摇晃着银色头发的少女一时语塞,但没多久就抬起头,有点迟疑地开口说:
「……在你们眼里看来,魔人那么可怕吗……」
……她发出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阿玛达店长讲过的话闪过劳尔脑中。
——超过1GB的魔力量。能够瞬间将王都夷平的能量。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劳尔的背脊一阵发冷。魔王凭藉着魔力让所有魔人臣服,那股力量甚至能在瞬间夺走几万人的生命。虽然菲诺还没有觉醒,而且若不透过魔法道具就无法使用魔力,不过她身上也拥有那种骇人的力量……可是……
「老子不能待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是吗……」
在他面前呢喃的少女发出不安的颤抖声音。菲诺求助似地凝视劳尔,那双蓝色眼睛仿佛诉说着她的不知所措。
不过,这家伙无论何时都很努力、很上进……是个很不错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之后,劳尔轻轻叹口气说道:
「……你是我们雷昂的店员吧。」
菲诺在这一瞬间瞪大眼睛。劳尔搔着黑发,像要隐藏害羞似地移开视线,却又有点粗鲁地说:
「……真是的,你当然可以待在这里啊。无论是不是魔人,你都已经是我们店里的一份子了。应该说,怎么可以让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工读生跑掉呢。假如你要辞职的话,要等找到下一个工读生才可以走喔。」
「咦……可是……你不会害怕吗?」
「……我说你啊……」
菲诺还想再说些什么,劳尔故意摆出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你给我听好,虽然我现在这个样子,但我以前的目标好歹也是当上勇者耶!客诉就别提了,要是害怕魔人跟魔王,那还当得了勇者吗?还有啊,店长当然不用说,就连副店长也不会怕……呃……大概吧……应该是这样……总之!」
……讲到最后不知为何有点失去了自信,但劳尔果断地转换语气,拍了一下菲诺的背。
「我们店里根本没有半个人怕你,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家伙。所有人都相信你,所以不要紧……咦!」
「劳尔——!」
菲诺纤细的手臂忽然伸往劳尔的脖子。
……她用力扑过来,使劳尔不禁稍微弯下腰。菲诺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高兴地在他耳边说道:
「劳尔!谢谢你……!」
她呼出的气息搔着耳朵,酥麻的感觉在背上不停流窜。
少女拥有触感绝佳、全身上下都十分柔软的躯体,而在这之中还能散发出格外耀眼存在感的部分,就是隔着衬衫压在劳尔锁骨附近的胸部。
「我、我知道了啦!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啦!这样太引人注意了!」
「啊,抱歉!」
劳尔焦急地喊出来之后,菲诺立刻松开手臂。菲诺的身体带来的各种刺激实在太强烈,她一离开劳尔这才不禁松了口气,开口提醒菲诺:
「啊,还有,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才对。你是魔人的这件事情,除了我们店里的员工之外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喔。」
「嗯!没问题,这是只有老子跟大家知道的秘密!」
菲诺用力点头回应劳尔的话……可是,她啊一声叫了出来,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似地拉着劳尔的袖子。
「……对了,劳尔,老子的真实身份也要对艾莉保密吗?那家伙是劳尔的朋友吧?」
「当、当当当当当然要保密啊!」
她那句话让劳尔不禁高声呐喊起来。
那名少女的家人被魔人杀害,所以对魔人抱着惊人的厌恶与执着——假如菲诺的真正身份被她发现,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菲诺!你听好!绝对不能被那家伙知道!听懂了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对那家伙守密!绝对喔!」
「呃,好……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
菲诺觉得奇怪于是开口询问,就在劳尔要回答的时候——
「……原来你们在这里。」
……这种感觉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劳尔吓得抬起头,看见一头飘逸的蜂蜜色长发……紧抓着魔人雷达的《满贯王》艾莉·欧尔提尼特就挡在他们面前。
「虽然店长说了那些话……」
真是说人人到。艾莉一边撩起亮丽的秀发,一边慢慢走过来,一脸认真地开口:
「不管怎么看,这个雷达都是对你们起了反应。」
「……数、数值不是异常吗?」
劳尔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踏出一步护着菲诺,当他用压抑着不安的冷淡口吻回应后,艾莉瞥了他一眼。
「唉呀,搞错的可能只有魔力量的数值啊,其他的功能或许是正常的吧?」
「但是……」
「我试过了。」
艾莉打断劳尔的话,更加盛气凌人地说:
「我在店外打开开关,不过雷达没有反应,但是……你看。」
艾莉边说边触碰手上这个魔人雷达的开关,结果指示灯开始疯狂地闪烁。艾莉低头看着雷达状况的同时,轻轻地垂下肩膀。
「因为会很吵,所以我把警报声关掉了,不过你看这里,一打开开关就会这样。这个雷达到底是对什么东西起了反应……菲诺小姐,你觉得呢?」
「艾莉……」
「……你是魔人吧?」
艾莉以确信的口吻说道。菲诺忍不住往后退,艾莉盯着她继续说道:
「虽然你在魔法道具失控的时候帮了我、协助赶走烂客人,还说什么工作很快乐……不过我差点被你骗了。你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脸孔,到底有什么企图?」
「……喂,《满贯王》!」
艾莉这句话字字带剌……劳尔看不下去这种恶劣的气氛,于是高声说:
「你啊!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找碴方式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我们只是刚好在最前面一排,还有其他很多人都站在雷达所指的方向啊!可疑的不见得就是这家伙吧!」
「但是,雷达就像这样起了反应呀。刚才聚在一起的客人都已经散掉了,结果魔人竟然还在你们周围,这种机率也太低了吧?」
「可、可是!魔人的眼睛应该是红色的啊?这家伙的眼睛是蓝色的喔!」
「那或许是靠隐形眼镜或药水之类去改变的啊。」
「但是、但是……」
紧紧握住的手中浮现热度与汗水。因为太过焦急,所以心脏就像失控般快速跳动……可恶,一定要想办法蒙混过去!
使尽全力思考的同时,劳尔痛苦地叫着:
「但是……既然如此!魔人也有可能是我啊!」
「……什么?」
这一瞬间,艾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劳尔拼命地说下去:
「刚才雷达起反应的方向不是只有菲诺,我也在啊!而且现在雷达就在这里产生反应,而我也在这个地方!既然如此就不一定是菲诺,我也有可能是魔人!」
「……什么?」
「也就是说……」
劳尔边说边涌出一股自暴自弃的心情,最后他忍不住挺起胸膛,指着自己大声说道:
「也就是说,其实我是魔人!」
劳尔的发言让艾莉露出茫然的表情……过了半晌之后——
「……劳尔·崔瑟,哪有那种会去勇者补习班上课的魔人?」
……总觉得她把我当成了大蠢蛋。
艾莉嫌恶地小声说着,已经没有退路的劳尔吼了出来。
「随、随便自己认定不太好吧,《满贯王》!如果那是我们魔人的作战策略呢?混进勇者补习班,从内部消灭未来的勇者们,这很有可能就是魔人劳尔大人的崇高目的喔!」
「你根本没消灭谁啊!反而比任何人都更用功不是吗!?内部成绩考核的分数高得要命!而且还打倒了一堆魔物!」
「我不是说了吗!?那全部都是为了隐瞒身份、欺骗周遭人们的作战方式……!」
「真是够了!劳尔·崔瑟你给我闭嘴!当你组出《魔法回路》的时候,就不可能是魔人了啦!」
这句话让劳尔顿时语塞。
……精细的《魔法回路》里的《回路导线》没办法承受魔人的高压魔力。虽然菲诺爸爸之前持有的《支配的血星石》是个例外,但基本上只有人类能透过魔法或魔法道具,以光或热之外的形式来使用魔力。
劳尔尴尬地沉默下来,艾莉突然叹了一口气。
「……而且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这孩子不用助跑就可以轻松跳过高度超过一米的收银台。那种能力,怎么想都不是人类所能办到的。」
「这、这是因为……!我以前就说过了,她是在乡下长大的……!」
「要在怎样的乡下长大才有办法笔直往上跳二米的高度啦!难道这孩子老家附近环境的特点是引力多了十倍吗!?」
「欸,你不要轻视人类的适应能力!只要从出生开始就待在不跳超过二米就无法存活下来的环境,再怎样讨厌也能办到!」
「那已经超过人类的极限了啦!」
「喂,不管现在怎样,曾经立志当勇者的家伙,不准说那种看轻人类潜能的话。我们所憧憬的那位传说中的勇者拜欧司,不就能轻松跳过三米吗?」
「像那种『勇者拜欧司虽然是人类,却拥有GB等级的魔力』啦、『曾单枪匹马与一千名魔人战斗』啦、『能轻松挥动长度超过自己身高的大剑』啦、『会使用能控制精神的魔法』啦、『全身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啦、『现在也还活在某个地方』之类的事情,明显都是加油添醋嘛!」
她生气地激动说着……不过一边瞪着劳尔一边喘气的艾莉,突然回过神来站好,用纤细的双臂抱胸,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
「……不过呢,嗯,的确有很多可以辅助跳跃力的魔法道具,所以只有这样大概没办法当成确切的证据……对了,劳尔·崔瑟。」
「啥?」
劳尔突然被叫到名字,于是愣愣地回应。艾莉不知为何用意义深远的口气询问他:
「你应该也在勇者补习班学过吧。魔人有什么特征呢?」
「咦……呃,眼睛的颜色、魔力、身体的能力……还有五感很敏锐?」
「答对了。」
劳尔满脸疑惑地回答之后,艾莉用力点头。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魔人的每一种感觉的能力都远超过人类……所以,就是这个!」
她边说边从身上穿的风衣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用力递给劳尔。
「咦……」
艾莉得意洋洋地举起来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四角铝盒。涂成一片漆黑的盖子表面明显地画着带有邪恶感的红色标志。
「……这是什么?」
老实说,劳尔不懂艾莉的意图。就在他惊讶地张着嘴的同时—
……突然有颗黑色的不明物体冲进劳尔嘴里。
当那样东西微微碰到口腔,劳尔的痛觉就在瞬间爆发。
「~~~~~~~~~~!」
……那种感觉已经无法称作普通的味觉,只是一种激烈的疼痛。
那股疼痛的剧烈热度简直会让人以为嘴里烧起了爆炸般的大火。程度宛如暴力般的刺激让舌头为之痉挛,仿佛被强酸侵占似的唾液将毫无防备的黏膜烧灼殆尽,鼻子与眼角深处也刺痛不已。身体察觉到有个很明显的异物入侵,于是从喉咙底部涌出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使劳尔猛烈地咳嗽。
「……唔……嗯……!」
……当他几乎反射性地将『那个』吐出来的时候,艾莉责备似地小声说:
「……竟然把食物吐出来,我真是看错你了,劳尔·崔瑟。」
「这种东西哪叫食物啊!」
……『那个』东西在嘴里停留的时间还不到几秒钟,不过就算那样东西的实体已经从嘴里消失,难以忍受的痛苦仍然持续折磨着黏膜。汗水、泪水与鼻水不停流出来,就像是整张脸上的孔洞全都打开了,劳尔在这个状况下大声嘶吼:
「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啦!」
「《邪王炎杀黑龙糖》。」
劳尔痛苦地倒下,艾莉在他面前摇着那个黑色盒子,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在寻找你们的时候顺便买的。这是我们店里派对用品区最受欢迎的东西,是惩罚游戏用的极限超辣糖果。激辣的程度,就连地狱火焰化身的黑龙都只要一颗就会一命呜呼,是种相当具有侵略性的糖果。」
「这根本超过了什么侵略的等级嘛!」
「……嗯,总之你先擦个脸吧?」
劳尔的脸被各种液体抹得一场糊涂,艾莉对着他皱眉并从怀里拿出袖珍包面纸递过去……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似地补充说明:
「顺带一提,这种糖果含有丰富的维他命C,对肌肤很好喔。」
「关我什么事啊!那种资讯会对谁有帮助啊!那种体贴我根本就受不了!再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吃那种东西啊!」
「因为我也还没吃过,所以想知道那到底有多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毫不愧疚地回答,让劳尔忍不住发出嘶吼。喂,比起打倒魔人,我是不是应该先击倒这家伙啊!阿玛达明明就是业界第一的公司,为什么会雇用这种家伙啊啊啊!
「劳、劳尔……你、你还好吗……?」
「唔……菲诺,谢谢……」
劳尔已经呈现濒死状态,菲诺担心地轻轻说着并努力抚着他的背,于是他开口道谢……痛苦总算舒缓下来,劳尔握着面纸用力擤鼻子,并且怨恨地瞪着艾莉。
「……那么,你到底想用这个冠上糖果头衔的武器做什么事?」
「你还不懂吗?当然是用来比耐力啊,比耐力。」
艾莉听到劳尔的话之后,露出一副觉得他在说废话的表情。艾莉喀一声打开那个隐藏着惊人杀伤力、如同恶梦般的糖果盒,一脸神气地挺起胸部。
「以前是勇者补习班第一名的你,只不过吃了一颗就搞成这样,我想,敏锐的魔人大概就连一秒也无法忍受这种糖果的辣度吧,所以……」
艾莉边说边移动视线……她朝菲诺递出糖果罐,并且突然露出意义深远的笑容。
「我跟你同时把这个糖果放进嘴里,如果你忍耐的时间比我长的话,嗯……那我就相信你不是魔人。」
「……我、我知道了。」
艾莉递给她一颗糖果。菲诺盯着在掌心滚动的小小颗粒,一脸严肃地点头……呃,喂!
「等等,住手啦,《满贯王》、菲诺!你们的脑筋正常吗!?你们不是已经看到我的惨状了吗!?不要再出现像我这样可悲的牺牲者啊!」
「……我要吃啰!3、2、1……」
虽然劳尔急着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名少女配合着倒数声,同时把手上的糖果放到嘴里……
下一瞬间……
「「■○▲X@~——————!」」
……状况正如劳尔先前的担忧一般。
地狱似的光景在眼前出现。
……两名少女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同时倒了下去。
艾莉一边甩着瀑布般的金发并当场瘫倒,她用手压着胸部,豆大般的泪珠不停滑落,菲诺则是无法忍受痛苦而在地上翻滚。艾莉不断颤抖并啜泣着,她身上穿的风衣滑了下来、露出颈子;哇哇大哭的菲诺穿的裙子翻了起来,白皙的腹部跟可爱的肚脐从钮扣松脱的衬衫底下露出来……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也太弱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我不是早就讲过了吗!?」
劳尔立刻做出判断,他奔向附近的收银机,拿了两瓶放在收银机前方架子上的一公升装矿泉水,接着把纸钞塞给收银员,连找回来的零钱也不拿就全力狂奔并转开瓶盖,然后把瓶子递到濒死的两名少女面前。
「「————!」」
她们一看见矿泉水,就从他手里将瓶子一把抢走。劳尔用带着一丝冷静的表情俯视全心全意拼命喝水的少女们。
……同时间,劳尔一脸疲倦地叹着气。
「劳、劳尔!怎么办!我吞下去了……!啊……!肚子里面好热喔……!嗯!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啊啊啊……!」
「唔……没、没想到……你还满有毅力嘛……!我对你稍微刮目相看了……!」
泛着泪水的双眼,还有痛苦的呼吸。濒死的少女们衣衫凌乱地摇摇晃晃站起来……劳尔交互看着她们两个,同时眯细眼睛。
「……真是的。《满贯王》,这样你满足了吧?既然平手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
然而,劳尔说完这句话之后,艾莉却不肯死心地嚷了起来。
「这场比赛无效!比赛无效!而且规则实在太松了!既然目的是忍耐辣度,应该不能吞下去,而是要看谁含的时间比较长才对……!」
「……那要再比一次吗?我先说喔,我不会再买水给你们喝了。」
「唔…………」
劳尔厌烦地小声说完后,艾莉一时之间讲不出话……但是,没多久之后她就用力摇着头。
「……不,味觉方面的测试已经够了。」
艾莉一宣布完……就突然转身。
「唔!」
这一瞬间,蜂蜜色的长发优雅地在空中轻轻飞舞。
……艾莉瞬间绕到菲诺背后架住她,菲诺慌张地隔着肩膀回头看艾莉。
「咦,艾莉!」
「呃,喂,《满贯王》!」
「接下来是触觉。」
她听着劳尔抗议的声音并轻轻微笑……艾莉用单手固定住菲诺的身体,然后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
「听说魔人的耳朵特别敏感……?」
艾莉的语气似乎别具含意。当她的指尖轻柔地撩着菲诺的银色头发,接着触碰藏在头发下的耳朵时,菲诺的身体突然僵住。
「唔——!」
总觉得体内似乎窜过一阵激烈的冲击。菲诺一脸慌张,开始在艾莉的怀里使劲挣扎。
「啊……不、不可以!不不不不可以啊啊啊!」
「看吧,很明显有问题喔?」
艾莉一边压住菲诺死命挣扎的娇小身躯,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每当她纤细的指尖在耳朵上滑动,菲诺的脸就愈来愈红。
「住、住手!不、不行!这样不行!不行啦!不可以摸耳朵!」
「……呵呵,你可以忍耐到什么程度呢?」
「住手……!唔……艾莉!拜托你……住手…………啊…………」
「唔…………」
……劳尔看着眼前身体纠缠在一起的两名美少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菲诺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抗议,她的肌肤染上樱花般的色泽,蓝色双眼也泛着泪光。才刚听见她发出让人融化般的甜美声音,那张浅桃红色的嘴唇又紧紧抿住,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短裙随着少女扭动身体而飘动,耀眼的白皙大腿也不时从裙子下方露出来。或许因为手被固定在身体后方,所以衬衫下的胸部份量看起来比平常更丰满,当少女难受地扭着身体时,胸部也跟着撩人地晃动……
「……呜,劳、劳尔……!救、救我……!拜托你……唔……」
「…………呃!」
苦恼的菲诺喊了劳尔的名字,他这才回过神来。劳尔甩甩头之后连忙对艾莉抗议。
「喂,《满贯王》你快住手!这样下去超过了啦!」'
可是,艾莉却露出愉悦的笑容,轻轻将嘴唇凑近被她抓住的少女的耳朵。
「只要你老实说出自己的身份,那我就住手喔……?」
艾莉就像要用气息包覆耳垂般轻声说出这句话,菲诺抬起哀愁的视线。
「啊……!唔……!劳尔……」
涨红的脸颊、紊乱的吐息。菲诺那双含泪的眼睛盯着劳尔,她正在请求劳尔准许她对艾莉说出真实身份……不管再怎么看,菲诺都已经到达极限了,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对这家伙表明菲诺是魔人……啊啊啊啊啊啊!
劳尔终于做出觉悟,用力蹬了一下地板。
「咿~~!」
就在短暂的一瞬间,劳尔绕到从背后架着菲诺的艾莉后方,将手伸向立刻警戒并缩起身体的艾莉的头发。
「啊唔……!」
当劳尔一摸到从亮丽头发下方露出来的耳朵,被碰触到的艾莉就剧烈地扭动身体。少女发出平常完全无法想像的可爱声音,同时甩着金发向后仰,脸上的表情更是妖艳得让人讶异。就在她忍不住扭转身体的时候,手也放开了菲诺……艾莉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并把身体整个转过来,接着满脸通红地用微微带着泪光的眼睛狠狠瞪着劳尔。
「你你你你你你你做什么啦,劳尔·崔瑟!」
「你、你自己还不是有反应!」
艾莉出乎意料地慌张,一脸快哭出来似地抗议。看到艾莉的模样,就连劳尔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禁红着脸高声地说:
「这、这种东西怎么能当成证据啦!再说,周围的家伙从刚刚就一直盯着看耶!」
「咦……!」
艾莉听到劳尔的话之后环视周围,才发现有一群凑热闹的色眯眯家伙正围在远处,看着他们搞出来的丢脸戏码……她轻轻叫了一声,接着立刻露出从未有过的尴尬表情僵在原地。
不过,满脸通红低下头的艾莉没多久就倒吸一口气,仿佛想起某件事。她抓住菲诺与劳尔的手,逃跑似地快步离开。
「你、你干嘛突然……」
两人被艾莉硬拉着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墙角。一停下脚步之后,艾莉就放开他们,接着把手伸进风衣的衣襟。
少女诱人的肌肤随着拉链往下拉而露了出来。在白皙颈子之后出现的是锁骨,还有被紧身衣包裹住、虽然很小却拥有漂亮形状的胸部……
……看到艾莉突然在面前脱衣服,劳尔忍不住叫了出来:
「呃,你、你干嘛突然这样……」
「咦……呃,讨、讨厌!劳尔·崔瑟,你在想什么啦!」
劳尔的反应反而让艾莉慌张地遮住胸部。她一边瞄着劳尔与菲诺的脸,然后脸颊微微泛红地说:
「……好了,你们看清楚啰?」
艾莉边说边指的地方,就是她那被阿玛达代表色——蓝色紧身衣包裹的平坦腹部。肚脐的形状隐约从薄薄的布料下方浮现,劳尔的心脏不知为何重重跳了一下。就在这时——
……仿佛看魔术表演一般……
艾莉身上穿的蓝色紧身衣,在他面前突然变成粉红色。
「好厉害!」
菲诺立刻发出感叹的叫声,简直就像忘了自己所处的状况。她用兴奋的眼神抬头看着艾莉说:
「怎么回事!那个……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
「喂,那个难道是……」
劳尔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有种很糟糕的预感。他与兴奋的菲诺相反,表情冻结、声音僵硬地发问,艾莉一脸冷静地回答他。
「……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没错,这就是《魔织布》喔。」
「《魔织布》?」
……我就知道!
劳尔一听到这个词,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他的体温立刻下降,心跳发狂般开始快速跳动。
「嗯,这是可以藉由魔力强度的调整,随心所欲改变颜色的布……」
……可恶,要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困境?快想!我要快点想啊!
艾莉或许已经知道劳尔的不安,她盯着菲诺的脸并露出自傲的微笑。
「……只要魔人碰到这种布,过高的《魔力压》就会破坏《魔法结构文》,让布整个变成黑色。」
艾莉有如告诫般低喃的同时,菲诺这才理解意义并露出僵硬的表情……
……菲诺虽然想逃跑,不过艾莉马上抓住她的手腕。
「……菲诺小姐,你要去哪里?」
「啊,唔……」
艾莉别具含意地笑着,菲诺则是害怕地游移着视线。劳尔不禁啧了一声……可恶,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那个了,
「……咦?」
劳尔立刻伸出左手,紧紧握住菲诺空下来的另一只手……菲诺疑惑地扬起视线,劳尔悄悄对她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菲诺眨眨眼,似乎已经理解劳尔的意图……交叠的手掌开始微微发热。从菲诺身体流进来的魔力让劳尔的指尖阵阵发疼……不过……
「来,赶快摸啊?」
……可恶,来不及了吗!?
劳尔本来要透过看不见的开关,将菲诺身为魔人所拥有的魔力完全承接下来,但在动作完成之前,艾莉就抓着菲诺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拉向自己的侧腹部。
「——————!」
即使努力抵抗也没用,菲诺的手就这样无奈地被迫触碰《魔织布》所制成的紧身衣。
……劳尔忍不住用力闭上眼睛。
「………………怎么会!」
……不过,从紧闭的双眼另一侧传来的并非艾莉宣告胜利的声音,而是……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变色!」
她疑惑的声音让劳尔立刻睁开眼睛。
……艾莉的腹部从风衣衣角处露出来,菲诺的手掌则是压在上面。不过,就算被身为魔人的菲诺触碰,包覆着艾莉身体的《魔织布》依然维持着鲜艳的粉红色……咦,这是怎么回事?
劳尔一边望着惊讶的菲诺与艾莉,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性。
对了,因为菲诺没有《觉醒》……
——其实,魔人的生存状态几乎没有人清楚知道,尤其是关于魔人孩童的部分,因为一个样本部没找到,所以连魔人小孩的存在与否都成为长年以来的讨论重点。曾在勇者补习班详细学习过魔人知识的劳尔,也是直到听菲诺提起才知道魔人的《觉醒》概念……
——劳尔心想,所谓魔人的《觉醒》或许就是指《魔力压》的增加。因为还无法使用高达100MV《魔力压》、可以破坏空气绝缘状态的魔人族魔法,所以菲诺才能操纵那种制造给人类使用的100V魔法道具。仔细想想,比起魔人,那种程度的魔力其实更接近人类的能力,所以《魔织布》没有变色也是理所当然……咦,既然如此,为什么应该用来测量《魔力压》的魔人雷达会对菲诺产生反应?
「……那东西果然坏掉了。」
「不可能啦!」
劳尔指出这一点后,艾莉不认输地摇头。她用双手紧紧握住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魔力雷达,继续固执地说了下去:
「这个东西就像这样起了反应耶!这附近确实有魔人啦!」
艾莉激动发言的同时,再度举起雷达。
雷达朝着周围360度转了一圈,而且指示灯依旧在对准菲诺的方向时剧烈闪烁……艾莉拿着雷达,往灯光加速闪烁的方向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手握雷达的艾莉与菲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菲诺胆怯地缩起身体。艾莉在穿过菲诺身边、来到她背后的瞬间,不禁瞪大了双眼。
「………………什么?」
就在这一刻,不只艾莉、劳尔,就连忍不住回头的菲诺都一起屏住气息。
就算已经穿过菲诺身边,艾莉手中雷达上的闪烁灯光依旧没有停止,反而闪得愈来愈激烈……
……那个地方与三人刚才待的场所距离很近。艾莉手中雷达上面的指示灯已经不再闪烁,而是整个亮起来,她在安静的魔法家具卖场一隅停下脚步。
「……好像……是这里。」
她低头看着眼前的魔法双人床,一脸严肃地咽下口水。
「……这里一定有魔人!」
当握着雷达的艾莉很肯定地说完后……
「危险!」
眼前突然出现耀眼的光球。
劳尔叫喊的瞬间,艾莉反射性地往后退……光箭掠过艾莉的手臂射向天花板,水泥在一阵刺耳碎裂声当中裂开一大片。
「咦……!」
……那是一头透亮闪耀的银色短发。
就在屏住气息的艾莉、摆出防御姿势的劳尔及呆呆站着的菲诺面前……
……有个浑身是伤的魔人从魔法床下面跳出来,白皙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燃烧般的火红眼睛瞪着他们。
四处窜逃的人们尖叫着,声音响彻了还很新颖的阿玛达卖场各处。
艾莉敏捷地闪开了从魔人手里脱离、往这里直射过来的光球,但是,全身是伤的魔人似乎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接连击出环绕在五指上的光球。
「唔……!」
……再这样下去没办法撑很久。艾莉一边闪躲着接二连三胡乱射出的高压魔力块,同时露出僵硬的表情……这时……
「往这里!」
劳尔将面前的床铺垂直立起来,同时抓住艾莉与菲诺两名少女的手臂,将她们拉到床铺后面……真是千钧一发。床铺的床板不停承受着光球打过来的冲击,劳尔感觉着那股力道并慌张地大叫:
「喂!《满贯王》!为什么魔人会在那种地方!难道你们这间店在床底下养魔人吗!?」
「我、我哪知道!这种事……你去问那家伙啦……!」
被当成盾牌的床铺随着冲击力道晃动着,就像要打断艾莉反驳的话语……光球射穿了相当厚的床板、掠过艾莉的鼻尖,她发出不成声音的尖叫。
「咿!」
「这是铁管床吗……太幸运了,是金属制的没错吧。」
但是,劳尔却在一脸铁青的艾莉身边自言自语,接着突然屏住气息……他一边用手指在床架上滑动,一边小声地说:
「……《启动》!」
《魔法回路》随着劳尔的启动命令,在被当成《基盘》的床铺支架上浮现。下一瞬间,连续激射过来的光球已经无法撼动包覆着蓝白色光芒的床。
……劳尔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艾莉将手插在口袋里并说道:
「我说你啊,为什么不早一点组《魔法回路》啦……!」
「欸,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听到艾莉这句怨恨的话之后,劳尔也忍不住用焦急的声音回嘴。
「虽然对方好像受伤了,但毕竟是魔人耶,这里又没有专用道具或是能派上用场的武器啊!我光是为了强化床铺的支架就已经忙得要命……!《满贯王》,你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当成魔法《基盘》来用的东西吗?」
「知道了啦!」
艾莉焦躁地回应,同时从口袋拿出某样东西……可是,劳尔一看见『那个』就不禁大叫。
「呃,喂!再怎样也不可能用『那个』吧!」
「……你闭嘴啦!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那个魔人受伤了……!」
……这时……
菲诺从刚刚开始就没理会劳尔与艾莉快吵起来的对话,她从床铺被击穿的洞看着魔人并喃喃说着:
「……必须治疗才行。」
银发美少女说完之后就从床铺后方走出,全力朝着不停射出光球的魔人身后奔去……!
「呃,菲诺!」
「喂,你在干嘛啊!」
劳尔与艾莉跟着站起来,负伤的魔人在他们面前举起围绕着高压魔力的发亮手臂,似乎已经锁定跑近的菲诺……可恶!
正当劳尔啧了一声准备跨过床铺的时候,艾莉大叫了起来。
「《启动》…………《魔力弹》!」
劳尔在这瞬间瞪大双眼。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那个东西』随着《魔法回路》的启动命令从艾莉手里射出——那是一枚深灰色的硬币,可是怎么看也不像带有魔法。再说,当硬币离开魔力提供者艾莉的手上,环绕在上面的《魔法回路》应该就会失效……然而……
那枚毫无特别之处的硬币,在击中魔人前一刻发出闪亮的光芒……
「咦!」
魔人被发出蓝白色光芒的硬币射穿了腿,在奔跑过去的菲诺面前仰着倒下,就在这一瞬间,艾莉从床铺后面跳了出来。
「喂,《满贯王》!你刚刚做了什么啊!」
劳尔在几乎同一时间踢开先前用来挡光球的床,追在艾莉后面。
「为什么你有办法在会飞的道具上面施魔法!只要一离开手上,魔法应该就会消失才对……」
「这是《时限回路》。」
艾莉就像要打断滔滔不绝的劳尔似地开口: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啊。魔力在《回路导线》里一秒钟会前进299792458m,按照刚才那段距离,我丢出的硬币抵达那家伙身边大概需要一点二秒,所以只要组出大约36万km的《魔法回路》就好了。」
「36万km!要在那么小的东西上面组出来吗!?」
「我把《超延长导线》——《回路导线》拉到非常细的状态然后层层对折,再将那样东西与《魔法回路》组合在一起。像那种大小的成品最多会有1000万km最长可以将启动时间调整成333秒钟。」
艾莉轻松地说着,好像这件事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似的。劳尔佩服地望着她,忍不住发出感叹的声音。
「《满贯王》,你太厉害了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进化版的技巧啊!」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
她轻声回应劳尔的赞美。不过,劳尔还来不及询问这句话的意思……艾莉停下脚步,用非常冷淡的眼神俯视倒在面前的魔人。
肩膀、胸部、腹部、右手臂……还有刚才被艾莉射出的硬币射穿的右膝。魔人身上布满了严重的伤,双手与双脚上面还拴着垂挂了断裂铁链的金属枷锁。
菲诺跪在无力瘫倒的魔人前面,用手摸着对方瘦弱的前胸,接着安心地小声说:
「太好了……还活着……!」
被菲诺碰到身体的时候,魔人的红色眼睛露出微微的不安,嘴唇也虚弱地轻轻张开……不过……
「……终于找到了。」
在魔人准备说话之前,就有一道很冷漠的声音从菲诺的头顶降下。
菲诺吓得抬起头,眼前站了一名金发随风飘动的少女。
「艾莉……」
「菲诺小姐,我误以为你是魔人,真的很抱歉。」
她紧盯着菲诺略显害怕的眼睛。当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艾莉冷静地开口:
「让你遇到这么多丢脸的状况,我真的很失礼……」
艾莉边说边轻轻伸出手,从口袋另外抓出一枚硬币移到魔人的左胸……正好就是心脏正上方……菲诺一察觉她的意图就立刻出声呐喊。
「艾莉,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杀掉这个魔人。」
「咦……为、为什么?」
「因为这家伙是魔人。」
艾莉回应菲诺这句慌张的话之后,静静垂下那冰冷得让人害怕的视线。
「你应该也知道魔人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存在吧……?如果现在不杀掉这家伙,不晓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可、可是……!这家伙!也有可能是个好人啊……!」
「所有魔人一定都是坏人。」
艾莉厌恶地回应菲诺的反驳。
「只有已经死掉的魔人才是好的魔人,所以我要杀掉这家伙。」
「唔…………」
艾莉这句话让菲诺悔恨地咬紧嘴唇……她用力摇着头抗议地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讲这种过分的话!这家伙已经没办法战斗了喔!不但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看起来好像很痛,也很难过……!欸,艾莉你受伤的时候也会痛吧!」
「那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因为这家伙是魔人……」
「魔人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如同之前压抑的感情爆发一般,菲诺打断艾莉的话,泫然欲泣地死命诉说:
「你认为只要是魔人就应该受苦、应该被杀吗!?只要是魔人,不管受到什么对待都只能默默承受吗!?身为魔人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那还用说吗!?」
艾莉愤慨地叫喊。
……她憎恨地瞪着脚边的魔人,然后丢出一句话:
「……我的家人就是被魔人杀掉的。」
「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菲诺喉咙深处发出微弱的声音。
她就这样瞪大蓝色双眼、僵在原地。露出烦恼表情的艾莉举起手中的硬币。
「……《满贯王》。」
艾莉边颤抖边紧握着硬币,劳尔从旁边用力抓住她的手……她惊讶地抬起头,劳尔冷静地对她说:
「欸,已经够了吧?接下来就交给警察吧……」
「为什么连你都说这种话?」
艾莉甩开劳尔的手,用力摇着头并狠狠地瞪着他。
「劳尔·崔瑟!你之前不是比任何人都认真地想当上勇者吗!?你应该也想为了大家与魔人战斗吧!你想从魔人手里保护大家吧!但是你却……为什么要袒护魔人!」
「我……」
这句话,让劳尔的胸口就像被揪住般阵阵刺痛。
——勇者好厉害!好帅!我也想当勇者!我要当上勇者,让大家认同我,然后变得很有名!还有,我要变成有钱人!
这是劳尔孩提时代的梦想。他要当勇者的理由只是想炫耀自己的力量。什么想帮助被魔人折磨并受苦的人类,那种事情根本就……
「我……我……!」
……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劳尔很想讲出这句话,但却怎样也讲不出来。
我不想被人知道、不希望别人对我失望。我最后没当上勇者,现在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店员,不过少女至今依旧愿意将我视为对手……我不希望她知道……我其实是个非常随便、任性、胆小、丢脸到不行的人。
「……我拥有与魔人战斗的力量。」
劳尔完全陷入沉默,艾莉冷淡地看着他的同时,《魔法回路》轻轻从她手中的硬币浮现出来。
「我拥有能从魔人手中保护大家的力量,是被选中的人。我必须为了大家而战斗,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是我真正的工作。」
虽然话语堵在喉咙里,但是,无法完美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却在劳尔胸中掀起漩涡。
就算少女这些举动的原点是为了复仇,但她依旧想为人类打倒魔人,与单纯为了私心才想当勇者的我比起来实在太了不起、太正直,所以,我其实根本没资格表示任何意见……可是……
……不过,这样错了。劳尔在心里思考着。
少女的话语里存在着无法拭去的诡异感觉和矛盾。那不光是纯粹的正义感,而是更为混沌不明的事物,而且……劳尔觉得他好像也懂那种情绪。
「所以,那不是我真正的工作。」
……艾莉的眼神黯淡,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说:
「……没错,对客人鞠躬哈腰、排列商品、打收银机……那种事情才不是我真正的工作。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才会让我做那种工作。我真正该做的就是像这样打倒魔人,因为……我是应该当上勇者的人类……!」
——《启动》!
艾莉手里的硬币接受启动命令之后,发出比先前更亮的光芒。金属片离开指尖后,开始朝魔人的心脏落下。就在这一瞬间——
劳尔的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将那枚带有魔法的硬币拍掉。
……硬币失去原本的目标、掉在地上,散发着蓝白光芒的同时随之融化、变形。涂在地板上的釉瓷被烧坏,传出一股带着酸味的臭气。
「为什么……!」
艾莉嘴唇颤抖着小声说道……她用强硬的视线瞪着劳尔。
「你为什么要捣乱!打倒魔人是我真正的……」
「……艾莉,所谓的勇者,已经不存在了。」
就在劳尔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艾莉的动作突然停止。
「就算打倒魔人,我们也已经没办法成为勇者,只能做普通的工作过生活。」
「可、可是!我真正该做的……!」
「不要逃避现实!」
劳尔口气强硬地打断努力诉说的艾莉。
「你到底要做梦做到什么时候!工作或许就像你说的充满了难过的事、讨厌的事、不合道理的事,可是!就算这样也只能做下去啊!我们只能在目前的归属之处、拼命完成现在该做的事情啊!我们有这种责任啊!」
劳尔滔滔不绝说着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有自觉。现在自己说话的对象不是艾莉,而是自己。虽然他已经斩断了对勇者的执着,下定决心跟菲诺一起在雷昂工作、想要当上店长,不过他心中依旧偶尔会浮现与艾莉相同的疑问。
这真的是我该做的工作吗?
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不安与焦躁就烧灼着他的心……虽然他对自己这么说,但同时却将无处可去的烦躁感朝着艾莉这面镜子发泄。这种行为只是单纯地乱发脾气……实在糟透了。
尽管他只要开口说话就觉得心脏阵阵刺痛,但他已经停不下来。
「况且啊,什么真正的工作嘛!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不管再怎么挣扎,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这种工作……!你这个人啊!逃避现实、追求着不存在的幻觉……说什么要为大家打倒魔人,结果还不是纯粹想逃避现实而已!」
「唔…………!」
在这个瞬间——
少女的蓝色双眼动摇着,露出深深受伤的表情,仿佛被触碰到最不想提起的事情……
「……抱歉,我说得太过火了。」
……真是的,我怎么会……!
气氛尴尬的沉默。劳尔不禁将视线从紧咬嘴唇、快哭出来的少女身上移开……这时……
两人脚边的魔人忽然扭动身体。
「咦!」
魔人仿佛要挤出最后的力量般,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劳尔与艾莉反射性地往后退。
但是,菲诺现在依旧处于茫然的状态,呆呆坐在开始移动身体的魔人旁边……
「菲诺!快逃!」
满身是伤的魔人将手伸向菲诺,劳尔立刻出声想保护她,就在这一瞬间——
「……殿下……」
当菲诺毫无戒备的手掌被魔人布满伤口、渗出体液的指尖握住时,她失去色彩的眼睛立刻恢复力量。
「啊……!」
红色的眼睛映照着菲诺回过神来的脸。握住菲诺的手的魔人在几乎快断气的状态下,用拼命的表情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
「还有……很多……魔人同伴……被人类抓走……」
可是,魔人求助般的话并没有说完……
突然有一道闪亮的蓝白色光芒,像烈火般烧遍了周围。
在这片白色的世界另一端传来惨叫声,以及类似肉类烧焦、让人不舒服的臭味……同时传来某个庞大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
「请问两位客人有受伤吗?」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道沉稳的男性声音跃进完全一片空白的思绪里。劳尔惊讶地抬起头,看见有个人紧握着带有魔法、闪闪发亮的剑……
……阿玛达的店长上一刻才杀掉了魔人。他彬彬有礼地朝冰冻般僵住的劳尔与菲诺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