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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章「这间店的负责人……应该是我才对啊!」

「那差不多要开店啰!总之,菲诺就在收银台负责结账。刚才晨间会议中老板提到的自有品牌商品,就拜托『满贯王』去上架了。昨天晚上副店长已经把视听娱乐道具的货架清空了,所以请先摆在那里吧。商品中好像也有平板魔脑这种高价位的东西,防盗措施要记得做好喔!」

「知道了!」「OK,交给我吧!」

「我会依照店长的指示,先去店长室看一下店长职务手册之后再回来。要是有任何事情,就用对讲机呼叫我吧。那么,今天一天就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请多多指教!」」

充满干劲地对工读生们下达指令后,劳尔便前往店长室。

在淡淡的咖啡香与赛雅拉店长残留的香味中,劳尔在平常赛雅拉店长坐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

魔法灯的亮光,照亮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店长室。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资料档案,以及放在店长室里保管的高价道具。放在墙角的金库以及不知名的纸箱、天花板附近的小窗户、通往卖场的门……这就是店长平常坐在这张椅子上时映入眼帘的光景。

「代理店长啊……」

……劳尔不经意地轻声说道,嘴角自然地上扬。

老实说,虽然有点不安,但同时却也热血沸腾。现在店里最了不起的人就是我——这种感觉,老实说挺不赖的。

好,我要做给大家看!——劳尔在心中下定决心。

让店务顺畅地运作,好好地接待客人,让菲诺和艾莉看见我值得信赖的一面,并达成不输给店长的营业额。上个月的排名成绩确实有点差,不过我要一洗污名,让大家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劳尔,好棒喔!真不愧是劳尔!……呵呵,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劳尔果然比老子还要更——适合当店长喔!』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劳尔·崔瑟。那个……你、你很帅喔!』

『不愧是曾经以成为勇者为目标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呢。啊——要是我再这样散漫下去,搞不好就会被劳尔追过去了呢……』

『呵呵,果然如我所料,劳尔实在很优秀呢!』

「嘿嘿,大家过奖了……」

……劳尔幻想着同事们的赞美,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带着仿佛已经成功似的心情,再次把视线移向店长职务手册……这时——

「?」

劳尔不经意地发现一张纸片掉在桌子下。他带着疑惑的表情将纸片捡起,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这不是这个月的班表吗……」

赛雅拉、拜札、劳尔、菲诺、艾莉,将店员的名字和上班日清楚地整理好的王都店班表,平常都是店长在月底做好,发给大家的。

……可是,这到底是谁的份?劳尔看着班表,不由得歪起了头。日期上虽然有用魔法荧光笔作记号,但以上班日来看,并没有规则性……

『劳尔!』

「……!?」

忽然间,劳尔听见对讲机传来自己的名字,于是赶紧把视线从班表上移开,并打开麦克风。

「『菲诺,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客人说想要人帮他介绍魔法刮胡刀。』

「『了解!告诉客人我马上过……』」

『劳尔·崔瑟!』

……就在劳尔把从地上捡起的班表胡乱地塞进口袋,准备冲出店长室的时候,艾莉的声音也从对讲机传来。

『有客人带着商品说要维修,怎么办?』

「『咦……呃,想买刮胡刀的客人优先,所以先请那位客人等一……』」

『……可是这位客人感觉有点生气耶。』

听见劳尔的回答,艾莉压低声量,轻声细语地说明原委。

『听说他上星期才买的魔法咖啡机,冲泡出来的咖啡竟然有像是解毒草的味道……』

「『什么?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客人就是这样说的啊!客人还把咖啡装在水壶里带来当证据,叫我们试喝看看……』

「『这……』」

……一瞬间,解毒草那难以形容的味道浮上心头,劳尔赶紧摇摇头。

「『能不能告诉客人这是不良品,直接换一台新的给他?』」

『是、是啊,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客人却说要是不知道原因,他没办法接受,所以要我们当场确认……』

艾莉接着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我好像踩到了地雷,你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我、我也不太擅长应付客诉啊……』」

……劳尔下意识地想逃,但是立刻重新思考。

充满正义感、直肠子,再加上个性固执的艾莉,就算面对客人也不愿意退一步,总是想要奋战到底,直到自己能够服气为止。正因为她平时一直维持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态度,因此就算只是商品外盒的角角有点破损的情况,在她处理之后,也会一转眼就演变成必须向总部报告的一级客诉,她的功力可谓专家等级。真不愧是在前公司有『客诉制造者』称号的人。

而艾莉本人似乎也有自觉……总之,要是在这种状况下把客诉交给艾莉处理,无疑是埋下了死亡的伏笔。

劳尔迅速地思忖一番后,朝着对讲机喊道:

「『『满贯王』,你会介绍刮胡刀吗?』」

『刮胡刀,就是刮胡子用的刀吗?……我、我自己当然没用过,不过如果能边看着型录边讲,应该是……』

「『好,那我去应付咖啡机的客人,你去帮另一位客人介绍刮胡刀!』」

『OK!』

听完劳尔的指示,艾莉回应道……这时,劳尔的对讲机又传来了声音。

『劳尔,又有一位客人说想要买魔法除湿烘被机……』

「『抱、抱歉,菲诺!请客人等一下!』」

『劳尔·崔瑟,我在走去找想买刮胡刀的客人的路上,又被叫住了,所以我也请这位客人等一下喔。这位是想要买魔法计步器的老爷爷喔!』

「『了、了解!这样一来,就有两位客人在等了……』」

『劳、劳尔!有客人说,现在停龙场有龙在暴动!』

『劳尔·崔瑟,卖场里没有刮胡刀的型录,到底放在哪里啊?』

『——!劳尔,不好了!收银机突然不会动了!』

『劳尔·崔瑟!我在找型录的时候,又被另一位客人叫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劳尔无法克制地大叫,用手按着额头高声说:

「『总、总之,我会依序去处理,请客人稍候一下!艾莉!不好意思,请你跟要买刮胡刀的客人说明一下,先去把暴动的龙镇压下来!万一有人受伤就糟了!菲诺去开另一台收银机,继续结账!』……呃,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这就是您说有问题的咖啡机吗?是,我已经知道状况了,我现在就……」

可恶……!劳尔勉强挤出职业笑容,接过咖啡机,同时在心中悲痛地高声呐喊:

这是怎样啦!为什么突然变成超难模式了——!?

* * *

「『……菲、菲诺、『满贯王』,现、现在已经没有客人在等了吧?』」

……仿佛是对担任代理店长的劳尔的洗礼仪式似地,宛如怒涛般瞬间来袭的人潮总算退去了。

嘴里还残留着解毒草咖啡味的劳尔,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精疲力竭地朝着对讲机说道。接着,两名工读生后辈陆续传来了答案。

『嗯、嗯……』『应、应该都解决了……』

……少女们和劳尔一样气喘吁吁。

不久,对讲机传来艾莉的叹息声。

『……对了,劳尔·崔瑟。你要我先去处理龙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唷。因为暴动的是左驾的进口龙,差一点就酿成大祸了。』

「『原来是进口龙啊……马力大,外表又帅气,但既耗能脾气又差呢。』」

『是啊,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毫发无伤地压制住它呢!唉,虽然它应该有保险啦……我们店里的停龙场,虽然立着「若有任何问题,本停龙场恕不负责」的看板,可是实际上也不能真的不管呀。』

「『谢啦,『满贯王』。』」

「『对了。』」听艾莉一边叹息一边这么说,劳尔对她表示慰劳之意,然后接着说道。

「『那台咖啡机,结果真的是不良品呢。我试喝之后,真的有解毒草的味道……恶,总之,我用一台新的咖啡机冲泡客人带来的咖啡豆,结果没问题,所以客人愿意今天先带新的回去,日后再请厂商补寄详细的不良品报告书给客人就好。之后,我马上去找了想买刮胡刀的客人,还好客人面带微笑地等着,遇到一位好客人,真是太好了。』」

『……可是想买烘被机的客人生气了,就这样走了。』

……对讲机忽然传来菲诺的声音。

『客人说:「这间店真是不亲切,要是必须等这么久,我干脆去别的店买比较快。」……老子本来想自己帮他介绍,可是收银台还有客人在排队,老子实在走不开……』

「……唉,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菲诺用无精打采的声音报告。这时,劳尔关掉了对讲机,来到了她面前。劳尔走向收银台,开口安慰少女。

「虽然对客人很抱歉,可是这该说是时机不凑巧吗……毕竟我们一次能接待的客人也是有限的嘛。」

「可是,客人都特地来到我们店里了……」

菲诺垂下蓝色的眼眸,垂头丧气地咕哝着。

为了一扫低迷的气氛,劳尔努力地用开朗的声音说:

「对了,菲诺,你刚才说不会动的收银机,现在还是一样吗?」

「啊,对了!老子在结账的时候,这台机器的画面突然消失了……」

「我看看……」

听完菲诺的叙述,劳尔望向收银机。不久后,劳尔发出一声叹息。

「……欸,到底是怎样啊,它很正常啊。大概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动到了调整亮度的设定了吧。你看,只要按下这个键,就能恢复原厂设定了。」

「咦……真的耶,对、对不起!」

「呃,不过当时有很多客人在等,你也慌了吧?在那样的状态下,没发现也是正常的啦。」

听见菲诺的道歉,劳尔不禁慌忙地说道。最后,劳尔露出了微笑。

「……菲诺,你一个人要应付那么多排队结账的客人,真是辛苦你了呢。」

「……!」

听见劳尔这么安慰她,菲诺立刻抬起头。

方才心情低落的表情渐渐消失,仰望着劳尔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不会。劳尔去帮客人介绍,你才辛苦呢……」

这时……

「喂。」

……一个粗鲁的男人声音,破坏了这美好的气氛。

劳尔惊讶地抬起头,才发现收银台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男性客人。

「啊,欢迎光……」「我要修这个。」

劳尔手忙脚乱地说着,而男子却重重地把魔视放在收银台前。

「我今天晚上有个节目想看,你马上帮我修好。」

……对方很明显地摆出高高在上的口气和态度。这样说或许有点那个,但如果世上有像「魔物百科辞典」一样的「顾客百科辞典」,那么这种客人应该会被用红字注明「※小心应付」,是仿佛浑身布满地雷的客人。

「对不起……」

劳尔冒着冷汗,努力摆出抱歉的表情,开口说道:

「敝店并没有提供维修服务,因此无法当场修理……」

「我说我今天晚上有个节目想看,要你现在当场就给我修好。」

……客人完全不听劳尔的话,只是单方面强硬地提出要求。

即使内心有些恼火,但劳尔仍然一边注意遣词用字,一边拼命地说明:

「那个,今天敝店的负责人不在,而维修服务本身也必须依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进行。如果能在敝店修好,大约需要一个星期;而倘若必须送回原厂修理,则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啊?今天是假日,你们的负责人还不在,你们到底想不想做生意啊?」

「不,其实负责人今天本来应该要上班的,但是因为突然生病……」

「这干我什么事啊?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懂?我今天晚上有个节目想看。」

「这、这样的话,您可以考虑在敝店购买一台新的魔视……」

「我不是说了要送修吗!我都已经特地跑来一趟了,你们这样还配叫做专卖店吗!?」

客人蛮横无理的态度,让劳尔的表情也不免显得僵硬。

这时,原本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的菲诺,仿佛不想遭到池鱼之殃似地,很快地离开了现场……等一……你就这样逃走了喔!?

客人瞪着被单独留在收银台的劳尔,粗暴地说:

「跟你讲不通啦,叫你们店长出来!」

「……!」

被客人这样怒骂,劳尔一瞬间不禁语塞。

……但是——

劳尔握紧拳头,笔直地看着客人开口了。

「……我、我……我就是负责人!」

……对了,今天这间店里的负责人是我啊。

就在劳尔下定决心说出口的瞬间,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份自觉。

可以仰赖的主管今天人不在这里。因此,身为负责人的我,必须用毅然决然的态度来面对!

——像这种时候,如果是店长的话会怎么处理?劳尔与客人对峙着,同时拼命地思考。以我们店里的结构和店员,根本不可能满足客人的要求。因此,只有说清楚一途了……!

劳尔强忍着颤抖,鼓起勇气对客人鞠躬。

「那个……非常抱歉,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敝店无法满足您的需求,还是请您回……」

「等一下!」

……忽然间,一个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劳尔转过头去,只见菲诺抱着一台旧型的魔视,从后院的方向哒哒哒地跑来……什么!?

「那台魔视不是放在员工休息室的吗……」

劳尔看见这台眼熟的魔视,不禁高喊出声。

菲诺把手里抱着的魔视放在柜台上,转向客人,气喘吁吁地对客人鞠躬。

「对不起!你都特地跑了一趟,可是以我们店里现有的店员和设备,不管怎样都必须花一个礼拜或半个月,才能把你的魔视修好。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这段期间里,我们可以把店里的魔视借给你喔?」

「喂,菲诺!你怎么可以擅自……」

劳尔慌张地大声说道。但菲诺抬头望着客人,激动地说:

「期待已久的节目,要是看不到实在很呕吧……!这台魔视虽然旧了点,可是还可以正常使用喔!!」

「喔……」

听见菲诺的话,客人睁大了眼睛。原本那么坚持的客人,竟然也像折服了似地轻声说道:

「比起那个所谓的负责人,这位小姐好沟通多了呢。」

「什……」

劳尔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客人眯着眼说:

「你身为负责人,不觉得丢脸吗?你这家伙还是辞职算了!」

……客人瞪着劳尔,毫不留情地丢出这段刺人的话。

就在一脸苍白的劳尔面前,客人转向菲诺,改口说道:

「好,那就这样吧。对了,修理需要多少钱?」

「菲诺!」

就在客人离开的那一刻,劳尔立刻跑向菲诺,忍不住大声说:

「你这家伙,怎么可以擅自做出那种决定呢!?」

「咦?可是那位客人带着笑容回去了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面对一脸疑惑地反问的菲诺,劳尔顿时语塞……不过,劳尔接着又继续说:

「可是,随便把店里的东西借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不过,店长不是常说『要站在客人的立场想』吗?」

「那个客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态度又差,又不体谅我们的状况,只是一味地坚持自己的要求,我们没有必要对这种客人具有同理心啊……」

「那种态度很正常吧?如果是魔王的话,不但更不听人说话,而且心情一不好,就会把对方抓去喂龙……」

「不要把客人和魔王混为一谈————!」

劳尔说着,同时紧紧握起拳头。

在听到客人说「你辞职算了」的那一刻,劳尔有种五脏六腑都在沸腾似的感觉。可恶,为什么我非得被那种家伙那样说!?连菲诺也对那种客人那么亲切……!

「——欸,劳尔。」

劳尔因为愤怒而颤抖,菲诺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个客人说他无论如何都想看今天晚上的龙棒球比赛。因为今天是他从小支持的选手的引退比赛,可是魔视却坏掉了……他对这台魔视已经有感情了,所以舍不得丢掉;但要是再买一台新的,家里就变成有两台魔视,他也不想这样,所以才来店里,希望我们能帮他想想办法。」

菲诺抬头直视着劳尔,接着她眯起蓝色的眼睛,扬起一个开心的微笑。

「那个客人最后还说了『谢谢』唷!」

「……」

听见菲诺的话,劳尔顿时语塞。看着菲诺那张因为满足了客人的需求而充满喜悦的笑容,少年再也无话可说。

……该不会——劳尔心想:或许一直单方面要求对方的,并不只有客人。我也单方面地用店里的状况当借口,始终坚持做不到,而辜负了客人特地来到店里的那份期待……不对!

劳尔不由自主地差点开始反省自己,但又赶紧摇摇头。

不管怎样,还是对方的错!毕竟一开始是对方先提出无理的要求,而且他没说,我怎么会知道背后有这个缘由;假如他不要用那种傲慢的态度,而表现出更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会想尽全力帮他呀……难道站在店员的立场,这样想本身就错了?可是店员也是人啊,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

……劳尔胸中涌起一股甩不去的杂乱心情。

他带着败阵般的情绪低头看着菲诺,叹了一口气。

「唉,这次就算了……就算是为客人着想,一般也不太可能用这种方式啊。下次不可以再自己直接下判断,要先跟当天的负责人确认才行喔!」

「嗯!」

听见劳尔这番仿佛不愿认输的说词,菲诺率直地点点头。

劳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接着按下对讲机的开关。

「……既然人潮也差不多没了,我就先去休息啰。万一有什么事,就随时呼叫我喔!『我是劳尔,我先去休息了。』」

* * *

滚烫的热水,在手里的魔法水壶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里是魔法商店·雷昂王都店二楼的休息室。

劳尔望向一片空荡荡的墙壁;那个位置在今天早上之前还摆着魔视。他眯起眼睛——

——『店长不是常说「要站在客人的立场想」吗?』

当时的菲诺抬头看着劳尔,理所当然似地这么说……那家伙明明是晚我一年的后辈,明明是个没常识又孩子气的家伙,明明连介绍道具都还不太会……然而,为什么遇到那种事,却总是可以很自然地做到呢?那句话本来应该是我对那家伙说的台词才对吧!?

代理店长的头衔虽然让人心情很好,可是……劳尔再度有所自觉。总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身为工读生的菲诺,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那家伙给赶上呢。不是开玩笑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法水壶发出「哔——」的魔法音,打断了劳尔的思绪。劳尔发出一声像副店长似的长叹,接着关掉水壶的开关,撕开事先买好的泡面包装。

劳尔今天选的是一碗要价4900G的龙面。用凤凰骨和龙大骨长时间熬煮而成的浓郁汤头,搭配亚布拉猪背部的油脂提味,再加上干燥绿葱与厚切贝西摩斯叉烧……由于太奢侈了,劳尔一直以来都买不下手,但在担任代理店长的今天,奢侈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

时钟的指针还指着十一点。早餐是八点半吃的,老实说,现在肚子还不是很饿……但是为了让其他店员也能轮流休息,劳尔只能趁着店里比较不忙的这个空档,先把午餐解决掉。代理店长也是很辛苦的。

「…………」

劳尔把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泡面碗里,接着忽然把手伸向桌边的魔脑。

这台魔脑用区域网路连接着楼下的收银台,因此可以看见店里的即时营业额……什么?

「……不会吧,刚才明明那么忙,怎么才10万GOLD啊……」

劳尔看见荧幕上的数字,不禁喃喃自语。

今天的单日营业额目标是200万G。我们店里的营业时间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共计十小时,因此每小时必须卖出20万G才行。然而现在却只有10万G……店长虽然说过「不用在意营业额」,可是今天如果没达到单日营业额目标,日后店长还是要补回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似乎就显得自己能力不足,实在很不甘心。

可恶,我记得除湿型烘被机应该有5万G吧……?劳尔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或许我当时应该请要买刮胡刀的客人再等一下,先去招呼那位客人才对。因为我的判断错误,结果损失了5万……

……或者说,就算一直记挂着已经飞走的鸭子,也于事无补。

劳尔再次深深叹息,接着将免洗筷「啪」一声掰开。

可恶,我得赶快吃完饭,回到工作岗位上,这次一定要把营业额……

「我要开动……」

『劳尔!』

就在劳尔掀开泡面碗盖的那一刻,对讲机传来菲诺的声音。

劳尔吓了一跳,赶紧将握着筷子的手伸向对讲机的麦克风。

「『菲诺,怎么了?』」

『有个客人说想见店长……』

「『……该不会是要客诉吧?』」

劳尔反射性地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对讲机那头的菲诺却否定了这个说法。

『不,好像不是那样……』

「『……菲诺。』」

劳尔不自觉地皱起眉,叹息道:

「『……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吃饭耶。所以你就请客人稍等一下……』」

『可是,这位客人是店长的老客户耶。』

「『……店长的老客户?』」

劳尔问道,菲诺『嗯』地回应,不久又低声说:

『而且老子不太想让客人等……』

「…………」

劳尔脑海里闪过刚才错过的5万G……也就是原本想买除湿烘被机的客人,还有客人回去后菲诺那失落的表情。

劳尔往桌上冒着热气的高级泡面瞥了一眼……接着他拉开椅子,一把抓起对讲机,猛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菲诺,我现在就下去!』」

……劳尔的回答似乎让菲诺感到放心,对讲机传来松一口气的吐气声。

不久,菲诺高兴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劳尔,谢谢。』

* * *

「让、让您久等了……」

后院门口附近设有一处商谈区。劳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后,才发现在那里等候的,竟是一位和劳尔年纪相仿的少女。

她穿着用上等布料缝制的核桃色礼服外套,头上的猎帽压得很低,几乎把脸庞完全遮住。

帽子的阴影下,隐约可见一双澄澈的祖母绿眼睛,正上下打量着劳尔……最后,少女疑惑地开口道:

「……你是谁?」

「啊,我们店长今天请假,我是代理店长……」

「请假?」

少女睁大她那双有如宝石的眼睛,用高雅的语调重复一次。

「店长小姐之前说过,她每个星期日都会在。」

「是,您说的没错,但今天状况特别……」

「店长小姐是不可能说谎的。」

少女打断劳尔的解释,毅然地说道。

「既然以往店长小姐每次都在,今天应该也会在。好了,请快点把店长小姐交出来。」

「呃,啊……」

「该不会……」

……少女突然露出紧张的表情,用手捣住嘴巴——

「……你是《组织》的人吗?」

「咦……组、组织?」

「你别装蒜了!你到底把店长小姐藏到哪儿去了!?」

她的声音稳重,但语气却很强烈。少女瞪着满脸疑惑的劳尔。

就在这时,少女露出了原本几乎全被帽子遮住的五官……劳尔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美、美女……!

被一头浅色秀发包围的五官非常惹人怜爱,宛如天才雕刻家的毕生杰作般完美无瑕,工整得令人无法相信她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用那双充满吸引力的祖母绿眼睛,直视着劳尔。

终于,少女张开淡粉红色的嘴唇,缓缓地说道:

「——秘密地下室。」

「……秘、秘密地下室?」

……听见这个突如其来的谜样关键字,劳尔不由自主地反问。

看见少年的反应,少女露出一抹获胜似的笑容。

「看来被我说中了吧!你的企图,我全都看穿了!书上说,这种时候监禁人质的地方一定是秘密地下室。我猜,只要在建筑物最深处房间里的椅子前面,选择『调查』的指令,通往秘密地下室的暗门就会打开了,对不对!?」

「这『调查』指令是什么跟什么啊!?」

「噢,可怜的店长小姐……只不过是因为和我扯上了一点关系,就遇到这样的事……她此刻一定被关在地下室里,遭到许多令人不忍说出口的待遇吧……!」

「令人不忍说出口的待遇!?」

「……不过,无论受到多大的屈辱,店长小姐也绝对不会松口。而你们这群《组织》的人,因为非常愤怒,所以派你来解释店长小姐为什么不在,借此让我松懈,以求达成目的对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不、不是,所以,那个……」

「……没关系。不管有多大的耻辱等着我,店长小姐都是无可替代的。来吧,如果只需牺牲我一个人就好,那就请动手吧。任你处置!相反地,请你务必放了那位美丽的店长小……」

「什么————!」

劳尔不禁大叫,打断了口气认真、激动地这么说着的少女。

「我们店长并没有被关在秘密地下室、谜之祠堂、魔女之塔、不可思议的迷宫或是神奇电锅里!她只是单纯因为罹患了最近很流行的魔物流感,所以请假在家休息而已————!」

「魔物流感……」

少女诧异地重复劳尔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喃喃地说:

「那么,她真的是请假啰……哎呀,该怎么办呢?我竟然误以为代理店长是《组织》的人,还这样称呼你……实在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才好。请你务必原谅我的失礼。」

「呃,啊……」

少女态度一转,露出充满歉意的表情,双手重叠在外套的胸前,郑重地道歉。跟着低头的劳尔不禁感到相当困惑。

这位客人是怎样啊?长得这么漂亮,看起来也很有教养,但该说是怪怪的吗……既然菲诺叫我出来就算了,但我到底该代替店长为这位客人做些什么才好呢?

「——不过,真是伤脑筋呢……」

正当劳尔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应对时,少女歪着头,发出一声可爱的叹息。

「我是来拿向店长小姐订购的商品……」

「……您是要来拿订购商品的吗?」

听见这番话,劳尔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什么嘛,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如果只是交货的话,就算店长不在,我也可以处理喔。请问您今天有带存根联来吗?」

「那个,我一时疏忽,弄丢了……」

少女红着脸,移开视线,接着战战兢兢地问道:

「……可以用我的身体来代替吗?」

「……啊?」

劳尔目瞪口呆,瞬间无法理解少女的意思。

脸颊泛红的少女加强语气地说道:

「请、请不要装傻!根、根据书上的说法,当女性的弱点被男性抓住时,男性对女性的要求通常只有一个不是吗!」

「不、不是,那个……」

「……不过,请不要忘记这一点!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因此,那个……」

激动地说了一阵后,少女将视线放低,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请、请对我温柔一点……」

「请、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我去帮您查————!」

「咦?只要告诉你名字就好了吗?」

听见劳尔慌张地这么大喊,少女瞬间愣住。

最后,少女轻轻撩起礼服外套的下摆,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恕我这么晚才自我介绍,我叫做悠妮·奥萨斯。」

* * *

「啊,劳尔,辛苦了。」

看见劳尔带着微妙的表情,一边搔头一边走进收银台里,手拿着褐色纸袋的菲诺便开口说道。

「欸,结果店长的客人有什么事啊?」

「喔……她说想来拿之前订购的商品。」

「拿订购的商品?」

一听见劳尔的话,菲诺露出了歉疚般的神色。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老子也可以处理,根本不用特地叫劳尔来啊……你刚刚明明在休息的,对不起……」

「不,没关系。那位客人满特别的,由我来接待确实比较好……咦?」

……收银台下方的抽屉里,放着用姓氏字首排序的订单存根联。但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写着「悠妮·奥萨斯」的订单。

奇怪了……劳尔不由自主地歪着头。难道是在店长那里吗?可是,刚才翻找店长的板夹时,也没看到任何像是订单的东西啊……

就在劳尔满心疑问的时候,身旁的菲诺突然高声喊道:

「啊,悠妮小姐,让您久等了!您订的商品已经到了唷!」

「悠妮小姐!?」

听见菲诺说出的名字,劳尔忍不住抬起头。下一秒钟,伫立在收银台前的客人映入他的眼帘。

——这位用深绿色兜帽遮住大半个脸,年约二十五岁至三十岁的女性,怎么看都不是刚才那个悠妮·奥萨斯。

但是,手拿着纸袋的菲诺,却笑咪咪地拿起正面朝下放在一旁的纸张……也就是劳尔此刻正在寻找的订单,递向戴着兜帽的女性。

「那么,请您在这张纸上签名……」

「喂,菲诺,等一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劳尔慌忙起身,试图阻止菲诺。

这时,一个沉稳的少女声音传入了劳尔的耳中。

「——代理店长先生,你找到我订的东西了吗?」

仿佛因为劳尔迟迟不回来而等不及似地,刚才劳尔接待的那位悠妮走向收银台。

悠妮看见菲诺手上的纸袋,便立刻停下脚步,眨着她祖母绿色的双眼。

「唉呀,那个纸袋,不就是我订的商品吗?」

「——!」

听见悠妮的话,站在收银台前、戴着兜帽的女性吓了一跳,全身紧绷。

菲诺看看女子,又看看悠妮,带着疑惑的表情喃喃说道:

「咦?可是,这是这位客人的……」

「不,那个纸袋,正是我每次拜托店长的东西呀。」

她斩钉截铁地说。

悠妮望向带着帽子的女子,充满戒心地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

「你该不会是《组织》的……!」

下一瞬间,戴着兜帽的女性咂了声嘴,立刻转身飞奔而出。

「啊,等一下!」

看着悠妮瞪大眼睛叫道,劳尔也着急地大喊。

「菲诺!你有好好确认她是不是本人吗?」

「咦?没、没有。」

菲诺拿着纸袋,一脸困惑地摇摇头,完全没进入状况。

「因为她说她忘了带存根联,所以老子就问了她的名字,找出订单,把商品拿来给她……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才接待的客人也说她叫做悠妮小姐,她是来拿那个包裹的!」

「咦!?」

「既然她那样逃走了,就表示你接待的客人不是真的悠妮小姐!那个完全不相干的家伙对你说了谎,想要拿走真的悠妮小姐订购的道具啊——!」

「怎么会这样?原来那个戴着兜帽的客人在说谎啊……」

听完劳尔的话,菲诺一脸苍白地低语着,仿佛受到很大的打击。

劳尔拿起放在收银台上的订单,用手扶着额头。

「而且这张订单的货款已经付清了,只要把货交给客人就好了……」

劳尔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钱我已经收了。请把纸袋直接交给客人,不要打开喔。店长ˆˆ』

店长在订单的备注栏里,用可爱的字迹这么写着。劳尔看见备注栏旁的总金额栏中所写的数字后……忍不住放声大喊:

「一、一百万GOLD——!?」

100万G,那不就是今天目标营业额的一半吗?这位客人到底订了什么东西啊?

这……劳尔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全身发抖。刚才那个戴着兜帽的可疑女子,试图冒充别人名字骗走价值100万G的道具;但菲诺却完全不疑有他,还差点把道具交给她……!

「你啊!」

劳尔的手心冒汗,不得不斥责菲诺:

「交货的时候,如果不是凭存根联领取,就是在交货前先请客人拿出身分证,确定是客人本人——规定不是那样吗!?要是东西被刚才那个毫不相干的人拿走了,该怎么办啊!?」

「可、可是……」

在劳尔的斥责下,菲诺缩起身子,紧张地找借口。

「刚、刚才那个戴着兜帽的客人说,她把存根联和身分证都忘在家里了,如果回家去拿,就得花很多时间和钱,所以跟老子商量……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伤脑筋的样子,所以老子就觉得直接给她好像也可以吧……」

「菲诺————!?」

菲诺哭丧着脸,激动地说着,但劳尔打断了她,用比她更高亢的声音说道:

「你站在客人的立场思考是没关系,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什么都听客人的啊!有时候这样反而会给其他客人带来麻烦耶!!」

「给其他客人带来……」

「是啊!假如你订了一样商品,但是却被店员搞错,不小心把商品拿给其他客人,你也会不开心吧?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我们才必须仔细确认来取货的客人是不是本人啊!如果不能证明是本人,我们就不能把商品交给对方,这不是在刁难客人,而是店家对客人的责任啊!」

「……」

菲诺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劳尔的话。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充满了泪水。

「劳、劳……尔……」

……少女的肩膀颤抖着,拼命地挤出声音来。

「……对、对不……起……」

「——那个……」

……忽然间,有个声音从收银台的另一侧传来。

劳尔现在才想起客人的存在,于是吓了一跳。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那个,我们差点让客人您订购的商品被别人拿走,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喂,菲诺,你也快道歉!」

「唔……姊、姊姊,对不起……」

「……这样就可以了。」

悠妮看着边哭边鞠躬的菲诺,轻声说道。

「遵守规矩的确非常重要……要是那个东西被抢走了,我就会面临某种致命性的局面。」

致命性的局面……一听见这个词,菲诺打了个寒颤,绷紧全身。

然而,俯瞰着菲诺的悠妮,却温柔的眯起她祖母绿色的眼睛。

「……不过,书上说『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就是好的』。幸好这次我订购的商品平安无事,也就是在没有任何牺牲的状况下,让你学到了教训;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吧?……所以,你只要以后多注意一点就好了。」

「……姊、姊姊……」

「谢、谢谢您!」

菲诺泪眼朦胧地低语,劳尔则鞠躬致谢。

「不用客气。」悠妮摇摇头,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将手伸向放在收银台上的纸袋。

「那么,这我就带走了唷。」

「啊,等一下!」

「……怎么了吗?」

听见劳尔的制止,悠妮满脸疑惑。

……劳尔吞吞吐吐地对这名少女说:

「那个,对不起,请先让我们确认一下您的身分……」

……虽然差点就被云淡风轻地带过,不过话说回来,劳尔还没确认悠妮小姐本人的身分。

就如同方才对菲诺所强调的,确认身分是绝对不可省略的步骤。当然,她应该九成九是真的悠妮小姐,但是凡事总有万一。而且这是100万G的道具,万一交付错人了,对店里也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哎呀。」

听见劳尔的话,悠妮瞪大她祖母绿色的双眼。

「代理店长先生,这是我订购的东西唷!」

「呃,我想是这样没错,可是……」

劳尔冒着冷汗,继续说道:

「那个,悠妮小姐没有存根联,这个商品又那么昂贵,我必须先确认您是不是本人……」

「可是,这毫无疑问是我订购的商品没错。既然身为订购者的我都这么说了,我想也不用按照规定确认了吧?」

「你自己刚才不是也说遵守规矩是非常重要的吗!?」

「……果然,你的意思就是要我交出贞操,来换取商品……」

「请您出示身分证————!」

劳尔不禁大喊,然而眼前的悠妮却一脸伤脑筋地皱起眉头。

「……因为某些缘故,我没有办法出示我的身分证……代理店长先生,难道你在怀疑我吗?」

「不、不是的,绝对不是那样,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既然你这么说,就表示确实在怀疑我。」

劳尔吞吞吐吐地解释,面前的悠妮则眯起她祖母绿色的眼眸。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代理店长先生认为,我可能是一个想要偷走价值区区100万G的商品的冒牌货,对吧?」

「不,那个……什么,区、区区100万G!?」

「100万G这种小金额,跟国家财政预算比起来,根本只是妖精眼泪的等级。」

悠妮清清楚楚地说着,接着用优雅的动作拿出钱包。

悠妮从飞龙皮制的钱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钞……劳尔不禁瞠目结舌。她沉稳地说道:

「——代理店长先生,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道具带回去。虽然我在订购时已经付清费用了,但如果你要求我再付一次钱,我也可以照办……所以,可以请你把东西给我吗?」

「呃,这个……」

劳尔看看放在收银台上的100万G纸钞,又看看悠妮,瞬间手足无措……不管怎么说,都不可以向客人收两次钱。既然她都做到这样了,或许相信她也……不,可是,万一之后又有第三个悠妮小姐带着身分证出现,那责任归属……

……这时——

「啊!」

菲诺突然高声大喊,手指着悠妮的钱包。

「欸,那不是我们店里的卡吗?」

……悠妮的钱包收纳卡片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一张设计别具特色、远看也能辨别出来的——魔法商店·雷昂王都店的会员卡。

悠妮望向钱包,疑惑地眨眨眼、点点头。

「咦?是、是没错啊……」

「劳尔,只要读取会员卡,就算没有身分证,也能证明她是不是本人吧?」

「啊……」

听见菲诺的说法,劳尔这才恍然大悟。

悠妮半信半疑地拿出会员卡,菲诺接过后,便熟练地把卡片靠在读码机上……印刷在卡片上的魔法条码被读取的瞬间,收银机上便显示出了客人的名字。

『悠妮·奥萨斯』

「真的是本人呢……」

「……这样你满意了吗?」

劳尔怯生生地喃喃低语,而悠妮则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叹息道。

「真是的,如果用会员卡就可以证明身分,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我只不过是来取订购的商品,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怀疑,遭到像史莱姆小偷一样的待遇,老实说,我感到很失望。」

「对不起……可、可是,这都是为了保护客人贵重的商品……」

「我不想听任何借口。」

劳尔不由得情绪激昂地说着,但悠妮直接打断了他。

「……如果换作原本的店长小姐,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店长的老客户对劳尔抛出辛辣无比的评语。

注视着因为太过震惊而僵住的劳尔,悠妮浮现仿佛在说「我对你真是失望」似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和代理店长先生说话。下个星期日,店长小姐应该会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吧?届时我再来……」

「啊,悠妮小姐,等一下!」

……这时——

就在悠妮将手伸向商品的时候,突然被菲诺叫住。悠妮疑惑地望向她。

「哎呀,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纸袋,直接拿不太好吧?我帮你把它装进袋子里……」

「哎呀。」

看着一边这么说,一边将纸袋放入塑胶提袋的菲诺,悠妮露出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的体贴……你真是位贴心的店员,和代理店长截然不同呢。简直就像店长小姐一样。」

「!」「像店长一样!?」

悠妮无意中的比较,对劳尔来说犹如致命的一击;菲诺的表情则瞬间发光。被悠妮称赞的菲诺,用欣喜至极的声调说:

「嘿嘿,悠妮小姐,谢谢你!……啊。」

……正当菲诺笑盈盈地准备把纸袋装进塑胶袋的时候,褐色的纸袋一不小心从菲诺的手里滑落。

劳尔等人倒抽一口气,纸袋就在他们的面前重重地掉落地面……冲击的力道使纸袋破裂,几个银色圆筒状的物体散落四周。

「——!?」

「抱、抱歉!」「对、对不起!」

悠妮发出无声的惊呼,菲诺与劳尔赶紧蹲跪了下来。

……滚落在柜台内的,是悠妮订购的商品——比拇指大两圈左右的银色小圆柱。劳尔拾起后,不禁睁大了双眼。

「这……该不会是《干式人造魔力筒》吧……?」

——「将两种不同的金属浸泡在魔导性液体中,就会产生微量魔力」的知识,早在魔法道具发明之前就已经广为人知。相对于用生物的魔力粒线体制造出的《生物魔力》,这种被称为《人造魔力》或《冷魔力》的魔力,由于与前者相较之下实在太过微弱,因此一直以来几乎没有人研究。直到最近,才有个制造商成功地把这种构造装进小型的金属圆柱中,发展成便于保存与携带的商品——《干式人造魔力筒》。

……话虽如此,由于这个产品目前几乎没有实用性,又必须使用稀有金属,而且无法重复使用,因此只应用在难以由人类直接提供魔力的工业用道具,或被称为「非魔力道具」的专业道具上,再不然就是喜欢新颖事物的收藏家会收藏而已。数量少,再加上手工制作,因此价格昂贵……的确,如果是这个的话,要价100万G也不奇怪。

但是……劳尔朝破掉的纸袋一瞥,不由自主地歪着头。悠妮小姐究竟要用这么多《干式人造魔力筒》做什么呢?

「……」

听到劳尔疑惑地这么低语,悠妮顿时面无血色。

菲诺把《干式人造魔力筒》全部捡起来后,抬起头,战战兢兢地说:

「悠、悠妮小姐,老子把你的东西弄掉了,对不起……!」

「……没、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也不是那种轻轻摔一下就会坏掉的东西……」

看着眼眶含泪,向自己道歉的菲诺,悠妮脸色苍白地摇摇头。

「先别管这个了——」悠妮瞥了劳尔一眼后,突然说道。

「那个,我很喜欢使用魔法道具……既然今天都来到店里了,我想买点东西回去,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咦……」

听见悠妮的要求后,菲诺瞬间显得惊讶,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声说:「谢谢!」接着抬头望向一旁的劳尔。

「劳尔,拜托你介绍了!」

「……不、不是你帮我介绍吗?」

「商品的资讯还是劳尔比较熟悉呀。」

听见悠妮慌张地反问,菲诺惊讶地回答。

悠妮略带犹豫地看了看劳尔,为难地皱起眉。

「……可是,我不想和代理店长先生说话。」

「……」

她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喔……

……重新体认了悠妮对自己的评价,劳尔再次陷入消沉。

菲诺交互仰望着两人,最后拍了一下手。

「呃……那,就由老子代替悠妮小姐跟劳尔说话好了?」

* * *

「欸,劳尔!」

……菲诺手上小心地抱着某个道具的箱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哒哒哒地跑向柜台,把箱子递给劳尔。

「悠妮小姐说『这是什么?』。」

「喔。」

劳尔看着菲诺手里的奶油色箱子,轻轻点头。

「那是魔法金黄三明治制造机。让人们可以在家里自己制作金黄三明治。」

「谢谢!」

少女说完,便努力地用小跑步跑向卖场,和悠妮说了几句话后,又跑向劳尔。

「欸,悠妮小姐说『金黄三明治是什么?』。」

「……把双面都烤得金黄酥脆的三明治。」

「谢谢!」

语毕,菲诺再次跑向悠妮,接着又马上回来。

「欸,悠妮小姐说『三明治是什么?』。」

「……她连三明治都不知道喔?三明治就是用土司夹着火腿啦、蔬菜啦、蛋等等的料理。」

「谢谢!」

语毕,菲诺再度跑向悠妮,接着又立刻跑回来。

「欸,悠妮小姐说『没礼貌,三明治这种东西,我至少也在书上看过,我当然知道啦!我只是想要测试一下你的知识值不值得信任而已!……对了,那个叫做三明治的东西,要在哪里才吃得到?』。」

「…………」

……劳尔半眯着眼,俯瞰着站在收银台外等待答案的少女。

劳尔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按下别在领子上的对讲机麦克风开关。

「『不好意思,『满贯王』,我要去接待客人,拜托你来站一下收银台——』」

「……为什么代理店长也来了?」

看见和菲诺一起走来的劳尔,悠妮带着稍嫌不悦的表情说道。

一旁的菲诺拉着劳尔的袖子,抬头看着他说:

「悠妮小姐说『为什么劳尔也来了?』。」

「……先别传话了,你一直往返我和悠妮小姐之间,不是很累吗?而且你一直在卖场里跑来跑去,也很引人注目……」

「嘿嘿,劳尔说『因为我体贴菲诺』!」

「我才没有那么说!」

菲诺开心地用自己的意思去解释,劳尔听见后忍不住大声喊道。

悠妮看了一眼娇小的菲诺后,也轻轻颔首。

「……好吧,的确,我刚才也觉得菲诺小姐这样很辛苦……」

「呵呵,悠妮小姐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逛』!」

「我并没有那么说!」

看着欢欣地自行解释的菲诺,悠妮慌张地高声说道。

悠妮那宛如陶瓷般的脸颊染上红晕,用略带不悦的口吻继续说:

「菲诺小姐,我的话不需要翻译。而且代理店长一定在那里擅自偷听我和菲诺小姐的对话……」

「那个……」

劳尔越过夹在中间的菲诺,战战兢兢地对悠妮说:

「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帮忙介绍……」

「谢谢你,劳尔!」

一听见这番话,菲诺露出微笑。

少女迅速转向一旁的悠妮,不知为何一脸开心的说:

「劳尔说『只要是和商品有关的事,全都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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